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墙有佳人-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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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族向来是凶悍的马上民族,没有任何的迟疑,他们依然迎着箭雨,踏着尸体往前冲!
号令兵左右摆动令旗,高羡和王辀左右两翼的精锐骑兵像两把锋利的匕首率先插入对方军阵。
双方如排山倒海的浪头一样轰然撞击在一起,喊杀声、马嘶声、兵器撞击声像隆隆滚雷卷过大地,被周围的山峰挡回来,形成更大的声浪……
一个个铁骨铮铮的汉子,面色狰狞,刀剑铿锵,嚎叫如狼,血溅如注,汗气混合着浓浓的血腥味弥漫开来……
太阳已经升到中天,暮秋的阳光寒冷却明亮。它冷冷地看着这芸芸众生的同类残杀……
鼓声大作,元嗣和王霁的主力军团出击!
元嗣手执长枪,紧紧盯着锦帽貂裘的郁九吕!
郁九吕第二次举起武器,一支先锋部队从郁九吕旁侧跃马而出……
第50章 冀城军情(二)()
元嗣、王霁和他们的亲随部将组成一个环形阵在人海中厮杀,黄牙旗和帅旗在战场中快速向前推移。
喊声、刀光、血色、马嘶、人亡……
战场活脱脱是一架绞肉机!
后阵中,元韶立马观战,他不是第一次上战场,却是第一次看到几十万人马同时战斗的惊心动魄景象。
他心里还有另外一份无法示人的担心,紧张地手心都出汗了。胯下战马受他情绪感染,不安地移动四蹄……
赵蔺之、车迟立马在元韶左右,集中精力关注着战场的局势,随时准备接应。
青风旗开始向战场中心靠拢,红云旗也成功分开敌人阵型,向黑底黄边旗方向推进。
战场中央,黑底黄边旗已经与黄牙旗纠缠在一起,整个场面如同大开的沸水……
我方优势已经明显,此时第二方阵如果出击,将会像利刃直插对方胸膛!
车迟攥紧钢刀!
赵蔺之对元韶道:“殿下,我们可以出击了!”
元韶在袖中偷偷擦掉手汗,慢悠悠道:“对方后队人马尚未到位,再等一会儿。”
十月天太阳的脚很短,人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了。
一刻钟过去了,许多将士倒下了……
赵蔺之再次催促道:“殿下,敌人后队已经冲击过来,再不出击,就晚了!”
元韶正待说话,车迟叫道:“他们有援兵!”
一队褐衣人马从胡族队伍正后方杀进来,出现之突然,挺进之迅猛,让北朝军队蒙了……
没人知道他们是从哪个方向过来的,他们像一股褐色的浊流,穿过三部族的队伍,急速向战场中央流淌,很快参与到旗帜最密集、战斗最激烈的地方。
他们几乎没有遇到阻挡就进入战场中央,正在奋力搏杀的郁九吕很快退出外围,把作战区换给褐衣人。
褐衣军军人士气正盛,他们左砍右杀如同尖刀扎入泥潭。
北朝军队的抵挡显得吃力。
王霁突然发现对方正在以漩涡状包围安王,他突然间明白了对方的意图:安王元嗣!
慕容部族?
一个可怕的念头映入他的脑海,但眼前血肉翻飞的现实不容他细细推敲,他命令身边的旗手发出号令:后军冲击!
黄牙旗和令旗同时摆动,发出信号。
后军未动!
王霁无暇回首去观察元韶,而此时,杜伦王辀的红云旗已经赫然在目!
王辀离他并不远。儿子血染战甲,依然英武不减。
王霁瞅一个空当,砍翻面前两个骑兵,纵马接近儿子。
王辀也在靠拢父亲。
父子终于会合,王霁血淋淋的手抓住儿子的缰绳:“留下黄牙旗,保护安王冲出去。”
王辀顿时愣了。
王霁怒喝道:“没听懂吗?他们的目标是安王!”
王辀明白了,他喊道:“父亲,您保护安王,我来抵挡!”
“混账,我是主将,不能弃阵!快走!”王霁喝令儿子。
“父亲……”
王霁用刀背在儿子的战马背上一磕:“走哇!”
王辀战马负痛,急跃而去。
王辀回头看看父亲,一咬牙,调转马头,对杜伦吼道:“保卫安王!”
将官士兵把安王护在中间……
安王怒斥王辀:“王辀,你要干什么?”
王辀一边挥刀砍杀冲上来的胡骑,一边对杜伦喊:“快,保护安王,向左后方撤,杀出去!”
杜伦对安王亲随熊海秦锐喊道:“撤,撤出战场!”
安王怒道:“临阵脱逃,孬种!”
他们离黄牙旗越来越远,褐衣胡骑也意识到元嗣要逃离,想追击,可是王霁的顽强搏杀拖住了他们步伐。
没人注意到,一直长箭悄然搭上了弓弦,离弦之箭飞过搏杀的身影,飞向执意往回杀的元嗣……
元嗣中箭,他捂住鲜血淋漓的肩头,目光越过搏杀的人海,遇上了郁九吕的阴鸷眼神!
