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制迷墙-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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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说，穷的教授连家都养不起，除了学校给的那点工资，没有任何收入。而学校的几万元钱，在今天能派什么用场呢？为此，他们不得不到社会上谋其他的职业，连高考复习班的课也揽下，对于他们来说，没有机会和关系接到课题，也不可能有企业大方地出资邀请他们讲课，就只有卖一点苦力了。
同一个大学的教授，会有如此巨大的收入差距，这也成了中国大学的风景。其原因正在于合理制度的缺位。大学里的一些制度，正促使一些人利用学校的资源率先成为富翁教授。
对话观点：
规则要堵住漏洞，在于本身的合理性、透明性。所有的规则事先要全部公开，然后按照规则办事，就不会出大问题。（在美国）校长、院长承担的一项重大任务，是筹集办学经费。因为一个学校、学院的发展，需要很多资金。
还有很多项目我们内行人看了，说得不好听一点，都是骗人的。这么大把大把地把纳税人的钱拿到自己口袋里，于心何忍呢？
甚至有些院士、名流，一个项目就挂一个名，因为没有他就申请不到基金。项目一到手，一提成，经费的一大块就被拿走了，事情全部交给下面做，成果出来了，到时候又是他的名字。这种风气叫什么呢？这已经超过学风不正了，我认为这是腐败。
对话人：郑元芳、葛剑雄
熊丙奇在美国，当一个基金项目获批准后，国家基金会严格监控资金的使用情况吗？
郑元芳当然会，因为你在提出方案时，计划说明书上很清楚地说明了资金的使用情况，基金会有责任监督你使用这些经费。这些监督通常是通过学校来执行，偶尔也由政府派人进行审计。
熊丙奇是不是像国内一样，要求管理费、劳务费不超过多少比例，必须用多少基金买设备等等？
郑元芳不是。美国的基金经费有80％以上用于人头开支，包括研究生的工资以及教授本人的工资。
熊丙奇教授的工资要从基金里支付？
郑元芳美国大学只付教师9个月工资。其他3个月，你可以给自己开工资。但最多也就是12个月。更多的开支，是支付给研究生，以及请来的访问学者，这可以凝聚一批人来从事研究。
熊丙奇会不会出现教授给自己开很高工资的情况？或者说，教授给研究生开比较高的工资，然后叫研究生把其中一部分再交给教授？
郑元芳教授的工资是由学校确定的，他本人不可以随便给自己开很高的工资。有的教授经费很多，科研工作很忙，他可以向学校提出其他9个月的工资也由自己开，不要学校支付，同时希望学校减轻自己的教学任务，学校是允许的。至于通过研究生来“赚钱”，从理论上说，确实存在这种可能性，但是，由于是用支票支付以及税收等问题，操作起来很困难。而且，这是犯法的事，突破了道德最低防线，一个有较高道德水准要求的教授，是不可能做这种事的。
第49节：搞科研提成
熊丙奇事实上，国内限制基金劳务费用开支比例的要求，某种程度说就是出于这种考虑。另外，国内高校中，有的教师科研任务重或者社会兼职很忙，难以顾及学校的课，有时会随时调整课程，甚至还会请人上课。
作者补记国内关于基金使用的规定，不可谓不严，不可谓不细。可是，基金没有用到科研项目上，造成极大的浪费，却是公认的事实。原因就在于很多负责人可以用变通的手段，将科研经费转为自己的私有财产。比如，关于设备费用，他会以此为依托，买车、买房；关于资料费用，他会把自己家里的水、电、煤气开销，也开出办公文具发票来报销；关于管理、会议费用，他会收集一大堆车船票来冲账；关于劳务费用，则是项目一到手，马上就提走。研究者很多的精力，不是用在研究上，而是用在如何折腾经费上。
郑元芳规则要堵住漏洞，在于本身的合理性、透明性。所有的规则事先要全部公开，然后按照规则办事，就不会出大问题。学校不允许教师私下把课程转给其他教师上，这是规则，因为每个教师有不同特长，上某门课程需要有特殊的专业知识，一旦确定任务，就应该切实执行。不执行，就是违背规则，也不利于学生学习。你没有时间上课，知道自己接下任务肯定完不成时，那么你可以事先告诉学校，并主动提出减少自己的报酬，学校可以拿这笔钱去找其他合格的教师上课，这也是规则。
熊丙奇在美国，对于教授，学校是不是也有科研经费指标？完不成科研指标，是不是直接影响工资收入？
郑元芳没有经费指标。学校对教授的考核，没有一个固定的公式。一般情况下，采取综合打分评价，得到高于平均水平、达到平均水平、低于平均水平等不同评价结果。评价结果不会影响当年的收入，却会影响到第二年收入的增加幅度。美国大学教授的薪酬待遇只做加法不做减法，但是，如果你的薪酬不增加或者增加很少，考虑到通货膨胀等因素，可能实际生活条件会变差，这也是压力。这还不是主要的，主要的是待遇没有减少，你却会感到自己没有做到最好，落后于其他教授了。
