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尘中-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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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仆三人在这样一种谁都没注意到的压抑气氛里,进了城,沿着大街走了一阵,入了苏家的门。
到得前院,名为纪文波的男子正与苏老爷说着什么。
苏筱妍步伐不由快了几分,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来。
烛火透过灯笼,透出来的光微弱得可有可无。
苏筱妍走了过去,见过父亲,随即向一边的纪文波微一福身,对方拱手还礼。
“纪先生回去一趟,不曾想走了这许久,书院那边几个孩子可是想念得紧。”
纪文波微微一笑:“家里临时出了些事,留下处理。”
话是这般说着,各自心思却大抵不如表明这么简单。
江宁闭城之后,苏家的书院已经没有开启过,纪文波顶着个先生的名头,事实上也一直待在苏家,苏筱妍口中的几个孩子,不过是苏家旁系的几位子侄辈的孩子,闭城前送入苏家书院,随后未能及时回家而住在苏家,纪文波在这边的几日偶有碰见说了几个故事。
大家的交情也全然没有达到老师与学生的地步。
那些孩子想念故事,这般说要更恰当一些。
苏筱妍的角度来讲,心情却又要更复杂一些。
若说这么些年,见过的人也不少,文人才子也好,一般的商贾人家也罢,大抵她都是见得全了。只是相处下来,最后终究牵扯到一些感情之外的事情,因此她对于嫁人尚且还是心存芥蒂的。至于与纪文波的相识,大抵有些戏剧,想来是话本小说看得多了,对于这个救了自己性命的人并有了另样的好感。
但……
她抬起头看着面前儒雅的青年,心底悠然一叹,但人家已有了妻室了。
那么两人终究是没有可能了。
打过招呼,苏筱妍并告辞而去,离开两人的视线,她的伪装并也就此卸了下去。
绿儿满脸心疼,杏儿则大抵还没转过弯来。
苏老爷从女儿背影上收回视线,骤然开口:“我这女儿不错吧。”
纪文波错愕,随即倒也明白过来:“苏小姐撑起偌大之家,确然不错的。”
苏老爷悠悠一叹:“苦了她了。”
纪文波扯着笑意,却不再结接话了。
老头说到这里话锋一转,说到了书院的事情上。
说来书院是苏家指望进军书香之家的一个途径,因此颇下了些功夫的,只是不知道是否请的夫子太过迂腐无用,还是苏家子侄真就笨得不行,是以付出之后的回报寥寥。
真要指望自家孩子能有好的出路,差不多时候也是会转到别的更好的书院,苏家自家的书院,大抵变成了个技术培训学院。大部分在这边读过书的后来都进了苏家各处的店铺,帮着管理或是打杂。
然而对于纪文波来讲,这倒是个合适的差事,倒也真心的想着教教学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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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24章 乌衣巷口月色寒()
纪家祖先当初避祸而南下,作为那批人当中的一员,能为今日后人留下那诸多土地,诚然是废了一番心力的,为了真正融入“南人”之中,纪家几代人不遗余力的努力,好不容易出了纪康这么个人,纪家欣喜之余并也觉得可以开始接触江宁的文化圈子,纪康往北上任,这个重任自然就落在了纪文波身上。
作为不愿考取功名的代价,他一方面得负责纪家再文化圈的事,一方面还得担起几位小辈的引路人。
虽说纪文波才学也有,也曾游离过天下,但他目前活过的这短暂的人生不过也只是领了个妻子回来,读的圣贤书也都用在了妻子身上,因此对他来说这真不是个好差事。
何况他在此之前不久,还是个地地道道的平头百姓,只是在老爹的“央求”下才放下锄头,拿起了纸笔。
眼下与苏家达成的协议,对他来说可谓是“一展抱负”的途径,自己几位子侄也可一并入了那苏家书院,长远来讲或许不可,但启蒙之类的短期教育还是可行的。因此在匆匆回家与妻子腻歪了许久之后,他不情不愿的被老爹拿了拐杖打将出来,回了江宁城。
目前来讲,他的人生该是这样轻松的走下去了。
纪文波与纪家详细说了之后,纪文泽作为新入学的学子外加监督的身份,待在了他身边,大多数时候还是充当他的书童。
苏家的书院是距离苏宅两条街之外的一座四合院,看其规模要比苏家宅子大得许多,可见苏家对于教育后辈还是很上心的。
苏筱妍单独为纪文波在这边辟了个小院,作为他的休憩之所,与他一道来的纪家孩童大多也跟他住在了一起,聆听教训!
