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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部分

平安传-第10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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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梦熊见状遂沉默下来,他再次明白自己的身份,不过是个“顾问”,无权影响朱雀军的决策。

    城下的朱雀军总共大约有一千人,主要的兵力都集中在那里。韦斌稍作整顿,将所有人马布阵为四个方阵,也同官军步军一样形如田字,随即跑步沿河向西挺进。上千的人马,花俏的队形招数都用不上,阵型如非就是保持秩序。还好朱雀军平时队列训练内容很多,齐步跑这种项目并没有问题,也不会打乱队伍,用于短距离突进还是有用的。

    张宁几乎所有的兵力都在下面参与进攻了,人马并不十分壮观,一目了然,不过是他倾尽所有的力量。

    攻击距离一里远,负甲武装的将士以小跑的方式推进,花费的时间大概就一炷香工夫(约五分钟,三炷香为一刻),说短不短,说长也不长。

    官军阵营中的朱勇看到城池那边的人马居然迎面推进,简直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炮弹仍然时不时落入阵中爆炸,他的队伍有点混乱,阵前和侧翼那帮溃兵在此时更是拖累,大部分士卒找不到自己的将领乱作一团,不知道要干什么,还有的脱了衣甲跳河里想当场逃跑。刚刚才有部将建议后撤一里重新列阵,免得处于火炮的威胁下;但叛军居然此时进攻,现在试图后撤的话容易被趁势击溃、撤退变成溃败。

    “贼军是要进攻我们?”朱勇一句充满诧异的话脱口而出。

    部将遥视前方,一本正经地附和道:“他们好像是有那么个打算。”

    “派人去,命令冯友贤的骑兵即刻出击!”朱勇毫不犹豫地说道。

第二百三十七章 幻觉() 
北边的树林依旧平静,冯友贤的骑兵为什么还没有出来?短短半柱香时间,朱勇看了不下几十眼,望眼欲穿的滋味大致就是如此。按理说已经整装待发的马队,接到命令穿过那片纵深并不大的树林,不过是转眼之间的事。

    这他|娘|的究竟哪里有问题?朱勇从一开始就在克制自己的暴躁,但这时候已经忍无可忍变得焦躁不安。

    “再派个人去!”朱勇拔出了刀来在空气中乱挥了几下,用咆哮般的声音吼道。手下不敢怠慢,从朱勇猪肝一样的脸上,人们已经看到他愤怒了,若是不慎惹到了,被一刀砍死也只能是白死。

    对面整肃的方阵里的人们小跑着越来越近,不算太快也不慢,速度好像从来没有改变过丝毫,这种气势让朱勇感到了压力,仿佛那些人不会被任何东西阻挡。

    兴许是朱勇的恼怒吓到了下面的人,也可能是那些人怕担责任,此刻竟没有一个人进言该怎么办。焦躁让朱勇的头脑十分不冷静,在千钧一发之际,他不断提醒自己要镇定应对,脑海里冒出了许多念头,其中还有一个恍惚的影子一闪、与眼前的战争毫无关系的念头。一个眼睛、耳朵、鼻嘴里都流着血的妇人在眼前一闪,她的脸毫无血色,浑身赤|裸,雪白的奶|子上也沾满了鲜血。这个念头如电光一闪,朱勇甚至都不知道她长什么样,但他内心里却明白这个妇人是在石门县被奸|杀的知县的夫人。

    当时朱勇若无其事,但事后他曾有些后悔,觉得做那件事完全没有必要,只是心里一时冲动,又在周围所有人的唯唯诺诺中不禁肆无忌惮起来,当欲望在喷|射之后他就马上后悔了。不过很快他就觉得不算什么严重的事,就没有太挂在心上。

    不料一件几乎已经被他遗忘的“小事”,在精神紧张之际又冒了出来。

    朱勇并不信邪,他自认为自己的杀气就算是鬼魅也要退避三舍。但此刻却在下意识中有种微妙的感觉,那些微妙的东西在隐隐地提醒他,在冲动和愤怒中做出的一切决定都是错的。

    于是他马上又否决了自己想下令抽调一部人马由家丁亲信带领向叛军侧翼运动、以图反攻的想法。这只是愤怒在作祟,也许反攻无法真正起到什么作用,在混乱之际可能会溃败!

