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督山伯爵:世界文学经典文库-第10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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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督山所描绘的虽然温馨熙和,唐格拉夫人却不但不能平静下来,反而一声呻吟之后完全昏厥了过去。
“唐格拉夫人不舒服,”维尔福结结巴巴地说,“可能得送她回自己的马车。”
“噢,我的上帝!”基督山说,“我的嗅瓶忘了带身上了。”
“我带了。”维尔福夫人说。她把一只小瓶递给基督山,瓶里装着红颜色的药液,同伯爵让爱德华嗅过的那种非常灵的药液完全一样。
“啊!”基督山接下维尔福夫人递来的药瓶说道。
“对了,”维尔福夫人喃喃说道,“照您说的话,我试验过了。”
“成功了吗?”
“我想是吧。”
唐格拉夫人被抬进边上的一个房间,基督山往她嘴唇上滴了一滴这红颜色的药液,她即刻清醒了。“呵!”唐格拉夫人说,“这梦太可怕了!”维尔福使劲捏了一下她的手腕,提醒她这不是在做梦。这时大家回头找唐格拉先生,但他不大喜欢这种诗人一般的遐想,已经下楼去了花园,同老卡瓦勒康蒂先生谈修建里窝那至佛罗伦萨的铁路计划。基督山像是很过意不去,他挽起唐格拉夫人的手臂,陪她来到花园,看到唐格拉先生正夹在卡瓦勒康蒂父子之间喝咖啡。
“说实话,夫人,”基督山说,“我是不是把您吓坏了?”
“没有,先生,但是您知道,我们心境不同,事情对我们产生的印象也就各不相同。”
维尔福勉强笑了笑。“所以,您是知道的,”他说道,“只要提出一种假设,说到一种幻觉就足以……”
“呃!”基督山说,“信不信由你们,我本人确信无疑,这幢楼里的确发生过人命案。”
“请您注意,”维尔福夫人说,“检察官就跟我们在一起呢。”
“那好,”基督山说,“既然大家都在,我倒要乘此机会报案。”
“您报案?”维尔福说。
“是的,而且有证据。”
“这简直太有意思了,”德布雷说,“假如真有什么人命案,这倒是我们饭后最妙的消遣了。”
“确有人命案,”基督山说道,“诸位请过来,先生们,请您也过来,维尔福先生。既是报案,就得向有关当局说,这样才算数。”基督山一手抓住维尔福的胳膊,一手挽上唐格拉夫人的手臂,拉着检察官来到阴影深处的梧桐树底下。其余客人也陆续跟了过去。“请看,”基督山说道,“这儿,就在这地方,”他用脚点了点地,“为了让这些老树换上新枝新叶,我吩咐手下人把这儿的土刨开,填上沃土。啊,他们刨开土,竟挖出一只小箱子,或者更确切地说,挖出包箱子用的一堆铁饰品,中间夹着一具新生婴儿的尸骨。我想,这不会是幻影吧?”基督山发觉唐格拉夫人的手臂变得僵硬不动了,而维尔福的手腕则在颤颤发抖。
“一个新生婴儿?”德布雷接着又说了一遍,“好家伙,我看问题真的严重了。”
“可不嘛!”夏托—勒诺说道,“刚才我的话没有说错,我说了房屋跟人是一样的,有灵魂也有面孔,那五脏六腑是什么样,脸容上就会有什么样的反应。这房子之所以这样丧气,那是因为有终天之恨,而之所以有终天之恨,则是因为屋中包藏了一桩人命案。”
“噢!谁说这是人命案?”维尔福鼓起最后一点勇气说道。
“什么?一个婴儿被活埋在花园里竟然不是人命案?”基督山喊道,“那么请问,这又是什么行为呢,检察官先生?”
“但是谁说婴儿是被活埋的呢?”
“如果是死婴,又为什么要埋在这儿?这座花园从不曾做过墓地。”
“杀害婴儿在法国判什么刑?”卡瓦勒康蒂少校很不识相地问。
“呵,我的上帝!这是要砍脑袋的。”
“啊,要杀头的。”卡瓦勒康帝说。
“我想是这样吧,是不是,维尔福先生?”基督山问道。
“是的,伯爵先生。”维尔福回答道,那声音简直不像是人在说话。
基督山看到,对他精心策划的这场戏,那两人目前所能忍受的已经到了极限,于是他觉得应该适可而止收场了。“喔,先生们,请用咖啡,”他说道,“我想诸位都忘了喝咖啡了吧。”他领客人来到草坪中央的一张桌子旁。
“说句实话,伯爵先生,”唐格拉夫人说道,“承认我这么脆弱还真是难为情,可是这些可怕的故事害得我心里直发毛,还得请您关照,我就坐着喝吧。”说完她就在一张椅子上扑通坐下。
基督山向她一鞠躬,然后来到维尔福夫人身旁。“我看唐格拉夫人还得用一下您的嗅瓶。”他说道。
不等维尔福夫人走到她的好友身旁,检察官已凑近唐格拉夫人耳边说:“我必须同您谈一次。”
“什么时候?”
