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督山伯爵:世界文学经典文库-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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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快要到了,风和顺而凉爽,小船以每小时六七海里的速度向前驶去。船渐渐靠近基督山岛,而这小岛仿佛从大海的怀抱中挣脱出来,渐渐变大,透过清晰明净的暮霭,但见岛上重峦叠嶂,仿佛在那兵器库见到层层摞起的炮弹一般,又见山岩间挺立着红红的欧石楠和绿葱葱的小树。至于小船上的几个水手,虽然表面上十分平静,但也不难看出,他们一个个都是见神见鬼似的,用怀疑的目光注视着这巨大的明镜。小船正在镜上滑行,远处天边星星点点有几艘扬着白帆的渔船,宛如海鸥,在海浪尽头颠簸摇荡。
太阳开始在科西嘉岛后面沉落,这时他们离基督山也只有15海里了。小船右边,科西嘉岛上的山峦清晰可见,天际清清楚楚勾勒出参差错落的山峰,这用石块堆砌的庞然大物,犹如巨人阿达马斯托尔传说中的出没在好望角的鬼灵。,在这一叶孤舟前嵬嵬耸立,咄咄逼人,太阳被遮挡,只有残露着的上半截还金光闪闪。阴影渐渐从海上升起,似乎正在驱赶落日的余辉。余辉终于被驱至尖尖的山颠,但又只能像火山喷发的一缕火光暂留片刻而已,最后,阴影冉冉上升,渐渐自下而上把大山蒙罩,科西嘉岛则已变成灰沉沉,越来越朦胧的山峦。半个钟头以后,天色已是漆黑一团了。
幸好这一段海域是船员们常来的,他们熟知托斯康群岛海域的每一块礁石,这时夜茫茫,小船周围只是一片黑暗,弗朗兹不能不提心吊胆起来。科西嘉已是无影无踪了,然而基督山也是匿影藏形。但是水手一个个像大山猫,似乎都能暗中看物,舵手正把着舵,没有丝毫犹豫的样子。太阳落下后又一个多钟头,弗朗兹觉得左边四分之一海里远的地方有一团黑乎乎的什么东西,但又认不出究竟是什么,他又怕把浮云错认为陆地引致水手笑话,一直没有开口多问,突然间,岸上闪出一大团亮光,那陆地倒像是一朵云,可是那火光并没有像流星转瞬即逝。“这亮光是什么回事?”他问道。
“嘘,别出声!”船长说,“哪是火光。”
“可你告诉我岛上是没有人烟的呀!”
“我说的是岛上没有人长住,可是我也说了,这岛是走私贩子来歇脚的地方。”
“海盗也来?”
“海盗也来,”加塔诺故意把弗朗兹的话又说了一遍,“所以我已经吩咐驶过岛不停,您看见了吧,那火光已拉在我们后面了。”
“可是这火,”弗朗兹接着说,“我倒觉得这应该让人放心,而不是让人担心,假如有人不想让人看见,那就不会生火的。”
“嗨,这话等于没有说,”加塔诺说道,“就说您能在黑暗中辨明这岛的方位,像这么一点火光,不论在岸边,还是在皮亚诺扎岛都看不见,只有在海上才能看见。”
“所以你担心,这火光说明我们会遇上坏人?”
“这倒要弄个清楚才行。”加塔诺说,两眼紧紧盯住那陆上的星火。
“怎么弄清楚呢?”
“您过一会儿就知道了。”
说到这里,加塔诺跟同伴们商量了一下。他们谈了5分钟,接着一声不响悄悄操作起来,小船掉转头,朝来的海路折回过去,几秒钟后火光不见了,被陆地上一片隆起的高坎挡住了。这时舵手转舵,小船又改变方向,眼看着小船向小岛急驶过去,转瞬之间船离小岛不过50多步的样子。加塔诺放下帆,小船就不动了。一切动作都不带半点声响,而且从船改变航路以后,船上不曾说过一句话。上这儿来是加塔诺提出来的,所以他把一切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四个水手的眼睛一刻也不离他,同时又都把桨预备好,显然,他们都已作好准备,一旦出事可立即划桨,四周一片漆黑,要逃倒也不难。至于弗朗兹,还是像刚才我们说过的那样镇静,他检查了一下他的武器,他一共带了两枝双铳枪和一枝马枪,这时他全都给装上子弹,最后又检查了一下扳机,于是静静等着。
与此同时,船长脱下厚呢上衣和衬衫,紧了紧裤腰带,他本来就是光脚,也就没有鞋袜可脱。他这一身装扮完,或者更确切地说卸装完,伸出手指贴在嘴唇上,示意保持绝对寂静,然后慢慢滑进海水,极其小心地朝岸边游去,边上根本听不到一点儿声响,只有顺着他划水激起的粼粼水波才能看到他的影踪。转瞬之间水波也不见了,显然他已上了岸。小船上的人都静静等着,半个钟头后只见岸边又激起跟刚才一样的水波。水波渐渐向小船逼近,不一会儿,加塔诺用力划了两下便回到船上。
“怎么样?”弗朗兹和水手们齐声问。
“好家伙,”他说道,“是几个西班牙走私贩子,还有两个科西嘉强盗和他们在一起。”
“这两个科西嘉强盗怎么跟西班牙走私贩子混在一起呢?”
