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升职记-第8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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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公认以后大有机会入阁。
还有黄体仁,他明明把翰林院的位置让给徐光启,自己去刑事当个主事,但六年时间就有机会出任一府知府,可是王道之走到知府这一步却花了整整十二年时间,还是用尽了人情才谋到了这么一个知一府。
因此王道之在听柳鹏讲过这么一段故事,那真是大呼小叫连叫不公,而柳鹏也说出王道一的评价:“来之前王老跟我说了,他就是没有黄明府这样的明师益友,不然现在就不至于致仕在乡了,肯定也能当个首辅,黄知府德在当世,功在千秋啊!”
柳鹏这帽子戴得黄体仁都找不到方向了,他觉得这个后生小子确实会说话,当即说道:“贤侄,就别夸奖本府了,这么会说话,难怪万川兄视你为国家栋梁,跟我说说吧……万川先生有什么事情要托付给老兄!”
他既然是要离任的人,只要王道一的要求不过份,他都会尽量帮人家办了,只是柳鹏却说出了一个令他觉得不可思议的要求:“那我就谢王老谢谢明府,小生是本府黄县副役,王老请明府帮个忙,让小生作个正役。”
一个正役?才一个正役!只有一个正役?
这是看不起知府大人,以为是他黄体仁纯是一介书生,上门来打脸吗?
黄明仁都怀疑自己耳朵听错了,他可是堂堂的一府知府,马上放一任道员的大人物,而且王道一也是作过一任知府的大人物,居然会为区区一个正役的事情来求自己!
这太不把他黄体仁当一回事,这是在故意嘲笑他黄体仁吗?
平时专精考试的黄体仁当即失态,他瞪了柳鹏一眼,只是他很快就回过味来,这事恐怕不简单!
要知道正如他想的那样,那王道一好歹也是进士出身,放过一任知府,再不靠谱也不会不靠谱到这个程度,他甚至觉得自己发现了什么:“贤侄,你说你叫什么?”
“在下是本府黄县皂班副役柳鹏!”
黄体仁想起来了,他最近几个月经常听到这个柳鹏的名字,有些时候隔着几天就有人提到这个小小的副役,也知道这小副役在黄县威风得很,风头据说快比得上班头、经承了。
但是再威风,也不过是县里的小人物,黄体仁管着登州一州七县,根本没往心里底在意,但是他觉得自己不得重视这个柳鹏了:“万川老弟让你来求我来,就是为了一个正役而已?”
别人来求他,至少也是县里的班头、经承,事实上调动班头、经承这样的小事,一般都不敢在黄知府面前开口,往往是更紧要更重要的事情才行,因此黄知府很快明白过来柳鹏与王道一肯定更有深意。
柳鹏却是不着不急,他拿起桌上的茶杯细细品了一口:“这龙井茶果然越品越香,明府老爷,今年万川先生想作笔小生意,需要我帮他打个掩护,一个副役不够用,因此非正役不可!”
黄体仁好歹作了三年知府:“正役的事我可以答应,只是万川先生想作什么买卖!”
看到黄体仁敏锐捉到了关健点,柳鹏也是笑了起来:“只是想收点山蚕丝,今年衡王府不肯到登州来收丝,咱们登州几百几千户养蚕人家就得活活饿死了,王老于心不忍,所以决定出来收点山蚕丝。”
第201章 黄知府的命脉()
黄体仁跟衡王府有些拐弯抹角的亲戚关系,因此他并没有直接答应下来:“可过去那都是衡王府的生意,我觉得今年衡王府还是会到登州来收丝。
柳鹏单刀直入:“我只求明府能批个批呈而已,至于衡王府到不到咱们登州府来收丝,那是以后的事情!反正明府那时候已经是道臣了,早就不在登州府了,不至于太为难了!”
黄体仁没想到连一个小小的副役都知道自己要调走的消息,神情变得古怪起来:“咱们大明要完,大明要完啊!”
他锁紧了眉头:“我转任道臣的消息,我是昨天夜里我收到京中好友的加急书信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结果今天你一个小副役就找上门来,告诉我你已经知道我调任道臣,这大明的吏治都到了这等地步,肯定迟早要完啊!”
黄体仁这么说,柳鹏当然有些不好意思,还好黄体仁很快转移了话题:“你这事倒是不难办,只是我虽然走了,但还在这山东省内放一任道臣,又何必为了万川老弟大大得罪了衡王府!”
他当然知道这是一笔大买卖,至少上万两的大买卖,衡王府根本不会放弃这样的大买卖,哪怕今年暂时放手,明年肯定会卷土重来,自己若是答应了王道一,肯定大大得罪了衡王府,只是柳鹏也有自己的一套说辞:“所以万川先生特意让我拿了一匹山茧绸作为谢礼!”
