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居唐朝-第2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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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朗扯了扯嘴角,似是想笑着安抚她,不过失败了,他根本笑不出来:“我应该没事,就是左手胳膊有点儿疼。”
“我看看!”
不由分说拉过薛朗的左手,衣袖都划破了,再看胳膊,一道浅浅的划痕,血迹都干涸了,只是轻微的皮肉伤。
薛朗恍然道:“这里应该是我用胳膊挡刀的时候划到的,幸会荷香撞开了刺客,我才伤的浅,可是可是荷香却被刺客在背心砍了一刀,死了!她死了!姜盛杰也死了!都是为了保护我而死!”
薛朗的语气十足的沉痛,低着头,满身的低沉。他不是没见过死亡,比这更惨烈的死相,他都见过,但是,没有人是为了救他而死的!
姜盛杰用以伤换伤的方式,砍死了一个刺客,然后拖着受伤的躯体,以命搏命的拦阻另外一个刺客,就睡在隔壁的荷香,闻讯赶来后,几乎是连犹豫都没有就冲上来,一头撞倒刺客,薛朗才有机会给刺客后背心插上致命的一刀!
姜盛杰至死都还抱住刺客的腿不撒手!荷香荷香是在薛朗怀里断气的。荷香断气前还在挂记——
大郎可受伤了?无有吗?真好!奴婢这便放心了!
至死都没有担心自己一下,都在挂心主人的安危!有人为了保护他,为了他的生命安全,以生命为代价也在所不惜这样的付出,薛朗无法做到坦然以对。
扪心自问,若是为了公主殿下与他们的孩子,薛朗自认也能做到舍命相护。但若是为了旁地薛朗绝对做不到!没有谁为了谁天经地义的便该去死,便该用性命去护佑,每个人都有生存的权利!
平阳公主幽幽一叹,不方便蹲下,便干脆地跪在地板上,直起身子,轻轻地抱住他,把他抱于怀中,双臂环抱着他的头,让他靠在她的肩上。
薛朗茫然回神:“建瓴!”
“我在。”
“我妈妈死的时候,是我去收拾认尸的。从24层高的大楼上跳下去,死得很惨!可是,我都不怕,我知道那是我的母亲,她只是承受不住太多的东西,软弱惯了,没有勇气面对现实,选择了一个惨烈的方式去逃避,我能理解的。”
“嗯。”
平阳公主应了一声,手轻轻地拍着他的背,没说话。薛朗:“荷香、姜盛杰为了救我,牺牲了自己的性命!他们还那么年轻!”
平阳公主道:“姜盛杰家里还有亲人,我会使人做好抚恤,照应好他的身后事和人。荷香是个孤女,身后并无亲人,等将来我们的孩儿长大,我会让孩儿供养她,以让她身后有靠,香火不绝。”
薛朗没说话,只是点点头,深深地抱了平阳公主一下,感应到她鼓起的腹部,刚伸手想摸,突然顿住:“我杀了人!有个刺客是被我用匕首刺死的!”
平阳公主抱住他,拉着他的手覆上鼓起的腹部,柔声道:“我知道,孩儿也会知道,幼阳平安无事便好,刺客本就该死!”
薛朗不语,沉默地看着自己还沾着血迹的手被平阳公主拉到肚皮上,好一会儿,方才道:“我要报仇!”
“这也是为妻所愿!”
平阳公主眼内闪着寒光,语气森然。
薛朗不是软弱的人,他感怀于姜盛杰和荷香对他的牺牲奉献,却不是沉溺于挫折中无法振作的人,没有谁的牺牲是天经地义的!
只是,从今往后,他看待仆役和部曲的眼光和看法,却有了本质的变化,只觉得肩上的责任,更加的重了,但这份责任,他甘之如饴,并不以为负累。
两个刺客的尸体,被平阳公主使人收了去。姜盛杰和荷香平阳公主打算待两人头七后,命人运送灵柩回京城,将来陪葬在她与薛朗的陵墓旁,以表彰二人的忠心耿耿。
对此,薛朗道:“陪葬就算了吧,请工匠雕刻二人的石像就行,灵柩嘛,就各自安葬吧,若真有来生,我希望他们二人能生在太平盛世,能自由的上学、念书,结婚生子,过普通的生活,不要再为人奴仆,不要再为了谁牺牲性命,安安稳稳地,长命百岁,过虽然平淡,但完整的一生。”
平阳公主幽幽一叹,先前的打算便就此作罢。
第486章 巧合?!()
“你说什么?”
刺史府里,裴云昭满脸不敢置信之色的望着来报讯的人,以为自己听错了!
报讯的衙役小心翼翼的重复道:“薛驸马于居处遇刺,两名刺客身死,薛驸马处死了一个护卫和一个婢女。”
“薛驸马呢?可有大碍?”
裴云昭急急的追问。衙役道:“回使君,无有消息传出,小的不知薛驸马是否有碍。”
“怎么会无有消息呢?”
