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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部分

一身孤注掷温柔-第142部分

小说: 一身孤注掷温柔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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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母亲去世之后,你父亲又昏迷了四天才醒过来。我跟你说这些,是不想让你恨你父亲,我宁愿你恨我。”

    顾婉凝猛然把手抽开,噙着泪别过脸去:“你说完了吗?”

    陶淑仪踌躇了一下,道:“你要是不急着走,我还有几句话想跟你说。”

    顾婉凝仍旧偏着脸不肯看她:“你说吧。”

    “之前你带话提醒你父亲,或许是血浓于水你顾念骨肉亲情,也或许是你厌弃邵朗逸他们拿你的名声作耗,不管怎样,我都要谢谢你。可你有没有想过,你这一句话,会改变多少人的生死?”

    顾婉凝面色一变,转脸凝视着她,陶淑仪娓娓续道:“倘若没有你这句话,沣南元气大伤甚至是一败涂地,这个时候,你也就不必来了;多了你这句话,替你父亲解了围,但虞浩霆如今的艰难你都看到了。可你父亲也好,虞四少也好,说到底不过是下棋的人,战场上的过河卒子却是性命——谁该死谁不该死,是你能决定的吗?布衣之怒,血溅五步,天子之怒,流血漂橹。不管你想要你父亲做什么,你都要知道,他改变一个决定,就是千万人的性命。你父亲如此,虞四少也一样。”

    顾婉凝默然听了,起身道:“谢谢夫人教诲。或许只有夫人这样的人,才是戴司令的佳配。”

    陶淑仪闻言,寂然一笑:“可是我这样的人,终究不是他心里的人。不过说到这个,我倒有两句私房话想劝你。你母亲的法子虽然不好,可她想的却也没错。如今这个情形,只要虞浩霆还是江宁政府的参谋总长,你都没有可能再嫁进虞家。可是,若有朝一日他失了势,不得不求你父亲庇护,那你就是他的珍宝了。”

    顾婉凝讶异地望了她片刻,只觉得无话可说:“夫人果然是戴司令的佳配。”

    顾婉凝晚饭之前回到酒店,蔡廷初总算松了口气:“小姐,要回江宁吗?”婉凝点了点头,默然在餐桌边坐下,交握的双手撑住额头,她不开口,蔡廷初也不便相询,唯有天花板上的黄铜风扇重复着细微的“吱呀”声响,夕阳一坠入山,金红的霞光亦凝成了暗紫,顾婉凝再抬头时,面上只有沉静:“我给你的那封信呢?”

    蔡廷初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封口的档案袋,撕开封条,把信抽出来递给顾婉凝,她接在手里,轻声道:“借你的火机用一用。”

    转眼间,火舌就将那信吞噬殆尽了。

    沣南的夜晚比白日里更热闹,街边的小吃摊档一铺接着一铺,像河岸上彼此掩映的芭蕉叶,各有各的主顾。沙河粉、马蹄糕、烧卖、炒螺、腐竹糖水咸咸甜甜的食物香气混杂在潮热的夏夜里,伴着绵软南音,叫人心也变得糯糯。蔡廷初陪着顾婉凝在路边吃了一碗杨枝甘露,才慢慢往车站的方向走。

    洒过水的石板路青黑漉漉,几个短衫长裙踩着宽口皮鞋的女孩子从他们身旁经过,扬起一串笑声,顾婉凝回眸一盼,转过脸来,夜色中犹见一弯浅笑。这几日,她笑容绝少,更没有什么欢欣的神色,此时不自觉的一点笑靥像是曳风初开的珍珠梅,色如珠贝,花似江梅,袅袅一枝,偏消得炎炎长夏。蔡廷初慌忙错开自己的目光,脸却已红了,心底一边暗自惭愧,一边庆幸好在是晚上。

    这时,近旁突兀地飘出几句江宁小调,只是唱曲的人却分明是北地口音:“月儿弯弯照九州,几家欢乐几家愁。几家高楼饮美酒,几家流落在街头?”

    他侧目看时,原来是个衣衫褴褛的老者并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手里一把缺了弦的胡琴声音沙哑,那女孩子身上的衣裳也污糟得看不出颜色,手里捧着只破边的瓷碗低头清唱。虽然有个沿街卖唱的意思,却连个卖唱的“体面”都没有。况且,沣南这里哪儿会有人爱听这个?果然,那碗里只丢着三枚铜元,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们自己放进去的。

    蔡廷初看着也觉得可怜,便摸了两个银洋出来,搁在那女孩子碗里,还未及走开,只见那女孩子“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也不抬头,只是一迭声地说道:“谢谢先生,谢谢先生!”连那拉琴的老者也收了胡琴伏在地上,喏喏道谢。

    蔡廷初不料竟引了他们这么大的动静,反而觉得有些尴尬,赶忙将那卖唱的老少二人劝起来,三言两语就打听出了一段飘零故事。原来这爷孙俩是松阳人,为避战祸舍业抛家逃难到关内,一路南下到沣南来投亲,谁知亲戚没找到,盘缠又遭人骗了个精光,百般无奈只有试着在街上卖唱。今天运气不好,大半天下来也才有人撂下两枚铜元,要不是碰上蔡廷初这样的“大手笔”,连夜饭都吃不上了。蔡廷初听着,又掏出五块钱来塞给他们,回头去看顾婉凝,却见她只是凝神望着那女孩子,眉宇间竟是一片哀戚之色,蔡廷初疑道:“顾小姐,怎么了?”

