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沉沙-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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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里,徐白不免联想到那批和自己照过面的盗墓贼。
会不会又是他们?
如果是,这个盗洞到底代表了什么?
目前谁也无法知道。
经过一整天的整理工作,陆鲲和徐白的脸色也随天色渐渐暗淡起来。
陆鲲咬住一支烟,问徐白:“夯土颜色,气味和质地都有点眼熟。”
徐白没吭声,但点了点头。
的确很像挖掘区墓上的填土。
原本驻地挖掘区刚发现的墓葬由于未失盗,考古队们决定先严密保护。接下来有一段漫长的时间需要收集资料,走访调查,专家们会试图判断墓主人身份,并且根据地质,环境等等分析出那座未开启的墓葬是否适合文物的保存,诸如此类的考量下才会最后决定是继续实施墓地保护,还是对墓葬文物进行抢救性挖掘修复。
可短短十公里的距离,又出现了一个盗洞,并且被直接粗暴炸毁。
这下,大伙儿都慌了。
也越发好奇这个被炸毁的盗洞隐藏着怎样的秘密。
假设这地方也有墓,那这两所墓葬之间又会不会真有什么关联?
第21章 商周遗址()
夜里十点四十分,盗洞附近临时搭建的一个帐篷里,待着两个人。
一个是陆鲲,另一个则是徐白。
早些时候,梁栋和从考古所赶来的另外两个中年学者也在这个帐篷里。其中一个经验丰富学识渊博,他根据村落的地点和大量的历史资料分析,说这个村子有可能是一个商周遗址。
这个结果让陆鲲的心里一沉。
后来两位中年学者被梁栋带到十公里外的驻地休息,因为他们身体不是很好,而驻地的宿舍条件相对会比这里好些。
外头夜黑风高,犬吠声此起彼伏,有点怕人。
帐篷的四周时不时能看见一道道来回走动的黑影。他们身形挺拔,个个壮实,是被紧急派遣到这里武装特警。
徐白捧着一杯热茶,缩在角落里头望着相隔不远的那个男人。
陆鲲手握钢笔,在一张矮桌前盘地而坐,正在埋头画图。
由于白天参与了清理工作,此时他身上还穿着裹满泥土的脏衣服,头上的安全帽也忘记摘下。
这几天高强度的工作令他眼窝有些许凹陷,妒人的睫毛遮住他所有疲惫,他无意识地往烟缸里摸起根烟屁股触在唇上,竟又无意识地猛吸两口。
徐白有点想笑,悄悄放下手中茶杯,走到他身旁。
她弯腰捡起早被陆鲲用胳膊肘怼到地上的烟盒子,轻轻地放在他面前的图纸上。
陆鲲这才发觉身边有人,抬起了下巴。
徐白伸手从陆鲲嘴唇上拿走那根一个小时前就燃烧殆尽的烟蒂,放入烟缸。
陆鲲看眼烟头反应过来,冲徐白勾唇。
他是打心底里觉得幸福。
虽然眼前这个女人一而再再而三的表态,对他的情感已经不再浓烈,但在这样的夜晚,她安安静静地陪他待在帐篷里,心里免不了还是热乎乎的。
徐白蹲下身,胳膊扒拉在矮桌边缘,忍不住淡淡感叹:“你工作起来就像换了个人。”
帐篷里的所有光亮都来源于几个摆放在四周的探照灯,他从徐白又黑又亮的黑色瞳孔里看见自己的形象。
伸手拿掉安全帽,随后扔到一旁,又用手拨几下头发和脸,拍去一些尘土。
“丑不丑?”陆鲲问。
徐白心想:他怎么会丑?当年公认的校草可不是盖的。
她摇头:“不丑,但有点脏。”
“以后你要是和我一被窝,我保准天天洗得干干净净。”
徐白没吭声,低头看他画的图,假装没听见他的话。
陆鲲的绘画水平一流,雪白的纸张上,钢笔落下的地方无比连贯,村落的布局跃然纸上,如同一副大师级别的工笔画外廓。
徐白在纸上迅速找到了自己所在帐篷的位置。
再一看,不远处还画着一个没手把的茶壶图形。
曾经因为迷恋陆鲲,徐白经常会去上考古系的一些公开课,所以对于基础知识她还是了解的。
她指指茶壶状的图形:“上面像茶壶盖的地方叫坟丘,像个包子一样,很好认,你把它特意划掉就是想说墓主人有一定的防盗观念,省去了坟丘。然后这壶身的上半段是夯土层,按照每个墓的不同性,深度也不等。有些比较浅,有些却能深达地下十几米。茶壶的下半段是墓室,茶壶嘴的就是墓道了。是不是?”