“明天。”
“什么地方?”
“上我书房……你要愿意,就是检察院,那地方最安全。”
“我一定去。”这时,维尔福夫人走了过来。“谢谢您,我亲爱的朋友,”唐格拉夫人强装出一副笑脸说,“没有什么事了,我觉得现在好多了。”
第117章 乞丐(1)()
夜色渐浓,维尔福夫人表示想赶回巴黎,这正是唐格拉夫人的意思,但她虽然很不舒服,就是不敢启齿说这话。维尔福先生一听到妻子说要走,立即表示他们告辞先走一步。他又请唐格拉夫人坐他的敞篷四轮马车回去,一路上可以得到他妻子的照顾。至于唐格拉先生正全神贯注地同卡瓦勒康蒂先生大谈实业上的极为有意思的什么话题,刚才的事情他一点儿也没有注意。
刚才基督山向维尔福夫人要嗅瓶的时候,就已经注意到维尔福先生站到唐格拉夫人身旁。维尔福说话声很轻,就连唐格拉夫人也只是勉强听清,然而基督山根据维尔福此时此刻的处境,就已猜出他向唐格拉夫人说了些什么话。基督山这时顺其自然,完全听从客人自己的安排。于是摩莱尔、德布雷和夏托—勒诺骑马回去,两位夫人则上了维尔福先生的敞篷四轮马车。唐格拉同老卡瓦勒康蒂谈得越来越投机,于是邀他一起坐自己那辆双座四轮轿式马车回巴黎。
至于安德拉·卡瓦勒康蒂,他朝门口走去,他的那辆轻便马车正在那儿等着他。小仆童滑稽可笑地学那英国绅士派头,踮起穿着皮靴的双脚,紧紧拉住他主人的那匹铁灰色的高头大马。晚宴上安德拉没有怎么说话,他是个非常机灵的小伙子,同这些有钱有势的客人一起吃饭,他自然小心翼翼,生恐自己说出什么蠢话来,而且他看到客人中有一位是检察官,他的眼睛便不由得睁大了,心里不由得不发怵,后来他又被唐格拉先生缠住了。一开始唐格拉朝这父子俩迅速瞥了一眼,只看到老少校直挺挺地梗着脖子,而那儿子还有点腼腆,可是他想到基督山对这父子两人备加殷勤,于是觉得自己遇上了某个从印度发了大财回来的富豪,那大阔佬到巴黎来准是为了让那独生子在上流社会增加一点阅历。
唐格拉堆出一张难以形容的笑脸,讨好地注视着少校戴在小手指上的那只闪闪发亮的大钻戒。少校这个人,不但小心谨慎,而且老于世故,他生怕手上那么多钞票会有什么不测,于是马上把钱花掉,买上一件值钱的东西。晚餐过后,唐格拉又借口谈实业和游历,把那父子俩的生活状况问了一遍。而这父子二人都早已得知他们的钱就是从唐格拉那儿支取,一个有4。8万法郎,一次付清,一个每年可以支取5万里弗,所以两人对银行家都是一副笑容可掬、情投意合的样子。他们对唐格拉充满了感激之情,真是不吐不快,要不是他们这时还得正襟危坐,还真会去同唐格拉的仆人握手呢。
有一件事使唐格拉对卡瓦勒康蒂越发敬重——而且我们简直可以说越发崇敬。卡瓦勒康蒂信守贺拉斯的格言:万事不可动容,所以,正如我们刚才已看到的那样,他只是为了显示自己见多识广才说了一句七鳃鳗产于哪个湖泊的话,接着把自己的一份七鳃鳗吃完,不再多说一字。唐格拉由此得出结论,认为这样的珍馐佳肴在卡瓦勒康蒂家族的这位闻名遐迩的后嗣餐桌上必然屡见不鲜,他在卢卡吃的多半是从瑞士运去的鳟鱼,从布尼塔尼亚法国西北部地区名。运去的龙虾,而运送的方法就是伯爵派人从富扎罗湖送来七鳃鳗,从伏尔加河运来鲟鱼的那种方法。所以,唐格拉一听卡瓦勒康蒂打算去见他,当即热忱愉快地应了下来。
“先生,明天敝人将登门造访,洽谈业务。”
“先生,”唐格拉回答说,“敝人当不胜荣幸,恭候台驾。”然后他又向卡瓦勒康蒂提议,假如少校先生觉得同贤子分开一会儿并无不妥,他愿用自己马车送少校回太子饭店。卡瓦勒康蒂回答说,他儿子早已按年轻人的习惯自己单独生活,所以儿子有他自己的马和马车,既然来的时候父子俩不在一起,回去的时候各走各的也未尝不可。于是少校上了唐格拉的马车,银行家就坐在他身旁。唐格拉越来越钦佩此人,他有头脑,不但井井有条,而且注意节俭,然而他每年给儿子5万法郎,按此推算,他的财产应是每年有五六十万里弗的收入。
至于安德拉,先耍了一番威风,训斥仆童只知道在大门口傻等,不会把马车驶到楼前台阶旁接他,害得他竟然要走30步路才能上自己的马车。仆童毕恭毕敬地听着呵责,但那匹马已是很不耐烦了,直用蹄子踢地,仆童左手紧紧抓住马嚼子,一边伸出右手,把缰绳递给安德拉。安德拉接过缰绳,抬起他那只锃亮的皮靴,轻轻踩上马车的踏脚板。就在这时候,一只手按在他肩膀上,青年转过头去,以为唐格拉或基督山有什么事忘了对他说,见他就急忙过来告诉他一声。
