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学知识大全-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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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之说,虽亦已起其端,然言之不如此篇之透彻)西极化人,即西域眩人,乃汉时事。穆天子传及山海经中涉及西域者,后人以其地理多合,信为古书;不知其正西域地理既明后,伪造之作也。观此篇所取材,而知其为魏、晋间物矣。
仲尼第四此篇总旨,在“忘情任理”四字。“中山公子牟”一节,述公孙龙之学,颇有条理。其说必有所本,注文亦极明了,可宝也(今公孙龙子殊不易读)。
汤问第五此篇言空时间皆不可知。又言人所不知之事甚多,不可据其所知,以疑其所不知;乃极精之认识论也。
力命第六此篇言力不胜命,今哲学中所谓定命论;又言凡事皆出于不得不然,今哲学中所谓机械论也。
杨朱第七此篇为厌世之义。杨朱之学,除孟子称其“为我”外,他无可考;此书何从独有之?可知其伪。
说符第八此篇言因果有必至之符,亦机械论。又言有术者或不能行,行之者不必有术;视学问事功,判然二物。又言人与物徒以智力相制,迭相食,见无所谓福善祸淫等天理,其理亦皆与机械论相通也。
四、荀子
儒家孟、荀并称,然荀子书予极疑之。予疑荀子书,自读其“非象刑”之论始。盖儒家论刑,止有二义:(一)曰五刑,是为肉刑,见书吕刑篇;(二)曰象刑,见尧典。(今本分为舜典。象刑之说,见书大传,谓不残贼人之肢体,徒僇辱之而已。汉文废肉刑诏:“盖闻有虞氏之时,画衣冠异章服以
为戮而民弗犯。”)即今文书说也。皆书说也。“非象刑”之论,与儒家之尚德化,根本不相容。及读汉书刑法志,荀子之论具在,乃恍然有悟。盖汉时地方豪族,以及游侠之士,(汉时去封建近,此等乃前此贵族及武士之遗也)势力极大,上捍国法,下凌小民,狱犴不平。职是之故,仁人君子,蒿目时艰,乃欲以峻法严刑,裁抑一切。此自救时之论,有激而云,而实行之者则王莽也。夫莽固事事托之于古者也,然则非象刑之论,盖亦不知何人所造,而托之荀子者矣。本此以推,则见其“性恶”之论,“法后王”之言,亦皆与儒家之义,不能并立。其论礼也,谓“人生不能无群,群而无分则争,争则乱,乱则离,离则弱,弱则不能胜物”,(见王制篇)亦法家论法之语也。夫如后世之论,则诸经皆出荀卿。(汪中荀卿子通论。按此篇所引诸经传源流,多不可信。董仲舒作书美荀卿,说出今所传荀子刘向叙;他无征验。此序之伪,亦显而易见也)今姑不必深求。但使战国之末,儒家大师荀卿,其议论果如今荀子书所云,则在儒家中实为异军苍头;安得历先汉二百年,迄无祖述之书,亦无反驳之论哉?今荀子书同韩诗外传二戴记说苑新序处最多,亦有同书大传春秋繁露公羊谷梁左氏国语楚辞礼纬诗毛氏传孔子家语者;又有同管韩庄列诸子,晏子春秋淮南王书者。夫其同说苑新序,诚可诿为刘向校书中秘,已见是书。大戴记晚出,无传授,昔人即不之信;小戴记亦今古文杂;谷梁左氏毛诗皆晚出,姑勿论。