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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部分

国学知识大全-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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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代有特色之学术,尚有浙东学派之史学。浙西学派,亦推其考证之功,旁及史事;但多就事实为之补苴订正,而通观全局具有史识者甚少。'如钱大昕之廿二史考异,王鸣盛之十七史商榷,赵瓯北之廿二史劄记等皆是。'浙东派则与之相反'如万季野、全谢山等'。盖浙西学派,乃承王应麟、黄干等之遗绪,为朱学中之一派。而浙东学术,则仍承宋时浙学之遗绪者也(吕祖谦一派)。'此义文史通义首发之。'以今日眼光观之,则浙西派近于专门史家,浙东派近于通史家;惟通史乃可称史学之正宗(专门史仍可归入各种专门科学内),故必浙东派乃可称为史学之正宗也。

第7章 国学概论(7)() 
浙东派最重要之人物为章学诚。其重要之著作,为文史通义,'论文之语,固颇切当,然于文学上之价值并不高。其要乃在史学。'其大功,在发明1。史料与作成之史非一物;2。储备史料,宜求其丰富,著作历史,则当求其简;3。记注、比次,各为一事。吾国史学,有三名著:(1)刘知几之史通;(2)郑樵之通志序;(3)章学诚之文史通义。(1)为始讲史法者;(2)为扩充史之内容者;(3)则确立史学与他学之界限,阐发史学真相者。必史籍稍多,乃想及讲史法;必人须之知识渐进步,乃觉史之所载为不备;必学问之内容,愈积愈丰富,乃感觉分种之必要。三先生之著作,恰代表史学进化之三阶级,亦时势使然也。

    章氏对于汉、宋学及文学之意见,其结论颇近桐城派(义理、考据、辞章三者不可缺一),此无足深论。而其“六经皆史”之说,实由其对宋学之见解而来;此说能了解者颇少,致多误会,请一论之。

    六经皆史者,章实斋对于宋学末流空谈心性之反动;固谓圣人不以空言立教,因之谓六经皆史。然在考证上,其说卒不能成立:盖执狭义之史(史官所载往事)为史,则六经除书与春秋之外,明明非史。若将史之义推而广之,谓一切故事之职掌,皆关涉史官;则如释学问,凡以文字记之者,何一不可目之为史;将史官之外无他职,而推原古代学术出于官守者,亦除史官而外,更无原本矣,有是理乎?章氏于六经皆史之说,引证论断,多属支离;易无可说,乃至牵涉历法,则更不足辨矣(所引者,皆后人以历法附会易之辞,非作易时历已发达至此程度也)。后来祖述章氏之说者,大抵不能离“学术必资记载,记载专职诸史官”一观念,非此则六经皆史之说,不能主持也。至近世之章太炎,则因受此观念之影响,专认史官所记者为史(其余即非金石证亦认为价值大减);于是骂康有为为妄人。'章氏之论谓:“如是没丘明之劳,谓仲尼不专著录。假令生印度、波斯之墟,知己国之文化绵远,而欲考其事,文献无征;然后愤发于故书,哀思于国命矣。”(国故论衡)'而不知论史材、史官所记,与传说、神话及他种著述,各有其用也。其又一反动,则为胡适之、顾颉刚一派。胡氏专取诗经楚辞为史料。顾氏初亦宗之;后虽渐变其说,而仍目古史官所记者为伪造(如世系事。于此问题,章太炎辨古史官所记与神话非同物,却不错):皆不免固执一说,而未能观其会通也。

    中国近代之思想家

    顾炎武。发明有亡国(今所谓王朝)、有亡天下(今所谓国家、民族)之说,为民族主义之先驱。

    黄宗羲。明夷待访录中原君原臣两篇,为民权主义之先驱。

    然此大体上仍不能出宋学之范围,泛览理学家之书多者自知之。

    俞正燮。亦一考据家。但深知古今社会之异,古之并不足尚。癸巳类稿存稿中,此类作品甚多。在思想方面,非他家可及。

    但此亦不出汉学之范围。因汉学家中,亦时有能见到真际者,但不如俞氏之多而且透彻耳。其与近代思想关系最密切者,当首推龚自珍。(自珍与魏源并称。在学问方面,自珍远不如源之切实;以思想论,则源不如自珍之恢奇)梁启超谓近代之思想家,最初无不受自珍之影响,且多好之甚深;此事实也。大抵今文经说,多有与后世普通思想异者,故思想瑰奇者多好焉。庄(存与)、刘(逢禄)已微启其端,至龚、魏而大,至康有为而极。若王辏г恕⒘纹剑蛄饔诨墓郑俗呷肱悦牛蛔愕酪印5问戏直鸸攀樵戳髋杀鹬ǎ废导黄渥约核⒅邓浠墓郑朔椒ㄔ诠攀费芯可希幢啬芊乓灰觳室玻ㄏ衷诿晌耐ㄆ哪苡弥#叭私鲋怨攀橹浚云溲逝杀稹6问现攀橹痪〈浚司推湟徽乱唤诙直鹬淮似渌允び谇跋鸵病#