裴云昭叱了一句。衙役嗫喏:“因为因为”
便听一道女声道:“因为我来了!你的衙役自然无法再从驸马处探听消息!”
裴云昭闻声,猛然转身回头,便见一腹部隆起,显然已是有孕在身的美貌女子缓步走了进来,身边跟着一队精兵,通身的气势与从容,好像不是她擅闯刺史府,而是在闲庭信步一般。
裴云昭苦笑一声,躬身行礼:“臣裴云昭拜见安国平阳长公主殿下,经年不见,殿下可还安好?”
平阳公主当仁不让的步上上座,径自坐下,淡然道:“本宫好与不好,难道裴刺史不知?”
裴云昭不禁再次苦笑,拱手道:“云昭无有看顾好驸马,愧对殿下。”
平阳公主凝视他片刻,摆手道:“罢了,此事说来也怪不上云昭你,有人看准了云昭你与我驸马之为人品行,以有心算无心,你二人无有防备之下,自然着了对方的道。无妨,不过是先失一局,慢慢找还便是,来日方长。”
又是这般大气从容的风采!世间女子万万千,名门淑女裴云昭也见过不知凡几,然除了平阳公主殿下,何人还能有此气势?
裴云昭暗暗叹气,再次不禁对那位薛驸马涌起一股嫉妒之情来,然面上却只能一板一眼的道:“多谢殿下体谅。”
平阳公主微微颔首,问道:“周家那位大中正呢?可有前来?”
裴云昭恍然,难怪平阳公主居然霸道的直闯刺史府,即便是为了驸马遇刺一事震怒,以公主的为人,也断不是迁怒于人的人,原来是为了周家的大中正而来。
这周家自从出了个大中正,行事便有些狂悖无忌,居然连堂堂的驸马都尉、圣人敕封的一品国公也不放在眼里平阳公主殿下这是为驸马出头来了!周家以为驸马被圣人流放便轻视之如今,人家妻子来了,看你周家还如何狂悖!但是,感觉愈发的嫉妒驸马了!
此时此刻的感受,裴云昭有些扎心,兀自不死心的问了一句:“殿下是为大中正而来?”
“非也!”
裴云昭才稍觉安慰,就听平阳公主道:“乃是为孙祥杀人一案前来!我家幼阳的法子乃是还原案情,揭开真相之良方,周家却一再扰乱,妄图以势压人,屈打成招。若要论势,我家驸马被圣人流放,不好高调行事,如今我来了,本宫以长公主之尊,且与周家论一论便是!”
裴云昭:“”
感觉更扎心了好不好!
平阳公主却不管他复杂的内心活动,淡淡一瞥,道:“根据律法三人证实之规定,依本宫看,即便找不回行商人与游侠儿也无妨,现有之人足够作证。我家驸马受了轻伤,不便出来,便由本宫代驸马作为被告亲属出席便是,请裴刺史把原告苦主请来,一起去妓馆走一趟吧!”
这便是公主殿下的手段,比之驸马薛朗受限于流放之身,而他裴云昭受限于官声等因素,行事颇多顾忌,这位殿下的手段可谓快刀斩乱麻,干净利落,直指要害。
裴云昭道:“请殿下稍待,臣这边使人去传周家来。”
平阳公主点点头,裴云昭立即使人去传周家。等周家来应诉升堂的空挡,裴云昭于次席坐下,刚要使人煮茶汤,平阳公主已然道:“我之情况不便饮茶汤,劳烦云昭给我来些白开水便是。”
想起公主殿下已然要做母亲,裴云昭恍然:“喏,请殿下稍待,臣这边使人去准备。”
“善,劳烦云昭。”
“不敢,能为殿下效劳,是云昭之荣幸,并不觉麻烦。”
平阳公主仍坚持道谢,致谢后道:“说来,云昭为何突然申请外放?当日我奉敕镇守苇泽关,不在京师,不明内中详情,若不是回京后见到令祖,本宫竟不知云昭外放做了这越州刺史。”
裴云昭内心有些涩然,面容严肃的道:“回殿下,一切皆因家父劝谏太子,遭太子疏远,臣有感于朝中之波涛汹涌,劝家父惜身以自保,臣也想远离京师纷争,便自请外放。”
平阳公主默然,片刻之后方才道:“云昭此举对大兄无有信心之故?”
