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明-第2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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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时,披挂整齐的守备韩旷来到吕府,还没等他说出什么,就听负手站在窗前的潍州知府吕大器静静说道:
“韩守戎,本府有件美差,能让你再立大功,你做不做?”
韩旷一愣,凝神半晌,方发问:
“那还要看吕知府要说的是什么美差,要知道,眼下你我可同属山东军下辖,不再是朝廷的人了。”
吕大器忽然回头看他一眼,韩旷以为他要发难,习惯性的腰身一侧,却陡然听到一声大笑。
“这个本府自然知晓,不然怕早就和那些乱兵一同被埋在城外了,哪里还会同韩守戎在这里高谈阔论?”
听见这话,韩旷这才有些放心,将按在刀柄上的手缓缓放下来,做了个请的姿势,说道:
“愿闻其详。”
。。。。。。
自从三月四日开始,山东军下辖的西部军、南部军、东部军忽然从驻地调动出来,绕过江西和浙江中部,呈三面合围之势逼近福建泉州。
三月七日,是王争与郑芝龙越好的商谈时间,地点就在山东军与郑氏起摩擦的苏州城,不过王争早在三月五日,就已经来到苏州城中。
“苏松常,杭嘉湖。”
这些脍炙人口的佳话都源自江南,四大书院有三个位于江南,四大名楼则全部都在江南,而苏州更是江南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王争漫步在苏州城中的牌楼街,身侧只跟着几名亲兵。
其实王争已经很久未曾再外出散步,到了如今这等地位,自己的命就是整个山东军集团所有人的根子,寻常要是外出,虽然和皇帝出巡比不上,但前呼后拥,到处布满兵将巡防还是免不了的。
下属也是在做自己的分内之事,这些王争都明白,但这么一来,原本想要看看这大美繁华的晚明江南这种想法就不再成立。
街道上的百姓在王争出来的前一个时辰就被保安司的人拦在两边,沿途要经过的地方,无论商旅货运,还是小摊贩卖都被强制停止,哪里还能看到什么自然而然的繁华景象。
这次和郑芝龙约商苏州,王争提前来几天的目的,其实很简单,只是想在苏州好好转一转,从繁忙的事务中抽出空子看看自己镇守的地方到底是什么样子。
在街上转悠许久,王争在前往南京路上的玉儿,心中兴奋异常,蹲下来颇有兴致的在地摊上左挑右捡。
不久之后,王争便是融入到这苏州城的集市中,在地摊上找到好几样十分中意的首饰,后头亲兵见了,低声说道:
“侯——,公子,这些地摊货色要来干什么用,都是普通农妇穿戴的,想必夫人不会喜欢。”
王争则是笑着摇摇头,说道:
“你不懂,对了,醉香楼到了吗?”
“回公子,过这条街就到了。”
王争点点头,心道这苏州城比起南京也不算逊色,简直又大又热闹。
几名亲兵确实是不懂,看王争手里拿着精挑细选的几件首饰在认真思考,有一个亲兵上前几步,说道:
“公子,这发簪我看就不错。”
“哦?”王争笑了一声,回头问道:
“老六,你怎么看出来的。”
吴小六子见周围弟兄都笑着看过来,当下是脸色一红,挠挠头,不好的说道:
“咱从前追婆娘的时候,用的就是发簪,据说女人都喜欢情郎亲手为她们戴上发簪,说这才显得爷们对她们有真情实意。。。咱也不懂这些女人心里是咋想的。。。”
这时候的王争,少了寻常那种雷厉风行的压迫感,倒是让周围那些多年以来出生入死的亲兵们觉得亲近不少,众人都有些轻松下来,开始你一句我一语的“出谋划策”。
听了吴小六子的话,王争一下自就想起玉儿多年以来和自己的同甘共苦,最后买了一支发簪,放在怀里美滋滋的想着到时候回南京亲手为玉儿戴上。
第五百三十一章:自古红颜多薄命()
醉香楼,是苏州城内乃至苏杭都比较有名气的青楼,只因为这里出了一个据说不逊色秦淮八艳的花魁娘子,芳名王月生。
王争听到后委实惊叹了一番,这女子竟然也姓“王”,五百年前和自己是一家,自然要见见,不过这种见不是大摇大摆用身份去见。
以现下王争的身份,要是来到这醉香楼,那肯定是所有人都围着转,还有什么兴趣可言,当然也看不见自己想要看的东西,所以一行人穿街过市都是尽量低调行事。
王争长相也并不是那么出众,并且也没有那么多人见到过,这一低调还真没人能认得出来是位手握天下强军的统帅。
说起来,大多数人对明代的青楼骨子里印象还是妓院,非常庸俗。
后世电视剧害人不浅,无论什么朝代里都常常出现“回春阁”、“寻花楼”,这种看似有才但却十分露骨的名字。
有明一代,这种名字就算是青楼中也根本不会取用。
而那些衣着暴露的女人站在门口,手拿丝巾吆五喝六的情况就更是家常便饭,一提起妓院,那基本都逃不掉这个场景。
但是这种行为在就连明代的青楼女子都有所不齿,正相反,她们很高雅,有才又有傲骨,根本不会拿着丝巾出去像站街女一样挥手。
那什么是高雅?
