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匡胤传-第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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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益津关以西水路渐窄,柴荣所坐的大龙船已无法顺水前进,柴荣一时兴起,便舍舟登陆准备从陆路赶往瓦桥关。
宰相王博谏道:“益津关虽然收复,周围瓦桥关、莫州、瀛州尚未下,这一带郊尚常有契丹游骑小队出没,陛下现身边侍卫队、兵不满五百,岂可轻涉险地,不如等一二日,待都点检张永德,侍卫亲军都来之后,再出发不晚。”
柴荣望着那莽莽荒原,莺啼燕舞,绿柳垂碧不由神往道:“朕一月来,日日坐船,困顿于方丈之内,今日天清气暖,骑马逞驰一番,大有益于心身,何乐不为。”
柴荣说毕,仰天一笑,手指众位侍卫道:“朕即位以来,身经百战,再加上这一批战将保卫,保惧契丹几个散兵游勇!诸卿不必再说。”
柴荣所说的那批战将,指的是供奉官赵匡义、曹彬、潘美、杨信等人,确是个个武艺高强。王溥等人,见柴荣决心已下,不敢再谏,只得调集卫队,簇拥柴荣上马,径奔瓦桥关而来。
谁知这瓦桥关离益津关虽然仅九十里,但途中小河、沼泽到处皆是。柴荣等路径不熟,有时涉水,有时绕道,看看天色已晚,尚未抵达瓦桥关,只好在野一个小村落中暂时住宿下来。
王溥等人捏了一把汗,赵匡义等武将,彻夜不眠地安排守卫,在村落四周巡查。果然有契丹游骑在左右窥伺,只是看见周兵都是精锐骑兵,也不知有大周皇帝在其中,所以都不敢妄动,偷看一番离去。一夜得以平安无事。
次日黎明,方才起程赴瓦桥关。到达之后,才知契丹瓦桥关守将姚内斌,与赵匡胤打了一仗,钦服赵匡胤的勇武,因而已率众投降。柴荣使进驻瓦桥关。
次日是五月初一,李重进、韩通等,才陆续引大军到来。更可喜的是瓦桥关以南的莫州和瀛州,见北方与契丹联系之路已断,四周都在周兵包围之下,州刺史刘楚信,高延晖也前来献表归降。同时,韩通所领陆路兵马,经过益津关东边的淤口关时,收服了守将,也一同前来朝见。至此,拒马河以南的三州三关数百里的土地,都已克复,使后周领土从沧州到定州一线,一直向北推进到拒马河岸了。
柴荣初战即获得大片领土,心中十分高兴,便于瓦桥关内行宫设宴,大赏群臣,商议北进取幽州之计。
枢密使魏仁浦谏奏道:“陛下自离京以来,仅三十二天,兵不血刃,便取得了燕南三州三关之地,实是空前的丰功伟绩。现在契丹精锐骑兵主力,全集中在幽州以北,我军不宜深入。还望陛下暂时班师为宜。”
柴荣听后,很不高兴地说:“自四月十六克复宁州以来,半个月内,契丹守将纷纷来降,说明契丹虽占有领燕云十六州之地,已二十余年,但人心并未归服,所以我军可顺利推进,如入无人之境。眼下距幽州已近,如果退走,前功尽弃,应乘胜挺进,直捣幽州,以先复领土,了朕一大心愿。”
当下不采纳魏仁浦意见,却命先锋指挥使刘重进,领一支兵马先过拒马河上架桥,以备大兵过河,挺进幽州。
刘重进去后,柴荣仍不放心,便带了赵匡胤等将,骑马飞驰一百余里,去固安视察架桥情况。直至日暮,方才返回瓦桥关。