    朱勇脸色铁青地骑在马上,看着阵营前面的乱象,在第一轮溃败回来的乱兵影响下,整个步军方阵有一半的人挤作一团几乎失去了战斗力。一些武将带着亲兵骑马在乱兵中大喊呵斥意图控制局面,但无济于事。剩下的半数人马在炮弹的爆炸中也是草木皆兵,许多人纷纷望着天空,提心吊胆地怕什么时候会有一枚炮弹落下来。

    虽然有几千人在这里,但朱勇让自己相信将士们毫无士气战心。他随即下了一个命令:让一部人马断后,然后后军作前军,尚保持着建制的人马暂时向西后撤。

    他很快就发现自己犯了一个常识性的幼稚错误。叛军的进攻已经近得不到两百步,临阵下令后撤,灾难性的后果不出意外地发生了。所谓断后的人马在发现自家的军队正在撤退时已军心动摇,然后在自家乱兵的冲击和影响下,几乎还没受到进攻就溃不成军。

    在被狼狈赶出战场,溃败得一塌糊涂之际,朱勇终于看到了树林的边缘有骑兵陆续奔出来了

    交战仅仅一天,朱勇大败,损失了几乎一半的步军。大部分并不是被敌军杀死的,而在忙乱中被自己人踩死踩伤;最大的损失还是逃亡,许多军户趁乱做了逃兵。

    等战争的厮杀暂时平静下来,他忍不住在想:如果那个时候自己没有下令撤退,而是尽力组织步军进行反攻,会是什么样的结果?就算当时步军已经很难使用,但胜在人多,进攻不能奏效起码也能拖住和牵制贼军;等到骑兵很快进入了战场,也许已经击破了贼军的阵营。

    朱勇参与过很多次战争,无论是在北疆还是在交趾,大部分战役他不敢说有父亲朱能一般用兵如神,但也没有什么可指责之处;如果他朱勇都打不赢的战争,换作大明的大部分武将也不会取得更好的战果。但偏偏就在这回的一场小战役中出了最可笑的差错。

    我他|娘|的为什么要下令撤退?他自己也理解不了。

    朱勇绝对不愿意承认是自己的问题,失败的原因还有另一种解释:卫所兵战力低下,指挥不灵。当时冯友贤的骑兵没能及时进入战场,等到第二次命令时才出现,所以导致了失败!

    骑兵主将冯友贤正跪在帐下,努力地解释着:“卑职真没有接到第一次命令,左右的人都可以作证,卑职从头到尾只接到一次军令!而且立刻就开始了突进,及至冲到沅水河边,发现我军步军已经溃散;饶是如此,卑职因没有接到放弃进攻的命令,仍然发动了进攻。将士不畏死,戮力侧击贼阵,将其拦腰斩断;不料敌军阵营被分割之下仍未崩溃,并且迅速转换了队列,与我骑兵死战”

    朱勇微微侧头小声问幕僚:“第一次派出去的几个传令兵查出来没有?”幕僚答道:“查出了姓名,但没抓到人,或许早就逃了,也可能在路上被伏击”

    必须要有人为这场失败付出责任,就算抓住了那个渎职贻误战机的传令官,拿来做交代品级也太低了;何况人都没抓住。

    “冯友贤”朱勇皱眉看了他一眼,“你进帐竟带着兵器?”

    冯友贤低头一看,忙道:“卑职被传唤,一时心急忘记了,这就解下来。”

    朱勇道:“来人,把他的衣甲兵器一并解除,抓起来!”

    “将军!成国公!”冯友贤脸色骤变,用哀求一般的口气说道,“我腰上的刀伤还在流血,看在我用命杀敌的份上,您给我个将功补过的机会。下次进攻贼军时,请将军让我做前锋,不战至最后一滴血,绝不后退!”

    朱勇心下有些不忍,但仍然冷冷说道:“我在阵前下达了叫你进攻的命令,难道还会当着众将的面说假话?你贻误战机,还诸多借口,必须要彻查是否与贼军有勾通。”

    “我不能背着罪去|死,冯家的人不能因我蒙羞”冯友贤好像明白了什么,满脸的绝望道,“您让我战死,哪怕在战阵上被剁成肉泥,哪怕死后只有马革裹尸,我也愿意。卑职自打效命军中,战死沙场乃毕生愿望,我不能背负着耻辱去|死”

    “来人,拿下!”

    朱勇的心情十分之不好,自己堂堂大明国公、名将之后,竟然以六倍兵力败于敌手,这将是他一生的污点。必须要找回来,不能就此承认失败。

    他回顾左右道:“尽快整顿兵马,重新进攻高都,我要把这座城碾为灰土!”

    部将急忙劝道:“贼军人虽少,却是精兵,兵器更远胜官军;我军一战损失惨重,兵力受损士气低落,不宜急战。但咱们大明朝控弦百万,成国公何不上书进言调长沙重镇精兵,以必胜之力击之?”

    “就算是现在,我们手里仍然有三千多兵力,一样有把握取胜,何须劳师动众再调兵马?”朱勇握紧了拳头。他心里想之前主要是吃了意外的亏,谁能想到火器居然能有那般威力,怎么做到的还得问南镇抚司那些研习兵器的人;不过现在已经了解了对手,再次交战绝不会像昨日那样的。

    那部将又道:“成国公不肯劳师动众,也可以再等一等,岳州卫军有两千多人,已经靠近澧州了。派人去催一催覃有胜,只要等到岳州军,我军便又能恢复阵容。”

    这时又有一人站出来说道:“此战叛军胜在火器,更胜在出其不意。我军之前并不清楚状况,将士突然遇到从未遇见之事,免不得惊慌。若是再战,我们自然不会再次被打个措手不及,情况也并非诸位所认为的那么糟。况且火器阵也非不可战胜,比如用炮轰之,贼军队形密集,必受重挫。”