说到这个,柳鹏取出随身带来的那一匹山茧绸布子,小心翼翼地放在桌子,黄体仁却不以为然,这些年他京官外官都作过了,最初收礼的时候还有些不好意思,非得推辞三五遍人家哭着跪下来才行,现在别人不给他送礼,他便觉得人家对自己有意见了,而且往往一收就是几十几百两。
只是他并不知道,别人做知府收钱至少是几百几千两起点,只有黄体仁一介书生,别人觉得他实在太好欺负,就随便拿百八十两银子来糊弄他,事实上,黄府的管家都能收到这个数,大家都知道只要走通黄府这些家人的门路事情就敲定了,黄知府这边倒是随意给点意思就行了。
不过对于黄体仁来说,柳鹏这一匹山茧绸也实在太轻了一些,轻到他觉得王道一实在太看轻自己的时候,柳鹏摸着山茧绸料子说道:“王老之所以让我只拿这山茧绸来,是因为礼物虽轻,却有谦谦君子之风,正适合明府的人品文章。”
黄体仁向来是以燕颔书生自居,正所谓“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书生意气很重,听到柳鹏这么说,心中倒真是欢喜无比,不由也在山茧料子上摸了一把,这山茧跟湖丝不同,手感粗旷得多却更有弹性,看起来不张扬却经得起风尘雪雨,就是穿上二三十年也不嫌旧,不象湖丝太张扬了,一穿出去就有人指指点点,倒是跟柳鹏说的“有谦谦君子之风”。
因此黄体仁的心情莫名奇妙地就变好了,他觉得柳鹏送的这匹山茧绸挺贴心,自己就是古书中的谦谦君子温润如玉,他嘴角不由自主地露出了笑容,只是语气还是有些生硬:“万川先生实在太小心,既然知道这山茧绸是好东西,区区一匹也能得拿出手?”
这还是责怪王道一与柳鹏礼物太轻没有诚意,柳鹏却是笑了起来:“王老是登州苍生着想……”
说到这,柳鹏长话短说,向黄体仁详细介绍衡王府收购山蚕丝的手法与其中的利害,只是他再怎么长话短说,也费了小半刻钟,而黄体仁也是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倒是老夫书看得太少。”
也难怪大家都觉得黄体仁是一介书生容易糊弄,别人听到衡王府占了这么多的好处与利润,肯定是想“我帮衡王府赚了这么多怎么不分我一半”,可是黄知府的想法却是“书看得太少了”。
只是虽然知道衡王府在这笔生意占了这么大的便宜,但是黄体仁却觉得自己还是不要插手太深了:“柳少,你与万川老弟是为了登州民众着想,衡王府那边作事也不够地道,但终究与我有些交情,而且我是马上就走的人了,你们放心去收丝便是,但是我绝不会给你们出什么签呈。”
柳鹏却是说道:“黄明府,这山茧绸是好东西啊!”
我知道这山茧绸是好东西,可是再好的好东西又怎么样,又没见你送我几匹,你若是送我十匹二十匹,我马上就要离任了,或许就帮你把这事办了,可是你只送一匹山茧绸过来,我何必为了一匹山茧绸得罪了衡王府,要知道衡王府好歹跟我有点交情有点亲戚关系。
“我知道山茧绸是好东西,穿在身上贴心啊,确实有谦谦君子之风,但是夺人钱财如同杀人父母,我以后还得在山东地面作官,不愿意跟衡王府搞得太僵,你也知道当年洪巡抚就是得罪了衡王府才被调到南京去!”
只是黄体仁话里总让人觉得“多送几匹山茧绸或许就会帮你”的感觉,只是柳鹏的下一句就让黄知府明白他不仅仅准备送几匹山茧绸那么简单,或者说明白人家为什么只送一匹山茧绸:“可是这些山茧丝是准备送到松江府去的,准备在上海县靠岸!”
黄体仁的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松江府?”
“是的,送到松江府上海县,咱们登州府没有足够的织机,就是有织机也做不出好料子,还得送到松江府才行,只能先送到上海县,只有那里的织房才能吃得下这几千上万担山茧丝。”
黄体仁正是松江府名士,本籍上海县,黄家既然出过父子双进子,自然是松江府当下最顶级的名门,地方上有什么为难的事情,都会求到黄体仁这边,不管合理不合理,黄体仁耳根软又是一介书生,一定都会出面争取帮家乡人办了。
这个时空的人家乡观念很重,都讲究落叶归根,即使那些已经寄寓山东数代的徽州人,甚至已经连徽州话都说不好,一辈子也没回过一次徽州故里,仍然是把新安视作真正的故园。黄体仁虽然游宦在外,但是他最清楚自己的归宿准备回上海养老,因此也格外重视松江府与上海县的利益。
因此他当即追问道:“真是准备送到松江府吗?”