其同韩诗外传书大传公羊繁露,何说之辞?谓诸儒袭荀子,则诸儒早见荀子书矣,何待刘向?谓其各不相袭,所本者同,又无解于荀子书中,与儒家持义根本不相容之处,他家皆无此论也。然则荀子者,乃较早出之孔子家语耳。其与诸书同处,正足证其书由抄袭而成;而较荀子晚出之书,则又转袭荀子者也。予之意见如此,当否诚不敢自信。至于荀子之书当读,则初不因其真伪而异;因其书有甚精处,要必为先秦之传,固不必问其集自何人,题为何子也。
荀子书多精论,然颇凌杂无条理,今为料拣之。按荀子书宗旨,荦荦大者,凡有八端:曰“法后王”,见不苟非相儒效王制诸篇;曰主人治,见王制君道致士诸篇;曰“群必有分”,见王制富国诸篇;曰阶级不能无,见荣辱富国诸篇;曰“性恶”,见荣辱性恶诸篇;曰“法自然”,见天论解蔽诸篇;曰正名,见正名篇。此外攻击儒、墨、名、法,与权谋诸家之语,散见非十二子儒效王霸君道议兵强国正论乐论诸篇。要之荀子书于诸家皆有诘难;语其宗旨,实与法家最近,而又蒙儒家之面目者也。全书中最精者,为天论正论解蔽正名四篇。
荀子书,汉志三十二篇。(今汉志作三十三,乃误字)隋、唐志皆十二卷。唐杨倞为之注,分为二十卷,于篇第颇有升降。今世通行者,为嘉善谢氏刻本,其校勘实出卢文弨。又有宋台州刻本,黎庶昌得之日本,刻入古逸丛书中。王先谦更取王念孙、俞樾诸家校释,又以台州本及卢氏取之未尽之虞、王合校本,与谢本相校,成荀子集解一书,采摭颇备,甚便观览。
劝学第一修身第二不苟第三以上三篇,皆儒家通常之论。不苟篇“君子养心莫善于诚”一节,义与礼记中庸篇通。又“君子位尊而志恭”一节,论“法后王”之义。
荣辱第四此篇义亦主于修为,与前数篇同。“凡人有所一同”一节,谓人之行为,为生理所限,而生理受制于自然律,实性恶之说所本也。
非相第五此篇只首节非相,盖以首节之义名篇也。与论衡看相等篇参看,可见古者对于相人之术,迷信颇甚。
非十二子第六此篇亦见韩诗外传,而止十子,无子思、孟轲。荀子书吾颇疑其为西汉末人所集。然其所取资,固不能尽伪。(凡古伪书皆然)墨子学于孔子,说似不诬。(见后)今其书非儒公孟耕柱诸篇,攻击儒家最烈。其中固有由宗旨不同处,然讥儒者贪于饮食,惰于作务,徒古其服及言而实无可取;颇与此篇所攻子张氏、子夏氏之贱儒合。此不得谓非儒者之病。盖儒者固自有其真,然徒党既多,不能无徒窃其名而无其实者。礼记儒行记孔子之言曰:“今众人之命儒也妄常,以儒相诟病。”篇末又记哀公闻孔子之言,“终没吾世,不敢以儒为戏”。则当时耳儒之名而不知其义,以儒相诟病、以儒为戏者甚多;皆“贪于饮食,饰其衣冠”之贱儒,有以自取之也。颇疑此篇中攻子思、孟轲之语,为后人所造;(详见鄙著辨梁任公阴阳五行说之来历,见东方杂志第二十卷第二十号)而其非子张、子夏氏之贱儒之语则真(但为先秦旧说耳,不必定出荀卿其人,且不必定出儒家。此义亦前已及之矣)。
仲尼第七此篇言“仲尼之门,五尺之竖子,羞称五霸”,与春秋繁露封胶西王篇合。(汉书董仲舒传亦同)是今文家义也。夫董子者,“正其义,不谋其利,明其道,不计其功”者也;而此篇下文论擅宠于万乘之国,而无后患之术,几于鄙夫之谈,亦可见荀子书之杂矣。
