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界客栈-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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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从来没吵过架拌过嘴,你凭什么说是我杀了她!”他的愤怒看在唐一凡眼里并不能为他开脱,反而加重了唐一凡的疑虑。也许是警察的通病吧,和死者有过过节的人要怀疑,但有时候和死者关系亲近的人嫌疑更大。唐一凡说,“这能说明什么呢?因爱生恨的情杀案我见多了,爱不成就毁了她,真不知道你们这些年轻人在想些什么!”
楚笑白打量了唐一凡两眼,虽然他的职业让他在外面风吹日晒加速老化,但看起来也不过三十出头,说出话来却像老头子一样,一口一个你们年轻人,楚笑白不禁笑了出来,问道,“那你多大?”唐一凡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只好换出审问嫌疑人的那一套,问道,“上个星期日,也就是十八号,你在哪里,做了些什么,谁能证明?”楚笑白想了想,唐一凡说的正是他在荒漠里寻找陨石的时间。楚笑白在巨大的登山包里掏掏摸摸,终于找到那张可以证明他清白的火车票,递给了唐一凡。唐一凡只看了一眼就放在旁边,对楚笑白说,“我们会核实你是否真的上了这趟火车,你回忆一下,广依萍生前有没有人和她有过节,或者是她无意中得罪过什么人?同事也好,上司也好,朋友也好,还有她有没有因为遇到小麻烦投诉过谁?我曾经遇到过一起案子,死者因为商场导购的服务问题投诉,结果让那位导购失去了工作,导购一气之下杀了他。”
楚笑白哑然失笑,广依萍哪里会是那么小气的人呢?突然问起这个问题,真是一丝头绪也没有。他在脑海里极力思索着和广依萍有关的人,想要从中找出会对广依萍下黑手的对象,可是谁又忍心去伤害她这样活泼开朗善于助人的女孩子呢?楚笑白从小学一年级认识广依萍开始,从没有看她和任何人吵过架拌过嘴,她性情温和大度,不会和谁计较轻重得失,更不会为了什么事记仇,即使是偷了她毕业论文的室友,广依萍也是轻轻一笑什么也没有说。她像天上的月亮一样洁白无瑕,找不到任何的污点,可即便如此,还是有人不容她活在这个世上。那究竟是怎样穷凶极恶的人啊,想到这里,楚笑白不禁愤怒的握紧了拳头,可现在并不是生气的时候,他必须尽快找到广依萍被害的证据,才能解救她的灵魂。
被别人逼问的压迫感让楚笑白一时之间想不起任何线索,他觉得身体是那样的疲惫,大脑撕裂般的痛楚和四肢的酸麻让他的思维开始混乱,唐一凡也是个很识趣的人,见他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也不再多问,自己找了间客房,放楚笑白去休息。
没有任何一个夜晚像今天这样漫长,楚笑白胡乱的洗了个澡,换上广依萍出事前为他洗净熨平的睡衣,却怎么也睡不着了。楚笑白不敢睡在他们曾经一起睡过的床上,以免太过担心广依萍而深陷不可遏制的低落情绪里,他窝在客厅的沙发里,透过宽大明亮的玻璃窗望向外面的世界,眼睛酸了疼了都不能收回视线,就这样看了一夜,听着唐一凡起伏有致的鼾声,直至天明。
在唐一凡还在睡梦中的时候,楚笑白已经起床了,他没有心情整理自己颓废的外貌,一夜间下巴上长出的青色胡茬让他看起来苍老了十岁。他悄悄的离开家,来到广依萍上班的公司,经常来家里做客小丽几乎没有认出他来。
“你,你是楚笑白?”小丽不确信看到的这个人究竟是不是他,可是当楚笑白露出苦笑时,小丽确定自己没有看错人,“你怎么到公司来了?不留在家里料理后事吗?我们大家都听说了,唉,萍姐那么好的人,会有什么事想不开,竟然自杀了,我们真为她感到惋惜。可是姐夫,人死不能复生,萍姐也一定希望你能好好的活下去,不然她会不安心的。”小丽的话是真诚的,眼中流下的泪也是真诚的,但楚笑白不能相信她的话,广依萍怎么会是自杀的呢,他说道,“依萍在公司里有没有什么人和她过不去,我的意思是说,有没有人故意为难她,或者是她无意中做了什么事得罪了别人?”
小丽对楚笑白的话感到莫名其妙,“怎么会呢,她是公司里出了名的老好人,别人不愿意做的苦差事她抢着去做,就是替人加班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儿她也没少做。人前背后谁不夸萍姐勤快肯干,如果有人和她过不去,那良心真是被狗吃了!”小丽说的愤愤不平,好像谁要说广依萍的坏话就是和整个公司过不去一样,楚笑白若有所思的沉默不语,小丽却嗅出了一丝异样,小声问道,“你,是不是怀疑萍姐不是自杀?”
