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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部分

基督山伯爵:世界文学经典文库-第1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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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姑娘吻了一下外祖母的额头,接着摸出手帕,捂着双眼离开了。她走到房间门口碰上维尔福先生的跟班,跟班告诉她医生正在客厅等着。瓦琅蒂娜急忙下楼。这位医生是她家里的世交,也是当时的一位才华出众的人士。瓦琅蒂娜是他接生的,他一直很喜欢这姑娘。他自己也有一个女儿,年龄同瓦琅蒂娜小姐相仿。但他女儿出生时,孩子的母亲正患肺病,所以为这女儿,他一生都不踏实。

    “噢!”瓦琅蒂娜说道,“亲爱的阿弗里尼先生,我们正焦急地等着您。不过请您先说说,马德莱娜和安托内瓦特身体怎么样?”

    马德莱娜是阿弗里尼先生的女儿,安托内瓦特是他的侄女。阿弗里尼先生苦笑了一下。“安托内瓦特身体很好,”他说道,“至于马德莱娜的身体,还算不错吧。是您派人叫我来的吗,我亲爱的孩子?”他接着问,“想必不是您父亲或者维尔福夫人病了吧!至于我们呢,不言而喻,心情烦躁这种事谁也免不了,不过我觉得,您有事找我,无非是让我来对您说说,还是不要思虑过多的好,对吗?”

    瓦琅蒂娜的脸涨得通红。阿弗里尼先生的诊断几乎到了出神入化的程度,像他这样的医生,给人治病总是先从心病治起。

    “不,”瓦琅蒂娜说,“是我那可怜的外祖母不舒服,您知道我们家的不幸了吧?”

    “我一点儿也不知道。”阿弗里尼说。

    “太不幸了,”瓦琅蒂娜强忍下呜咽说道,“我外祖父去世了。”

    “圣梅朗先生吗?”

    “是的。”

    “突然死的?”

    “暴发性中风死的。”

    “中风?”医生又问了一遍。

    “是的。我可怜的外祖母同她丈夫总是形影不离,所以她老是觉得她丈夫在喊她,觉得自己就要去找他了。啊,阿弗里尼先生,我可怜的外祖母的事就拜托您了。”

    “她人呢?”

    “在她的房间里,正同公证人说话呢。”

    “努瓦基耶先生怎么样?”

    “还是那样,神志清楚极了,但还是不能动,也说不了话。”

    “不过总是疼您爱您,是不是,我亲爱的孩子?”

    “是的,”瓦琅蒂娜叹了一口气说,“他真的疼我。”

    “能有谁不疼您呢?”

    瓦琅蒂娜凄然一笑。

    “您外祖母怎么啦?”

    “神经极度兴奋,睡眠辗转不安很不正常,今天上午她说她睡着的时候,她的灵魂就在她身躯上面游荡,灵魂看着躯体睡觉,这是谵妄症。她说看到一个鬼魂走进她的房间,她还听到这个所谓的鬼魂动她的玻璃杯的声音。”

    “这就奇怪了,”大夫说,“我以前不知道圣梅朗夫人得过幻觉症。”

    “我也是第一次看到她这样,”瓦琅蒂娜说道:“今天上午她把我吓坏了,我都以为她疯了。而我父亲,当然,阿弗里尼先生,您知道我父亲很有头脑,也很持重,喔,他好像也很惊慌。”

    “我们去看看吧,”阿弗里尼先生说道,“我觉得给您说的这些事很离奇。”

    这时公证人从楼上下来,仆人过来告诉瓦琅蒂娜,她外祖母就一个人在房间里。

    “请上楼。”姑娘对大夫说。

    “您呢?”

    “噢,我不敢上去,她不让我派人接您过来。另外,就像您说的,我感到烦得很,定不下心来,心情也不太好,我想到花园走走,散散心。”

    大夫同瓦琅蒂娜握了握手,然后上楼去看老太太,姑娘则从楼前的台阶走了下来。我们用不着再来说明瓦琅蒂娜喜欢在花园的哪一部分散步。一般她先顺着楼四周的花坛转上两三圈,摘下一朵玫瑰花插在腰带上或者插头发上,然后她折入那条幽暗的小径,小径前边是那张长椅,过了长椅她就向铁栅门走去。这一次她同往常一样,先在花丛间转了两三圈,但是没有摘花。虽然她一时顾不上在穿着上表示哀悼,但她内心则已悲痛万分,无心再用这种小装饰来打扮自己了。她向那条小径走去,走着走着她好像听到有人在喊她名字,不由得吃了一惊,人也停了下来。这时传到她耳边的喊声更清晰了,她终于听出这是马克西米利安的声音。

第133章 诺言(1)() 
果然是摩莱尔,他从昨天晚上起,简直活不下去了。凭着恋人和母亲那种特有的本能,他已经料到圣梅朗夫人返回巴黎和侯爵去世之后,维尔福一家将会发生某种与他同瓦琅蒂娜相恋有关的事情。读者可以看到,摩莱尔的预感是对的,他失魂落魄战战兢兢来到栗树林旁的铁栅门前,然而驱使他来的已不只是一般的惊慌疑惧了。