书院里有十几个孩童,三位老夫子,对于纪文波的到来,孩子们觉得新奇,老夫子则有些气不过,大抵觉得与纪文波这种“不学无术”的年轻人无法共处,因此颇有怨气。
纪文波倒不甚在意,对于几位老前辈很是尊重,当然那些所谓考教或是切磋的言辞,他却是婉拒了。
他被安排教授蒙学,诸如《千字文》《百家姓》之属,大抵也就是教授孩子们识字,每日里在沙盘上写下几个字,与孩子们说个大概,然后摇头晃脑的跟孩子们一起背诵几段,最多在课余闲暇时候,说些有趣的故事,因此不长时间之后,纪文波并得到了所有孩子们的欢迎,当然纪文泽眼里,二哥说故事之外的时间都不是个好人。
纪文泽小孩子心态,但对于苏家对二哥的好他却觉得自己很明白那是怎样一回事,因此有意无意的他总会提醒一番,只是在纪文波眼里,大抵将之当做笑话来听了。
苏家那个叫做绿儿的小丫鬟比之纪文泽大不了几岁,两人从一开始的对立到后来机缘巧合之下成了坚定的盟友,私下里走的还是很近的。
他们都各自看不上对方的主家,为了自己主家又不遗余力的使着绊子,到得后来,倒有些变了味。
纪文波有意“磨炼”一番纪文泽,偶尔也帮着纪文泽出招,至于苏筱妍,在听了绿儿的埋怨之后,倒也帮着想了些对付的法子,因此总的来讲,日子过得平淡,倒不觉得无趣的。
苏筱妍每每拿着绿儿收到的“情书”私下里笑得前仰后合,然后将身边的两个小丫鬟叫了过来,三人凑在一起,商量着回了信。
纪文波也好不到哪去,一脸严师的模样认真审视着纪文泽收到的回信,帮着写些奇怪的话之后,打发了纪文泽他才笑了起来,纪文泽本能的觉着二哥不怀好意,但看着手里的东西却又不知道怪在何处。
两个年纪不大的小孩子,在很长一段时间之内成了某两位过招的工具,玩得不亦乐乎。
日子一晃,迎来了中秋。
天气渐渐转凉,秦淮河边也多了几分干燥,垂柳枯枝渐落,黄叶纷飞,柳树下的棋摊已经很久不出来摆了。
王凝这些日子常过来这里,与老头也算是熟悉了,当然大家也仅仅是作为棋友相处,大抵就是所谓的“君子之交淡如水”了。
王凝对于现下的生活还是比较满意的,若无意外,想来他会如此活过一段时间,抛却血腥与抱负,目前的日子平淡中确实也有吸引他的地方。
他费了一番功夫,眼下算是个小有身家的人,纪灵儿虽然不耻他的作为,却又住得比他还欢喜,总之他在江宁算是有个家了。
王凝心想当初不出那事,大抵也是如此来过了吧,但过去的事情,总也叫人不忍回想。
王凝从来不是个小人物,无论他的出身,亦或者他在此之前存在世间的任何时候,但他又是个小人物,安于现状,不思进取。
但无论如何,眼下还能活着,其实就已经很值得人高兴了。
趁着夜色回家,独门的小院里似乎来了客人。屋门大开,灰暗的烛火在风中摇曳,惯常的习惯坐在门口等着骂他的女子不见身影,进得门来,女子碾了一半的药孤零零的躺在地上,浓郁的药味蔓延整个房间。
王凝敏锐的感觉到了什么,正回身准备出门之际,不知从哪里刮来呛鼻的浓烟,劈头盖脸而来的火箭阻挡了他出门的路线,顷刻,这座花费他许多心思的小院成了一片火海。
与此同时,距离此处甚远的白鹭洲头,中秋的诗会同样热火朝天。
某一处临河的小舟上,浅酌慢饮的两人余光里大抵注意到了远方的火势,大半心思得以沉寂,因此那酒似乎也变得有味起来。
四目相对,两人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一丝无奈,更多的却是欢喜,大抵已经在计算着赏金怎么花了。
金凤楼里的季茜儿很快也收到了消息。心情总有些复杂,那个男人怎么说也算是“信任”过她的人,眼下真就这么死了,倒也叫人感慨。
不过,总算是死了呢。
病了,明天无更,后面会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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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25章 戏子薄情()
疾风助长之下,火势凶猛,顷刻小院并被淹没于火海之中,噼里啪啦的声音之中,火苗窜上夜空,灼亮了半边夜色。今夜是中秋诗会,大部分人都已经聚集至白鹭洲,留在家中的大多都是老弱病残,此处又偏僻少人,发现火势赶过来的也就没有几人,投入救火的更是少之又少,他们都已经放弃了。
