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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部分

平安传-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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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未请教公子尊姓大名。”老徐道。

    张宁坦然道:“我姓张,扬州府的判官,添注官。”

    老徐上下打量了一番张宁,忙起身道:“原来大人是官,失敬失敬。”

    “罢了,坐下说话。”张宁做了个扶的动作。既然他承认自己是官,那今天老徐他们被抓或许老徐现在已经猜到闹的那一出只是个考验。被老徐猜到也没什么,张宁本身并无恶意。既然有了用意目的,兴许老徐反而能安心一些,那文君嘀咕的一句“无事献殷勤”确有几分道理,莫名其妙有人对自己献殷勤又不知道目的,不提防着才怪。

    既然自己已经亮出了身份,本可以问老徐的来历了,不过张宁还是觉得火候不够,坐着佯装看院子里的黑乎乎的风景并不问这个。过了一会儿,他才用想要避免冷场的礼貌口气问道:“老徐今后有什么打算?”

    老徐的脸上忽然露出些许沧桑,或许是皱纹太多给人的错觉?他不紧不慢地说道:“走街串巷跑江湖卖唱的,能有什么打算?四海为家罢了。”

    张宁点点头,随口道:“人生苦短。”

    老徐倒忍不住露出笑容:“大人如此年轻,反倒慨叹这个?”

    “年轻或者年长,人生每个阶段都有要做的事,错过了今后难免仓促尴尬。”张宁微笑道,“我现在得成家立业,得在前程上有点进取,否则转眼到中年,膝下无后或者一事无成,岂不尴尬?错过了光yin机遇临时想补回来谈何容易?”

    “大人年轻有为,明事理,可贺可赞。”老徐点点头,神se却微微变得有些忧虑。

    张宁面带荣辱不惊般的微笑,不动声se地观察着老徐,轻轻说道:“我阅历尚浅,不知好歹冒然说一句,老徐已到残年,四海为家固然洒脱,体衰不能自给之时已为时不远,这不过是万物更替人生兴衰的自然之道,不必感伤却也不可不察。”

    “身份卑微的老朽,无名无姓埋骨荒草有何不可?”老徐的脸se有点不高兴了。

    张宁前世因病而终,没体验过老年人的感觉,但看得也不少,大多数人见儿女成家立业了、最后还得给自己准备个棺材,什么都弄好了才放得下心。张宁知道年纪越大的人越固执,就算身份地位高这样说他也不会高兴,可道理是顺着老徐说的,张宁知道见效了:老徐一直表现得很淡然,何以忽然悲喜形于se?

    他不管老徐的感受,接着道:“您就算不为自己打算,也得想想孙女不是?她一个女儿家若是没了父母长辈作主,又没有个见人的身份来历,怎么四海为家?如果你们的状况没有改观,今后老徐不在了,您倒是想想她会是怎么个处境”

    老徐忽然站了起来,脸se异常道:“你我互不相欠,咱们家的事用不着说长道短!”

    张宁知道自己不能再说了,也跟着站起来,适时说道:“言尽于此,看来这顿饭我是无福受用,先行告辞。”

    说罢将钥匙轻轻丢在坐的椅子上,不容分说转身便走。

    过了一会儿,文君拿一块布垫着捧一大碗汤菜走了进来,放在桌子上,见老徐板着一张脸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正眼也不看自己一眼,忍不住问道:“爷爷怎么了,那个人呢钥匙?”

    “走了。”老徐缓下脸se,顿了顿又道,“他是扬州的判官,上回拿十两银子来估计就是为了试试咱们。”

    文君撇了撇小嘴:“有几个臭钱,拿人当猴儿耍!不过遇到个冤大头也好,十两加上那块玉佩,够我们好长一段ri子了。或是留着这个钱办点什么?”

