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顾倾婚-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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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唯欢没答话,靠上座椅,疲惫的闭上眼。
直到韩以柔以为她不会再说话了,才听见她极轻的声音。
“肉肉,我不想难为任何一个女人,只要她们不难为我。因为女人……太可怜了。”
韩以柔冷不防的想到乔妈,想到乔唯欢以前的日子,甚至想到许家的女人们,其实都很可怜。
她心一酸,红着眼圈去握乔唯欢的手。
“欢儿,都过去了,以后你会越来越好的。”
乔唯欢被车厢里的温度熏得昏昏沉沉,几不可见的点点头,听韩以柔轻声安慰和催眠曲似的,心很累的睡了一会。
没想到,一会变成了很久。而且睡的很不踏实,觉得自己好像一直在天上飞,完全停不下来。好不容易落地了,却开始做冗长的旧梦。
梦里的天色阴霾密布,茂密的草丛是沉重压抑的墨绿,园子里大片的铃兰仿佛是在害怕,颤抖着垂下纤细的脖颈。
乔唯欢看见了自己,很矮、很小,大概四五岁的样子,本来该是无忧无虑、万事不懂的年纪,稚嫩的脸上却毫无表情,眼睛黑得渗人。
小小的她无心赏花,绕过成片成片的铃兰,走上一条幽深的小径,偶尔会警惕的回头,看看有没有人注意到她。
沿着小径越走越远,铃兰花愈发的稀少,直到最后,是满目的荒芜。
了无人烟的土地空旷寂静,只有一栋破旧的小木屋,孤零零的坐落着。
她小心翼翼的推开摇摇欲坠的木门,熟门熟路的走到木屋的西北角,在灰尘满布的土地上趴下,抬起小手扫了扫。
灰尘散开,露出来的地窖小门是正方形,上面落着把破破烂烂的铜锁。
她在小门上敲了敲,里面无人响应。她又去扯那把锈迹斑斑的铜锁,然而人小力微,完全扯不动。
正忙得热火朝天时,忽然一声极其凄厉的惨叫从脚下传来,针一样刺进了她的耳朵里,让她忍不住抖了抖。
年久失修的地窖门被潮气和风沙侵蚀,烂出一道扭曲狭长的缝隙。她被叫声刺激到,奋力的开锁,却始终打不开这道门,干脆把眼睛贴上缝隙,试图窥见一点地下世界的真相。
可真相总是残忍的,不管你是年幼还是年老,一旦发现不能直面的事实,往往会在心口留下一道不可磨灭的创伤。
……
书房里,贺正骁单手插进西裤口袋,另一手正在把玩一枚古老的钱币。
崔承川懒洋洋的靠在书柜上,漫不经心的眸子眯起,“这就是谢三场子里的‘通行证’?”
贺正骁手里的钱币材质不明,质感意外的沉重,在他修长的手指间翻来覆去,每每翻面的角度有了变化,上面隐晦的图案便会跟着变化。
乍一看像是花团锦簇,细看,又像狰狞的鹰头和狼头,诡异的拼接在同一副身躯上。
院外传来细微声响,贺正骁略略垂眸。
白色的迈巴赫徐徐开进院子,忠叔拉开后车门,似乎在和车里的人说什么。
贺正骁停了动作,抬手,古老的钱币在半空划出一道闪烁的弧线。
崔承川伸出手臂接住,跟着,挺拔的人影目不斜视的从他眼前走过。
他瞥了眼窗外,嗤笑一声,把钱币放进上衣口袋里。
“我收回上次的话,小蝴蝶魅力不小。”
忠叔正在发愁——韩以柔送回去了,可乔唯欢睡着了。
因为他的十项全能,导致这里除了他,没有第二个佣人。现在他叫醒乔唯欢也不是,亲自抱人下车也不是,一筹莫展的戳成桩子。
好在贺正骁下了楼,他步伐稳健地走到车旁,弯下腰,看见乔唯欢安静的睡脸。
她缩成一团,眉头紧蹙,应该在做一个很不好的梦。
手臂舒展,稳稳的把女人从车里抱出来。
乔唯欢不舒服的动了动,却没有醒,额角的薄汗在他的衬衫上留下一道浅浅的印记。
偏头的时候,左侧脸颊上不自然的红色,突兀地刺进他的眼睛。
贺正骁眸底的夜色翻卷,周身的优雅裂开一道犀利的缝隙,深邃的面目顷刻间染上一层寒霜。
半侧过身,醇厚的嗓音里透着无形的凶险。
“她的脸,是谁伤的?”
