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督山伯爵:世界文学经典文库-第159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个年轻人那么晚才投店,情况实属异常,于是疑点都集中到他身上。而这个年轻人不是别人,就是安德拉。正是掌握了这些情况,警长和当队长的那个宪兵一起朝安德拉住的房间门走去,只见那房门已经是虚掩着了。
“噢!噢!”队长说道,这是个老狐狸,对这一套诡诈他无所不知,“开着门不是个好兆头,我情愿这门插上三道锁才好!”
果然,安德拉留下的便条和别针证实了,或者更确切地说,证明了这糟透了的情况:安德拉逃走了。我们之所说:“证明”,因为那位队长不是那种见到一个证据就相信的人。他环顾四周,朝床底下瞄了一眼,撩开窗帘望了望,打开橱门看了看,最后走到壁炉前站下。安德拉早有防备,他在炉灰上踩的脚印全都抹平,所以脚印一个也没有留下来。
然而这终究是个出口,在当时这种情况下,只要是出口都必须严格检查。队长命令抱来干柴和草秸,他像填什么臼炮炮膛似地,把壁炉塞得满满的,然后点火烧。火把壁炉内壁的砖烧得劈啪劈啪直响,一股浓烟顺着烟道往上窜,像火山喷出的浓雾一样冲上天空,但是没有像预料的那样,不见罪犯从上面掉下来。原来安德拉从小就同社会作对,虽然那个宪兵体面地提成了队长,安德拉的本事也决不在哪个宪兵之下,他估计到会用火攻,早已爬到屋顶上,缩成一团蹲在烟囱边上。
一时间他觉得自己得救有望了,因为他听到那队长在喊另外两个宪兵,大声对他们说:“他不在这儿。”但他慢慢伸出脖子,看到那两个宪兵没有像一般情况下,一听到刚才说的情况就撤下来,相反,他只看到他们加倍警惕起来。于是他也朝四下望了一眼。市政厅是16世纪的一座高大建筑,像一座壁垒高高耸起,从这大楼右边的窗口可以清清楚楚看到这边屋顶上的每一个角落,每一个旮旯,就像从山上俯视山谷一样一览无余。安德拉知道,他马上就会看到宪兵队长从这大楼的某个窗口探出脑袋瓜来。只要一被人看到,他就完了,在屋顶上追逐起来,他就插翅难飞了。于是他当机立断,只有重新下去,但不是从上来的老路,而是从另外一条完全一样的路溜下去。他扫了一眼,看到有个烟囱没有冒烟,于是匍匐爬过去,神不知鬼不觉地从烟囱口钻了进去。
就在这个时候,市政厅的一扇小窗突然打开,宪兵队长的脑袋伸了出来。仿佛安在这大楼上的一块石刻浮雕,这张脑袋贴在窗口一动不动呆了一会儿,最后只听得一声失望的长叹,那脑袋缩回楼里。这位队长依然十分镇静,严肃得就像他所代表的法律一样,对聚在广场上围观的人群中喊出的千百个问题一概不理,只顾自己穿过广场又回到旅馆。
“怎么样?”那两个宪兵不禁问道。
“情况是这样,”队长说道,“那歹徒很可能今天一早就逃走了,我们马上派人上维莱—科特雷和诺瓦荣的路上去追,上森林搜,我们一定会逮到他的。”
这位可敬的长官操着宪兵队长特有的腔调,铿锵有力地说一定如何如何,但话音刚落,突然听到旅馆前庭响起一声长长的惊叫和一阵猛烈的铃声。
“噢!噢!怎么回事?”队长喊道。
“好像有个客人急着有什么事,”旅馆老板说,“拉绳铃的是几号房?”
“3号房。”
“过去看看,伙计!”
这时,又听到一阵喊声和拉铃声。旅馆的伙计拔腿跑起来。
“别过去,”队长拦住那伙计说道,“我看那拉绳铃的人不像是叫服务员,我们给他派个宪兵侍候吧。住3号房的是谁?”
“是个小伙子,昨天夜里带了他妹妹坐驿站马车来的,要了一间双人房。”
铃声第三次响起,听声音那边一定有惶恐不安的事。
“跟我走,警长先生!”宪兵队长大声喊道,“我在前面走,您在后面紧跟上。”
“等一下,”老板说道,“3号房间有两座楼梯,一座在里面,一座在外面。”
“好!”宪兵队长说道,“我走里面的,这边就归我来对付。你们的枪都上膛了吗?”