但是,他看到的既不是唐格拉,也不是基督山,而只是一张陌生的面孔——晒成黝黑的脸庞密密匝匝长满了胡子,两眼像红宝石似地炯炯发光,讪笑的嘴咧着,露出满口整齐的牙齿,32颗一颗也不少,颗颗又白又尖,犹如豺狼那贪婪的利齿。这人头发花白,落满了尘土,上面缠着一块红格子手巾;身上穿一件短工作服,积满了污垢而且破烂不堪;细高身材一副瘦骨嶙峋的模样,仿佛那人走起路来,身上的每一根骨头都会像骷髅架上的白骨一样咯吱发响。另外,安德拉看到那人的长相之前,首先看见的是按在他肩头的那只手,他只觉得这手简直硕大无朋。究竟是青年借车灯的微光认出了那张脸呢,还是那人面目狰狞而把他吓愣了?我们也说不清楚,但总而言之,这青年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猛地向后退去。“您找我什么事?”他问道。
“对不起,公子哥,”那人把手举到包着脑袋的红手巾上说道,“或许我打搅您了。不过我有话要跟您说。”
“没有在晚上还要讨钱的。”仆童一边挥手一边说,想帮主人轰走这讨厌的家伙。
“我又不是讨钱的,漂亮的小兄弟,”陌生人对仆童说,嘴上挂着一丝讪笑,而这一笑是那样可怕吓得仆童立刻躲一旁,“我只是想同你家公子哥说两句话,他差我办一件事,大概有半个月了吧。”
“好吧,”安德拉说道,他还算能稳住自己,没有让仆人看出他心中的慌乱,“什么事?快说吧,我的朋友。”
“我是想……我是想……”头缠红手巾的那人低声说道,“请您赏个脸,别让我走着赶回巴黎。我太累了,又没有像你那样饱餐一顿,我都快顶不住了。”
一听到那人随便到竟然改口说“你”怎么样,青年不禁一怔。“行了吧,”他说,“说吧,您想干什么?”
“呃,我想,你得让我上你这漂亮的马车,送我回去。”
安德拉的脸一下变白,但什么话也没有说。
“呵,我的上帝!是呀,”头缠红手巾的那人双手插在口袋里,两眼直直地盯着青年,一副生事作耗的样子,“我就是这么想的,你听见了没有,我的贝内代多小老弟。”
一听到这个名字,青年肯定有所考虑,因为他立即过去对仆童说:“我确实吩咐过这人给我办件事,他要向我报告办得怎么样了。你自己先回去吧,到了城门可以雇辆马车,回去也别太晚了。”仆童顿时惊诧不已,但还是走了。“您至少得让我找个隐蔽一些的地方吧。”安德拉接着说。
“噢!这个嘛,我来领你去个好地方,你等着。”头缠红手巾的那人说。于是他扯住马嚼子,把轻便双轮马车拉到一个隐蔽的地方,那儿果然谁也不会看到安德拉对这个人竟如此敬重。“哼,我嘛,”他对安德拉说道,“坐这漂亮的马车可不是想出什么风头,我只是因为累了,另外,也多少是因为我要跟你谈点事。”
“行了,上车吧。”青年说。
可惜当时不是大白天,因为那情景简直就是一大奇观,只见一个无赖居然大摇大摆地坐上了铺着镂花靠垫的马车,旁边的年轻人潇洒雅致,却又是这马车的车夫。车走过村庄的最后一幢房子前,安德拉默默无语地驾着车,不向同伴说一句话,而那同伴只是咧着嘴笑,也不说话,像是他心里真是甜丝丝的,居然也能坐着这样漂亮的马车兜风。一出奥特伊,安德拉向前后左右扫视了一遍,确信没有人能看到他们,也不会有人能听到他们说话。于是他勒住马,转身对着那头缠红手巾的人,抄起双手。“好呀!”他说,“您干什么要来搅我不得安宁?”
第118章 乞丐(2)()
“可你,我的老弟,你干什么防着我?”
“我有什么要防您的?”
“有什么?你还用问吗?我们在瓦尔桥分手的时候,你对我说你去皮埃蒙特和托斯卡纳,其实不是那回事,你来了巴黎。”
“这碍您什么事?”
“不碍我什么事,正相反,我倒是希望这能成全我呢。”
“啊!啊!”安德拉说,“这么说,您要拿我当筹码。”
“喔!难听话又来了。”
“那是因为您不对,卡德罗斯老板,我可是把这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