首先,这些青楼女子都有一个共同的名字——“勾栏”,也有人叫做勾阑或构栏,这些是地方文化的差异。
如果你要是直接说自己在找妓院,大部分江南人士都会说你孤陋寡闻,并且有辱斯文,一辈子都会是烂俗命。
大概唐宋的时候,专业的娱乐场所就已经遍布神州的大城小镇,它们设有栏杆以作舞台,所以在彼时,勾栏还只与歌舞有关。
大“诗人”李商隐曾放声吟唱:“帘轻幕重金勾栏”。
当时间的刻刀在落到明朝的标尺时,被一些提倡“嫖娼有素质”的文人士子称呼为“勾栏院”,反正就算是嫖娼也要找个含蓄的名字。
士子们说的嫖娼还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嫖娼,大部分人都是想与那些名艳名芳吟诗作赋,卖弄文采,剩下的则是去听青楼女子唱曲,看她们歌舞,品味人生百态。
说白了,依然逃不掉附庸风雅四个字。
天下间最著名的勾栏院不是秦淮八艳发迹的任何一个,而是处在北京城的教坊司,没其它原因,只因为这所勾勾栏院是国营,后台雄厚,哪家青楼也别想争。
在这里从事工作的人员,基本上都有非常显赫的身世,都是那些大明历朝党争、政争、兵变的牺牲品。
比如洪武初年,元朝来不及逃走的贵族子女,还有和朱元璋争天下被干掉其它势力的家眷后人,以及各个皇帝突然一变脸杀掉的大臣妻妾、子女,云云此类。
总之,这些人,男的世代龟公,女的世代娼妓,他们比普通妓女还有不如,因为这些人都被皇命钉死,无论世道怎么变,永远都不会有从良做妾的那一天。
民营的勾栏院,其实在稳定的时候很少出现不明少女被恶少卖入妓院的现象,这些倒不是因为百姓们的淳朴,而是因为制度。
洪武皇帝爷早在大明开朝之初就想到这个问题,规定从事这一行业的女子必须要有地方司衙的文书证明,还有当地官府的承认。
没有?不好意思,逼良为娼的代价可不是闹着玩的。
直到现在的崇祯年间,从上到下所有规矩基本都成了闹着玩,很多家庭就连父母都活不下去,子女就更是无依无靠,与活活饿死或者被人糟践死的那些相比,被老鸨看上买进青楼培养的,还算是落个好结局。
不过被老鸨看上也不一定会活下去,这些老妓女个个都是见钱眼开,唯利是图的主儿,要是实在不听话或者太笨的,将女童活活虐待致死,最后抛尸河中的其实并不少见。
在大明,妓女也不好做。
洪武皇帝爷虽然是泥腿子出身,但这位同志就和王争一样,不学而有术,将天下民分为“军户”、“匠户”、“民户”,硬性彼此不允许转换。
这位老爷子特意规定了青楼女子的一切,据记载,大明洪武皇帝曾亲自下诏:
“教坊司乐艺着卍字顶巾,系灯线褡膊,乐妓明角冠皂褙子,不许与民妻同。”
也就是说,青楼人等必须统一戴“万字符”头巾,腰间应系特制的“褡膊”,歌舞姬则着“角冠”,穿赤褐色的坎肩。
朱元璋身为开国皇帝,频频亲自下诏关心青楼女子的安居乐业,这种事竟然屡见不鲜,谁都看不懂,但也不敢多说。
比如朱元璋要求青楼女子及其家属,只能穿毛猪皮鞋,要是某家某户出了娼妓,男子则必须头戴绿巾,上街只准在街道左右两边“靠边走”。
听到这些的王争倒是大吃一惊,原来后世那人尽皆知的“绿帽子”竟然是老朱最先开始推广的,有点意思。
正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朱元璋则开辟了“一人沦落风尘,全家男丁都戴绿帽子”的奇闻轶事。
这里面包含的恶趣味,王争每每想到时竟然也能理解,谁说洪武皇帝爷没有自己的爱好,这老家伙除了夺鼎天下,建立大明,尽杀贪官之外,私下里有意思的事也不少。
除了洪武和永乐朝之后,没谁会再把老朱自己个儿的恶趣味搬出来当圣典,基本都是放着看看,其实无论老朱怎么去规定,明代青楼女子形成一条产业链还是早晚的事。
这些苦命的女子在未及“豆蔻”的年岁便被老鸨凭借自己多年的眼力挑选出来,再亲自教习这些女子,从琴棋书画到兵法、剑术、乃至舞蹈,一一研习。
虽然不一定全有,但基本能想到的都不会放过。