“原来是准备到苏州府去,但是松江府靠海更方便些,而且明府便是上海人,人地皆宜,所以我跟王老商量之后,觉得还是运到上海县为好!”
只要山蚕丝运到松江府,那松江府与上海县的织户就能绽放笑颜了,连同织房背后的本地名门也能开心起来。
这些年松江府与苏州府在丝业竞争上得非常激烈,苏州凭借规模优势完全碾压了松江府,上海的织户经常苦于无米下锅处于停业状况。
天下最好的生丝便是浙江的湖丝,杭州府、嘉兴府的生丝也是最顶尖最上乘的生丝,但是松江府明明与浙江只有咫尺之隔,浙江的生丝却因为苏州府出价更高而且给钱更痛快,除了一部分生丝留在本地加工之外,十有六七倒都送到苏州府去了,上海的织业同行经常苦于无米下锅被迫停业。
黄体仁前半辈子的岁月都在上海度过,名下也有十几张投献来的织机,自然知道稳定的生丝供应对于松江府的特殊意义,只是苏州府织业天下第一,织机天下最多而且出的料子也是最好的,自然能开得出更高的价格把浙江的生丝都拿走了,压得松江府的织造业一直喘不过气来。
只是王道一与柳鹏却送上了一份格外的重礼,一年要运几千担生丝到松江府去,那足够维持多少张织机了?黄体仁算学不好,一时间算不出明确的数目,但也知道那绝对是一个惊人的大数字,整个松山府的织造业有希望了。
虽然这山蚕丝比不得桑蚕丝,但终究是金贵至极的蚕丝,别说是几千担,就是几百担运到松江府去,都能解了松江府眼下的燃眉之急,对于松江府来说,这可是天大的好事。
虽然黄体仁自己未必能得多少好处,但是对于黄体仁来说,这个惊喜胜过给他送十匹、百匹山茧绸,至于衡王府与他的亲戚关系,怎么及得上德泽乡里的惊人功业。
他当即转变了说法:“万川老弟关爱乡里,这是莫大的事情,只是衡王府三五年内都不会到登州府来收丝了,恐怕还得麻烦万川老弟再作三五年,最好一直做下去!”
正所谓人亡政息,他是马上离任的人,即使这个月不离任,下个月或者下下个月也要离任,真正能影响到的也就是今年这一季收丝而已,但是他是真心真意想把登州的山蚕丝都运到松江府去。
黄体仁甚至觉得只收一季生丝实在是意犹未尽,而柳鹏当即给出了一个完美的答案:“那就得请教一声,不知道是哪一位老爷接了黄明府的位置,我们早作准备,三五年之内应当不会发生什么变故。”
第202章 有求必应()
这本来就是机密中的机密,只是为了德泽乡里,黄体仁也顾不了那么多了:“这事本来不当说,但是柳少既然问起来,那就透露一声,是陶郎先!”
陶朗先?柳鹏对于这个名字还是一无所知,但是只要知道名字就好办,自然有人负责作好一切功课,只要三五天时间,就能搞清楚这位陶郎先到底是什么来历。
黄体仁既然说出了后任的名字,就放得开了:“对陶知府要多用点心,他可是秀水县人。”
秀水?这是哪里?
柳鹏一时间没想到这秀水县是什么地方,但估计肯定是在松江府附近不远,东三府的山蚕丝输入松山府,肯定会抢了秀水县的生丝生意:“那就多谢明府指点了,对于登民来说,明府今日真是雪中送炭,堪称千伙功业啊,日后着府志修名宦祠了,就包在我与王老身上了……”
虽然是即将离任的人,但是黄体仁当然不可能与登州府彻底断绝关系,他从上海带来的家人可以跟着他去赴任,但是他在登州的政治小团体却不可跟着他离开登州,正常情况自然在短时间内风云流散,各奔前程。
但是王道一横空出世,再加上这笔山蚕丝的大生意,却足以让黄体仁在登州府留下的这个政治小集团会同王道一这些地方势力结合起来,并在相当长的时间内继续维持下去,黄知府在登州特别关心留意的一些故人,也会得到王道一与柳鹏的格外照顾,不用担心黄知府离开登州府之后,受了太多委屈。
况且黄知府既然是一介书生,那自然最在意他离任之后在登州府的名声,只是人一走茶就凉,他既然离开了登州府,自然只能任由后人分说了,但是有了王道一在登州府给他撑场子,黄知府就不用担心他自己在登州府会留下什么恶名。
柳鹏已经答应下来,只要肯帮了这个忙,不管风云如何变幻,王道一一定会用尽全力让黄体仁流芳百世,什么名宦祠什么府志都不成问题,今年山蚕丝的生意若是不错的话,还可以将黄知府在登州的文章结个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