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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部分

国学知识大全-第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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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不能行,皆由关雎麟趾之意之不足。关雎麟趾之意苟足,周官之法度,遂无不可行矣。(宋儒论治,偏重德化,略于事为,弊亦由此)然宋儒于古人之法度,实考之未精。故其所主张,自谓参酌古今,实不免墨守古法。(由其误谓古代成法,皆合于至当不易之天理也。使其真能详考,自无此弊)论治则欲复井田封建,善俗则欲行古冠昏丧祭之礼,皆坐此弊。(宋儒于礼,实行者甚多。关学无论矣。朱子所修仪礼经传通解,自一家以至一国之礼悉具焉。陆象山之父,名贺,字道乡,亦酌先儒冠昏丧祭之礼,行之于家。此等事不胜枚举。〇宋儒于礼,考古之作亦甚多。仪礼经传通解外,如陈祥道之礼书,敖继公之仪礼集说等皆是。〇宋儒所谓礼,实不可行于世,读吕氏之蓝田乡约,便可见之)古代社会,阶级较后世为严。宋儒率古礼而行之,实于后世情形有所不合,人心遂觉其不安;人人皆觉其所行为不近情。后来戴东原所攻击,专在于此(阳明言心学,故其所言,较宋儒稍为活动。阳明之言曰:“天下古今之人,其情一而已矣。先生制礼,皆因人情而为之节文,是以行之万世而皆准。其或反之吾心而有所未安者,非传记之讹缺,则必风气习俗之异宜。此虽先王未之有,亦可以义起。三王之所以不相袭礼也。若徒拘泥于古,不得于心,而冥行焉,是乃非礼之礼,行不著而习不察者矣。”其与邹守益书曰:“今之为人上而欲道民以礼者,非详且备之为难,惟简切明白,使人易行之为贵耳。”其言皆较宋儒为弘通。然必谓先王之法,可行之万世而准,则仍未免蓬之心。率此行之,必致仍以先王之法为本,以吾之意见,略加参酌,自谓可行之当世,而仍未必有当于世人之情耳)。

    宋儒之尊君权,与其严阶级同弊。固由晚唐五代,裂冠毁冕,有以激之;亦其拘守古人成法太过,谓欲求治,必如古人所为;古代君权本尊,宋人持论,遂不觉其太过也。宋学开山孙明复,作春秋尊王发微,即大昌尊君之义。且谓春秋有贬无褒。其持论之酷如此。温公疑孟子,诋其贵戚易位之言。李觏作常语辨,以孟子为五霸之罪人,谓“五霸率诸侯事天子,孟子劝诸侯为天子。苟有人性,必知其逆顺矣”。然则孔子称“汤武革命,应天顺人”,孔子亦五霸之罪人乎?此弊理学家入之颇深。至清代曾国藩等,犹有此见。社会之所以能立,其原因自极深远。此辈则谓非有封建之世,阶级森严,下之视上,懔乎其不可犯之风气,不足维持。谓此等名分一坏,即不免于大乱。实由其于社会现象,研之未深,而徒以古为郅治之世,致有此缪见也。

