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好土匪-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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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师道冷哼一声:“王礼佛押送器械粮草去萧关途中遇上三千‘铁鹞子’,程风击杀敌将,扭转战局,竟然将夏国人给击退了。
此事你为何谎报是你的亲兵头目伍杰所为?没想到,你也干出冒功请赏的事来!骗的还是你自己的老师!
正甫啊!海不择细流,故能成其大,山不拒细壤,方能就其高。善妒者,不得其臣为辅,不得其朋相佐,是难以凝聚众人、担当大任的呀!”
种师道一席话说得曲端满脸通红,半晌憋不出话来。
种师道见状,叹了口气,拍拍曲端的肩膀缓声道:“正甫,我与你父亲是一个寨子里的兄弟,你的字还是我起的。
正者,使曲直,就是希望你能日省其身,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在你的人生道路上不断修正自己。
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你要修身正心,首先要破除心中的魔障,真心诚意地反省自己,为师希望你回去好好想想。”
曲端无言以对,只得点点头,躬身行礼,低声道:“学生知错了!自当谨遵教诲、悉心悔改。”
第86章 曲端心中的刺()
种师道欣慰一笑:“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去吧,这有两盒点心,一盒果馅顶皮酥,一盒酥油泡螺,带回去给你母亲尝尝。”说完,从案下拎出两提盘盒递给曲端。
曲端双手接过,脸上挤出笑容,躬身向种师道行礼,转身向外走去。此时,他的大脑一片灰白,心犹如一片枯叶,飘飘荡荡向深谷坠去,似乎永远到不了底,双腿沉重得如同灌满了铅一样,只得机械地挪着双腿。
“嘣!”一声巨响将他从浑浑噩噩中惊醒,他抬头一看,远处程风和种鱼儿正在放爆竹,不时传来种鱼儿的欢呼雀跃声。
他收回目光,发现身侧立着刚刚那两人堆好的雪人,圆乎乎的脑袋挺着尖尖的鼻子,正在咧嘴大笑。
“他们都欺负我!连你这个不是人的东西也笑话我!我让你笑!我让你笑!”曲端一时怒上心头,抬起一脚将雪人的头踢得粉碎。
“哈哈,让你笑,你现在没头了看你怎么笑?!没头了!哈哈!没头了!……”
曲端的兴奋戛然而止,两行清泪潸然泪下,他残酷而又坚韧的记忆,又开始纤毫毕露地为他重现那天的情景,他心若刀绞,一阵眩晕,忙扶着廊柱定了定神。
那时候他才三岁,许多事情都已记不起来了,唯独还记得那是一个凌冽的清晨,众人抬着一具棺木来叩他家门。
他的母亲开门一看,便扶棺而哭。他懵懵懂懂的,见母亲哭得那么伤心,心中害怕,扯着母亲的衣角跟着哭。从大人言语中知道棺木里躺着是他的父亲。
为首的官吏在那不停地劝慰着他的母亲。他的父亲常年征战驻守在外,对于他的面容,曲端已经模糊,只是依稀记得他用筷子蘸酒放在自己的嘴里,辣得自己哇哇地哭,他却在旁边哈哈大笑。
很快,棺木被摆在家里大堂,搭上了灵棚,家里的亲戚都赶来了,男女去冠束发,系上麻绳,穿上了生白绢制成的丧衣。大殓时,他的母亲强烈要求打开棺盖,再看一眼他的父亲,众人却死死不让。
最后在他的母亲的坚持下,她抱着曲端从打开的棺盖缝隙中看了父亲一眼,他却赫然发现躺在棺木里的父亲没有了头颅,据说是被夏人割去请功了。
看着无头的父亲,他心中充满了恐惧、困惑和惊讶,数月不会说话,每天只是紧紧地抱着母亲,这一幕永生难以忘怀,也常常出现在他的梦魇之中。
渐渐长大,他才体会到自幼失去父亲的痛苦。虽有朝廷、亲戚关照帮扶,吃穿不愁、恩荫授官,但众人怜悯的目光时时刻刻提醒着他是个没有父亲的孩子。
他八岁时,舅父们上家门劝他母亲再嫁,他拎着擀面杖将他们赶了出去,抱着母亲信誓旦旦地保证会出人头地,好好孝敬她一辈子。
为了履行这句诺言,他顶着荫补的光环,却付出比别人更多的努力。
众人都说他天资聪颖、少学多成,却不知道他天刚亮就起床看书,等家人起身有响动了,又躺下去装睡,每晚等家人都睡下来,自己偷偷起床在屋里熬练力气。
可不管他怎样努力,现在在别人眼里怎样春风得意,现在他所拥有的一切都离不开当初父亲那具无头的尸身,这个事实仿佛是一根扎进心头的刺,时常刺得他流血不止、心痛不已。
正是因为如此,他时常提醒自己,必须不断奋进,只有自己爬得越高,父亲的头才越有价值……
这时,曲端抬头看见一只雄鹰在长空中悄然盘旋,不时划出一个个巨大的圆圈,他目不转睛地凝视着这只猛禽,其动作的雄健与舒展令他怦然心动。
他羡慕这种聛睨一切的力量,他羡慕这种傲视众生的孤独。他攥紧了拳头,心中暗自狠狠地道:
“我的未来,值得我本人去争取,谁也不能阻挡!程风不能!种师道也不能!只有这样,才能告慰父亲在天之灵!”