第38章 该醒了()
……
贺正骁坐在床边,不错目的盯着乔唯欢的表情。
她还在睡,烫伤的左脸上覆了冰镇过的毛巾,眉头拧成化不开的结,脸色是没有血色的白,似乎很冷的样子。
可她身上已经盖了两层被,脸上和脖颈上的汗不停的落,打湿了素净的被单。
他抬手,用寒凉的手指擦掉女人额上的汗。
床尾,崔承川百无聊赖的拿出烟和火机。
贺正骁全然没有看他,却在他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的时候,声线冷峻的说:“出去。”
崔承川叼住烟,凝神看了眼睡得极不安稳的女人,挑眉转身。
他的脚步声轻不可闻,动作也收敛得很小心,关门的时候,却不可避免的制造了一声“咔哒”。
“唔……”
乔唯欢细密的长睫突然不住抖动,眼珠快速的转动起来,十分痛苦的呜咽出声。
泛白的嘴唇悄然开合,却发不出更多的声音。
贺正骁轻微地皱眉,倾身,大手轻柔地拍拍女人的脸颊。
“欢欢……”
你梦见了过去么?
……
从那道缝隙里,小小的乔唯欢见到一点微弱的烛光。
地窖的土地潮湿阴冷,湿滑的渗出一点亮光。
有人蓬头垢面的蜷缩在地上,痛苦的蠕动着。身上穿的白色裙子已经脏得快要看不出本来的颜色,上面星星点点的黑色,不知道是泥还是血。
她四肢并用的在地上爬行,行动缓慢,姿势诡异,随着她的挪动,会在地上拖出一条惊悚的暗色。
她在流血。
年纪很小的乔唯欢一下子意识到这件事,她徒然从地上跳起来,疯狂的去拉扯门锁、拍动地窖的门,嘴里胡乱的喊着什么。
可惜无论她用多大的力气,那道门始终不肯开。
小乔唯欢急的哭出声来,她狠狠的抹了一把脸,在破败的小木屋里扫视一圈,然后跌跌撞撞的跑到立在墙边的一把锤子前。
那锤子太沉了,小乔唯欢根本拎不动,她是拖着锤子过去的,当铁器刮过地面,摩擦而出的尖叫听得人牙根发酸。
终于走到地窖门前,她咬牙,小幅度的举起锤子,再重重的砸下去。
一下、两下、三下,她不记得自己砸了多少次,只知道那锁仍然不肯打开,而她死盯着的那道缝隙里,突然露出了一双眼睛。
那是女人的眼睛,和暗无天日的地窖一样压抑,似乎所有的生气都会在其中被撕扯成飞灰。
她被那双眼睛看得心神巨震,不能动弹分毫,几乎要溺死在女人了无生气的眼神里,手里的铁锤无力的落下。
乔唯欢不想再继续梦下去,她费力的去睁眼,想要强迫性的终止这场可怕的旧梦。她的意志前所未有的坚定,梦里的小木屋、缝隙、女人的眼睛开始寸寸崩塌,支离破碎的要消散了。
然而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一道细微的“咔嚓”,和铁锤落地的“哐当”不谋而合,生生让这场梦延续了下去。
她不得不继续梦,继续看。
看那把破烂的铜锁被砸开,小小的她飞快的打开地窖的门,向黑暗里伸出自己稚嫩的小手。
女人在犹豫,很久很久,她才试探的伸出自己沾满黏腻污渍的手。
那双手干枯瘦弱,却在碰到乔唯欢的手时,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死死的握住了。
年幼的乔唯欢欣喜的露出笑脸,她和千辛万苦爬上来的女人推开木屋的门,向着未知的天地奔跑。
跑着跑着,场景突然换了。
空旷的荒野变成城市一角,这里是灯火辉煌之后的阴影,巷子幽深逼仄,只能遥遥看见窄巷尽头的一点明光。
她和女人慌不择路的跑向出口,就在即将跑出巷子的时候,四周突然一暗。
每一座城市里,都有资本筑成的藩篱,都有一部分被藩篱之外的世界磨掉了人性和良知的人类,包括发达的曼彻斯特。
乔唯欢眼睁睁的看着,女人被四面八方涌出来的黑影抓住,她惶恐的挣扎,拼命的呼叫,微弱的求救却没有冲出窄巷,传达给任何人。
而小小的她自不量力的冲上去,想要把女人从那群野兽的手底下救出来,结果只是被横空出现的拳头,一下子捶到地上。
她扑通倒地,结结实实的摔到了水坑里,与之而来的天外音低低沉沉,让梦境轻微的晃动了一下。
“……欢欢。”
小乔唯欢吃力的掀起眼皮,茫然的看向女人的方向。
她看见女人被那群人扯着头发,粗鲁的按在地上,毫不留情的打了几个巴掌,把她的挣扎和反抗一点点的打光了。
最后女人像一块破布一样,被他们拖进岔口的另一条巷子里。
“你在做梦。”
小乔唯欢死死地抠着身下冷硬的地砖,肿起来的眼睛里,眼泪一滴一滴的汇聚,不堪重负地滑过她的脸,落在灰扑扑的地砖上。
“现在该醒了。”
……
乔唯欢疲惫的睁开眼,没有焦距的眼睛什么都看不清楚,惶然的不知今夕何夕。
天还没有大亮,外面朦胧的光把屋里的家具糊成一团团的黑影,让她不由得想起巷子里高大的野兽们。
梦里梦外的恶意铺天盖地,压得她透不过气,苍白着脸大口呼吸。
有力的手指扳住她的下巴,逼得她不得把脸转过去。
涣散的眼神渐渐恢复清明,贺正骁的轮廓变得清晰,他英俊的面容上透着一点霜寒,眸底的夜色浓稠压抑,居高临下的俯视她。
“看清楚,这里是哪?”