元韶的目光只盯紧了黄牙旗,却没有注意到:左翼主将王辀杜伦将受伤的安王圈在中间,左右博杀,艰难离开战场……
黄牙旗第三次发出号令!
赵蔺之车迟没有再跟元韶废话,二人对视一眼,纵马奔向战场。
尽管如此,由于后军未能及时补充,大大加速了军队的溃败,胡族进攻骤然加剧!
王霁拼死抵挡拖滞了褐衣军的脚步,为元嗣逃亡争取了充足的时间。
库索莫首领木昆在砍杀了北朝几员大将后,与主帅王霁相逢了!
他们是老相识,是老对头!
血,染红了王霁的战甲,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敌人的,他很累了!
败局已定,但他不打算放弃。他多坚持一会儿,安王就多份安全。
王霁按按汩汩冒血的伤口,深吸一口气,挺起长枪迎上木昆的大刀……
夕阳慵懒地靠着大山,它看腻了这种流血争斗。在它打算沉入山谷的那一刻,王霁最后看了一眼灰蓝灰蓝的天!
他的身体重重地坠落到地面,大脑最后的意识里,他的女儿咯咯笑着、蹦蹦跳跳向他跑来:“父亲——”
女儿真好看,像她的娘——他的柳珝……
夜幕像黑色的寿衣罩住这片散发着浓浓血腥气的土地,野兽的嚎叫拉出来一钩残月,凄冷地看着满地的尸首……
元韶在对方猛攻之下仓皇退居石水关,高缜暂代主帅之职。
议事堂上,乱作了一团,元韶气忿忿甩袖而去!
谋士荀岐劝道:“殿下,您现在所处不是京城,而是安王当年夺下的石水关。周边千余里皆是他的人,您千万要沉住气。”
元韶道:“没能杀死他已经便宜他了,难道还要给他报功不成?”
荀岐笑道:“当然不会报功,但绝对不能定罪!您看刚才那阵势,如果定安王临阵逃脱之罪,不仅不能服人,还可能给您惹麻烦!”
元韶想起议事堂群情激愤的情景,有些后怕。
“他们是一群武夫,在这个地方不能招惹。您要先稳住他们,等回到京城,暗中动用力量,除掉安王。”荀岐观察着元韶的脸色,“大权在握,气候已成,这些人还用费劲吗?”
元韶点点头。
第二日,冀城战报火速送往京城:
冀城关失守!
征虏将军高缜征西将军高羡活捉突厥首领土浑!
安王及虎骑将军王辀杜伦等下落不明!
抚军将军王霁殉国!
卫城将军齐沈殉国!
虎威将军申奉殉国!
……
第51章 夜半惊魂()
十月初九,天气骤然寒冷。阴沉沉的天空呈现出铅灰色,低低地压在人们心头。树叶在风中辗转飘零,终落在地面,被寒风拖着拽着,哗哗啦啦一片零落呻吟之声。
大街上,鲜有行人,即便有一个两个,也是抱肘缩颈,神色张皇。连以往走街串巷的乞丐都缩在不知哪个角落瑟瑟发抖。
孝慈宫里,黄门侍女皆行色匆匆,噤若寒蝉,熟识的人也只是以目示意。孝慈殿里殿外,站满了宫人命妇。一个个神色严肃,举动谨慎。
东间里,皇帝坐在太后床榻前,一眼不眨盯着老太后。
慕容婵、赵妃、元清、元韬和命妇侍立一旁。太医们紧张地伺候着……
老太后形容枯槁,昏昏沉沉,似乎是睡着了。
皇帝烦躁地站起来,太医们簇拥着皇帝走到外间。
皇帝闷声问:“再想想办法!”
太医们没人敢吭声。皇帝暴怒:“朕的话你们没听见吗?”
太医们普通跪下:“皇帝陛下仁孝,臣等共睹,谁敢不竭尽全力!”
大概是喧闹声惊动了里面,赵妃惊喜道:“皇上,太后醒了!”
皇帝顾不得跟这群太医计较,大踏步跨到床前,轻轻喊道:“母后,母后。”
太后声音非常虚弱:“儿啊,娘已经乐享天年,别怪怨任何人。上天有好生之德,儿当为娘积福积德,听凭天命吧!”
皇帝含泪点点头。
“让他们都出去,咱娘俩说说话!”
众人退至殿外。
“儿啊,别吃那养心丹了吧!”她有些累,闭上眼喘口气,“我想嗣小子了,想看看他!”
“他……儿子马上召他回来,您好好养着!”皇帝安慰道,“过不了几天他就回来了,这次回来就不让他走了,好好陪您!”
太后突然睁圆了眼睛:“撒谎!我的孙子怎么了?你说啊——”这句话太过用力,几乎耗尽了老人家的力气,她登时闭过气去。
皇帝惊呼:“母后,醒醒啊,醒醒啊——”
太医奔进来,把住太后脉搏,急急吩咐内侍:“快快,独参汤,先吊住元气!”
