门里千秋-第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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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要被羌王拉去调教。最好你们祈祷羌王长命百岁,否则,嘿嘿嘿嘿。”
第143章 军心动摇()
小公主一张脸上毫无血色,只傻愣愣地看着刘小川。
军中的士兵们都等着自家主帅一声令下,大伙好冲上去,将这个无耻小人砍成肉泥!
刘小川飞起一脚,将羌使踢飞,正好把整个茅厕踢倒,落在粪坑当中。
“弄出来,不要洗身子。给他服点药,把他跟小马驹关在一起。”
“禀将军,军中没有小马驹,只有成年公马。”
“那就给马服点药,照样跟他关在一起。”
朝廷那边连下文书,魏军前哨已到河北,河北驻军一触即溃,保定府已破,余成余大元帅率兵降魏。
刘小川只得下令,全军轻装简行,一天只做一次饭,其余时间都吃干粮,勿必快点到西海。
时近七月,关中尚且能见到绿意,越往西走,风物越发荒凉。
五千士兵,渐渐有体力不支者,偶有感到头晕目眩的人,行军都要伙伴搀扶。
刘小川知道,这是渐渐要上高原了。
西海一带,海拔说高不高,说低不低,初来乍到,是会遇到这种情况。
古代卫生条件不好,医疗水平低下,换了个地方,环境气侯影响,拉稀呕吐是常态。
急令诸军放缓行程,多喝热水,又从现代批了点霍香正气水回来,队伍这才勉强维持得下去,没有崩溃。
扬州兵全是刘小川新招募的良家子,河北兵大都是河北本地从军吃粮的,大伙从来只听说书先生说过西边的大漠戈壁,等到身临其境,不由得才知道,比起黄淮两岸,这里是多么的凋蔽苦寒。
更不用说那些祁连脚下、直至天山南北的羌人,在官兵们的眼中,就跟未开化的野兽似的。
看向队伍里的大义公主,心里五味陈杂,真盼望刘将军下令,大伙原路返回,跟河北的魏军打他娘一仗,死在生养自己的土地上,也好过在这里这般窝囊。
分别的时候近了,刘小川坐在小公主边上,一路风餐露宿,小公主好像长大了许多。
“有时候,我真的想,要不我们回去算了。”
“我也想。”
大义公主笑了笑,掏出怀里的那张照片,一点皱折也没有,还带着少女特有的体温。
“呐,刘大人,你看你那时候,笑得多么甜。有空记得来西域看我!”
“一定。”
“西域有什么好玩的东西吗?”
“葡萄美酒夜光杯,还有成群的牛羊。”
“那好,刘大人,你回去告诉母后,我在西域过得很好。”
刘小川心里一酸,站起来,指着远方道:“你看,前面就是湟中了,这里水草丰美。也有一位远嫁藏地的公主,经过倒淌河的时候,思念故国,惹得河水倒流。”
小公主静静地听着,道:“刘大人,这是哪位公主,我怎么都没听说过呀?”
“你当然不知道啦,这是以后的事。”
小公主笑道:“刘大人又在开玩笑,连以后的事你都晓得。那你知道,皇兄和母后他们以后过得好吗?”
“你怎么不问你自己?”
刘小川盯着她看,小公主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道:“那我过得怎么样?”
他看着远处的草场,轻声呤道:“妾身芳华尽,遥遥无归期。塞外秋风冷,君王知不知。”
这是大义公主临死前吟诵的诗句,像是一片堆满愁绪的树叶,在历史长河当中流转下来,正好被他撷住。
一阵风吹过,把小公主手上握着的那张照片吹落。
刘小川一边喝着酒,一边骂着自己难受。
想要找个人喝酒,却不知道陈飞龙他们都死哪里去了。
趁着夜色,端着酒杯出帐,没走多远,便听到有人声音道:“走走走,一天走六十多里!还眼巴巴地赶着去送女人!你说,谁个吃得消。”
“那羌使不是个东西,可他狗嘴里吐出的屎虽然难听,也有道理。白白送公主去给人家糟蹋,我心里难受。”
“还不是朝廷没用!不怪刘将军。”
“怎么不怪刘将军?你看他这将军当得,一点心气也没有。怕什么!冲上去就是干。咱是从小在西军死磕魏军磕大的,后来还跟着刘将军剿了马有方那狗贼!嘿嘿,我看啊,是官越当越大,人也越来越怕死了!”
“住口!你喝醉了,老齐。”这是毛凯的声音。
刘小川叹了口气,悄悄喝了一口酒,却没想到眼泪跟开了闸似地,止不住地直往下流。
“老子死都不怕,被听到又怎么地?嘿嘿,没死在魏狗的刀下,还能死在自家将军刀下吗?”