儒效第八此篇中有辟名家之论,亦及法后王之义。
王制第九此篇中有述制度处,颇足与群经相考证。此外有论人治之语,有言法后王之义,又其言有群乃能胜物而群不可无分,则为法家重度数之意,可与下篇参看。
富国第十此篇言群不可无分,有分为富国之道,辟墨子之徒以不足为患,陈义颇精。
王霸第十一此篇斥权谋。“礼之所以正国也”一节,与礼记经解篇同。(礼论篇“取绳墨诚陈”云云亦然)此数语法家论法,亦恒用之;亦可见荀子与法家相近也(礼记亦汉人集诸经之传及儒家诸子而成。见前)。
君道第十二此篇言人治,辟权谋。此篇杨注亡。
臣道第十三此篇为儒家通常之义。
致士第十四此篇论人治数语,与王制篇复。“得众动天”十六字,文体及意义,并与上下文不相蒙;下文论刑赏及师术,亦与致士无涉。盖多他篇错简,或本篇本杂凑而成,而取其一端以名篇也。
议兵第十五此篇论用兵之理极精。韩诗外传新序史记礼书汉书刑法志皆载之。
强国第十六此篇亦通常之论。
天论第十七此篇言“吉凶由人不由天”,“事非人力所能为者,不以措意”,“人当利用自然”,“怪异不足畏”,“合众事乃能求得公例,徒据一偏则不能得”,乃荀子书中最精之论也。此篇驳老子、慎到、墨翟、宋钘。
正论第十八此篇皆诘难当时诸家之论。第一节即驳法家。然第二节论汤、武非篡,义不如孟子之精,而持论实与法家相近。第三节驳象刑,则弥与儒家反矣。要之此书虽驳法家,然其思想实与法家近也。篇末驳子宋子,颇可借考宋钘学说。
礼论第十九此篇有精语。然大体与大戴礼礼三本史记礼书同(又有同谷梁及礼记经解三年问处)。
乐论第二十此篇同礼记乐记,而多增人辟墨子语,(史记礼书亦同。按史记八书皆亡,盖后又取他书补之)可见荀子书中辟他家之语,有后来增入者。亦足为非十二子中辟子思、孟轲之语,为后人增人之一证也。(又一段同礼记乡饮酒义)此篇注亦亡。
解蔽第二十一此亦荀子书极精者,足与天论篇媲美。伪古文尚书“人心唯危,道心唯微,唯精唯一,允执厥中”十六字,原出此篇。
正名第二十二此篇论名学哲学极精。
第22章 经子解题(15)()
性恶第二十三按荀子“性恶”之论,为后人所訾。然此篇首句曰:“人之性恶,其善者伪也。”杨注曰:“伪,为也,矫也,矫其本性也。凡非天性而人作为之者,皆谓之伪。故为字人旁为,亦会意字也。”则伪非伪饰,其义皦然。礼论篇:“故曰:性者,本始材朴也;伪者,文礼隆盛也。无性则伪之无所加,无伪则性不能自美。”正名篇:“心虑而能为之动,谓之伪;虑积焉、能习焉而后成,谓之伪。”尤不啻自下界说。以为真伪之伪,而妄肆诋諆,真不必复辩矣。(“为”之本义为母猴。盖动物之举动,有出于有意者,有不待加意者。其不待加意者,则今心理学家所谓“本能”也;其必待加意者,则荀子书所谓“心虑而能为之动,虑积焉、能习焉而后成”,杨注所谓“非天性而人作为之”者也。动物举动,多出本能。唯猿猴知识最高,出乎本能以外之行动最多,故名母猴曰“为”。其后遂以为人之非本能之动作之称。故“为”字之本义,本指有意之行动言之,既不该本能之动作,亦不涵伪饰之意也。古用字但主声,为、伪初无区别。其后名母猴曰“为”之语亡,“为”为母猴之义亦隐,乃以“为”为“作为”之为,“伪”为“伪饰”之伪。此自用字后起之分别,及字义之迁变尔。若拘六书之例言之,则既有伪字之后,非为伪饰,皆当作伪,其作为者,乃传形成声耳)然性恶之论,究与法家相近,而非儒家尚德化之义,则亦不容曲辨也。此篇本二十六,杨升。