独参汤喂下。良久,太后悠悠醒来,长长吐口气:“哦——嗣,嗣,想你……”
老人家的眼角滚出泪水……
皇帝朝元韬招招手,元韬跪倒:“太祖母,太祖母……”
老人睁开眼,吃力地说:“孩子,不哭,不哭……”
元韬忍不住要放声大哭了,元清赶过去把他拉了出去。
皇帝眼泪簌簌而下,赵妃忍不住抽泣声疾步走到外间……
太后闭着眼睛,叫声越来越低:“嗣,嗣……”
皇帝元嘉惶急不安,在里外间风一样走来走去,他不知如何回应他的母亲!
老太后一直闭不了最后这口气,她念念不忘她的孙子元嗣……
时间从不会理会人们的心情,它也不屑于世间万物的反应。白天的煎熬持续到了夜间……
夜色如沉沉大幕,蒙得孝慈殿里外每个人都要窒息。
皇帝未曾离开,皇子、皇妃和命妇们自然不敢叫一声累,连打个哈欠都要咬紧了牙关,生生把那口气闭回去。
每个人都小心翼翼,生怕一点点不合礼数的举动触怒了暴戾的皇帝而招致杀身之祸。
殿外寒风瑟瑟,朝廷大员们在轮值,尽管冻得发抖,但没人敢唤宫人置火取暖。
冷,冷,冷——浓重的寒意笼罩着每个人的身体,弥漫在每个人心头,浸入每个人的骨头缝里……
子时已过,很多人困倦得连眼睛都睁不动了,有人瑟缩着身子在黑夜的角落里打盹——夜让每个人都麻木了!
“太后——”凄厉的声音刺破令人窒息的夜幕,哭泣声响彻在孝慈殿内外……
丧钟夜半敲响,那声音在黑夜中鬼魅般游荡……
许多人被惊醒了,他们在黑暗中瞪着惶惧的眼睛!
柳夫人和鸣凰惊慌坐起,心揪紧了!
孝慈殿里,挽幛高悬,素毯铺地,里外缟素如雪……
命妇们都被慕容婵打发走了,偌大的孝慈殿里,只留下长公主、慕容夫人和贺兰老夫人轮值守灵。
后半夜,那两个人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只有贺兰老夫人独坐在太后病中躺过的旧榻前……
她没法睡觉,她觉得有一只无形的手攫住了自己的脖子!
更鼓三声,凄厉回响;夜色皇宫,寂静无声……
贺兰夫人靠着塌昏昏睡去,噩梦连连,衣服都要被冷汗湿透了。
朦胧中,一袭白色长裙飘至眼前!
她突然醒来,抚着狂跳不止的心,看着那张诡秘的笑脸……
慕容婵笑颜如花:“贺兰夫人,吓住您了吗?早就想跟您好好谈谈心了,一直没有机会。”
贺兰夫人惊魂未定:“臣妇也早有此意,却不知从何谈起?”
慕容婵凄然一笑:“就从二十多年前说起吧。你知道嘛吗?我有一个十分幸福的家。我的夫郎叫甄淮玉,风流倜傥,满腹才华,爱我如宝。我们恩恩爱爱,是多少人羡慕的夫妻!我们的麟儿,雪团般容貌,冰雪样聪明,不到两岁已经十分乖巧,讨人喜欢……”
慕容婵没有泪,美丽的面容是充满着一个女人的幸福和宁静……
“但是,有人却靠他的权势和暴戾抢走了我的幸福!他派你的夫主去杀我的淮玉和麟儿!”她的情绪渐渐激动。
“你的夫主也有妻有子,他怎么忍心把锋利的钢刀砍向我的淮玉?他怎么忍心去杀那无辜又天真的孩子?”
慕容妃悲痛欲绝,泣不成声。
“二十年多来,我一天都不曾忘记!那仇那恨刻进我的骨头缝里,蚀骨销心,无一日安宁!我无一日不想报仇雪恨,今天我终于可以如愿了!”
贺兰夫人道:“娘娘,当年拙夫虽是受皇帝指派,但是杀人夫子却是天理难容。拙夫为此抱愧多年,臣妇也终日不安,却不知如何偿还这笔血债。今日,娘娘终于提起,臣妇愿意接受惩治!”
“贺兰夫人阅尽人间事,当真是聪明!”慕容妃长叹一声,“可惜,你命如残烛,一个人尚不足祭我夫主幼子,我要你全家偿还!”
她的话音很轻,却像柔韧的丝线紧紧勒住贺兰夫人的心!
“娘娘,臣妇罪孽深重,不可饶恕。王家素来叶脉单薄,求娘娘高抬贵手,饶过家人吧!”
慕容妃微笑:“叶脉单薄倒不是虚言。顺便告诉老夫人:冀城关一役,令郎指挥不力,全线溃退。王霁将军阵前殉国——夫人,这算不算好消息?”
贺兰夫人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