    老徐道:“能办什么?买地又不够,只能弄点家什做佃户,可是人生地不熟落籍就不容易,也怕官府查咱们弄出底细来这个张判官应该看到咱们有点身手,想笼络咱们,除此之外想不到别的用意。你看这院子里的准备他很用了点心思,没有目的大可不必如此。”

    “种这些当官的名下的地没有徭役,粮税也轻。”文君轻轻说道,“可他肯定不是为了笼络咱们做名下的佃户,咱们也没劳力,他更不用费那么多事找那种人”

    听到没劳动力老徐的嘴微微抽动了一下,说道:“正是如此,世上之事,给什么礼遇就得做什么事,守门小吏朱亥受魏国信陵君重用,献的是杀魏国大将窃符救赵之计,计成只能望大军出师而刎颈谢罪。今ri张判官不计身份礼贤下士,让我们做的肯定不是什么轻巧事,这碗饭咱们是不是端得了?”

    文君好言道:“不行就算了嘛,这也是爷爷有本事,不然那官老爷怎么没瞧上别人光瞧上您了?”

    喝了一碗甜而晶莹的银耳汤,吃了些糕点,张宁美美地在热水里沐浴洗漱,换了贴身舒服的上好棉布衣裳,在窗前的案旁坐会儿准备休息了。柔和的灯光、舒服的的大房子,这世上人与人之间占有资源的多寡区别太明显,也许公平如同典籍里的道义一样很容易沦为洗牌的一种借口,人类先学会了使唤奴役动物,然后就学会了奴役同类。

    不过在生老更替面前,确实人人都是平等的。他静坐了一会儿,见柜子上放着纸笔,便起身拿了东西过来,一时兴起将茶杯里水倒了一点在砚台里,拿一枝没清洗过的笔蘸了蘸,写下了四个颇有柳骨颜筋感觉的字:人生苦短。

    消磨了兴致,他便顺手将毛笔往砚台里一丢,脱衣服上床睡觉了。没一会韩五便窃手怯脚地走进来,默默地为他收拾乱摆的东西。一个男的在卧房里干这种事,张宁不禁头皮一阵发麻,不过这是他自己说要男仆的,怨不得别人。

    第二天一早起来,张宁收拾停当到马厩里取马,径直就去了城西北的那个院子。他牵着马走到门口,看了一眼院门没锁,又想人如果走了也不好把门锁上,钥匙不是留在里面了?他便伸手轻轻一推,不料就把门给推开了,一进的院子一目了然,只见祖孙二人还在。

    老徐正坐在台阶上的一把藤椅上,手上端着一个茶盅,而文君姑娘则拿着一根木棍在站在院子中间,正回头来看。老徐起身拜道:“张大人。”

    张宁点点头,顺手将院门关上,然后把缰绳随手往一棵树上一拴了事。不紧不慢地做完这些琐事,他便向前面走去,问道:“二位还住得习惯么?”

    “不错,很清静。”老徐道。

    张宁又淡然道:“我付了半年的租金,空着也是空着,住着习惯多住一阵子,不习惯了言语一声便行。”

    “张大人请,屋里坐下说话。”老徐道。

    二人进堂屋入座,不一会文君端着两盏茶上来,便站在门口赖着不走,好奇地想听他们说话。老徐没言语,张宁自然就由着她。

    客套了几句废话,好像就没什么话了,老徐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慢吞吞地开口道:“老夫本在陕西做卫指挥使知事,确是姓徐,倒没有诓你。”

    “嗯。”张宁点头,并不插话,只是听着。

    老徐继续说道:“膝下有个独子,也在卫所里做武官,不料流年不利染病而亡,只给我留了个孙女,便是文君。她的生母因未能给徐家传下香火,丈夫又过世便早早改嫁了。前几年陕西布政使司派人押解本省钱赋上京,卫里命我带兵护送,却在半道遇到响马,那马贼漫山遍野扑来行走如风,官兵战不利折损了许多兄弟钱赋被抢了个jing光。那布政使司的人勾连卫指挥使,将大部罪责推卸到老夫头上。老夫只好将老家的家产和所有值钱的东西变卖赔偿,饶是如此仍差两千多两,已是无计可施。那西安的一家青楼又趁机想用一百两买文君,老夫一怒之下打伤了数人,带着文君逃亡江湖,转眼好几年了”