“嗨,上帝啊,”加塔诺接着说,声调中充满了基督教徒的那种深厚的仁慈,“阁下,人得互相帮助才行。强盗在陆地上常常被宪兵或手持马枪的大兵追急了,嘿,他们发现前边有条船,船上又都是我们这样的大好人,于是过来求我们让他们上我们这飘泊不停的小屋来做客。人家已被逼得走投无路十分可怜,见了能不救吗?所以我们接他们上了船,为了绝对安全,我们就驶向大海。我们不费什么劲,可是我们自己人的命得救了,至少是自由保住了,到时候,他们念着我们帮过忙的情分,会告诉我们哪个地方好,我们可以到那儿去卸货,又不会招致好打听的人来找我们的麻烦。”
“啊,原来如此,”弗朗兹说,“你也干点走私的活,我亲爱的加塔诺?”
“唉,有什么办法呢,阁下?”他说道,嘴上挂着一丝难以形容的微笑,“既然要过日子,就得什么都干一点吧。”
“那么,现在基督山上的那些人,你跟他们熟不熟?”
“差不多吧。我们做水手的,就像是共济会会员,凭某种暗号可以互相认识。”
“你觉得,我们也上岸去,会有什么担心的吗?”
“一点都不用担心,走私贩子不是贼。”
“但是,那两个科西嘉强盗……”弗朗兹说,心里正在盘算会有什么危险。
“唉,我的上帝,”加塔诺说道,“做强盗可不是他们的错,那是当局的错。”
“怎么会呢?”
“这不是明摆着的嘛!人家没干什么,不过是剥了一张皮,于是没完没了地追捕,好像科西嘉人的天性就不该报仇似的。”
“剥了一张皮是什么意思?是不是杀了人?”弗朗兹追根究底地问。
“照我说是杀了一个仇人,”船长说道,“这可不是一码事。”
“好吧,”青年说,“我们去找走私贩和强盗要个地方住吧。你估计他们肯吗?”
“一定肯的。”
“他们有多少人?”
“四个,阁下,加上两个强盗,一共六个人。”
“唷,正好和我们人数相等。假如这几位先生对我们不客气,我们还是势均力敌,所以还能制住他们。好吧,最后说一遍,上基督山。”
“是,阁下,可是您能不能让我们先准备几手?”
“还用说吗,老兄?要像涅斯托尔2荷马史诗中的军事首领,前者以深谋远虑着称,后者以诡诈善战着称。那样多谋,像尤利西斯2那样慎重,我不但允许,而且鼓励你们这样做。”
“那好!现在起不许出声!”加塔诺说道。
第52章 水手森巴(2)()
船上都不说话了。像弗朗兹这样明白事理的人,都会知道现在这种情况不见得危险,但不能说不严重。他现在是孤身一人,四周一片漆黑,又置身于大海之中,跟他在一起的水手都不知道他是谁,没有任何理由要尽忠于他,但他们知道他腰里缠着几千法郎,另外,且不说是出于羡慕,至少是出于好奇,他们屡次拿起他的几枝枪左看右瞧的,当然,这些武器也是漂亮。再说,他上岸登上这小岛,可是除了这几个水手之外再没有别的人陪他,而这小岛,名字倒是很有宗教的意味,但有这帮走私贩子和强盗在,看来能给弗朗兹的款待,只能是基督在髑髅地《圣经》中基督受难的地方。得到的款待了。况且,船直往水底沉的那种故事,他在白天听来觉得不过是言过其实,但在夜里想来似乎很有可能。所以,处于这两种危险之中,虽然可能只是一种臆想,他已是眼不离那几个水手,手不离自己的枪了。
这时船员又扯起帆,小船在刚才来回走过的航路上行驶。现在弗朗兹对黑暗已有点适应了,能看清小船正贴着巨大的花岗岩走,接着船又一次驶过一个峭壁突出的岩角,他看到了火光,比刚才亮多了,周围坐着五六个人。火光一直照到海上差不多百步远的地方,加塔诺让小船贴着光,但又不离开黑处,然后当船行到火光的正前方的时候,他把船头对准火光,猛地冲进光环,一边唱起一支渔歌,他一人唱一段,其余的水手齐声和一段。歌声一起,火堆边上坐着的几个人立即站了起来,朝岸边可以停泊的地方走去,眼睛紧紧盯住了那小船,显然是在判断来者的实力和意图。不一会儿他们似乎觉得检查得差不多了,除一人仍在岸边站着外,其余的人都回到篝火边上坐下,火上正烤着一整只小山羊。小船离岸边20来步远的时候,站在滩头的那个人像哨兵遇见巡逻兵一样,机械地端起马枪,用撒丁语喊了一声:“哪一个?”弗朗兹镇静地给他的双铳火枪上了膛。加塔诺和岸上那人交谈了几句,弗朗兹根本听不懂是什么意思,不过显然是在说他。
“阁下,”船长问道,“您是愿意通名报姓呢,还是隐姓埋名?”
