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匡胤传-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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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便又鼓动刘承佑下密旨,令驻守澶州的镇宁军节度使李洪义,杀掉郭威在澶州的家属,以及郭威派在澶州护卫家庭的侍卫都指挥使王殷,又下密旨给邺都的马军都指挥使郭崇威、步军都指挥使曹威,让他们举行兵变,杀掉郭威和监军王峻,应允事成之后,擢升他们二人代替郭威和王峻的职务。当下派了供奉官孟业,带了密诏先赴澶州,再赴邺都,通知李洪义、郭崇威、曹威三人。这旨意一下,苏逢吉、李业大吉,立即由李业率领一队禁军,闯入郭威在汴京的府中,将郭威的小妾张氏、幼子青哥、意哥以及大小奴仆六十余口尽皆诛杀,实在是惨绝人寰。
且说孟业领了密旨,哪敢怠慢,带了几个随从,飞马赶路,经奔澶州,来见李洪义。这李洪义乃是李大后之弟,汉幼主刘承佑的舅父,此人靠了家族关系当了节度使,实则懦弱无能,毫无本事。他接到密诏一看,不由吓得脸色苍白,心惊内跳。那郭威的元帅府,守卫森严,侍卫如云,再加上还有一员虎将王殷率兵驻在城内,他如何打得过?弄不好,不但完不成圣旨所托,连自己身家性命也要倒贴上去,因而只是双手发抖地捧着密旨,沉吟不语。
孟业见了这情景,冷笑一声,说道:“国舅爷,难道你办这事没把握吗?”
李洪义摇头道:“那郭府侍卫如云,再加王殷勇武非凡,这事不可冒然行动,只宜……只宜……设法智取。”
孟业道:“应该当机立断,事不宜迟,一旦走露风声,就更难办了。”
二人正在商议,只见守门旗牌官来报说:“都指挥使王殷将军求见。”李洪义一听,吓得面色更加发黄。王殷平常很少来此,如今偏偏在这节骨眼上到来,难道他已得知消息?只得对孟业道:“你先回避,待我应付下王殷。”说毕,招呼下人,先领孟业到跨院书房暂歇。
孟业刚走,只见王殷满面怒气,戎装按剑,带了二十来个卫士,人个个手执兵刃,拥上厅来。李洪义见了,早已吓得几乎瘫倒在地。
俗话说:“没有不透风的墙。”朝廷内发生了执政大臣杨邠等被杀的事,而且满门抄斩,不可能瞒过人们的耳目。王殷这时已接到京内友人的密函,告知了杨邠人及郭威在京家属被杀的消息,让他提高警惕。正在这时,侍卫又来报告,说是由京城来了一位官员,飞马径投李洪义衙门里去了。王殷便带了一队侍卫,经来李洪义帅府探听虚实。
他进入大厅,看见李洪义那样张荒失措的样子,估计其中必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便厉声对李洪义道:“朝廷内出了大事,你可知道吗?”
李洪义浑身发抖地扶着桌子,说:“知……知道。”
王殷见他如此骇怕,心中更为动疑,便怒喝道:“京师派何人来了?”
“御前供奉官孟业。”
“孟业来此何士!”
“这,这……。”李洪义欲言又止。王殷“仓郎”一声,拔出鞘,喝声:“快讲!”
李洪义吓得都尿裤裆了,只得说:“这……这件事,我正准备找将军商议。”说着,从袖筒中取出密诏,双手递给王殷。
王殷看后,把诏书收入怀内,仰天长叹道:“昏君,昏君!受宵小蒙蔽,枉杀元勋大臣,朝纲大乱,可怜汉室江山危矣!”又瞪眼对李洪义说:“你身为皇亲国戚,不思报国,却要助纣为虐,败坏汉室江山,还有何面目见高祖于地下?”