徐白说到这,特意望了眼陆鲲。
她实在是好奇,先前两个中年学者和他讨论时,他基本只听不说,可眼下这幅图分明就像已经找准了墓室位置似的。
有点不可思议。
陆鲲望着她,疲惫的眼中擒住一抹淡淡笑意,没吭声。
这下徐白更好奇了,又问:“墓室就在图上的位置吗?你怎么判断出来的?用了这么快的时间哪里可能?”
陆鲲还是不吭声,目光从她写满疑问的脸上悄悄落到她被冻红的小手,心里是真心疼。
他一个快速捏腕,把徐白的身子扯到了自个儿结实的双腿上,又快速拿过桌边的一条军绿大衣盖在徐白身上,像出门时抱婴儿似的,霸道地把徐白裹在自己怀里。
她一愣,抬下巴看他。
陆鲲这才勾唇回她之前的话:“就瞎画的,信吗?”
第22章 是福是祸()
光束杂乱地落在这对没来得及热恋就分手多年的男女身上。
陆鲲对她的情感何尝不是复杂的。
有时连他都弄不清楚,徐白出现在他生命里的那几年,到底是福还是祸。
见徐白不吭声,他低头触到她唇上,含糊不清地重复了一遍。
这太撩人了,不能就此沦陷。
徐白偏过头,拒绝再被他亲吻。
第二天清晨,天蒙蒙亮。
热情淳朴的村民们又要开始新一天的忙碌。
她在睡梦中隐约听见两个声音不算太年轻的妇女正用方言交谈,大笑。
徐白被笑声吵醒。
昨晚放在桌前的图纸也化为碎片,然后被陆鲲捏成一团丢在垃圾桶。
他已不在帐篷里。
徐白拿着脸盆出去洗漱,盆里放着毛巾和竖着牙刷牙膏的杯子。
她往外走,和交班的特警问好,给一些钳着大红盆准备去河边洗衣服的村妇回以同样和善的微笑。
一直走完一条小路徐白才走到口水井旁。
陆鲲就站在井前。
淡淡的晨雾正包裹着他。
此时还没有阳光的踪迹,他打着赤膊,穿着裤头,用比自来水更为寒冷的井水快速浇自己的身体。
“你不冷?”徐白问。
“凑合。”陆鲲一笑而过。
——
之后的几天,因为挖掘区的临时变故,实习生们被提早送回学校等通知。
考古所,文物局下来了不少有点年纪的专家,梁栋每天都会准时和大伙儿赶来村里,继续着盗洞的清理和分析工作。
中午时分,大家在村长家吃大锅饭。
一群人围在桌前,谁也没去坐凳子。因为饭桌实在不大,大家就站在桌边,或者干脆夹几筷子菜去院里蹲着吃。
鸡肉是村长自己喂菜叶养的,菜是地里直接拔的,柴火烧的大锅子不管煮饭还是做菜都香得很,他还拿出粮食酿的米酒招待大家,很快就和考古队的人混熟了。
他扒口饭,好奇地问陆鲲:“小师傅,咱这村地底下真有老墓吗?”
陆鲲是唯一还没吃饭的人。
他工作时手臂被划伤,落出个巨大的口子,梁栋让他去镇上医院包扎,被陆鲲给拒了,于是梁栋只好从村里的一户村民家里找来可能过期很久的医用纱布递给陆鲲。
村长问他话的时候,他正撸起手臂,用矿泉水瓶冲洗手臂上的伤口。
陆鲲已经确定下面有墓,最直接的原因他多年来谁也没告诉,包括一道的研究人员。
他笑笑,只说:“可能性不小。”
村长笑出褶皱:“唉,到底是学一行吃一行饭。都没挖到棺材你们就能知道哪地底有货。早知道我那时候就让儿子也去学考古。挖到宝贝那不是发财了?”
“看来普通老百姓对我们的职业误解很大。”陆鲲放下瓶子,从塑料袋里抽出纱布,拉住一头往手臂上裹。
村长挠头:“不一样都是挖宝吗?”
撕拉一声,陆鲲用嘴将另一头的纱布撕成两截,眼神锐刺刺的:“考古人不买卖古物,不会私下因为商业用途去鉴定古物,挖到什么古物更不会私藏在家里。”
村长撇下嘴:“我就不信你们这些专家,家里头一件宝贝都没有。”
第23章 再遇三哥()
陆鲲这时候已经完成了包扎的过程,他撸下袖管,笑笑说:“爷爷留过一块老玉,但年头不超过八十年,不值钱。除了它,我家里连一枚外来的古币,一件古瓷都没有,仿制品倒是放了不少。”
村长不信:“你们这些文化人就是会说话。真真假假就你们自个人心里清楚。其实你们和盗墓贼有啥区别,不都去挖人祖坟?不过你们挖那是合法的,贼挖那是犯法的。老汉觉得,都挺缺德啊。”
村长其实没有恶意,他说完指指陆鲲的手臂:“你手伤了别乱动,老汉给你去盛碗饭。”
陆鲲没再吭声,这么多年下来,和村长一样认为的人也不是一个两个。
其实通过考古团队抢救回来的文物,没有一件流入市场买卖,因为那是历史和文明的传承。很多学术研究在制造业,医药业等都起了很大的作用,最后造福的还不是这些误解他们的普通人。如果考古研究没有存在的意义就不会被承认为一级学科。
村长进屋后,徐白走到陆鲲身边,指指他手臂:“这么简单处理靠谱吗?怎么老受伤?”