在老鸨看来,挑选和培养小女孩就像买彩票,只要苦心培养出来一个那么像点样的,赚到手的肯定比投入多,要是一不小心出了个名妓,靠着吃上一辈子也不用愁。
青楼女子的衣食住行尽皆按照世家之女,一言一动、一颦一笑,比之一般的大户千金都毫不逊色,不然显不出她们的专业。
秦淮八艳中的绝大部分,与东林官员谈起政见时竟然滔滔不绝,论起诗词足以让江南士子汗颜,“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据说便是唐代名妓白牡丹的大作。
在一般的文人看来,这些青楼女子简直比士子们更加有才。
可是,这些人基本都不会有什么好结果,最好的也就是被人赎身嫁过去做妾,而且是很惨的妾。
要知道这些女子再怎么有才,那也还是青楼女子,男人追着图个挑战性,但要是真正到手了,基本都不会把他们真正当回事,一高兴是随时都可能给别人的。
士子们也是同样,追那些文采了得并且艳盖大江南北的名芳,才能显出自己文采和自身的本事,要说真正爱上的,其实很少。
所以说,自古红颜多薄命,薄命如我可奈何。
第五百三十二章:一枚铜板()
王争将商约地点定在苏州城的醉香楼,提前两天就来,除了要安排一些事情以外,其实也是自己心中想来体验体验。
“诸位看官,月生有话传出来了!”
刚踏进门,王争便听见一声兴奋又急切的呼喊,听完这个话,楼内寂静了一瞬,紧跟着又是咋呼开来,里里外外都挤满了人,不少人伸出脖子惦着脚尖去喊。
“月生姑娘呢!”
“我们要看月生姑娘,让她出来!”
醉香楼有三层,周围挂满了红灯笼,颇为喜庆,到处都是乐器的鸣奏之音,上下不少衣着靓丽的青楼女子来回走动,好像天天都在过节。
楼上一些男男女女对这边指指点点,都在有说有笑的谈论着什么。
那老鸨虽然年近四十,皮肤有些松弛,但能看得出来,年轻时候也该是一枝花,算是徐娘半老、风韵犹存。
这老鸨的丰臀在众人面前不断摇晃,站在一二层的中间,挥着手喊道:
“诸位看官,月生姑娘有话说了,今儿哪家公子出的银子最多,就唱哪家公子点的曲儿”
听到这个欲盖弥彰的话,周围那些早就红了眼的人当即又是叫嚷开来,一个身穿黄色绸袍,明显是城内大户子弟的人挥手叫道:
“都别争了,我出五十两,唱一曲山映月!”
话音刚落,早在周围待命的仆人看见自家老鸨的眼神,立马嘿嘿笑着端上去一个盘子,将沉甸甸的银子接在上面。
另一名手持折扇,青衫翩翩的斯文士子忽然起身,嘴角微微一翘,将手里两锭银子举了举,说道:
“我出一百两!”
这个时候,王争早就寻了个清净的地方坐下来静静看着,现在一手端着茶杯小口小口的唆饮,另一手则放在桌子上不断点动,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原本那些豪门子弟一掷千金没什么稀奇,但这些文人士子竟然也出价不菲,这就让人有些捉摸不透。
按理说,文人们都把两袖清风挂在嘴边,并且看方才说话的士子,在朝廷上没有什么职衔,应该不会有这种身家,想到这里,王争微微皱眉。
“一百五十两!”
“老子出二百两,都别和老子争!”
争抢还在继续,在周围这些公子哥的哄抬下,原本只是五十两一曲的价格,现在竟然已经涨到了二百两,而且还在不断有人抬价,真的只是为了听一首曲子?
王争倒是想不明白,这些人到底图的是什么。
不过此行来到这里并不是为了学那些豪门阔少的作风,所以任凭其他人如何争抢,王争仍然是静静坐在一边看着,根本没有任何出价的打算。
要知道,二百两足以让一般的农家过上许多年殷实富足的日子,况且山东军摊子大,处处都要花大把银子,为了听一首曲子根本不值得。
下面的仆人忙着到处收银子,老鸨站在上面不断的煽风点火,不断去捡地上散落的碎银,不仅脸上笑的合不拢嘴,心里一样是乐开了花,心道这宝贝干女儿还真是自己的摇钱树,没枉费自己在她身上花费这么多心思和银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