君子第二十四此篇言人君之事,无甚精义。本第三十一,杨升。
成相第二十五此篇大体多以三七言成文。俞樾谓“相”即礼记曲礼“邻有丧舂不相”之相,为古人乐曲之名,盖是也。汉志赋分四家,成相杂辞十一篇,与隐书并附于杂赋之末。此篇盖即所谓成相。而下赋篇,每先云“爰有大物”、“有物于此”,极陈其物,然后举其名,盖即所谓隐书矣。或谓后世弹词文体,实出成相。此篇本第二十八,杨降。
赋篇第二十六此篇之体,颇类汉志所谓隐书,已见前。然汉志亦有孙卿赋,不知其究谁指也。“天下不治,请陈佹诗”一节,文体与前不同。然末节文体与此同,战国策楚策载之,亦谓之赋。盖“不歌而诵”,则皆谓之赋也。此篇本第二十二,杨降。
大略第二十七此篇杂,杨云“弟子杂录荀卿之语”。按以下诸篇,多与他传记诸子同。
宥坐第二十八子道第二十九法行第三十哀公第三十一尧问第三十二杨云:“此以下皆荀卿及弟子所引记传杂事,故总推之于末。”尧问篇末一段,为他人论荀子之语,杨云:“荀卿弟子之辞。”
五、晏子春秋
此书汉志八篇。史记正义引七略及隋、唐志皆七卷,盖后人以篇为卷,又合杂上下为一篇。崇文总目作十四卷,则每卷又析为二也。其书与经子文辞互异,足资参订处极多;历来传注,亦多称引,绝非伪书。玉海因崇文总目卷帙之增,谓后人采婴行事为书,故卷帙颇多于前,实为妄说,孙星衍已辨之矣。前代著录,皆入儒家。柳宗元始谓墨氏之徒为之,晁公武读书志、文献通考经籍考,遂皆入之墨家。今观全书,称引孔子之言甚多;(卷一景公衣狐白裘章,卷二景公冬起大台之役章、景公嬖妾死章,卷五晋欲攻齐,使人往观章,晏子居丧逊答家老章,皆引孔子之言,以为平论。卷三景公问欲善齐国之政、章,则晏子对辞,称闻诸仲尼。卷五晏子使鲁,仲尼以为知礼,卷七仲尼称晏子行补三君而不有,亦皆称美晏子之言。又卷四曾子问不谏上不顾民以成行义者章,卷五曾子将行,晏子送之以言章,皆引曾子之事。晏子居丧逊答家老章,亦称曾子以闻孔子。又卷四叔向问齐德哀子若何章,卷五崔庆劫将军大夫盟章,晏子饮景公酒章,卷七景公饮酒章,皆引诗)引墨子之言者仅两条;(卷三景公问圣王其行若何章,卷五景公恶故人章)诋毁孔子者,唯外篇不合经术者一至四四章耳。陈义亦多同儒家,而与墨异,以入墨家者非也。
全书皆记晏子行事,其文与左氏复者颇多。左氏之“君子曰”,究为何人之言,旧多异说。今观此书,引君子之言亦颇多,(卷三庄公问威当世服天下章,卷五齐饥,晏子因路寝之役以振民章、景公夜从晏子饮章、晏子之晋睹齐累越石父章,卷六景公欲更晏子宅章,下皆有“君子曰”。卷五景公使晏子予鲁地章,则曰:“君子于鲁,而后知行廉辞地之可为重名也。”)则系当时史家记事体例如此。左氏与此书,所本相同,所谓“各往往捃摭春秋之文以著书”也。(史记十二诸侯年表)然则左氏之“君子曰”,与经义无涉,概可见矣。
此书以孙星衍校本为最便。吴鼒覆刻元本,前有都凡,每篇有章次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