裴云昭老神在在的肃然道:“臣与殿下一般无二。”
平阳公主淡淡一笑,道:“云昭之眼光,便如当日一般,直指本质。”
裴云昭一丝不苟的行礼:“不敢当殿下如此夸奖。”
平阳公主安然道:“一别经年,云昭风采犹胜往昔,做这越州刺史也极好,主政一方,代天牧守,责任重大,望戒之勉之。”
“喏。”
正说着,衙役来报,周家的大中正携周三老爷父子俩儿来拜见平阳公主与裴云昭,恳请与孙祥和解。
平阳公主不假思索的道:“周氏何许人也?不见!不过,为早日了断孙祥杀人案一事,云昭,还请升堂。”
裴云昭心中暗笑,面上努力的保持着严肃:“喏,臣这就召集证人。”
之后,裴云昭召集了现有的证人,于当日案发地,来了个场景还原,在互相口供对应下,事实渐渐清晰——
根据口供,当时周十七郎站立的位置,孙祥根本就碰不到他,反而是两个一直找不到影踪的游侠儿就站在周十七郎的身后。
孙祥确实没有杀人!他是被冤枉的!与此同时,仵作也传来报告,言道周十七郎并不是因外伤击打而死,而是死于毒杀。
想不到本来是失手误杀的案子,突然之间转变了画风,变成了悬疑剧,虽仍有不明之处,但根据现有事实,孙祥不曾杀人已然确认无疑!裴云昭当堂下令,孙祥无罪,当堂释放。
平阳公主心头一动,使人转告裴云昭:“刺杀驸马者,乃是两个游侠儿。裴刺史要寻找的也有两个游侠儿,与那周十七郎站得最近的也是两个游侠儿,皆是游侠儿莫不是有相通之处?”
裴云昭经此提醒,恍然大悟:“老鸨呢?快去认尸!”
第487章 相聚()
“禀殿下,刺客即是臣追找之人,还是周十七郎身旁所站之游侠儿。”
结果出来,裴云昭禀告于平阳公主,平阳公主道:“既然已然明了,周十七郎遇害一案便交由云昭彻查,这两个游侠儿越州境内由你追查,越州之外便交由我。”
裴云昭答应道:“有劳殿下。”
平阳公主道:“既然孙祥之嫌疑已洗清,那我便回了,今日叨扰云昭矣。”
“殿下莅临,蓬荜生辉,算不得叨扰。”
出了刺史府,平阳公主回薛朗在四水村的居处。越州水系丰富,水道纵横,水陆皆可通行。若是有意隐藏,追索起来确实费时费力。
然这两个游侠儿的出处再费时费力也要追查。只要此二人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定能追查到他们的来历。唔先从越州境内开始,且等一等裴云昭便是。
平阳公主拿定主意,回到四水村的时候,薛朗喝了安神的药后,还在酣睡,包子它们就趴卧在他的床边,一动不动。
平阳公主没去吵他,而是转道书房。推开门走进去,一眼便能看出主人活动的痕迹来,平阳公主不用看便能想象出来往日薛朗在书房的样子。
书架上还堆着许多卷在一起的画,字则一张也无,想来留的应该都是精品,字还没练成,故而一张未留。
随手抽出一张画,打开一看,平阳公主便不禁柔了眉眼,那画作画的是她,用笔细致,线条柔润,神态跃然纸上,未写一字,却全是相思之意。
她的幼阳啊!
平阳公主不禁把书架上所有的画作都拿了下来,全都摊开,多画的是她,还有包子它们,江临、苏寒,还有一幅叶卿和阿璐的画像,已经装裱好,想来是准备赠予叶卿夫妇的。
画纸上都写着作画的日期,顺着日期观之,幼阳的画技确实愈发精进,可谓大成矣。难怪能在文风颇盛的吴地扬名立万。
平阳公主看得爱不释手,坐在椅中,观赏了许久。看着薛朗画的自己,胸中似有什么东西,再抑制不住,欲要喷薄而出。明知薛朗在睡觉,也按耐不住,情不自禁起身进卧房去,凝视床上安睡的人儿片刻,轻提裙袂,坐到薛朗的床边,眼神温润柔和的看着他。
薛朗已经睡了好一会儿了,已经是半梦半醒的状态,平阳公主过来他身旁坐下,那熟悉的香气直接让他清醒过来,动了动身子,双臂舒展,伸手轻轻环抱住平阳公主因怀孕而不再纤细的腰肢,也不敢抱实,就那么虚虚地搭着,手掌放在鼓起的腹部,突然,感觉手掌下的肚皮动了一下,薛朗惊得直接从床上蹦了起来:“动了!这是宝宝动了吗?”
那双目圆睁的样子,平阳公主不禁浅浅一笑,手掌覆上薛朗的手,与他一起感受腹中孩儿的动作,笑道:“莫不是孩儿也知道这是耶耶?”
薛朗笑着欢喜的点头,惊喜道:“说不定还真是这样!啊呀,好久没给宝宝读书听,也不知道宝宝还记不记得我的声音?不行,今天晚上必须读一读,多和宝宝说话,让宝宝再记起我的声音才行。”
这般欢喜,一扫早晨那般郁悒颓唐之色,再没有什么比新生命的律动更能让人感动和振奋的。姜盛杰、荷香这两个人,薛朗会在心底铭记,但他不会就此萎顿下去,他们是鞭策他继续奋进的动力。
薛朗看着公主殿下,忍不住俯身轻轻贴上她的唇瓣,吻得温柔缠绵,许久,近似叹息的吐了口气,把人揽到怀里,额头相抵,薛朗道:“我好想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