    顾婉凝摇了摇头:“没什么,我想起来一个朋友。”

    蔡廷初也不便多问,两人走出几步,只听身后的胡琴又响了起来:“月儿弯弯照九州,几家欢乐几家愁。几家夫妻同罗帐,几个飘零在外头?”

    蔡廷初见灯光闪过,映出她眼眶微红,只好模糊地劝道:“打起仗来,这样的事情总是难免,小姐也不必太挂心。”却见顾婉凝螓首低垂,依稀点了点头,幽幽低叹了一句:“石壕村里夫妻别,泪比长生殿上多。”

    婉凝回到皬山,连逼带吓暂且稳住了那两个被蔡廷初关了几日的侍从,再转回头来看一一的时候,小家伙已经睡着了,手里捏着前些日子她学着缝起来的布偶熊——这些事情她不拿手,塞进棉花撑起来才发觉那熊脸是歪的,可一一却很喜欢,为了这个还跟叶喆吵了一架。

    起因大概是叶喆评价这只“熊”长得像猪:“是不是因为你属猪,你妈就给你缝了个猪啊?”一一许是觉得自己的心爱之物被侮辱了,立刻反击道:“你才属猪呢!”叶喆挠了挠头:“我是属猪啊,你不是也属猪吗?”一一愣了愣:“你长得才像猪呢!”于是,两个人就在“你像猪!”“你才像猪!”“我不像,你像。”的纠结中,硬是熬了两天都没说话。

    顾婉凝想着,静静一笑,在一一脸上接连亲了两下,一时没有困意,便去翻这几日积起来的信件,才看到第二封,脸色突然一变,手按在信纸上,咬紧了唇也没能忍住眼泪。

    信是董倩从燕平寄来的,从墨水和笔迹能看出是写了几次才写完,而她要说的事情,其实只有一件:汤克秦在松阳摔了飞机。

第214章 惜月/我的良人却已转身走了(6)() 
“今天我听见母亲和父亲说,不幸中万幸,倩倩还没有过门可我宁愿我们已经结婚了,我宁愿我们已经结婚了!”信纸上的字迹潦草得不成样子,被董倩的眼泪湿过,又被顾婉凝的眼泪洇了上去。她不能再往下读,双手按在信纸上,想要说些什么,却不知道该对谁说。正在这个时候,值夜的丫头急急忙忙地赶了过来,悄声道:“小姐,慈济医院那边的电话,说郭夫人临盆,想要见您。”

    月白还算平静,纤弱的身量撑着一波波的阵痛,尽力压制自己的呻吟,顾婉凝握住她的手:“我这就让人打电话去绥江,叫茂兰回来。”

    月白却摇了摇头:“算了,别叫他担心了。顾小姐,你陪陪我吧。”

    顾婉凝自知打电话云云都是说来安慰她的空话,压着心底的酸涩,微笑着道:“也好,等宝宝出来再告诉他,给他个惊喜。”

    月白抚着腹上的隆起,虚软地笑了笑:“大夫说,我这样子还要等上一阵,顾小姐,你能不能把茂兰的信念给我听听?”说着,便伸手去枕边摸索,原来她把那信匣带在了身边。

    婉凝本想推脱,但见她澄净双眸虽空无焦距却有企盼殷殷,转念间点了点头,从匣子里拆出一封来。她一页一页仔细念了,月白虽然阵痛难耐,但颊上也红霞微晕,眼中尽是笑影。

    顾婉凝拿起最后一封,指尖不自觉地有些颤抖,打开来先浏览了一遍,眼底微润,口中却故作惊喜地说道:“哎呀,他连宝宝的名字都起好了。”

    月白忙问:“叫什么?”

    顾婉凝笑道:“你猜猜。”

    月白长长吐了口气:“他起的名字,我都不懂。”

    顾婉凝促狭一笑:“这个只有你懂,他说——如果是男孩子,就叫‘慕白’;如果是女儿,就叫‘惜月’。”

    月白怔了怔,一颗珠子似的眼泪慢慢凝了出来,唇角却向上扬起:“我知道了。”

    慕白,惜月。

    慕白,惜月

    顾婉凝站在产房外握紧了双手,她从不信奉神明,但在这一刻,却无比希望能有一个全知全能的神明存在,会听见她的祈祷。

    那一页页信笺,每一个字都是一道伤口。“可我宁愿我们已经结婚了。我宁愿我们已经结婚了!”“如果是男孩子,就叫‘慕白’;如果是女儿,就叫‘惜月’。”她不知道一颗心究竟可以承受多少痛苦,观者如是,亲者更何以堪?