想到这,他心中似乎被注入了力量,整个人又意气风发起来,大踏步地走出了种府。
过了半个时辰,种鱼儿和程风转回连廊处,种鱼儿看着雪人的头碎了一地,不禁气往上涌,紧捏着两个粉拳,跳脚叫道:“谁干的?!给我滚出来!”
程风忙好言相慰,帮她把雪人重新堆好,她方才破涕为笑。
冬去春来、万物回春,西北的三月春寒依旧料峭,种师道的后堂坐满了文官武将,一个个喜形于色,种师道升任泾原路兵马都钤辖兼知西安州,所以手下心腹家将都是欢欣不已。
在接受完众人祝贺之后,种师道将程风单独留了下来。
“程风,你在我身边已有几月,青涧军的金鼓旗帜法度、行军布阵的步骤、临阵接敌的心得、士气调动的技巧已尽授予你。
光纸上谈兵可不成,我打算让你到青涧军任一部将,在战场上砥砺磨炼,你意如何?”
种师道抚髯而笑,他生怕程风瞧不上这部将一职,又解释道:“别小看这个部将,要当好一个队将都及其不容易。
一个队将手下人马五十人,可能这五十人有的来自于秦风路,有的来自于两浙路,口音各有不同,习性亦是不同。
还有,他们有的已经生子,有的人却还未娶妻。有的人从军是为了建功立业,有的人却是为了养家糊口。
有的人鲁莽胆大、有的人谨慎胆小,有的人性急如火、有的人慢慢腾腾。临阵接敌,有的人敢打头阵,有的人畏葸不前。
这些性情不一、想法各异的五十人,你怎么把他们捏成一团,同进退、共生死,发挥出各自的长处,让他们乐于战、勇于战、善于战。这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啊!”
程风听了之后也觉得头皮发麻,十个指头尚且不能一般齐,更何况复杂的人性,其实管理人是最劳心劳力的事情,需要熟稔人性善恶、善于平衡利益、掌握驭人手腕。
他在前世部队里担任狙击手,扮演的更多的是一个孤狼的角色,最多有个观测手在其身边,敏锐坚忍是自己的长处,但从未管理过人,哪怕是一个班。
第87章 我不刺面()
种师道深深凝望程风,继续道:“那么如果你的部众,不是一个队五十人,而是一个部五百人呢?一个将数千上万人呢?甚至身为大军统帅领兵数十万人呢?
那么你所要约束的,就是数十万个习性不同、心思各异的人。这些人不是一个个空洞洞的数字,而是一个个有血有肉、有七情六欲的活生生的人,你自信能驾驭得了他们吗?”
程风默然了。
种师道笑了笑,接着道:“那些驭人之术,我在兵法里也讲了一些,可那都是道理和经验。你若非与那些士兵们在一起摸爬滚打,亲自体验一番,自然不会真正领悟、融会贯通。”
程风肃然拱手,道:“种公教训得是。”他顿了顿,“青涧军是种家精锐嫡系,让我去做个部将,这是高看我一眼,是您对我的信任。不过,如果有可能,我想去三将九部做个副部将。”
“呵呵,你这是何意?青涧军的部将不当,去当三将的副部将,其中的差别可大了。你该不会被我刚才那席话给吓着了吧?”
种师道不禁哑然失笑,但他知道程风的见识非同常人,所以倒不是特别吃惊,反倒想听听他的解释。
程风眼中透着真诚,“无他,封侯非我意,惟愿边疆宁。对于仕途,我并不是特别在意,同样是守边固防,我更愿意去一个待着舒心自在的地方,毕竟我和九部的兄弟一起并肩战斗过。”
通过这段日子的学习和思考,以及对西军的了解,程风终于下定决心就留在这里。因为他认定在这里是可以干出一番事业出来的,而且细想一下,别无去处。
西军大致分两部,一部以童贯唯马首是瞻,一部以种师道老军阀门下为主。
让程风选边,他自然会选择种师道这方。
不仅是因为他和种师道之间有师徒之谊,而且按照原来的历史轨迹,宋钦宗即位后童贯就被处死了。
跟一位站错队的将死之人混有什么意义呢?况且这人还是个没卵的太监。
先知先觉,这是穿越者的最大优势!