熊丙奇教授没有经费压力，是不是把经费压力转给院长或者学校了？院长、校长的任务是筹集资金，而教授们则安心科研？
郑元芳校长、院长承担的一项重大任务，是筹集办学经费。因为一个学校、学院的发展，需要很多资金。其中很大一部分，就是教师的薪酬。另外，学校和学院通常还会留有一笔资金，这笔资金是为开拓新的研究领域而设立的，主要用于两方面，一是对新进的教授提供一笔启动资金，二是投资在新的学科领域用于拓展。在获得启动资金后，学院将不会再向教授提供任何科研资金，他需要自己在学科领域内拓展。他进行科研的经费，包括培养研究生、博士生的费用，基本上全要他自己通过申请科研基金来筹集。所以教授有研究经费的压力。一般而言，一个优秀的教授要筹集经费并不难，他和他的团队如果不能在自身研究领域获得基金支持，本身就表明他们的研究不具备创新性和突破性。这对于一个教授来说，是很难容忍的。
熊丙奇国内高校中，缺少科研经费是一方面问题，科研经费的浪费则更是惊人。我们国家有科研提成制度，一个项目经费100万，获得研究项目后，你马上就可以提20％，就是20万。据说，这是为了鼓励老师们申请课题而采取的措施。
葛剑雄有的学校允许横向经费可以提40％的现金。
熊丙奇这个钱不是拿到你自己的口袋里了吗？申请课题变成致富的方法了。怎么可以搞科研提成呢？
作者补记这是一位大学教授随口报出的上课价目表：在校内给本科生上课，完成工作量；在本校夜大学为本科生上课，课时费每节100元；在民办学校为学生上课，课时费150元，且每周集中到两个半天，有车统一接送；给MBA、MPA、EMBA上课，课时费半天1000元；上考研复习班，半天2000元……他还有一个价目表：发表1篇SCIENCE、NATURE论文，奖励经费5万，可提现1万；发表1篇SCI论文，奖励经费1万，可提现1000元；成功申请纵向课题，可提成20％；成功申请横向课题，可提成40％。
葛剑雄有的科研提成连发票都不要，就拿到自己老婆口袋里了。所以我说，政府如果要改善教师的生活，应该名正言顺地提高工资。现在这种情况，助长了大家报的项目越大越好的风气，有的甚至是骗人。地方政府某些地方招标并不是公开的，有的教授讲到地方政府去承包一个什么项目，其实都是骗人的，比如搞一个规划拿了200万，可能20万都没花在这个规划上面。有些人自己可能根本就不懂，拿到项目找一些研究生做做，打打工，就交差了。我比较熟悉的地理，搞规划是最有把握的，因为没有一个规划会长期实行，王书记搞的规划，李书记来就改变了，所以搞规划可以立于不败之地。还有很多项目我们内行人看了，说得不好听一点，都是骗人的。这么大把大把地把纳税人的钱拿到自己口袋里，于心何忍呢？所以在我们研究所里，我倡导不办班、不提成。当然我也承认，我们没有到非常贫困的程度，如果到了那个程度我也可能想到办班，想到改善自己的生活。
第50节：经费的严格管理
熊丙奇科研提成的问题对科研基金项目的科学运行有很大危害。
葛剑雄甚至有些院士、名流，一个项目就挂一个名，因为没有他就申请不到基金。项目一到手，一提成，经费的一大块就被拿走了，事情全部交给下面做，成果出来了，到时候又是他的名字。这种风气叫什么呢？这已经超过学风不正了，我认为这是腐败。
熊丙奇如果这种现象不杜绝的话，我们不可能有公平也不可能有公正。
葛剑雄如果让我做校长的话，我也难做，因为现在的排行，要看每年经费的多少。多拿一点来对公对私都有好处，我私人可以提成，可以得到表扬，有的还可以配套。在这些利益驱动中，不但有经济效益，还有荣誉，甚至有政治利益。
作者补记较高的工资（年薪），严格的财务制度，比如控制现金交易，使用统一的银行信用卡，可以在很大程度减少科研经费的流失。目前采取的工资（准年薪、伪年薪）加上各种政策奖励的方式，变相鼓励了大家利用政策；而财务管理上又存在很多漏洞，发票随处可开，现金流通广泛，使得资金控制十分困难。一个人有多少收入，你很难通过他的银行卡、他的纳税情况进行核查。在某政府机构，有关部门为公务员在不同的银行办了多张卡，以注入不同名目的薪资待遇，据说，此举一是为了不让公务员的收入显得那么高，二是为了避税。
熊丙奇这种情况怎么改变呢？
葛剑雄因为人，包括我自己在内，都有一种动物的欲望，如果没有一点机制制约的话，私欲膨胀是没有止境的。我听说现在我们有些老师拿科研经费买房、买车，自己挥霍，这一趋势持续的时间越长，将来越难改，所以国家有关部门一定要下决心改变这种状况。当初提出科研提成有两方面原因，除了调动积极性，很重要一个方面就是考虑到科研人员工资太低，通过这个办法来提高科研人员的待遇，我觉得这应该靠规范工资标准来解决。我听说北京市政府现在对公务员已经实行阳光工资，当然这不是万能的，但是至少可以杜绝很多原来为了自己小单位创收而产生的腐败。为什么科研人员、教师不能实行阳光工资呢？不一定非要用津贴和提成这种方法。在有比较高收入的前提下，我们就有可能对科研经费进行严格的管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