    康有为之学问,体段颇大。康氏之思想,自成一系统。其所用其资料者,则(1)西汉以前经学家之微言大义;(2)佛学;(3)理学;(4)又杂以西洋之科学、历史、政治制度、社会风俗等。康氏最富于六经皆我注脚之精神;其所取为资料者,不过取为资料,以佐吾说而已;或非其说之真相也。——康氏原非考据家。现在,有从考据方面,采取其说者,如顾颉刚、钱玄同;有从考据方面驳斥之者,如钱穆。于康氏价值,均不能为增损。

    康有为之思想,自成一体段。彼视天下终可达于太平,而其致之必以渐;乃以礼运大同、小康及春秋三世(据乱而作,进于升平,再进于太平)之说佐之。其对于宗教感情之热烈,及其论修察克治之精严,则其精神,得诸佛学及宋学。其重视物质(有为著物质救国论),则其得诸近代欧化之观感者也。有为之为人也,富于理想,而于眼前之事实,认识不甚清楚。观其后来竭力反对对德宣战,且固执民主政体,必至争端,因之牵入复辟案中可知。

    其弟子梁启超,世与其师并称为康、梁;实则性质与其师大异。启超之为人也,博学多通,而自己并无心得。但于各种学术,(1)能多所通晓;(2)且能观其会通;(3)又能援引学理,以批评事实。故其言论,对一般之影响甚大。

    与康、梁同时者,尚有一谭嗣同,著有仁学一书;其思想之体段,亦颇伟大。但立说太幼稚,太杂乱,盖因早死,其思想未能成熟也。

    此外近代有思想者,尚有一章炳麟(亦名绛),其人之思想,并不伟大,亦不精深,但极刻核,遇事皆能核其真相,不但就其表面立论;故不牵于感情,震于名声,如其所作代议然否论,是其一例。又有严复,论事亦主核实,近于炳麟。要之,近代之思想家,康有为近墨家、儒家、阴阳家,梁启超近纵横家,章炳麟、严复近法家。此外徒读故书,贩译新说,自己并无心得,皆不足称为学也。

    西学输入以后中国学术曾受何等影响?此当以根本改变吾人之思想者为限。若忠实翻译,或引伸发论,则仍是他人之学术也。以吾观之,中国学术思想,受西洋之影响者,有下列数问题:(1)受科学之影响而知求真;(2)不责实用;(3)知分科之当务细密:此皆方法问题。在主义上,其初“中学为体西学为用”之说,固不足论。后来偏重政治;实则西洋政治学说,与中国并无根本异点。其最后能改变中国人之思想者,达尔文之种源论,马克斯之资本论;此两书本非只讲一种学问,其影响,可使各种学问之观点,皆因之而改变者也。(凡学问,必如此,乃可谓之伟大。但此等大发明,多系时代为之,非尽个人之聪明才力也)'种源论盛于民国前十余年至民五六年,自强之观念,由是普遍于中国。资本论盛于民五六年至今日,由是而得认识社会组织(社会之组织,各有不同,皆随环境而定,并无优劣之分)。至于其他西洋有名之学说,若“四度空间”等,则以不合中国学术之个性,未能有影响于中国(四度空间为物理学上最有价值者,而于哲学上则平;中国哲学之发达,远胜于物理学;故其说亦鲜有注意者矣)。学术之事,穷极则复;苟于其穷时,有一新学术输入,而惬心贵当,则遂假而用之,不复劳自己进行新发现。故设西洋学术不于是输入,中国学术亦自将另起一新局面。此犹玄学之后,适有高深之佛教输入,而学者不复旁求矣。'

第8章 经子解题(1)() 
自序

    本书皆予讲学时所论,及门或笔录之,予亦稍加补正。群经及先秦诸子之真者,略具于是矣。所积既多,或谓其有益初学,乃加以编次,裒为一帙,印以问世焉。此书有益初学之处凡三:切实举出应读之书,及其读之之先后,与泛论大要,失之肤廓,及广罗参考之书,失之浩博,令人无从下手者不同,一也。从前书籍解题,多仅论全书大概,此多分篇论列,二也。论治学方法及书籍之作,亦颇浩繁;初学读之,苦不知孰为可据,此所举皆最后最确之说,且皆持平之论,三也。然学问之道,贵自得之,欲求自得,必先有悟入处。而悟入之处,恒在单词只义,人所不经意之处,此则会心各有不同,父师不能以喻之子弟者也。昔人读书之弊,在于不甚讲门径,今人则又失之太讲门径,而不甚下切实工夫,二者皆弊也。愿与承学之士共勉之。驽才自识。民国十三年(1924)七月。