第75章 理学纲要(27)() 
宋儒自谓于二氏之学颇深,故能入其室而操其戈。后之议理学家者,则又谓周、程、张、朱等,其初皆与二氏有交涉,故其说实不免于儒其貌而释老其心。(叶水心之论即如此。水心习学记言云:“程氏答张氏论定性,动亦定,静亦定;无将迎,无内外:当在外时,何者在内?天地普万物而无心,圣人顺万事而无情;扩然而大公,物来而顺应;有为为应迹,明觉为自然;内外两忘;无事则定,定则明;喜怒不系于心而系于物;皆老佛语也。程张攻击老佛,然尽用其学而不自知。”又谓周、张、二程,无极、太极、动静、形气、聚散等,为以佛说与佛辩。〇晁以道谓谦溪师事鹤林寺僧寿涯,得“物先天地,无形本寂寥。能为万象主,不逐四时凋”之偈。性学指要谓濂溪初与东林总游。久之,无所入。总教之静坐。月余,忽有得。以诗呈曰:“书堂兀坐万机休,日煖风和草自幽。谁道两千年远事,而今只在眼睛头。”总肯,即与结青松社游。则濂溪早年,确与二氏有交涉,无怪其太极图之取资于彼也。至张子、朱子等之出入二氏,则更事实确凿,无待考证矣)至于邵子之被斥以道家,陆王之见疑于佛学,则更不俟深论矣。然宋明儒者,于二氏之学,入之实不深。故其所诘难,多不中理。焦澹园谓“伯淳未究佛乘,故其掊击之言,率揣摩而不得其当。大似听讼者,两造未具,而亿决其是非;臧证未形,而县拟其罪案。”斯言得之。“改头换面”,实非理学家所能也(宗杲教张子韶,谓“既得把柄,开道之际,当改头换面,随宜说法”,即使为阳儒阴释之论也。子韶,名九成,钱塘人。自号横浦居士,又称无垢居土。龟山弟子。朱子辟之,以为洪水猛兽)。

    老、释相较,释氏之说,远较老氏为高。理学家虽以二氏并称,实则其所辟者,十九在释氏也。儒家辟佛之说,为宋儒所称者,为韩退之之原道。其说实极粗浅。宋初辟佛者,有石介之中国论,欧阳修之本论,亦原道之类耳。稍进而其说乃精。

    宋儒辟佛第一要语,为程子之“吾儒本天,异端本心”。为所谓天者,即天地万物之定理。谓宇宙间一切皆有定则,为人所当遵守而不逾。释氏惟任其心之所见,则一切无定。故以知识言,则不能明理;以制行论,遂至猖狂妄行也。张子谓释氏“不能穷理,故不能尽理”,意亦同此。其实天下无不明事理,可成学问者。释氏之注重一心,乃将人类一切罪恶,加以穷究,谓其根源皆出于心耳。能所二者,不能相离。承认有我,即不啻承认有物;承认有物,亦不啻承认有我矣。理学家谓“吾儒知有理,故其言心也,从至变之中而得其不变者。释氏但见流行之体。”未免以禅宗之流失,概佛教之本来也。

    又谓:“释氏有敬以直外,无义以方外。”(亦明道之言)案佛氏有三千威仪,八万细行。更进而言之,则有六波罗蜜。凡可以饶益有情者,善巧方便,无所不为。戒律之严,尤为他教所莫比。安得谓无制行之义邪?

    延平云:“吾儒异于异端者,理一而分殊也。理不患不一,所难者分殊耳。”朱子曰:“理一,体也。分殊,用也。”盖谓释氏有仁而无义也。然冤亲平等,乃以究极之义言之。至于应事,则释氏亦有种种方便,曲尽其妙。试读华严之五十三参可知。正不得谓有仁,而无义也。况理不患不一,所难者分殊,语亦有病。此则阳明之心学,足以正之矣。

    有以善为吾心所本有,疑释氏一切空之,遂并善而欲空之者。明道谓其“直欲和这些秉彝,都消铄得尽”是也。然善者心之本体,正空无一物之谓(如鉴之明),若先有世间之所谓善者,杂乎其中(如鉴中美景),则眼中金屑矣。心学家谓心体本空,恻隐、羞恶、辞让、是非,皆自此空体流出,颇得佛意。空者,空其欲障。四端即心之本体。非本体为一物,而四端别为一物,藏于其中也。然则秉彝安可消铄尽邪?秉彝而消铄尽,则并明道所谓佛所欲见之心性而无之矣。(明道曰:“彼所谓识心见性也。若存心养性一段事,则无矣。”)何也?秉彝即心性也。