本来,柴荣一天骑来回奔跑二百余里,气力已感不支,在回来路上更觉得头晕不止,勉强支撑到了瓦桥关,便晕倒在马背上,下不得骑来。赵匡胤等将慌了,连忙将柴荣扶下马来,抬入行宫,召随军御医诊治。魏仁浦等闻讯,纷纷前来探视。御医道:“陛下之症,仍是操劳过度,伤及心脾,以致旧病复发,一是必须静养,二日防止受寒。一切军旅杂务引起思虑之事,都应摆脱,否则很难痊愈。”
魏仁浦遂与大家商量,暂停在安阳河架桥。大军屯驻于瓦桥关,待柴荣病体略愈再定行止。
在这一段时间,柴荣忽而清醒,忽而又昏睡,在御医认真调治下,经过十余日的休养,身体才略有好转,勉强可以理事了。
这天,有成德军节度使差人来报说,由于周军北征,契丹主十分恐惧,派了使者传书北汉,让北汉出兵侵扰周军后方,与契丹夹击周兵,现北汉已出兵井隆,侵入镇州附近了。
柴荣闻报,担心北汉兵切断周兵归路,使差李重进领兵二万,增援镇州,阻击北汉兵东进。
差走李重进以后,柴荣心中略安,便想继续北进。可是众大臣均中以劝阻,认为柴身体欠佳,虽在恢复,仍不宜立即出兵。
柴荣无法说服大臣,也自知身体虚弱,没奈何,答应再休养一段。
他为此百无聊顿。这天晚上,独自坐于行宫,想看一下北方地图,以琢磨下形势。一于是便打开公文袋,找地图来看。谁知一掏之下,从中却掏出一个木牌来,上有朱书“点检为天子”五个字。
柴荣看后惊疑不定,暗想空公文袋,除了自己,任何人不准擅开,而且行宫内外,戒备森严,此牌由何而来,谁人竟敢将它放入公文袋内!他越想越怒,打算叫侍卫和太监来查问。但继而又一想,这件事还是不要声张为好,免得泄漏出去,引起将士议论,动摇军心。于是叹了一口气,仍将木牌放入公文袋中,闭目深思,看地图的兴趣也打消了。
柴荣暗想,现在任殿前都点检的,乃是张永德,难道他想要篡位不成?又想到当初的石敬瑭,不就是后唐明宗的驸马,结果篡唐称帝。这张永德不正是郭威的驸马吗?莫非他真要篡夺朕的天下?”
想来想去,心神不定,不觉又昏厥过去。第二天,又卧床不起。
王溥、魏仁浦,赵匡胤等闻知,都来探视。那柴荣只是躺床上苦笑,却不对诸臣说一句话。
魏仁浦等见世宗病体又重,只得与众文臣武将商议,一致认为柴荣病情加重,再停留在北地,已无意义,还是早日回京,调养为上策。于是一同来见柴荣,恳求班师。
柴荣也自知身体不行,无法再指挥作战,更加上疑心张永德可能要篡位,留他在后方身边,掌握军事大权,总不放心,便同意班师。
于是下旨,将益津关改为霸州,瓦桥关改为雄州。此乃用雄霸北方,来纪念此次北征之意。并任命韩令坤为霸州都部署,领兵五万,驻守霸州御契丹,任命义成军后陈思让为雄州都部署,领兵三万,驻守雄州,配合韩令坤防御契丹。一切安排妥当,遂于五月初八日从雄州班师回京。
途中经过澶州,宣布免去张永德殿前都点检职务,保留他镇宁军节度使职务。任赵匡胤为殿前都点检,慕容延钊为殿前副都点检,至此,赵匡胤遂得到了后周最高军权。
五月三十日,柴荣回到了汴京,但是病情却更加恶化了。尽管在这几天内,李重进派人来报捷,说大败北汉兵于井径,北汉兵已退回太原,驻守潞州的昭义军节度使李筠也来奏报,攻占了北汉的辽州,柴荣脸上绝无喜色。他心中终久抹不掉“点检作天子”木牌的阴影,近几十年来,朝代更迭,梁、唐、晋、汉、周,已换了五个朝代,难道自己的周朝也不能持久吗?柴荣自信自己乃英明之主,超过这五代十余个皇帝中任何一个,即使常被人称许为英明帝王的后唐庄宗,无论文治武功,也都难与自己为比。如果周朝被别人所篡,他能甘心?