    朱勇听这口话有点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恍然问道:“这是那个刘鹤举说的?”朱勇在见识了叛军火力后,也曾记起刘鹤举说过的话,觉得当时有点冤枉他了,所以记得这个名字。

    “将军英明,卑职确是听刘千总所言”那将领道,“卑职汗颜之至。”

    “他还说了什么?”朱勇道。

    那武将吞吞吐吐,终于说:“刘千总原话说了些什么,卑职也记不太清楚了,不是很中听大抵意思是他曾在成国公面前进言,提醒过您与诸位将军,但诸位嗤之以鼻,以至惨败。”

    众人听罢十分不爽,其中有人骂道:“他不也是贼军手下败将,有啥好得意的!”

    那武将道:“刘千总确是有些不识体统,他现在虽是千总、以前却是指挥使,所以连我也不怎么放在眼里。”

第二百三十八章 杨修之死() 
刘鹤举已有所耳闻,军中廖指挥在帐中议事时说了一些不利于己的言论。他确实是有些担忧起来。

    作为武将他就算被打败过,但依旧无所畏惧,这种无畏当然是指战阵上真刀真枪的场面;而真正让刘鹤举害怕的是背地里看不见的阴招暗箭。回想起来,自己平常确实不太讲究、心肠也直了点,所以才会得罪那廖指挥。也怪那廖指挥在言语之间自以为是,刘鹤举当时看不惯,也忘记了自己的职位已经比他低几级的事实,便出言顶撞,还骂廖指挥是庸才。

    不料人心隔肚皮,那廖指挥心胸竟如此狭窄,只不过是口舌利害,就要在背地里害他。刘鹤举也明白了职位高的优势,可以有机会在主将面前说话;而他刘鹤举连参加重要军事会议的资格都没有,连辩驳的机会也无。

    就在刚才,有个在军中任文职的好友提醒他读读三国演义中杨修之死的一段,于是刘鹤举找到了这本书,在帐中开始翻找关于那个杨修的章回。

    他的心情带着惶恐和不安。恐慌来源于无知,刘鹤举自认对官场的明争暗斗确实了解不多,也不擅长,所以才会没有自信,感到惶恐。

    幸好好友推荐的是三国演义、而非三国志。三国演义称为通俗演义,自然比三国志这种文言史书好读,而且他也只看杨修的章回。如果让他一个武人读史,那确实就有点勉为其难了。

    刘鹤举虽然识字,但文才并不高。和大多数武将一样的水准,仅是识字而已,顶多读读兵书;因为兵部举办的武举考试除了考弓马骑射,也要考兵书对答的,如果目不识丁也很难当上中级以上武将。

    至于四13看网一类的东西,刘鹤举就少有涉猎了。不过他其实很喜欢和文人结交,这点和很多武将不同。除了那个透露口风提醒他危险的文职好友,当初朱勇的幕僚耿怀远和他也有所结交。刘鹤举觉得耿怀远有真材实料、不是那些靠马屁专营的人能比的,只可惜死在了苗军营中;得知噩耗后,刘鹤举还叫军士设了香案,拿酒祭奠过交情不久的耿兄。

    读罢杨修之死,刘鹤举不禁掩卷长长叹息了一声。他的面部须发很多,两腮的胡须硬,很多|毛竖着就像他的脾气一样硬;这么一个浓须大汉挑灯夜读,手拂书册、唏嘘感叹,场面实在是违和得慌。

    刘千总此时的感受是,原来这等闲书中也深藏玄机,悔当初读书太少啊。

    对比书中描述的东西,他暗忖自己在成国公面前也犯了大忌。当初刘鹤举在成国公面前进言提醒叛军火器犀利不可不防,结果朱勇没听果然遭此大败;现今又有人谗言,说他刘某到处说这事儿那么在朱勇看来,刘某是在幸灾乐祸得意洋洋?

    娘|的,大战后就不该在什么廖指挥这等人面前提那事,装傻也掉不了一块肉!

    刘鹤举一面懊悔,一面提心吊胆,感觉自己的死期好像不远了。也许出个诸如“鸡肋”之类的东西以扰乱军心的罪名受死,以泄成国公心头之愤?

    这是极有可能的,听说骑兵千总冯友贤已经被抓。在刘鹤举的印象里,冯友贤的人马虽不到一千,因手下骑兵精贵,职位却是指挥使级别;这个在战阵勇猛的兄弟,说被抓就被抓了,绝非作战不力,其中玄机没人愿意多说刘鹤举也不太清楚,但感觉其中肯定不简单。

    第二天上午,军中召集千总以上武将议事,刘鹤举也正好在参与之列。帐中诸将纷纷发言各抒己见,只有刘鹤举装聋作哑,尽量不让别人注意到他。从指挥使变成了个千总也认了,他可不想再不明不白又丢了脑袋。

    原来|经过几天的休整,中军已决定出兵再战。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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