李洪义道:“我怎敢如此,见了密诏,正想找将军商议对策,将军却先到了。”
王殷道:“孟业何在?让他来见我。”
李洪义便派人去跨院叫孟业。不多时,孟业来到,看见王殷站在厅上,吓得扭头要走。
王殷审问孟业,才知道还有一封密诏,当下,命人将孟业行李取来,搜出密诏。王殷看过,对李洪义道:“此事关系重大,必须立刻禀报郭元帅。”
当下王殷分付部下严密护守澶州及郭元帅府,将孟业随从尽皆扣压。自己点起三百骑兵,押解了孟业,同了李洪义,连夜经往邺都,向郭威报告。这时,郭威也已接到京中消息,得知杨邠、史弘肇、王章遇难,自己在京家属全部被杀,登时晕倒在地。左右急救,良久方苏。
郭威急召谋士魏仁浦到密室商议对策。正议间,忽报澶州守将王殷,有机密大事,连夜从没州来,要面见元帅禀报。那王殷本是郭威心腹,当下郭威命令传他一人进入密室。王殷禀报了情况,呈上密诏。郭威看过,递给魏仁浦观看,问道:“这事如何处理?”
魏仁浦道:“公乃国家之大臣,功勋卓著,加以手握重兵,驻扎要地,一旦被奸臣诬陷有谋反之意,这是无论如何口头辩白也说不清的。决不可坐以待毙,只有出兵靖难,诛灭朝中奸臣,然后谨守臣位待罪,方可解天子之疑。”
郭威听后,沉吟不语,半晌方才说道:“举兵之事,非同小可,必须全军官兵上下一致,方可行动,否则徒取败亡而已。现在不知众将态度如何。尤其朝廷密旨让郭崇威、曹威二人谋我,他们态度更是关键。”当下与魏仁浦商议已毕,立刻升帐,传集诸将议事。
不一时众将齐集。郭威当下把京城内苏逢吉、李业等密谋杀死杨邠、史弘肇、王章的事说了一遍,又发下密诏来杀郭威等情,一一向大家说明,然后含泪向大家道:“我郭威和诸位将军,早年都跟随高祖皇帝,披荆斩棘,大大小小,身经百战,才取得天下。后来又与杨、史两公,受先帝托孤重担,竭力保卫国家,如今杨、史两公已死,我又何忍独生?现在既有天子诏书到来,要取我首级,你们可以奉行诏书,割下我的头来复旨,以免受我连累,惹怒朝廷。”
说毕,泣不成声。帐下郭崇威大叫道:“元帅,当今天子年少无主见,依末将看来,这密旨必定是朝内奸臣假借天子名义所发,如果让这伙小人得逞,国家还能安定吗?崇威愿随元帅统兵入朝,涤荡群奸,以清君则,为元帅辩冤。如地帅信不过末将,末将当即自刎于元帅之前,以明心迹,绝不干这不义之事”
说毕,抽出腰中悬剑,横于颈上。
郭威谎忙令人夺下宝剑,对郭崇威道:“老弟息怒,本帅与你共事多年,岂有不信任你之理?不过这出兵入朝是件大事,不可造次,得从长计议。”
王峻早已按耐不住,说道:“事到临头,还计议什么?先把孟业叫来,问清楚情况,然后再兴兵。”
郭威回顾侍卫曹彬,让他去带孟业入帐。不多时曹彬、王殷二人带孟业来到。那孟业却不曾被捆绑,来到帐内,只见众将个人怒目而视,早已吓得发抖。
王峻拍案喝道:“孟业,你这两封密诏从何而来?曾见到天子吗?”
孟业道:“是苏老太师亲自交给我的,却不曾面见天子。”
王峻哈哈大笑,说道:“果是奸臣弄权!”