    有谓二氏专从生死起念,不离乎贪生畏死之情者。案后世所谓道教,实古之神仙家。神仙家专求长生,冀享世间之快乐,宋儒辟之是也。然此实不直一辟。至于真道家及佛氏,则了无贪生畏死之念。世末有浅至贪生畏死,犹能成为学,成为教者。此亦不足辩也。宋儒之说,乃睹世俗信奉二氏者,皆不离乎贪生畏死之念,遂以此咎二氏耳。亦可见其于二氏之学,入之实不深矣。

    或谓佛氏专从事于一心,久之,见其昭昭灵灵,如有一物,遂以此为心之本体,得此则天地万物虽坏,而此不坏;幻身虽亡,而此不亡。又或静久,精神光彩,其中了无一物,遂以为真空。此皆禅宗之末失。宋时佛教,诸宗皆衰,惟禅宗独盛。故宋儒辟佛,多指禅宗言之。后之理学家,不加深察,遂谓佛教仅如此耳。其实禅宗不足概佛教之全;禅宗之流失,即彼亦以为魔道也。

    张子曰:“若谓虚能生气,则虚无穷,气有限,体用殊绝,入老氏有生于无自然之论。”老氏说果如此,张子辟之,诚为得当。然老子所谓“天地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者,即庄子“有不能以无为有”之说。谓天下万物,彼不能为此之原因,此亦不能为彼之原因,故不得不归之于无。无犹言不可知,正认识论之精义也。又有谓我之所谓无为,乃无私意造作,彼则真入于无为者。此则道德五千言俱在,其余道家之言亦俱在,稍一披览,即可知其所谓无为者,果系一事不为,抑系无私意造作。亦不俟辩也。

    理学家之辟二氏,多属误会之谈。然其说仍有极精者。不能以其于二氏之说,有所误会,遂概斥为不足道也。今试引数事如下:

    或谓明道:“释氏地狱之类,皆是为下根人设,怖会为善。”曰:“至诚贯天地,人尚有不化,岂有立伪教而人可化乎?”或问阳明:“佛以出离生死,诱人入道;仙以长生久视,诱人入道。究其极致,亦见得圣人上一截,然非入道正路。”阳明曰:“若论圣人大中至正之道,彻上彻下,只是一贯。更有甚上一截、下一截?”明道论神教不能普行之理甚精。盖凡神教,虽亦见得究极之理,终不免有许多诱人之说。究极之理真,诱人之说则伪。一时虽借此诱人,久之,其遭人掊击者,即在于此。此亦可见说非真理,终不能立也。阳明之说,尤觉简易直截,独标真谛。

    阳明曰:“仙释说道虚,圣人岂能虚上加得一毫实?佛氏说道无,圣人岂能无上加得一毫有?但仙家说虚,从善生上来;佛氏说无,从出离生死苦海上来。却于本体加这一些子意思,便不是虚无的本色,便于本体有障碍。圣人只是还他良知的本色,更不着些子意思。良知之虚,便是天之太虚,良知之无,便是太虚无形。日月,风雷,山川,民物,凡有貌象形色,皆在太虚无形中,发用流行,未尝作得天的障碍。圣人只是顺其良知之发用。天地万物,俱在我良知发用流行中,又何尝有一物超于良知之外,能作障碍?”案神仙家不足论。阳明谓佛氏亦有所著,亦非真知佛说之谈。然所说之理则甚精。真空妙有,原系一事。必知此义,乃不致以空为障也。

    梨洲曰:“佛氏从生死起念,只是一个自为。其发愿度众生,亦即一个为人。何曾离得杨墨科臼?岂惟佛氏?自科举之学兴,儒门哪一件不是自为为人?自古至今,只有杨墨之害,更无他害。”案谓佛氏从生死起念,前已辨之。其发愿度人,则正所谓秉彝之不容已。儒家力争性为善而非空,正是此意;不得转以此病释氏也。然梨洲辟佛虽非是,而其将一切恶,悉归到为人为己上,见得至善惟有一点,更移动分寸不得,则其说甚精。