他苦思焦虑,使病一天一天重下来,回京以后,有时还可以下床活动,最后发展到无法下床了。他终于明白,自己这病是不能好了,不得不考虑后事。
没有太子,儿子宗训、宗让,由于年幼都没封爵位,一旦自己故去,谁来当皇帝?所以,安排皇储,已是迫在眉捷的事了。
于是,六月九日发下诏书,晋封符贵妃为皇后,儿子宗训为梁王,领左卫上将军,幼子宗让为燕公,领左骁卫上将军。他以为儿子宗训年才七岁,无法处理朝政,立了皇后,便可保护幼子,垂帘听政了。
他又想更换宰相,总是想不起合适的人来。无办法,又下了诏书,加任宰相范质、王溥兼参知枢密院事;而枢密使魏仁浦则加以兼任中书侍郎,同平章事,也就是相当于副宰相,让他们互相约制,不能集大权于一身。
到了六月十九日,柴荣觉得自己身体急骤衰退,知道大限已到,便急召范质、王溥、魏仁浦、赵匡胤四人入宫。
柴荣道:“朕自知身体已难康复,如果不起,望诸卿竭力辅佐吾儿宗训为皇帝,继续努力完成统一中国的计划,则朕便放心了。另外,王著是朕在藩第时的旧属,忠实可靠,如朕不起,当用他为相。切记,切记。”
这一段话说完,柴荣已气喘嘘嘘,不言语了。
范质等只好下拜哭泣,求柴荣好好保重身体。说了一些安慰话,便告辞出来了。
出了殿门,范质对王溥等道:“王著这人是个酒鬼,终日醉昏昏的,如何能当宰相?这事望诸位不可泄漏,已免产生不必要的麻烦。”
四人出宫不久,又突然有宫内太监飞骑来召,传皇后懿旨,柴荣已经晏驾。速速进宫议定大事。
四人虽然心中已预料柴荣不久于人世,但是刚刚见过,猛听此消息,也吃了一惊,慌忙进宫。
来到寝宫门餐外,已听到里边哭成一力。四人入内,只见柴荣静静躺在床上,合眼长眠了。这个五代时最英明的皇帝,死时才三十九岁。
符皇后见他们进来,哭着道:“万岁驾崩,后事如何办理,请众卿速拿主意。”
范质跪奏道:“国不可一日无君,臣以为明日早朝,即宣布遗诏,扶梁王即皇帝位,然后,议办先君丧事为妥。”
符皇后道:“即依卿等所奏,进行准备。”
六月二十日,柴宗训即皇帝位,追溢柴荣为“睿武孝文皇帝”,庙号世宗。陵墓选在郑州以南郭店周太祖郭威墓的一侧,称为庆陵。这场丧事,一直办理到十一月初才算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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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陈桥驿兵变
正月初一,派赵匡胤领兵出征,将士们怨声载道,恰好这天又碰上日全蚀。苗训等利用这种天象,导演了一出戏。黎明,赵匡胤从梦中醒来,才知道自己被部下拥立为皇帝。
年方七岁的孩子当了皇帝,虽有符太后垂帘听政。但她一直处在深闰之中,不闻外事,哪里能有主见。这样的孤儿寡妇,只有听从大臣摆布罢了。
国家暂时平静无事,没有兵马出征,行政大权当然落在范质、王溥等人手中。这范质倒是忠心耿耿为后周效力。只是会办具体事,眼光却不那么敏锐。
这天,他忽然接到右拾遗郑起给他一封陈述政见的信。内容说:“目前圣上新立,主幼国疑,近几十年来,改明换代,无不是因为主上年幼,缺少威信,而手握兵权,战功卓者的武将,乘机而被拥戴,当了皇帝。要巩固我大周天下,应注意削去一些禁军将领的兵权。比如殿前都点检赵匡胤,足智多谋,功勋赫赫,在禁军之中,有崇高威望。像这样的人,应多加提防,不可使久领大军,以防生变。”