言方毕,只见柴荣站出来,指着孟业骂道:“当今主上昏庸,信用官小,听信奸言,不念老臣汗马功劳,以至黑白不分,是非不辨,赏罚不明,忠奸颠倒。昨日有闻,史平章全家受害,枢密使杨邠满门灭族,祸及亲朋。如此残害忠良,屠诛无辜,干人共愤,朝野惊恐。如今又奉贼人之计,来谋害元帅。你们这帮狐群狗党之罪、狼子野心之徒,逢迎君上,误国害民,如果让你等得逞,天下岂有宁日?今日该你命丧,来得正好!诸位将军,看我手刃此贼!”说罢,拔剑在手,只一挥,孟业已血溅尘埃,身躯“咕咚”一声,扑地而倒。
这一举动,迅雷不及掩耳,大出郭威意料,他来不及阻挡。手是指着柴荣大声喝道:
“无知小子,轻举妄动,擅自杀死钦差,圣上知道,发兵问罪,我难免灭门之祸,你难道能够幸免吗!你,你,你可是把我逼上绝路了!”
那柴荣受郭威恩宠,才得有今日的身贵荣显。在他眼里,只有郭威,哪有什么皇帝?今日杀死孟业,就是要断郭威的退路。见郭威发怒,他深施一礼,答道:
“元帅,古话说:识世务者为俊杰。当今朝纲大乱,国已不国。元帅乃国之重臣,功勋卓著,如日月经天,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况又雄兵在握,据守重镇,趁此机会,正好兴兵举事,杀入汴京,除奸去妄,另立新君,挽狂澜于既倒,扶社稷于危卵,天赐良机,干载难逢,正是一展元帅神威之时,何言绝路!”
堂下诸将听柴荣这么一说,齐声响应道:
“小将军言之成理!元帅不可错此机会,图王定霸,在此一举。我等愿效犬马之劳,共成大事!”
郭威见群情振奋,心中暗自高兴,但仍然声色不露,面带忧容:
“诸位美意本帅敢不领情,只是怕郭威德薄福浅,谋事不成,日后事败,本帅无存身之地,岂不辜负了诸位一片赤诚!”
只听堂下一人朗声说道:“元帅不必狐疑,诸将所讲,乃金玉良言,应当机立断,共谋大事。某敢保出师必捷,王业必成也!”
郭威看时,说话的原本是幕僚王朴。
王朴,字子让,山东东平人氏,生得面如美玉,目若朗星,身高六尺,相貌堂堂。他幼年曾受异人传授,上晓天文,下知地理,文韬武略,英才绝伦,现在郭肆帐下任参谋之职。郭威对他言听计从,深为器重,而麾下清将,对他也莫不心悦诚服。
郭威见王朴站出来说话,心中踏实了许多,于是说:“先生有何成算?怎知大事必成?请幸教本帅。”
王朴上前一步,娓娓而谈:“某夜观天象,见帝星十分昏暗,汉室江山气数已尽,而邺都一带,旺气正盛,征兆十分明显,元帅兴在此时。故而在此国运衰微之时,幼主昏残之际,明公顺天应时,倡举大业,必将雄兵一起,天下响应,王业必为大帅囊中之物耳!”
王朴一席话,说得郭威心花怒放,愁云为之一扫,即命左右,将孟业尸首抬出掩埋,命众人回房安歇。
郭威主意已定,就在第二天,于大堂设宴,召集麾下将官,饮宴共商起兵之事。酒过三巡,食上几品,一些将官已喝得面泛桃花,郭威举杯在手,说道:“多蒙各位将军错爱,齐心相助,共举大事。本帅主意已决,不日即举兵南下,涤荡奸谗,肃整朝纲,这实在是美事一桩,只是如今本部粮草不足,将少兵微,此行胜败,实属未卜之数,本帅为此焦虑,不知诸位将官有何高见?”郭威话音未落,座中监军王峻欠身而起,将两手一拱,说道:“元帅何必如此多虑,就赁着王某这柄大斧,我愿作为前部,冒死效命,以报元帅!”郭威说道:“王监军神勇,本帅岂有不知?只是这邺镇离汴京六百余里,中间关隘多处,而且有黄河之隔,我们大兵一动,沿路州城必然会飞报京城。汉主发兵,还不足为虑;如果他调动外镇诸侯,将黄河封住,将军虽然胆略过人,恐怕也是有翅难展啊!”