竟然有人和自己的想法一致,楚笑白显得有些激动,握住小丽的手颤声道,“你也这么想是不是?我也觉得事出蹊跷,依萍绝对不会自杀的!你有什么线索没有,如果有一定要告诉我!”他眼神中的急切吓得小丽连忙抽出手倒退两步,说道,“你胡说什么呢,我可不是那个意思。”谁会愿意因为无聊的猜测而卷进一场命案当中呢,小丽虽然和广依萍很是要好,但此时此刻,她却毅然决然的转身离开了。楚笑白的心瞬间沉到谷底,人与人之间的冷漠就是这么的现实,让人不愿相信却不可避免,他知道再在这里待下去也不会有结果,不如先回去冷静一下,好好想想究竟谁会对广依萍做出这么残忍的事情。
从广依萍公司走出来的时候,黑着脸的唐一凡正站在公司门外很不高兴的望着他。“你是想逃避罪责吗?”唐一凡说着把手探向腰间,楚笑白知道他要拿什么,连忙摆手道,“不是的,我到这儿来是向依萍的同事打听一下她死之前有没有什么异样,并不是想逃,你千万不要误会了!”在大庭广众之下被警察拷走可不是一件光彩的事儿,况且楚笑白只是有嫌疑并不是真正的犯人,唐一凡只是想吓唬他一下,让他乖乖就范而已。唐一凡说,“跟我走一趟吧,有些事我必须向你了解一下,然后才能决定要不要解除对你的怀疑。”
对所有人都抱有怀疑态度是一个警察最基本的素质,楚笑白虽然有些愤怒,却也无法反抗,他很清楚,现在自己能做也只能做的就是配合唐一凡的调查,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第一次迈入公安局的大门竟然是以准嫌疑犯的身份,楚笑白的心情有些沉重也有些忐忑,一路上他一直在思考该怎么应对唐一凡的回答,看多了警匪片里的对白反而有些左右为难,回答的太流利会有提前准备说谎话的嫌疑,但回答的太不知所以又会显得有些假了,毕竟他是广依萍的丈夫,除父母外最亲密的人。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唐一凡已经推开了一间审讯室的门,走了进去。
雪白的墙壁和门窗上的防护网让楚笑白的心里有小小的不舒服,他觉得只做例行的询问就好,根本不必来什么审讯室,可是唐一凡却这么做了。楚笑白在唐一凡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来,双手握在一起不知道该放在哪里才显得不那么紧张,可是事实是他的样子已经足够紧张了。
唐一凡抬起头来仔仔细细的把楚笑白看了一遍,唇边忽然出现了一抹淡淡的嘲笑,楚笑白知道他在笑什么,广依萍出事时他在沙漠中寻找陨石,连她的死讯也是通过仁杰客栈的方策得知的,作为最亲密的情侣,这样的情节还不够可笑吗?但让楚笑白不能相信的是,唐一凡竟然也不相信广依萍死于自杀,“你的妻子是从悬崖上摔下去,颅骨胸腔多处粉碎,脏器破裂失血过多,然后死亡的。你明白我说的意思吗?”楚笑白用力的冲他点点头,接下来唐一凡又说,“我的意思是,她其实不是自杀的,而是被人推下去的!”说着,唐一凡做了个用力推人的手势,楚笑白惊呆了。如果没有确切的证据,警察是不会这样肯定的,他说道,“同志,我也不想信她是自杀的,可是我没有证据,您,您知道是谁推她下去的吗?”
唐一凡没有回答,而是冲他招招手,带他走进了电梯。指示灯不停的变换着,封闭的空间和身边一脸严肃不苟言笑的唐一凡都让楚笑白觉得十分压抑,他不住的想要深呼吸,可那种沉闷的空气涌进鼻腔和喉咙时,并没有平复他的心情,而是引起了干呕。楚笑白尴尬的朝唐一凡笑笑,电梯已经在十三楼停下来了。
当电梯门打开的一霎那,楚笑白好不容易压制住的干呕突然爆发了出来,那是一种混合了福尔马林的味道,腥臭难闻之外还让他觉得汗毛倒竖。不用看玻璃门上的三个血红大字,楚笑白也知道这里是法医室。旁边的唐一凡没有安慰他,径直拉开门走了进去。楚笑白忽然觉得有些胆怯,广依萍就在里面,他一生一世唯一深爱过的女人就在里面,只是现在她已经没有了呼吸没有了温度没有了意识,再也不会跳起来搂着他的脖子撒娇,嗲嗲的冲他说,“小白,给我买的冰淇淋呢?你知道的,我喜欢草莓味!”从来没有过的空虚感瞬间包围了楚笑白,即使他已经得知广依萍的死讯,即使他知道死亡并不代表不能在一起,眼泪还是留了下来。
不知道是不是为了保持死尸或者证物的不被高温破坏,整个法医室的温度都比外面低的多,唐一凡带他来到不锈钢做成的巨大冷藏柜前,仔细的辨别每个抽屉上面的标签,然后问也没问楚笑白有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唰”的一声抽了出来。
没有丝毫准备的,冻的硬梆梆的广依萍就那么出现在了楚笑白的面前。她的皮肤上有水汽凝结的冰霜,一粒一粒的洁白覆盖着她美丽的容颜,让楚笑白看不清楚。可是很快,唐一凡用一条湿毛巾擦去那些冰霜时,楚笑白终于看清楚了。广依萍曾经美丽的脸庞摔的支离破碎,虽然经过细心的修补,但赤色的痕迹触目惊心的宣告着她曾经经历过的痛苦经历,楚笑白只觉得心底有什么东西硬生生的一片片撕碎,散落一地。
“她的尸体是被山下的村民发现的,我们到达现场的时候,她身下的血已经凝固了,黑色的,很粘稠。”唐一凡说这些的时候放佛是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他甚至点了一颗烟,悠然的吸了起来。呛人的烟草味道让楚笑白十分反感,那是广依萍讨厌的气味,可是他现在还不能得罪唐一凡。他极力稳定住胸口翻滚的怒气,问道,“是谁把她推下去的?”