    但是瓦琅蒂娜不知道摩莱尔会来这儿等她,平时他来都不是在这个时候,所以这次相会完全是巧合,或者说,瓦琅蒂娜来到花园是有情人心心相印的缘故。她一过来,摩莱尔就喊她,于是姑娘跑着来到铁栅门前。“您怎么现在就来啦?”她说道。

    “是呀,我可怜的朋友,”摩莱尔回答说道,“我有不好的消息要说,也想来听听还有什么坏消息。”

    “这么说,真的是家门不幸,”瓦琅蒂娜说道,“您就说吧,马克西米利安。不过说实在的,这杯苦水已经够满的了。”

    “亲爱的瓦琅蒂娜,”摩莱尔竭力平心静气,从容不迫地说道,“我请您好好听我说,因为现在我要对您说的话都非常严肃。他们打算什么时候给您办婚事?”

    “听我说,”瓦琅蒂娜接着说,“我什么也不想瞒您,马克西米利安。今天上午就说到我这门婚事。我本来一直指望着我外祖母,我想她一定会帮我说话的,不想她不但赞成这门婚事,而且还催着快办。现在还拖着只是因为要等埃皮内先生回巴黎,只要他一到,第二天就签婚约。”

    马克西米利安不由得慨然长叹,他神色凄楚,久久地凝望着姑娘。“嗨!”他低声说道,“这太可怕了,竟然听到自己钟爱的姑娘心平气和地说出这番话来:‘您的行期已经确定,再过几个钟头就将行刑。不过天塌不下来,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我本人决不会反对的。’好吧,既然您说了,现在就等埃皮内先生了,人一到就签婚约,既然他到的第二天您就是他的人,所以明天您就是埃皮内先生的妻室了,因为今天上午他已经回到巴黎。瓦·莫瑟夫首先进来,我正要怀疑自己疑神疑鬼想错了,紧跟着阿尔贝又进来了一个年轻人,只听得伯爵喊了起来:‘啊,弗朗兹·埃皮内男爵先生!’我心中所能有的力量和勇气全部用上了,我才没有茫然失措。不过可能我已面无人色,可能我浑身都在发抖,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我脸上一直挂着微笑。熬了5分钟我就走了,这5分钟他们说了些什么话,我一个字都没有听见,我已是神魂颠倒了。”

    “可怜的马克西米利安!”瓦琅蒂娜轻声说道。

    “我接着就来这儿,瓦琅蒂娜,好吧,就当我的生死全凭您一句话,请您回答我,您打算怎么办?”

    瓦琅蒂娜愁肠百结,只是沮丧地垂着头。

    “听我说,”摩莱尔说道,“我们现在的处境严重而紧迫,非当机立断不可,您又不是第一次想到。我想,这时候我们不应该无可奈何、一味缠绵悱恻。这都无补于事,只有那些逆来顺受,甘愿饮恨吞声的人才是这样。这样的人是有的,上帝无疑在天上照顾这些人,因为他们在人间肯听天由命。但是一个争强好胜的人,决不会白白放过一刻宝贵的时光,一旦遭到命运的打击,他必然会立刻给予反击。您自己想不想挺身向厄运抗争,瓦琅蒂娜?您说说吧,我来就是想问您这句话。”

    瓦琅蒂娜浑身颤抖,她惊恐万分,睁大着眼,怔怔地望着摩莱尔。去违抗她的父亲、她的外祖母以及她整个家庭,这种念头她想都没有想过。“您这番话是什么意思,马克西米利安?”瓦琅蒂娜问道,“你说的抗争意味着什么?喔,这可是大逆不道呀!什么?我去违抗我父亲的命令?我去违背我那垂死的外祖母的意愿?这根本不可能。”

    摩莱尔不禁一怔。

    “您心地高尚,不会不了解我,而且您是非常了解我的,亲爱的马克西米利安,所以我看已经把您说得哑口无言了。让我来抗争!上帝不会答应我的。不,不,我要全力以赴,同我自己斗,要像您说的那样,饮恨吞声。我去伤害我父亲的心,让我外祖母临终的时候也不得安宁,这决不可能。”

    “您说得很对。”摩莱尔说,口气十分冷漠。

    “您怎么对我说这种话?我的上帝呀!”瓦琅蒂娜懊丧地说道。

    “我这话是一个仰慕您的人要说的话,小姐。”摩莱尔说。

    “小姐!”瓦琅蒂娜喊道,“小姐!噢,真是自私啊!明明看到我处于绝境,偏偏装模作样不来体谅我。”

    “您错了,正相反,我完全谅解您。您不想惹维尔福先生生气,您也不想违背侯爵夫人的心愿,所以明天您就会去签那婚约嫁人。”

    “可是,我的上帝,我又能怎样呢?”

    “不要来问我,小姐,因为我这样的法官不配办这种案子,我自私自利,所以不可能明断是非。”摩莱尔回答道,他说得很低沉,双手捏成拳,看来他心中的怒火越来越大。

    “假如您觉得我能接受您的建议,您能建议我做些什么呢,摩莱尔?好吧,请您告诉我吧。不能只是说‘您做得不对’,还得帮着出主意才行。”

    “您这话是当真的吗,瓦琅蒂娜?我真的该出主意吗?您说话呀!”