这王峻,生平性如烈火,刚强好胜,喜欢人们夸他勇猛,不爱听人们说他不济。而今听元帅说他杀不过黄河,气得他把一大杯酒“咕咚”一声灌进喉咙,把杯子重重往桌上一放:
“元帅,怎么长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不是王峻夸口,那各路诸候,可有什么能人?我视之有如粪土草芥!此去若不夺取汴京,我便不算天下好汉!”郭威尚未答话,忽听门官来报:“龙捷军都指挥使史老斧求见。”
郭威一听,知道是史弘肇的弟弟史彦超来了,赶忙命左右撤去残席,对门官说:
“快清史老斧,就说我衣冠不整,在二门恭候。”
史彦超随门官来到二门,郭威已率众位将领出来迎住。
只见那史彦超一身素服,头勒孝巾,风尘仆仆,白袍已染成黄色,史彦超望见郭威,急忙紧走几步,来到郭威面前,身躬就要下跪。郭威急忙拉住,说:“你我兄弟,如何行这样的大礼!”
史彦超站起,已是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元帅,你要为家兄和全家报仇啊!……”
郭威把史彦超让到大堂,劝慰史彦超坐下,又将众将一一作了介绍。史彦超哭诉着,将刘承佑杀害他哥哥史弘肇并满门抄斩的事情述说一遍,最后说道:
“小弟被迫弃官去职,携带妻小以及部下亲军三千亡命来投,望元帅念与家兄皆为当朝重臣的同仁之谊,发兵兴师,杀奔汴京,为家兄和我全家报仇,以伸张正义,惩除奸党,不仅小弟永念大德,就是我家兄长,也会泉下感恩。元帅如能义旗高举,小弟必将不遗余力,冒死效命!”
史彦超一番哭诉,泪如雨下。说罢离座,又要跪拜。郭威拉住,对他说道:“贤弟放心,我正与诸将官商议举兵之事,你来得正好,我们共赴国难,当仁不让。就不分彼此了!”说罢,又问彦超妻小及部军何在?
彦超道:“都屯驻于城外南五里铺,不敢擅入,请令定夺。”
郭威忙令柴荣派员前往慰问,迎接入城妥的安顿,然后命重开宴席,为史彦超接风,并商议起兵事宜,举坐欢腾,好不热烈!
几日之内,起兵之事已经安排妥当;命魏仁浦、赵修已等留守邺镇,郭威拜王朴为军师,史彦超为先锋,王峻为左营元帅,郭崇威为右营元帅。乾祐三月二十六日起兵这天,在教场发炮祭了帅施,大军拔营出城,一时旌旗蔽空、鼓乐震天,浩浩荡荡,向南进发了。郭威一向以善战著称,一路南下,拔营取寨,攻打州府,无人能够抵挡,势如破竹。在汴京在等郭威人头的幼主刘承佑,接到的却是郭威杀了钦差孟业的凶信,正在盛怒不息,商议如何对郭威兴师问罪之时,忽又接到北方失守州府逃回官员的急报:郭威已经举兵谋反!刘承佑吓得惊慌失措,急忙召苏逢吉共议应对之策。苏逢吉说道:
“请陛下放心,为臣保举一人,命他去剿除反贼,必定马到成功!”
刘承佑急问:“卿所保举的是哪一个?”
“潼关元帅高行周!”
“高行周可有何能?”
“高行周智勇双全,精于用兵,我大汉第一良将,没有可以和他匹敌的。若用他领兵去,擒郭威如囊中取物也!”
刘承佑一听,心中大悦,舒展眉头道:“好,好,卿家可赶快草诏,朕封他为内外招讨使,率领本部人马,不必来京,径向河北进发,去剿灭郭威。”
苏逢吉又道:“郭威势众,恐怕高行周兵力不足,可再着王皋、刘闵率五万人马,交高行周统领,以便早日克敌制胜。”
刘承佑道:“就依卿所奏,办理去吧。”说罢,他匆匆回后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