    我给我的良人开了门。我的良人却已转身走了。

    他说话的时候,我神不守舍。

    我寻找他,竟寻不见。

    我呼叫他,他却不回答。

    婴孩的啼哭是连日来唯一让婉凝感到安慰的消息,然而大夫的话却又将她的心弦抛到了悬崖底。月白虚弱得没有一丝血色,仿佛连睁开眼睛的力气也没有了,听见她走近,睫毛轻轻颤动,嘴唇努力向上扬起:“是个女儿。”

    婉凝挨在她身边坐下,把月白的手合在掌心:“嗯,我已经叫人去给茂兰打电话了。”

    月白吃力地“笑”了一下:“顾小姐,你不用骗我了。”

    婉凝一怔:“月白”

    秋月白用指尖反握了握她的手,唇边犹有笑意,晶莹的泪水却从眼角簌簌而下:“其实,你那天来,我就知道他一定是出事了,他寄信回来,都是算好日子的,七天一封我知道,你是担心我和孩子,顾小姐,谢谢你。”

    “月白月白,你不要哭,你现在什么都不要想,她们说这个时候不能流泪的。”婉凝一时之间不知该跟她说什么才好,幸而护士把收拾妥当的孩子抱了过来,婉凝连忙把孩子放到月白枕边,她知道月白不能视物,一边把她的手牵到孩子颊边,一边尽力用欢欣的语气赞道:“你家惜月好漂亮,不像一一,生出来的时候像个小猴子。”

    月白的手巍巍颤抖着去碰触婴孩幼嫩的脸庞,噙着泪水重复了一句:“惜月”她怜爱地“注视”着身边的小小婴孩,仿佛从那襁褓中汲取到了能量。片刻之后,月白转过脸庞,倏然握住了顾婉凝的手:“顾小姐,我想求你一件事。”

    顾婉凝心事一沉,温言道:“你先好好歇一会儿,别的事回头”

    “顾小姐!”月白急切地打断了她,“我求你替我照顾惜月,我求你!”月白一句“我求你”,顾婉凝忍了许久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好,这几天我替你照顾她,你好好将养,以后”

    “以后惜月就拜托你了。”月白面上泪痕犹在,语调却异常平静,放开了顾婉凝的手,又转过脸去“看”惜月。

    婉凝不愿再说什么无谓的话,更不愿打扰她这片刻的安宁,然而下一刻,她却忽然发觉秋月白的神情有些古怪:“月白,你怎么样?”

    月白缓缓转过头,面上的神情似悲似喜,有些茫然又有些惊骇,细细的眉尖几乎颦在一处,迟疑着问道:“顾小姐,你穿的——是件绿色的衣裳吗?”

    顾婉凝闻言,先是一愕,旋即双手掩在了唇上,又惊又喜:“月白,月白,你能看见我?!”

    月白惘然中破涕含笑,先是转过脸痴痴看着惜月,却又蓦然惊觉了什么,急急去抓顾婉凝的手:“顾小姐,你能不能帮我找”她情急之下,一口气憋在胸腔里,缓了两下,后面的话才说出来,“找找茂兰的照片,我想我想看看他。”

    “嗯,好!”顾婉凝连忙起身出去,叫外头的侍从立刻打电话给叶铮,找一张郭茂兰的照片,马上送到医院来。

    叶铮这些天都在参谋部值班,一接到电话,虽然不明所以,也隐约猜度出一二,可一时之间却想不起哪儿有郭茂兰的照片。因为月白双眼皆盲,郭茂兰怕触她伤怀,两个人结婚的时候也没有拍照。郭茂兰办公桌上倒是压了一张军校毕业时的合影,但乌泱泱一票人,皆是一样的军姿戎装,能看出什么?

    毕业?他焦灼间念头一闪,直奔郭茂兰的文件柜,把锁用枪托砸开就是一通翻找。

    叶铮那边还没有消息,月白眼中的神采却一分一分淡了下去,婉凝把忧虑压在心底,逗弄着孩子吸引月白的注意。但月白却连碰触孩子的力气也没有了,只是勉力把贪恋的目光停在惜月脸上。

    婉凝惊见她不声不响合了眼睛,急忙摇了摇她的手臂:“月白,月白!你看,惜月在笑呢。”

    月白掀了掀眼皮,似叹似诉:“我想,到了那边就算我认不出他,他也会认出我的。你说,是不是?顾小姐,你别担心,我不害怕。有他在,我什么都不怕”

    顾婉凝一面用手拭泪,一面极力抑住自己的哽咽:“叶铮马上就过来,你先别睡,月白,你等一下”

    月白缩了缩身体,聚起全身的力量又睁开眼睛,悠悠一盼,便又合了眼帘,唇角有微薄笑意:“顾小姐,你真是好看。”

    病房的门被匆忙推开,叶铮把手里的东西往顾婉凝面前一递:“茂兰的毕业证,只有这个了。”顾婉凝却没有伸手去接,只是不声不响地坐在床边,一动不动地看着月白。叶铮打量了她们一下,却没看见孩子,心中不由阴云漫起:“怎么了?”

    婉凝抬起头,落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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