    凡教总不能无迷信之谈,此乃借以牖世,本非教中精义。得其义,弃作筌蹄可矣。佛说来自天竺,彼土之人,好骛遐想,说尤恢诡。此亦非佛说精义所在也。而此土之人,或竟信以为真,则堕入迷信矣。温公不信佛,曰:“其微言不能出吾书,其诞者吾不信也。”佛说之诞,乃其兴于天竺使然,不足为佛病;然论佛说而能及此,却可扫除许多障碍也。

    朱子释氏论曰:“佛之所生,去中国绝远。其书来者,文字音读,皆累数译而后通。而其所谓禅者,则又出于口耳之传,而无文字之可据。以故人人得窜其说以附益之,而不复有所考验。今其所以或可见者,独赖其割裂装缀之迹,犹有隐然于文字之间,而不可掩者耳。盖凡佛之书,其始来者,如四十二章遗教法华金刚光明之类。其所言者,不过清虚缘业之论,神通变见之术而已。及其中间为其学者,如惠远、僧肇之流,乃稍窃列庄之言,以相之;然尚未敢以为出于佛之口也。及其久而耻于假借,则遂显然窃取其意,而文以浮屠之言。如楞严所谓自闻,即庄子之意;而圆觉所谓四大各离,今者妄身当在何处,即列子所谓精神入其门,骨骸及其根,我尚何存者也。凡若此类,不胜枚举。然其说皆萃于书首,其玄妙无以继之,然后佛之本真乃见。如结坛、诵咒、二十五轮之类,以至于大力金刚、吉盘荼鬼之属,则其粗鄙俗恶之状,较之首章重玄极妙之旨,盖水火之不相入矣。至于禅者之言,则其始也,盖亦出于晋宋清谈论议之余习,而稍务反求静养以默证之。或能颇出神怪,以玄流俗而已。如一叶五花之谶,只履西归之说,虽未必实有其事,然亦可见当时所尚者,止于如此也。其后传之既久,聪明才智之士,或颇出于其间,而自觉其陋。于是更出己意,益求前人之所不及者,以阴佐之,而尽讳其怪幻鄙俚之谈。于是其说一旦超然,真若出乎道德性命之上;而惑之者,遂以为果非尧、舜、周、孔之所能及矣。然其虚夸诡诞之情,淫巧儇浮之态,展转相高,日以益盛,则又反不若其初时清闲静默之说,犹为彼善于此也。”(语类:“宋景文唐书赞,说佛多是华人之谲诞者,攘庄周、列御寇之说佐其高,此说甚好。如欧阳公只说个礼法,程子又只说自家义理,皆不见他正赃。佛家先偷列子。列子说耳目口鼻心体处有六件,佛家便有六根。又三之为十八戒。初间只有四十二章经,无恁地多。到东晋,便有谈议,如今之讲师,做一篇议总说之。到后来,谈议厌了,达磨便入来,只静坐。于中稍有受用处,人又都向此。今则文字极多,大概皆是后来中国人以列庄说自文,夹插其间,都没理会了”)案佛说有大小乘,其来有早晚。其经有真伪,译有善否,又有意译、直译之殊:直译者或能传其说之真,意译者则不免搀以此方之语。若以为学术而研究之,其中应考校处甚多。朱子所论,虽未尽当。(如不知列子系伪书,窃佛说;反以为佛窃列子之类)然能见及此中罅隙,要不可谓非善读书者。自汉学之兴,群诋宋儒为空疏武断。其实宋儒如朱子,即读书极博之人。此外博洽者尚多。其勇于怀疑,善于得闲,尤非汉唐及清儒所及。清代考证之学,实亦自宋儒开其源(如朱子疑古文尚书、吴棫发明古韵等,皆是),特未竟其业耳。此说甚长,当别专论,乃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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