第六章 强行入住()
唐一凡忽然转过头来,眼睛死死盯着楚笑白,意味深长的问,“你难道不清楚吗?”楚笑白一愣,随即明白,他还是在怀疑自己。是啊,他是广依萍最亲近的人,了解她的性格、人品、生活习惯,上下班时间,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甚至生理期用哪个牌子的卫生巾,可是这些都不足以成为自己杀害她的证据,但他一时之间也拿不出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
“你知道广依萍都有什么仇人吗?我想你考虑了一夜,应该有目标了吧!”唐一凡问道。楚笑白这才明白,原来昨天一整夜的安静不过是唐一凡的小计谋,经过思考后的楚笑白不论说什么都会从中找到漏洞和线索,但是楚笑白还是回答道,“没有,广依萍没有什么仇人!”
“噢?这么确定,都不用想吗?”唐一凡的脸更加严肃起来,他见过太多预谋杀人的嫌疑犯,他们在作案前都为自己准备了充分的不在现场的证据,每个环节都是那样的丝丝入扣,找不到任何的破绽。可也就是因为太过完美了,才更充分的显示了他们的心虚,现在唐一凡的眼中楚笑白就是如此。楚笑白知道他不会轻易相信自己,可是人与人之间的信任是看不到摸不着的东西,一方的一厢情愿根本不能打动另一方,和可况和他对立面的是一个负责命案的警察。
楚笑白的脸憋的通红,他很想为自己辩解一番,可是什么样的话在起了疑心的警察面前都是画蛇添足的。果然,他的缄默让唐一凡对他的态度没有继续恶化,只是例行公事的道,“我们需要你配合调查,没问题吧?”楚笑白不能拒绝也不敢拒绝,何况唐一凡的疑虑也是在努力证明广依萍不是自杀身亡,这对于楚笑白来说是另一种方式的帮助。
两人再次回到审讯室的时候,楚笑白没有了刚才的那种紧张情绪,相对于法医室的气味而言,这里散发的那种霉烂的气味已经是天堂了。“你再仔细考虑考虑,等想到什么的时候告诉我!”唐一凡扔下一句话就关门出去了。楚笑白知道,这个房间里一定有两个甚至更多个摄像头正对着自己严密监视,或者唐一凡就站在那道玻璃墙后面盯着他的一举一动。楚笑白有些不自在,他扭了扭身体,小心翼翼的换了个姿势,每一块肌肉的动作都像是电影里的慢镜头,要花费很长的时间才能完成,他希望他的所作所为都能打消唐一凡的疑虑,不然他会留在这里更久。
不知所措中,楚笑白痛苦的闭上眼睛,长时间的发呆让上眼睑和下眼睑都异常干燥,合上时感到阵阵刺痛,只是一秒的时间,他在眼睑内的黑暗中看到了广依萍那张支离破碎的脸。唐一凡只让他确认了广依萍的身份,没有让他看到完整的尸体,但楚笑白想象的出来,从悬崖上掉下来,她一定受到了最深刻的伤害。那种骨头碎裂的声音,那种血液流淌的声音,那种压抑在胸前里恐惧的声音,楚笑白不敢再想下去。
被人怀疑的感觉充斥着各种不同的冲突,有克制有压抑有愤怒有不甘,对广依萍的思念和对所剩不多的时间的焦虑让楚笑白看起来疲惫不堪,他在一个又一个转过脑海的念头中徘徊不定,此时此刻他才明白,活着是比死更难受的事情,每个生命所经历的都是一场修行,即便偶尔出现的快乐甜蜜也只是路途之中早就挖好的陷阱,一旦身陷其中便会更加艰涩难行,执迷不悟的人们直到走完这一程回头去看时才会有所领悟,楚笑白却不这样想,有广依萍这样温柔甜蜜的陷阱,他永远都会义无反顾的跳下去。只是眼下,该怎么让那个叫唐一凡的警察相信自己的清白,楚笑白需要费一番心思,必须解除这道束缚,他才能放开手脚去做想做的事。
寂静中他想了许多事,他和广依萍的过去,他们计划的未来,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