“是的,队长。”
“注意!你们几个守住外面,如果他想逃,就开枪打他,电报上说了,这罪犯非常危险。”
队长和警长立即登上里边的楼梯,两人一前一后消失不见了,这时围观的人群中嗡嗡一片,一听到队长透露的关于安德拉的那句话,大家就纷纷议论起来。
刚才的事情是这样的:
安德拉非常灵活地顺着烟道往下溜,但溜到烟囱2/35牡胤浇乓幌虏瓤樟耍虽然两手仍使劲抵着,人还是迅速往下滑,特别是这哗啦一声,他想小也小不了了。要是房间是空的,这倒也没有什么事,偏偏倒霉极了,房间里有人住着。两个女人合着睡一张床,这哗啦一声把她们惊醒了。她们目不转睛地望着那发出声响的地方,不一会看到壁炉口冒出一个男人。她们两人中的一个,即头发金黄色的那一个喊出了整个旅馆都听到的吓人的尖叫声,另一个,即头发棕褐色的那一个一下扑过去抓住拉铃的绳子,使出浑身的力气拉铃求救。大家可以想像得出,这时安德拉马上装出一副可怜相。
“饶了我吧!”安德拉喊道,他脸色刷白,慌里慌张,顾不上看一眼自己是在跟谁说话,“饶了我吧!不要喊人,救我一命吧!我并不想伤害你们。”
“杀人犯安德拉!”这两个年轻女子中的一个人喊道。
“欧仁妮!唐格拉小姐!”吓得魂不附体的卡瓦勒康蒂大为骇然,不由得嘟囔起来。
“救命呀!救命呀!”阿米利小姐一边喊,一边从欧仁妮那双已经无力动弹的手中夺过铃绳,使出比她同伴更大的劲拉铃。
“救我一命吧,他们正在追我!”安德拉紧握双手说道,“可怜可怜吧,发发慈悲吧,别把我交出去!”
“太晚了,有人上来了。”欧仁妮回答道。
“喔!找个地方把我藏起来,你们就说刚才只是受了一场虚惊,你们可以把他们的怀疑引到别的地方去,这样你们就救我命了。”
这两位年轻女子身上裹着毯子,紧紧偎在一起,默不做声地听着这些苦苦哀求的话,心里既感到恐惧,又觉得腻烦。“嗯,好吧!”欧仁妮说,“您怎么来就怎么走吧,您这卑鄙无耻的家伙。您走吧,我们什么也不说。”
“他在这儿!他在这儿!”楼梯口有个声音喊道,”他在这儿,我看见他了!”
原来那宪兵队长眼睛贴在锁孔上,看到了正站着摇尾乞怜的安德拉。枪托猛烈砸下,锁被打落。接着又砸了两下,插销被打掉,门也被砸烂,朝里边倒下。安德拉朝另外一扇门奔过去,门外就是庭院的走廊,他打开门,准备冲出去。那两个从外面的楼梯上来的宪兵正举枪瞄着他。安德拉猛地停下,他愣愣地站着,面无人色,身体微微后仰,手里还使劲握着那把已经用不上的小刀。
“快跑呀!”阿米利小姐喊道,她已慢慢镇静下来,不禁动了恻隐心,“快跑呀!”
“要不您就自杀!”欧仁妮说道,她那口气,她那神态,就像古代在竞技场观看搏斗的淑女,正翘起手指命令得胜的斗士最后杀死被击倒在地的对手。
安德拉打了一个寒颤,望了姑娘一眼,脸上挂着一丝鄙夷的狞笑。不难看出这个人已是无可救药,根本不懂得这种崇高而壮烈的荣誉感。“我自杀?”他把刀子一扔说道,“图什么呢?”
“可是您自己都说了,”唐格拉小姐喊道,“他们会判您死刑,会说您罪大恶极,立即处死的!”
“哼!”卡瓦勒康蒂叉起双臂说,“我还有朋友在呢!”
宪兵队长手握军刀,一步步向他逼近。
“行了,行了,”卡瓦勒康蒂说道,“把您的刀收起来吧,我的英雄,我自首,用不着这么虚张声势。”
他伸出双手等着上铐。那两位姑娘已是惊愕失色,眼睁睁地看着眼前这个人渐渐现出他的狰狞面目。这个社交场上的常客脱下了他的外皮,显出了他那苦役犯的真相。安德拉无耻地奸笑着,朝她们转过身说道:“您有什么口信要带给令尊大人吗,欧仁妮小姐?因为我极有可能还要返回巴黎。”
欧仁妮双手捂住了脸。
“喔!喔!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您租了驿站马车一路追我,我可没有怪您的意思……我不是差一点就做了您的丈夫了吗?”