    论读经之法

    吾国旧籍,分为经、史、子、集四部,由来已久。而四者之中,集为后起。盖人类之学问,必有其研究之对象。书籍之以记载现象为主者,是为史;就现象加以研求、发明公理者,则为经、子。固无所谓集也。然古代学术,皆专门名家,各不相通。后世则渐不能然。一书也,视为记载现象之史一类固可,视为研求现象、发明公理之经、子一类,亦无不可。论其学术流别,亦往往兼搜并采,不名一家。此等书,在经、史、子三部中,无类可归;乃不得不别立一名,而称之曰“集”。此犹编新书目录者,政治可云政治,法律可云法律,至不专一学之杂志,则无类可归;编旧书目录者,经可曰经,史可曰史,至兼包四部之丛书,则不得不别立丛部云尔。

    经、子本相同之物,自汉以后,特尊儒学,乃自诸子书中,提出儒家之书,而称之曰经。此等见解,在今日原不必存。然经之与子,亦自有其不同之处。孔子称“述而不作”,其书虽亦发挥己见,顾皆以旧书为蓝本。故在诸家中,儒家之六经,与前此之古书,关系最大。(古文家以六经皆周公旧典,孔子特补苴缀拾,固非;今文家之偏者,至谓六经皆孔子手著,前无所承,亦为未是。六经果皆孔子手著,何不明白晓畅,自作一书;而必伪造生民、虚张帝典乎?)治之之法,亦遂不能不因之而殊。章太炎所谓“经多陈事实,诸子多明义理;贾、马不能理诸子,郭象、张湛不能治经”是也。(与章行严论墨学第二书,见华国月刊第四期)按此以大较言之,勿泥。又学问之光大,不徒视前人之唱导,亦视后人之发挥。儒学专行二千年,治之者多,自然日益光大。又其传书既众,疏注亦详,后学钻研,自较治诸子之书为易。天下本无截然不同之理;训诂名物,尤为百家所同。先明一家之书,其余皆可取证。然则先经后子,固研求古籍之良法矣。

    欲治经,必先知历代经学变迁之大势。今按吾国经学,可大别为汉、宋二流;而细别之,则二者之中,又各可分数派。秦火之后,西汉之初,学问皆由口耳相传,其后乃用当时通行文字,著之竹帛,此后人所称为“今文学”者也。末造乃有自谓得古书为据,而訾今文家所传为阙误者,于是有“古文之学”焉。今文学之初祖,史记儒林传所列,凡有八家:所谓“言诗,于齐则辕固生,于燕则韩太傅;言书,自济南伏生;言礼,自鲁高堂生;言易,自菑川田生;言春秋,于齐、鲁自胡毋生,于赵自董仲舒”是也。东京立十四博士:诗鲁、齐、韩;书欧阳、大小夏侯;礼大小戴;易施、孟、梁丘、京;春秋严、颜;皆今文学。古文之学:诗有毛氏;书有古文尚书;礼有周礼;易有费氏;春秋有左氏;皆未得立。然东汉末造,古文大盛,而今文之学遂微。盛极必衰,乃又有所谓伪古文者出。伪古文之案,起于王肃。肃盖欲与郑玄争名,乃伪造古书,以为证据——清儒所力攻之伪古文尚书一案是也。参看后文论尚书处。汉代今古文之学,本各守专门,不相通假。郑玄出,乃以意去取牵合,尽破其界限。王肃好攻郑,而其不守家法,亦与郑同(二人皆糅杂今古,而皆偏于古)。郑学盛行于汉末;王肃为晋武帝外祖,其学亦颇行于晋初;而两汉专门之学遂亡。此后经学乃分二派:一以当时之伪书玄学,羼入其中,如王弼之易,伪孔安国之书是。一仍笃守汉人所传,如治礼之宗郑氏是。其时经师传授之绪既绝,乃相率致力于笺疏。是为南北朝义疏之学。至唐代纂五经正义,而集其大成。(南北朝经学不同。北史儒林传:“其在江左:周易则王辅嗣,尚书则孔安国,左传则杜元凯。其在河洛:左传则服子慎,尚书周易则郑康成。诗则并主于毛公,礼则同遵于郑氏。”是除诗礼外,南方所行者,为魏、晋人之学;北方所守者,则东汉之古文学也。然逮南北统一,南学盛而北学微,唐人修五经正义,易取王,书取伪孔,左取杜,而服、郑之学又亡)以上所述,虽派别不同,而同导源于汉,可括之于汉学一流者也。

    北宋之世,乃异军苍头特起。宋人之治经也,不墨守前人传注,而兼凭一己所主张之义理。其长处,在能廓清摧陷,一扫前人之障翳,而直凑单微;其短处,则妄以今人之意见测度古人,后世之情形议论古事,遂至不合事实。自南宋理宗以后,程、朱之学大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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