范质看了这封书信,不由笑了一笑,心中暗想,赵匡胤虽然战功显赫,官位已到禁军统帅,但毕竟尚年轻,资历不足,现在禁军将领中,数以几十计的老将,大都是在太祖郭威时就当了节度使,那时赵匡胤还不过是晋王府的一个小小供奉官。现在虽然官阶高升,那些老资格的节度使们如何能服他,不足为虑。”
但是,范质心中最害怕的就是现任西南路招讨使,检校太师的向拱。这向拱,就是向训。在幼主柴宗训当皇帝后,为了避皇帝讳,才改名为向拱。向拱资历深厚,官位已至太师,可说是地位无以复加了。而且他在世宗征淮南时,总是他在京主持一切,世宗从淮南回京,又让他去淮南坐镇,简直成了世宗的替身。这倒不可不防。
他思想已毕,便拟了一个武官的调整的方案,奏报符太后批准后宣布出来,
以李重进领淮南节度使,韩通领天平军节度使,赵匡胤领归德节度使,这些都是兼职,虽原来职务未免,但无战事之时,都要出京就任地方职务了。
唯有同拱,则免去了招讨使的实职,保留太师的荣誉官衔,任命为西京留守。地位崇高,但没了统帅禁军兵权,到西京洛阳上任去了。
这一处理,范质以为万事大吉,岂知一场风暴却在悄悄地酝酿着。
不觉已是腊月,赵匡胤去宋州归德军处理政务。殿前司的参军苗训和楚昭辅,因主将不在,除了处理日常公文外,闲暇无事,便信步到街上出游,择了一座酒楼,在雅座中小酌消磨时光。
三杯下肚,忽听隔壁雅坐中有人在议论。
一个人问:“郑兄,你说的那消息究竟可靠吗?”
另一个沙哑嗓子,显然酒已喝多了,说道:“绝对可靠。是宫中王太监亲自给我说的,他是从司礼秉笔太监窦公公那里听到的,为此事窦公公亲自启奏给大后,太后也看了,让窦公公烧掉。”
另一人问:“你们说的是什么事?”显然是第三者。
沙哑嗓子说:“是这回事。在世宗皇帝驾崩之后,窦公公整理圣上遗物,从一个图囊中,找出一块木牌,上书‘点检为天子’五个字。”
第三者阿呀一声说:“‘点检作天子’那是指赵匡胤呀!”
沙哑嗓子说:“不是。那图囊装的是契丹边境作战地图。世宗北征回来,已经病重,根本没动过图囊,显然是在北方边境时已经放进去的。那时点检不是赵匡胤,而是张永德。”
第三者又说:“那么说,那时世宗皇帝是有意让张永德当皇帝了。”
沙哑嗓子说:“也不是,大概是世宗不愿张永德当皇帝,所以北回来,在澶州便免去了张永德的点检职务,只给他一个节度使名义,不让他进京了。回京后,马上立梁王为太子,可见是防止张永德当皇帝的措施。”
第三者又问:“那么那木牌从何而来?”
沙哑嗓子说:“那只有天知道了,不过据小弟分析,也许是张永德想当皇帝,制作了这木牌,以造舆论,被世宗查了出来,才收回的。”
第三者道:“其实,张永德当天子也未必不好,他本是太祖皇帝驸马,有半子之份,而世宗皇帝,只是太祖娘家侄儿,虽然被太祖收为义子,从亲缘上看,也未必比上张就德近。”
沙哑嗓子说:“不能这样说,皇帝是那么容易当的?要论人才,不能论亲疏,还有个李重进,乃是太祖外甥,一直是太祖得力臂膀,后来太祖在弥留之际,招世宗和李重进入内,让李重进向年轻于他的世宗跪拜,以定君臣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