毛凯叹息道:“小心慎言呐,你说的这些话,刘将军说不准都听到了。你忘了石韦之前怎么死的吗?”
“怎么的?老子就是要说给他听,就算把我捉到他面前,我也要这么说!反正老子是不想走了,什么时候回去杀魏狗,我就走。”
“小声点,嘘!那里有人。”
众人安静了片刻,又有人道:“我说是谁,是张峰顺那白袍将军!嘿,这厮虽然是个软骨头,难得也硬气了一回。换老子也不想当梁兵,还不如投了北魏,至少爷们上阵,不送女人上床!”
刘小川隐在黑夜当中,没想到军心涣散至此,已是乱成一团,就连毛凯这种跟了自己最久的老兄弟,语气里竟也带着埋怨。
可我又能怎么办呢?
刘小川心里难受,好像气管里面堵着一块大石头,真想找个人述说一番。
可是又有谁可以让自己倾诉一番呢?
毛凯、陈飞龙、周闻,甚至刘旋,全不行,全都不行!
他又灌了一碗酒,坐在空荡荡的中军大帐之中。
明天就到湟中了,羌王率部翻过祁连山,在西海之畔等着接亲,小公主她现在在干什么呢?
可他到底没有底气去找小公主。
刘小川觉得自己快要发狂,悲愤而又无奈,忽地他想起了一个人,也许整个世上,只有这么一个人能懂自己!
对面的人回复,一如既往地安慰他,“历史没办法轻易地改变,你只要尽力就好了。”
我尽力了吗?
刘小川扪心自问,他无法相信,自己竟然没办法斩钉截铁地说声“是”!
甚至这个时候,他隐隐地想起了,刚刚听到的,官兵们的谈话——是不是自己,真的有点贪生怕死?
贪生怕死?
在自己那个年代,国亡便亡,逃作难民便可,没有忠君爱国这种说法。盛世太平,物产丰盛,平均寿命一涨再涨,少有经历饥荒,病饿苦痛,似乎一切威胁到生命的东西,都离得那么远。
第144章 西海之畔()
死亡发生的地方,不过是在每座城市的病院,那些鲜有人踏足的科室里。
比起司空见惯生死的古人,对待死亡,也许确实惧意会更多一些。
“你怕死吗?”
对面一阵沉默,不知道过了多久,女孩发过一段语音,就简单的一个字:“怕。”
她的声音在颤抖着,刘小川觉察得出来。
“我也怕。你看,灭马有方的时候,我冲在最后面,被马有方抓了,我跪地救饶。哪怕去救我兄弟,都要想好万全之策,直到有八成把握,就是现在,带兵冲锋,我也假手我的亲兵。”
“不过现在我不怕了,人总不能一直瞻前顾后下去。”
西行的队伍毫无士气,在高原上,像是无数黑压压的蚂蚁,有气无力地挪动着。
小公主坐在马车里,银牙紧咬,想了半天,还是叫左右道:“刘大人呢?”
“公主,将军他在前面走着。”
“还有多久到西海?”
“已经有好几波羌王的使者过来接应,应该午时便到。”
小公主有气无力地躺在马车上,过去的十多年,像是做了一场梦,如今一不小心,梦便醒了。
又唤过左右,给了一张信笺,托咐递给刘大人,叫他回去再看。
左右应了,拍马赶上前头的刘小川,刘小川呆了片刻,终于还是接过来,放到怀里。
此时已能隐隐听到西海的滔声,还有粗犷豪迈的牧歌,天际那边,旌旗招展,越往前走,牛羊越多,白毡连野,数万羌兵,已经在西海边上等了十数日。
刘小川一行人的到来,羌人早已得了消息,马上就有信使报道:“大梁刘将军请稍息片刻,羌王就来!”
刘小川点头答应,打量羌人的军帐,连绵数里,问过陈飞龙他们,估计有战兵五万余人。
里面的士兵上马持枪,下马牧羊,也许是吃惯了牛羊肉的缘故,比起汉人普遍粗糙了一些。
瞧着前来接待的这群人,虽然热情,也不失谨惕,端的是精锐的草原士兵。
没多时,牛角声起,鼓声大作,一大群衣着华贵的人朝刘小川走来。
最前面的是一位头戴毡帽的中年人,大约四五十岁,长得虽短,却很是壮实,面容如风蚀一般,饱经沧桑,大声道:“哪位是大梁将军!”
刘小川一马当先,羌王却装作识不出来,恐怕此人不太易与。
刘小川并不理他,只坐在马上远眺,两拨人马对峙良久,陈飞龙诸人都按紧兵刃,心想万一羌人翻脸,自己这些人就算拼了性命不要,也要给他来下狠的!
羌王哈哈一笑,道:“大伙远来是客,这么严肃做什么!哈哈哈哈,我们羌国的婚使呢?还有白白嫩嫩的公主呢?”