    “当然该出主意,亲爱的马克西米利安,您说的主意对,我就听您的。您很清楚,我对您是一往情深。”

    “瓦琅蒂娜,”摩莱尔说,一边把一块已经松动的木板推开,“您把手伸过来,表明您原谅我刚才的脾气。我真是昏头昏脑的,您看见了吧?这一个钟头里,种种荒谬不堪的念头在我脑海里冒了一个又一个。呵!假如我说的主意您不肯听……”

    “喔!……快说您的主意吧!”

    “是这样的,瓦琅蒂娜。”

    姑娘举目望天,一声长叹。

    “我无牵无挂,”马克西米利安接着说道,“我的钱够我们俩用,我发誓要在我的嘴唇吻您的额头以前,您就是我的妻子。”

    “您说得我直打哆嗦。”姑娘说道。

    “跟我一起走吧,”摩莱尔接着说,“我带您到我妹妹那儿去,她配得上做您的姐姐。我们可以到外省什么地方先躲一躲,等我们的朋友把您家里说通了,我们再回巴黎。您要是觉得这样不好,我们可以乘船去阿尔及尔,去英国或者去美洲。”

    瓦琅蒂娜摇摇头。“您这主意我都料到了,马克西米利安。”她说道,“这主意只有疯子才想得出来,我要是不马上阻拦您,那我比您更没有理智了。我对您直说了吧,这不可能,摩莱尔,真的不可能。”

    “这么说,命运怎么摆布您,您就怎么着,您完全听天由命,不想同自己的命运抗争了?”摩莱尔说道,脸色又沉了下来。

    “是的,我至死不悔。”

    “好吧,瓦琅蒂娜,”马克西米利安说道,“再给您说一遍,您的话是对的。的确是我疯了,您也对我说过,激情会使最有头脑的人变得盲目起来。所以说,我要谢谢您,因为您考虑问题不带激情。行了,事情就这么定了,从明天起您就是弗朗兹·埃皮内先生的忠贞不渝的未婚妻。所谓签婚约,那只是一种形式,好像演戏一样都是先编好了的,演完这一场才能把整个戏演下去。您许配给他完全不在这种形式,而是出于您的自愿。”

    “您又一次让我感到失望,马克西米利安!”瓦琅蒂娜说,“您又一次用匕首剜那伤口!倘若您妹妹听从了您刚才给我说的那种主意,您自己说说吧,您又该怎么办呢?”

    “小姐,”摩莱尔苦笑着说,“我自私自利,这话您也说了,凭我自私的本性,我才不管别人落到我这处境怎么做,我只琢磨我自己该有何打算。我在想,我认识您已经有一年,从我认识您的那一天起,我就把我幸福的希望全部寄托在您的爱心上。我在想,有一天您终于告诉我说您爱我,从这一天起我觉得我前途的希望全都在于我能否拥有您。我的生命不能没有您。现在我什么也不想了,我只是对自己说,时乖命蹇,我原以为自己得到了天堂,而最终我失去的也正是这天堂。对赌徒来说这种事屡见不鲜,他不但把他已有的东西输掉,而且还会把他没有的东西也输掉。”

    摩莱尔说这番话时候,口气非常平静。一时间瓦琅蒂娜睁大着眼,仔仔细细地望着摩莱尔,又竭力不让摩莱尔看出她心里已是七上八下十分烦乱。

    “但是不管怎么说,您打算怎么办?”瓦琅蒂娜问道。

    “我愿荣幸地向您告别,小姐。上帝听到我的话,也一眼望到我的心底,我请上帝作证,我祝您生活安宁、幸福和充实,愿您没有那份闲情再来思念我。”

    “啊!”瓦琅蒂娜喃喃说道。

    “永别了,瓦琅蒂娜,永别了!”摩莱尔鞠了一躬说。

    “您去哪儿?”姑娘喊道,一面从铁栅门伸出手抓住马克西米利安的衣服。她自己心烦意乱,所以她也明白,恋人那副心平气和的神态不是真情。“您去哪儿?”

    “我有责任,不能给您家里添乱。我要给一切忠诚专一的男子做出榜样,让他们懂得落到我这地步应该如何处事。”

    “离开我之前,您得告诉我,您打算怎么办,马克西米利安?”

    马克西米利安只是凄然一笑。

    “噢,您说呀,说呀!”瓦琅蒂娜说,“您得对我说清楚呀!”

    “您的决心改变了吗?瓦琅蒂娜?”

    “我的决心不会改变,您太不幸了!您是非常清楚的!”姑娘喊道。

    “那好,永别了,瓦琅蒂娜!”

    瓦琅蒂娜拼命摇那扇铁栅门,不会有人想到她竟有那么大的力气。摩莱尔正要走开,姑娘从铁栅门伸出双手,又隔着铁栅弯拢胳膊,两手紧紧攥在一起。“您打算怎么办?您总得告诉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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