好在周边没有成片的屋子,火势也只限于那座小院,半个多时辰之后,房屋倒塌,屋子里能烧的东西都差不多了过气,周边聚集的人这才投入灭火。
不多时官差赶过来,开始盘问。
白鹭洲的热闹依旧,这边算得上一个小插曲,但知晓只是意外走水之后,并没有什么人再关注了,更为细节的东西也没人敢在这个节骨眼上披露出来,一句“正在调查”并也就搪塞过去。
小院原本的主人难过之余倒有几分庆幸,这房子毁了也就毁了,他的兜里已经不差这点银钱了,当然为了配合官府,他还是将自己知道的事情说了部分出来。
官府从原房主这里晓得信息之后,私下里的寻人已经开始了,眼下大家只希望住在这里的人今夜也去凑了热闹。
江宁短短两个月的时间已经发生了太多事,不能再死人了。
今年的中秋诗会比之往年有些不同,因为北方大灾的缘故,今年娱乐项目要少了一些,文人之间的情怀比对也从花前月下转到了忧国忧民,气氛倒也不如往年活跃。此刻进行到了一半,传颂开的诗词倒也没了往年的脂粉味。
当然就乌衣巷,贡院一带的街市,热闹一如往常,三五成群,借着猜灯谜泡妞的,一心过来邂逅的,或是偷偷摸摸约会的,在眼下这个时节确然是如火如荼,叫卖的小贩穿梭其间,夹杂着痴男怨女的欢笑嗔怒,上演着小民的欢愉。
临街一处卖灯笼的铺面,因为两个怪异之人的举动,使得生意并不好,以两人为中心三尺之内,出了铺面老板,别的人都是绕着走。
可怜老板陪着笑脸,热情招呼着,心里却早已苦涩难言。
身着青色长衫的男子抬手扶了扶斗笠,将自己的面容掩藏在黑暗里,看起来不似良人。旁边的年轻女子则是一脸恍惚,像是刚刚经历过什么震撼人心的事,直到此时都没有回过神来。
男子某一刻从堆积如山的灯笼堆里挑出一个,询问店主:“这个多少钱?”
店家一听,忙回到:“二十文。”
男子爽快的付了二十文,转过身,语气柔和下来:“拿着。”
女子听到声音抬头看了眼面前的男子,随后视线落在他递过来的灯笼上,伸手接了过来。
“走吧。”男子像是很久没有说过话,声音有些沙哑,但却透着一股柔和的关切。
两人离开了小摊,摊主擦了擦额头的汗,视线也从离去的两人身上收了回来。
远处的小院已经化成一片废墟,冲天的烟气在黑夜里并不那么明显,众人唏嘘之际,位于小院一段距离之外,一处排污口,一只满是淤泥的手伸了出来,扣住了旁边的石壁,不时另一只手也伸了出来,扣住另一边,随着用力,窄小的通道口窜出一个人头,两只眼珠四下里看了看,再一用力,整个身体也伸了出来。
扑通一声,坠入了秦淮河里,月色下原本清澈的河水,冒着气泡,泛着涟漪,跟着变成黑糊糊一片。
那人在水下游了一阵,在一处背阴处上了岸,拧了拧身上的水,趁着夜色钻进了一处阴暗的巷子。
树影婆娑,月色霜冷,浸了水的光脚踩在冰冷的石板路上,刺激着他慢慢回了神。
几声艰难的咳嗽,惊扰了落在树上休憩的乌鸦。
男子面色在月光下也有些苍白,不知是否因为之前在水里泡了太久,他的肩膀微微颤抖着。
不时嘴角流露出一抹凶狠的笑意,眼里透射出的杀意,使得周边空气都凝滞了下来。
借着阴影走了许久,男子从一处院墙翻了进去,院子里空荡荡的,月光落在院角的井口,透着几分阴森。
院子里想来没人,男子意识到这点变得更加小心翼翼,打开了某处房间的门,空气里的烛油气味还未散去。他未曾点灯,但透过窗纸射进来的月光下,地上的痕迹却很明显。
屋子里东西都被人翻过,或者说应该是打斗时候留下的痕迹,地上残留的血迹也很凌乱,可见这场打斗很激烈。
屋子里没有尸体,但不意味着没有死人。
男子出了屋子,目光最终落在了那口古井上,到了那边,男子的眉头锁了起来。
这井里被人撒了化尸粉。
意识到这背后的牵扯,男子转身到了前院,从铺子里翻了身衣服换上,趁着夜色从后门走了出去。
月光将他的身影拖得老长。
前方有一道转角,男子的身影就此消散,后方追上来的两人正着急不知如何的时候。
杀机顿现。
近乎是眨眼之间,两人甚至未曾反应过来,只觉察到身前窜来一道黑影,脖颈一凉,片刻栽倒在地上。
黑影杀了两人之后,显出痕迹时已经在数丈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