刘小川带着诸将下马,反问道:“在下刘小川,忝为谴婚使。不知王子何在?怎么不来接亲?”
羌王冷笑道:“你是装着不知,还是假的不知,犬子已于十日前去世了。”
众人无不大惊,这样一来,这场婚岂不是结不成了?
刘小川心里各种滋味都有,更多的却是吁了口气,道:“路上消息闭塞,不知道王子出了事,还请见怪。”
羌王摆手道:“无妨!婚使呢?还有公主殿下,怎么不出来说话?”
刘小川挥了挥手,就有人把羌使的尸体抬了上来,羌王一双牛眼瞪得快弹出了铜铃,喝道:“怎么回事!大梁国残害使者,就是抱着这种诚意来嫁人的!”
无数的羌人骑兵涌了上来,似乎只要羌王一声令下,就打马冲锋。
刘小川冷笑两声,道:“羌使水土不服,死于非命。在下也曾自责难过,不过若是因此伤了贵我两国的情谊,恐怕有点不值。”
“大梁国都快亡了,还什么狗屁情谊!”羌王哈哈大笑,虬结的胡子一抖一抖,笑毕,大喊道:“孩儿们!把这些梁人留下来!”
“且慢!”
一声银铃般的娇喝,众人看去,原来是公主下车了。
大义公主一身红装,走在草地上,像是一朵巨大的红花,浓烈鲜艳,衬着她白晳明亮的脸白越发娇美可爱。虽然年纪才十三四岁,十多年熏陶出来的皇家气质,看得草原上的牧民分外眼馋。
只见她盈盈走到羌王面前,拜道:“汉王,梁羌两国,从来和善,本要缔成婚姻,无奈天妒英才,使王子离世。人虽不在,婚约尤存,不如陛下另指派一位王子成婚,化干戈为玉帛。”
羌王喃喃两声,忽地笑道:“你便是大梁公主?果然国色天香。既然王儿不在了,也不用那么麻烦,就让孤娶了吧。你给孤做小伏低,孤这便出兵!你们汉人有句话,叫做唇亡齿寒,孤是晓得道理的。现在孤既出兵救梁,又纳你作妃,是不是叫作什么什么一石二鸟啊,哈哈哈哈。”
此言一出,众人都是气极,只盼公主转身便走,咱们护着公主,回中原去!
“回去!”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稀稀落落地,军中便有了声音传来。
大义公主道:“只要羌王如约出兵,臣妾便从。”
“公主!”
“殿下!”
大义公主转过头来,脸上绽出笑容,她看着身后黑压压的大梁官兵,道:“刘大人,请你带兵回京覆命吧,转告母后和皇兄,大义在这里过得极好。”
刘小川嘴唇嗫嚅,挣扎片刻,拱手道:“是。”
羌王抚掌道:“刘将军,你们请回吧!本王恕不远送了!”
又回头大喊道:“儿郎们听命,今晚好吃好喝,明日兵发凉州!”
声音远远地传开,五万名羌人牧民举着马刀,振臂高呼。
黑压压的五万名骑兵,呼喊着,咆哮的,身姿威武,似有天高,面对着眼前如蝼蚁一般,随时要在铁骑底下化成齑粉的梁兵,每个人的内心是欢腾而骄傲的。
偶尔几道轻蔑的目光扫过,刘小川真的很想一声令下,管他去死!
可是公主不乐意,为了大梁百姓,大梁江山,只要羌人愿意出兵,她早已做好了牺牲的准备。
羌王的大手搭上了大义公主的肩膀,手指划着她羊脂般的脸蛋,大笑着向西海深处走去。
五万羌兵收拾毡帐,便朝祁连山撤去,倘大的草场上,只剩下五千名孤零零的大梁官兵,落寞而又压抑。
回途的路上,天地越发荒凉,路边的无名小山,似乎都压抑得让人喘不过去气来。
整只队伍如同行尸走肉,没有发出任何一点声音。
刘小川跨着高头大马,叹息道:“刘旋,军中谁在哭?”
刘旋回头望了一眼,低头道:“将军,许多弟兄在哭。”
刘小川伸手摸出怀里的信笺,这是公主在马车上写好送给自己的,小公主那时候还有心情写信,估计只是寥寥数语吧?
她说让自己回到江都,才打开来看。
“真是个傻丫头。”
刘小川把信拆开,迎着西风,上面只有短短一句话:
“天高水远,纸短情长。”
末尾还带着泪渍,不知道是她的,还是自己的。
刘小川再也忍不住了,在马背上低头啜泣半晌,看得边上的诸人都是一样泪流满面。忽地又笑道:“兄弟们,我们回家。”
他回过头来,看到无数张木讷的脸,和空洞的眼神。
刘小川抹了抹脸,笑道:“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