乔唯欢张张嘴,要说“你家”,却没发出声音。
贺正骁慢条斯理地掀被上床,把她脸上的毛巾拿掉,手臂从她的后颈穿过,把虚弱的女人温柔的扶起,从旁边的柜子上拿过水杯,嗓音醇厚的哄着她,“听话,先喝口水。”
乔唯欢抿了口水,咽下去才反应过来,水是甜的。
她出了一身的大汗,现在正是口渴的时候,再加上蜂蜜水喝起来更舒服,不知不觉的灌了整整一杯。
今天的贺正骁耐心十足,喂她喝完水之后,大手在她的后脑一下下轻柔的抚过,“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乔唯欢靠在贺正骁的怀里,摇了摇头。她的手迟疑了下,最后还是缓慢地抬起,环住男人的腰。
大概是今晚的贺正骁出现得太及时,强硬地把她从没有尽头的噩梦里拉了出来,让她破天荒的升出一点“有人陪更好”的感觉。
贺正骁放在她头顶的手,细微的停顿了下,很快的,又重新开始了安抚的节拍。
现在,大概是她的防御机制最薄弱的时候。
“做了什么梦,嗯?”
脸上的伤不重,已经不疼了。乔唯欢干脆把大半张脸埋在他的胸膛里,细密的睫毛抖了抖,刷子似的扫过男人紧实的胸膛。
“梦见我变老了,粉丝不爱我了,没人找我拍戏、代言,只能跑去餐厅刷盘子,每天的日子过得很惨……还好是做梦,吓死我了。”
胡说八道。
贺正骁垂下眼,深邃的目光落在她的发顶,“做了大股东还怕没钱花?”
乔唯欢闷声闷气的说:“是股东也没钱,你说的。”
贺正骁简直要被她逗笑了,修长的手指在女人的发间徐徐滑过,低声问她:“不是说不缺钱,还能养我?”
乔唯欢:“……”
她默默的松开手,想要转身继续睡觉。
贺正骁的手抵在她的背上,不让她翻身。大手拉住她的小手,沿着他胸膛每一块肌肉的轮廓向上,落在心口的位置,“安全感不是钱能堆砌出来的。”
他说话的口吻永远是不轻不重的,含了点难言的温存和笑意,可一字一句都是在试探,在诈欺。
“让你害怕的,从来不是钱。”
乔唯欢筋疲力尽的闭起嘴,彻底的不说话了。
做梦的时候,乔唯欢身上的汗争先恐后地冒,现在被子里潮乎乎的,让乔唯欢很不舒服。她躺了一阵,反而渐渐的没了睡意,索性从贺正骁带胸膛里抬起头。
贺正骁闭着眼,一动不动的,好像睡了。
乔唯欢忍了一阵,也不见贺正骁有醒的意思,干脆去挪动揽住她腰的手臂。
刚刚小幅度的动了一下,贺正骁的手臂便用了力,把人搂得更紧。
乔唯欢撇嘴,“我要起床了。”
贺正骁揉了揉她的发顶,嗓音沙哑:“别闹。”
乔唯欢:“……没闹,我认真的,我要起床,你先放开我。”
“欢欢,你要讲道理。”贺正骁微微偏过脸,口气平波无澜的和她说:“你闹得我大半个晚上不能睡觉,现在还不让我睡?”
“我有不让你睡?”
贺正骁缓慢地睁开眼,深刻的目光沉甸甸的落到她脸上,意有所指的开口:“你动来动去,我怎么睡?”
乔唯欢体会了体会他这句话,跟着一脸见鬼的瞪他。
这货好像是在说,他们两个现在的姿势,容易摩擦发热?
一天天的,他精力怎么就这么旺盛呢?
乔唯欢干巴巴的躺在贺正骁怀里,瞪着他完美的下颚,恨不得一巴掌把这货拍回曼彻斯特。
第39章 失职的代价()
不过昨晚她做梦的时候可能真的吵到贺正骁了,她到底还是大发慈悲的没再动作,让贺正骁舒服的睡。
房间里安静下来,男人温热的胸膛隐隐起伏,呼吸绵长有序,清浅的在静谧的房里回荡,一下一下的节奏,好似舒心的安神曲。
乔唯欢听着听着,忍不住闭上眼。
等到她的呼吸平稳下来,贺正骁无声地收回手臂。
下床,披上外套,离开卧室。
幽暗的长廊上,男人的脚步静寂无声,昏暗的廊灯把他修长的身躯,印成一条黑暗冷沉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