安德拉一边嘲讽,一边走了出去,留下两个离家出走的姑娘自认晦气,只得满面羞愧地听凭人家在一旁指指点点。一个钟头后,她们全都穿上女装,登上她们那辆旅行轻便马车。旅馆原已把大门关上,免得外面的人探头张望,但是大门重新打开的时候,她们还是只得在两道看热闹的人围成的人墙之间,在一双双闪着火光的眼睛注视下,听着那窃窃私语声挤过去。欧仁妮放下车窗的遮帘,但是她虽然眼睛看不见了,耳朵还听得见,那一阵阵讥笑声清清楚楚地传到她耳中。“噢!世界为什么不能是渺无人迹的荒野?”她喊道,一头倒进阿米利小姐的怀里,眼里迸发出愤怒的火光,犹如当年的尼禄,只恨罗马帝国为什么不是万众共一头颅,可以一刀砍尽了事。
第二天她们抵达布鲁塞尔,住进弗朗德勒饭店。这时,安德拉关进巴黎法院边上的监狱已经有一天了。
第183章 法律(1)()
读者已经看到唐格拉小姐和阿米利小姐不慌不忙地乔装打扮,又从容不迫地离家出走,那是因为当时谁都被自己的事弄得焦头烂额,谁也没有心思去顾及她们两人。
我们暂先放下那位银行家,不说他如何觉得破产的幽灵就在他眼前,吓得他满头大汗,也不说他如何记下一笔又一笔巨额亏损账目,现在我们不妨来看看男爵夫人怎么样。刚才的事情对她来说确实是一个沉重的打击,一时间她都被压垮了,但过不久她便去找平时总给她出主意的吕西安·德布雷。男爵夫人确实对女儿的婚事很上心,因为她终于有望可以撒手不管女儿的事了,像欧仁妮这种性格的女儿,只能让作母亲的感到为难。要在家里维持一种长幼分明的等级关系,彼此应有一系列的默契,母亲要让女儿真正听自己的话,自己必须身体力行为女儿树立一种既聪慧又有完美贞操的典范。唐格拉夫人看到欧仁妮目光敏悦,阿米利小姐又在旁边出主意,所以她总是心有余悸。她已察觉到女儿会向德布雷投去某种鄙夷的目光,女儿这种目光似乎说明她知道自己母亲同这位大臣私人秘书之间的那种秘而不宣的暧昧关系和金钱往来。当然,如果看问题更透彻、更深刻一些,男爵夫人也就会知道,欧仁妮之所以讨厌德布雷,倒不是因为德布雷在她仍有父亲当家作主的家里纯属是一个引起流言蜚语的累赘,而是欧仁妮干脆把德布雷归入了衣冠禽兽之列,按第欧根尼古希腊哲学家约前404—约前323,犬儒派主要代表之一,主张“返归自然”。的说法,这是一群两足兽,而柏拉图的说法则比较婉转,称他们为长有两只脚,身上不长毛的动物。
唐格拉夫人有她自己的看法。真是不幸,这世界上人人都有自己的看法,所以谁也不想知道别人的看法。我们说,唐格拉夫人有她自己的看法,所以她对欧仁妮的婚事突然受挫感到非常可惜,不过她可惜的不是因为这门亲事多么合适,多么般配,会给自己女儿带来多大幸福,而是可惜婚事没有办成,也就不能还她自由。于是,我们刚才说过了,她匆匆跑去找德布雷。同巴黎的整个社交界一样,德布雷赶去参加那婚约签字仪式,目睹了仪式最后如何当场出彩,他接着急忙折回他的俱乐部,同他的几位朋友大谈特谈这婚约签字的事。这座号称世界之都的城市,本来就因为易于流言蜚语传播而举世瞩目,而在此时此刻,巴黎社交界的四分之三的名士风流正在喋喋不休地谈论这门婚事。
唐格拉夫人穿一件黑色长裙,戴着面纱,虽然门房斩钉截铁地对她说德布雷不在楼上,她还是登上通往德布雷套间的那座楼梯。其实这时德布雷正急着打消一位朋友一再暗示的意思,那位朋友话里有话,想对德布雷证明,闹出了这么一件触目惊心的风波之后,德布雷既然是唐格拉一家人的好朋友,就有责任把欧仁妮·唐格拉小姐,连同她那200万一起娶过来。德布雷嘴上竭力反对,不过他的神态倒像是,倘若真能把他说服,那也是求之不得的大好事,因为他也常常不由自主地想到过这个念头。但是,他非常了解欧仁妮,知道她那高傲和不受拘束的性格,所以他又时不时采取一种完全属于守势的态度,说什么这样一门亲事是根本不可能的。可是,暗地里他又心甘情愿听凭那非分之想来撩拨。据所有的伦理学家说,世上最廉洁、最纯正的人也会经常不断地为这种非分之想而焦心苦虑,不过,就像撒旦潜伏在十字架背后一样,这种非分之想是在灵魂深处蛰伏等待时机。就这样有朋友在一起,又是品茶,又是玩牌,又是聊天,而且我们都已看到,谈论的又是这样的大事,当然妙趣横生,大家一直呆到凌晨一点钟。
那边在聊,这边唐格拉夫人由吕西安的贴身跟班领到绿色小客厅,她总蒙着面纱,惴惴不安地等着,身边摆着的两只花篮正是她在上午派人送来的。当然还得顺便交待一句,德布雷把这些花重新错落有致地整理和修剪了一遍,所以德布雷虽然不在,那可怜的女人看在他修花的心趣上,也就不怪他了。等到11点40分,仍不见人来,唐格拉夫人终于不耐烦了,于是坐上马车回家。
某一阶层的女人同正走红运的轻佻年轻的缝纫女工有一个共同点,即在一般情况下,她们晚上回家不晚于12点钟。男爵夫人这时回到府邸,就像刚刚离开府邸的欧仁妮一样,都是这么蹑手蹑脚,小心翼翼。男爵夫人心中酸溜溜的,轻轻上了通向自己套间门口的那座楼梯。读者已经知道,她和欧仁妮两人的房间是连在一起的。她非常担心,只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