“我的名字绝对不能说出来,”弗朗兹说道,“只说我是法国人,乘兴游览玩玩。”
加塔诺把这答话传了过去,哨兵对坐在篝火边的一个人吆喝了一下,那人立即站起来,走到岩石后边便不见了。谁都没有说话,好像各人都在忙自己的事,弗朗兹忙着收拾上岸,水手忙着收帆,走私贩们则忙着烤他们的小山羊,看上去好像谁都不在意,实际上都在打量着别人。突然,那个走开的人从他刚才走开的那个地方的对面回来了,用头向哨兵示意,哨兵朝小船转过身,简简单单地喊了一声:“sacmodi”。意大利语中的sacmodi是翻译不出来的,意思很多:请过来,请进,欢迎您,请像在自己家一样,您是主人,等等,这跟莫里哀引用的那句土耳其话一样,使那些醉心当贵族的资产者大吃一惊,因为短短的一句话竟包含着那么多的意思。
水手们不等再喊第二遍便使劲划了四桨,小船靠上了岸,加塔诺一跃跳上岸,同那哨兵低声交谈了几句,其他几个水手也陆续下了船,最后才是弗朗兹上岸。弗朗兹自己背了一枝枪,另外一枝由加塔诺拿着,马枪则由一个水手拿着。他那一身打扮半似艺术家,半似花花公子,没有引起这些东道主的任何怀疑,也就没有唤起任何不安。他们把小船在岸边拴好,然后向前走了几步,想找个舒适一点,可以露宿的地方,但看来他们正要走过去的那个地方不合当哨兵的走私贩子的心意,只听得他朝加塔诺大声喊道:“请你们别在那儿。”加塔诺结结巴巴地说了声对不起,也不坚持,转身向对面走去,这时两个水手在篝火上点燃几支火把,准备照路用。
他们大约走了30步,在一小块空地上停下,空地四周全是岩石,上面挖了一些可能当座位用的小坑,有点像战士蹲着警戒用的坑穴。四边是一片腐植土,长着几棵矮矮的橡树和几丛密密的香桃木。弗朗兹把火把朝地上照去,看到一堆灰烬,他就清楚了,自己不是第一个找到这块舒适平地的,这可能早已是基督山岛上来无影、去无踪的游客常到的栖息地。他原先准备遇上什么麻烦事的,现在却丢置脑后不顾了。他一踏上这块陆地,一看到这些东道主的架势虽不友好,但也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原来的担忧都已烟消云散,旁边篝火上正烤着的小山羊香味扑鼻,他现在的注意力已转到食欲上了。他把这新情况稍稍向加塔诺提了两句,加塔诺回答说,弄顿饭晚太容易了,船上有面包,酒,6只山鹑,只要生起一堆篝火,就可以烤着吃了。“而且,”他接着说道,“假如阁下觉得这小山羊的香味馋人,我可以给他们两只山鹑换一块山羊肉。”
“可以试试,加塔诺,”弗朗兹说道,“你真是生来就是经商的高手。”
这时水手们已捡了好几抱的欧石楠和香桃木以及橡树的青枝,点着了火,升起一堆很像样的篝火。弗朗兹一边闻着山羊肉的香味,一边不耐烦地等船长转身回来。船长转身回来,然而朝弗朗兹走去的时候一副忧心忡忡的神态。
“怎么样?”弗朗兹问道,“有什么消息没有?他们是不是不肯收我们的东西?”
“正相反,”加塔诺说,“他们首领听说您是法国青年,就请您去同他一起用晚餐。”
“好呀!”弗朗兹说,“这首领倒是个很有教养的人,我看没有什么要拒绝的,再说我可以把我的一份晚餐带去嘛。”
“噢,问题不在这方面,他有吃的东西,而且绰绰有余,问题是他请您去他住的地方得附带一个很特别的条件。”
“去他住的地方?”青年问道,“难道他在这儿盖房子了吗?”
“那倒不是,不过听那些人说,他住的地方反正是很舒服的。”
“那么,你是认识这位首领的了?”
“听说而已。”
“说他好还是说他坏?”
“好坏都有。”
“见鬼!是什么条件呢?”
“您得让人把您眼睛蒙上,直到他亲自吩咐您的时候,您才可把绑带摘下来。”弗朗兹使劲盯着加塔诺的眼睛,想尽可能地从他眼神中看出这条件背后还有什么名堂。“啊,天哪,”加塔诺看出弗朗兹的心思,于是接着说道,“我懂,这事得考虑考虑。”
“换了你,你怎么办?”青年说。
“我?我本来就背时,我当然会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