上次是手指,这次又是手臂。
陆鲲瞅她一眼,笑着嘀咕句:“命太苦。”
徐白听着怪怪的,总觉得陆鲲这三个字是另有所指。
下午的时候,盗洞终于被完全清理干净。
陆鲲的身体素质是所里最好的,他主动打头阵钻进盗洞,并让其他人在盗洞外等候。说是试图勘探这盗洞的尽头是连接棺椁处,还是单纯连接墓道。他必须确认盗墓贼在炸毁盗洞前有没有得逞,才能和大家一起研究下一步的工作。
可谁也没想到,陆鲲这一钻就是四个多钟头,太阳都快下山了,还是没见他出来。后来不知道是他手机没电还是怎么的,突然就联系不上了。
徐白皱着眉头问梁栋:“怎么这么久?”
“半小时前不是通过电话说没事吗?我说小徐你别看陆鲲年纪轻”梁栋把嘴凑到徐白耳边,悄悄指了指在旁边喝水谈话的几个前辈:“不比那几个差。怪只怪考古这行也分辈分讲师门,陆鲲年纪最轻,身体又好,当然得他先打头阵,这万一牺牲了,也总好过那些四五十,七八十,做了半辈子研究的人牺牲好。”
梁栋前面还说得挺正经,后面就不像话了。虽然是开玩笑的语气,但也让徐白越发开始担忧盗洞里那家伙。
她忍不住白他一眼,在盗洞外继续等待。
五点十分,太阳彻底落山了。
村长家临时来了亲戚,考古队也不好意思再打扰。
于是梁栋决定让徐白去镇上买点卤味,啤酒,还有一些消磨时间的小零嘴,类似花生米,五香豆啥的。
他把车钥匙给徐白,然后就没再管她。
徐白开车去镇上,等采购完天已经彻底黑了,市场的后门到时间被管理员关上。
她一样一样往车上搬东西,就剩下最重的啤酒没有搬上面包车。
她弯下腰准备去搬啤酒,视线里突然出现一双男人的手臂。
他帮她搬起了啤酒,放进车里。
第24章 大胆的男人()
他往车里扫了几眼后开始靠近徐白。
徐白反射般往后退,直到后背贴在了银白色的车门,咔嚓一下,车门被关上。
“一个人买东西?”
徐白心里起了怯,没吭声。
他眼睛好像是笑着的,但整个面部表情还是像土匪似的,让人寒毛卓竖。
市场的后门本来人就少,无非是比前门方便停车装货,到了这个点,后门更不会有人来。这种时候碰到他,徐白的心里直打鼓。
他看出徐白的恐惧,笑了,故意说:“天黑了。一个女孩子路上不安全,哥送你。”
一双手臂也在这时搭在徐白单薄的肩上,手肘自然弯曲,显得随意又熟络。
这分明算是一种调戏了吧?
“不用。”徐白抖两下肩,把他的手臂甩开,紧跟着就转过身拉车门。
谁知哐镗一下,刚被拉开一小条缝的车门被他一脚就给踹了回去,银白的车身上立刻凹进个不小的窝子。
徐白心想这到底是小镇,不比那天挖掘区的萧条,出了这片马路上人还是挺多。
想到这里,她提提胆子,平静地转过身仔细看着他那张自带匪气的脸,忽悠道:“上次私下偷挖,我已经报过警了。事后有专门的模拟画像师根据我的描述绘制了你和胖子的画像。我要是你就会走得远远的,还在镇上瞎晃,这么想坐牢?”
他一听,一点畏惧的神色也没露,竟还好奇得问句:“画师水平行吗?能画出哥几分霸气?嗬,要画的不够霸,可得找他事去。”
“你!”徐白气得不轻,这世上怎么还有这样的人。犯了事不急得躲,还大摇大摆滞留在镇上。
这么看来,盗洞被炸保不准真是他和胖子他们干的。
她倒吸口凉气,自己怕是撞上真正的亡命之徒了。
徐白的眉头皱得极紧,无意识地去看他。
比起上回,他这次穿的倒是干净许多,白背心儿外头套了条黑色的外套,裤子看上去挺紧,把他两条腿包得有直又长,腰上系条酷奇的皮带,总感觉不像真品。发蜡把他的刘海整齐得往后倒,看上去还算精神。
“上次没活埋成我,打算今天再来一次?”徐白豁出去了,扯着胆子直接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