青涧军在种师道手下的重视程度独一无二,甚至能够吃上双份饷,装备器械都是最为精良。对于一般的士兵而言,能被选拔进青涧军那是无上的荣耀。
但程风知道目前整个西军中,未来最有前途的人是韩世忠,他与岳飞、张俊、刘光世合称“中兴四将”,生前封咸安郡王,死后追赠蕲王。
对于这颗必将冉冉升起的天王巨星,程风可不想放过现在“烧冷灶”、傍大腿的机会。
种师道要是知道程风心中的想法得是如此鸡贼,估计要吐血三升而亡。
他看着程风淡泊坦荡的气度,暗暗称赞,心中不由一动,想起曲端来,同样都是自己的弟子,对待功名利禄的态度犹如云泥之别。
这世上有很多事是有意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拼命想得到的人往往被自己心中过于强大的欲望遮蔽了心灵,反而欲速而不达。
他叹了口气,道:“你此去的九部归曲端管辖,之前他似乎对你有所成见,我好好教训开导了他一番,相信他已经有所醒悟悔改,你到了九部,你们俩一定要好好相处,携手杀敌,都是老师的学生,千万不要让别人笑话。”
程风点点头,道:“您请放心,论官阶,他是上司我是属下,论辈分,他是师兄我是师弟,我一定敬他助他。此外,我还有个请求。”
“呵呵,但说无妨。只要老夫能做主的,必然答应你!”种师道见他识大体、顾大局,并不因为自己的赏识而骄躁,对于这个低调朴实的年轻人,不由更生出些好感。
“若让我从军,别让我刺面。”程风狡黠地一笑。
北宋募兵的一大特点,就是为了防止军士逃亡,而在脸上、手上等处刺上部队所属番号。这一做法始于唐末。
当兵刺字,无疑是一种耻辱的标记,宋时只有某些罪犯、官府工匠和奴婢,也有这种待遇。
程风作为一个现代人,自然不愿别人在自己脸上刺些乱七八糟的字画。这东西可是刺上去的,没办法轻易祛除。
种师道看来心情不错,笑道:“就依你所言,还怕我种师道的弟子当了逃兵不成?!
记着,在军营里,御下要严而有恩,虚心询受,虽身为大将,也要平易近人,让卒伍至下者得以情达,这样的主帅才有足够的资格和威信,在危难关头,士卒们才会为你慷慨赴死、百死不退。”
程风点头称是,种师道又对他嘱咐了几句,他方才转身离开,拉开门一出后堂,差点与人撞了个满怀。
他定睛一看,竟然是种鱼儿,于是笑道:“鱼儿,你在干什么?偷听我和你阿翁说话吗?”
种鱼儿言语支吾,顾左而言他,两人并肩往外走,突然没来由地冒出一句话:“不刺面好。”
“怎么好?”
“刺面就不好看了!”种鱼儿说出这句话,不由脸上一红,垂下了脑袋,用脚踢拉着路边的小石子。
程风见状,心中突然想起古龙大侠的一句名言:“当一个女孩子开始会脸红的时候,她就不再是一个小女孩了。”
他暗自道:“自己是不是得注意一些,不能再把她当作天真无邪、口无遮拦的小孩儿了。”
两人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一时静寂下来。过了半晌,走到当初两人堆雪人的连廊处,种鱼儿突然默默地落下了眼泪,程风忙道:“鱼儿,怎么了?怎么哭起来了?有人欺负你了?”
种鱼儿摇摇头,低声道:“没事儿,只是看见雪人正在渐渐融化,不久就会变没了,心里有些难过。”
程风见她双眉凝聚,一脸春愁,风吹乱发,更衬出肤如凝脂,不似以往一味娇痴、嘻嘻哈哈,他于是故作轻松道:“呵呵,鱼儿长大了,也有心事了,雪人没有消失,只是变成水汽了,下个冬天他会再回来的。”
“哼!别骗我,若没人垒砌,他又不会凭空出现。”种鱼儿一扬小脸,俏目一瞥。
“你没长手啊?”程风故作不解状。
“你!算了,不跟你说了。”种鱼儿依旧垂头默然无语。
第88章 霹雳箭()
种鱼儿心中暗道:“程哥哥啊,你真是不懂吗?这个雪人是你和我一起垒的,你一点都不珍惜吗?看他消失了你一点都不难过吗?
如今你要离开种府、要去军营,此去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下个冬天你还会在我身边吗?还会陪我一起垒雪人吗?”
过了片刻,种鱼儿从怀中掏出两根油纸包的管状物,递给程风,道:“给!”
“什么东东?腊肠吗?”程风一脸坏笑。
种鱼儿娇叱道:“我呸!这是我家的霹雳箭。种家一支霹雳箭,千军万马来相见!
我家世代经营西北,子弟门客遍布三秦,你若遇到危险,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