    “世事无常。”张宁慨叹了一句,心想做官不小心也可能砸了铁饭碗。

第六十章 规则由我来定() 
听到老徐说了身家,张宁明白人是笼络住了,中不中用还得观后效。他很快就翻脸比翻书快,一改客气,正se道:“不管老徐你以前是做官的还是干什么的,现在你们什么也不是,再提当年勇毫无用处。”

    老徐愣了愣,不动声se听他究竟要说什么。

    “现在我这儿有份差事,愿意不愿意干随你。两个人,年俸共五十两,吃住及办事费用由做东家的我报销;另外老徐每月领银一两或铜一贯”张宁用余光看了一下那文君姑娘,忽地想起自家妹子要存点私房钱买个人用品,有些用度她是不好对长辈说的,便顿了顿说道,“文君也领一贯,月俸各领各的,年俸一并支付给老徐。如果不满意,亦不强留;如果愿意,咱们之间的规矩由我来定,概不讨价还价。”

    老徐道:“张大人说的是待遇,咱们的分内事有哪些?”

    张宁淡定地说道:“分内事就是我交代的事先听我说完,言明这规矩由东家定的。一般的事,也就是明显容易办到的,你们不能拒绝。若是有强人所难之嫌,你们可以拒绝;不过如果去办好了,另有赏钱。”

    他沉吟片刻又道:“还有一个事儿,待我回京后找熟人确认你们的身份,属实的话我承诺为你们落籍,当然如果二位嫌入别人家的佃籍、虽不徭役不纳粮却不光彩,那也不强求。待你们落籍张家,老徐的身后事由我承担,文君将来要出嫁,我会送一份嫁妆;哪天在婆家闹别扭,大可以把张家当做娘家回来住住。”

    说罢二人沉默了一会儿,老徐沉声问道:“张大人定的这些规矩,说到做到?”

    “丑话说在前头,院子里的规矩和老徐行伍里的法令是一个道理,令出不行如何服人?不过法令没有一成不变的,规矩亦是如此,改规矩也是我说了算;到时候如果改得无法接受,你们还可以重新选择。”张宁道,“你考虑考虑?”

    老徐果断拜道:“无规矩不成方圆,东家能说到做到,属下自然心服口服。”

    张宁听到他的称呼,顿时露出了笑容,点点头摸出准备好的银票放在桌子上:“今后的年俸一律预付,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是否真的可以用人不疑,那倒未必,不过眼下这状况,利弊权衡全在胸中。

    游戏已经开始了,最有趣的是游戏规则自己来定,没别的原因,就因为是主动出击掌握着主动权。就算到时没成功,也可以称之为“败”,而不是命运控于他人之手坐等被审判。

    “赵二娘,湖广常德人。永乐十七年,嫁本府城内魏家,不守妇道与邻和jian,捉至县衙,杖九十(脱了裤子光屁|股打),夫休之。及归(娘家),父羞拒入”张宁拿着名单卷宗在谢隽詹烛离面前不慌不忙地念起来。

    歇气喝茶,谢隽道:“那时赵二娘没地儿可去,只好隐名埋姓离开本府进了个窑子,因年轻貌美每天纳客一二十人,就是个yin|妇也受不了啊。后来被属下相中,给她谋了个好生计,现在还干得有滋有味高兴着。对了,去年起她的身份就是仪真县大树坳村一个老财主的小媳妇,然后勾搭上了扬州帮(商帮)的一个头目,有机会不管是幕天席地野|合、还是索xing在家里让老财主做乌龟,与那头目来往甚欢,让咱们对扬州帮的动向了如指掌,是很得力的一个细作。”

    “扬州帮在江浙也是财力雄厚啊。”张宁淡然说道,“有钱偏偏冒着险宠一个有夫村妇,赵二娘应该姿se手段都不错?”

    谢隽见张宁神情自若jing神很好,便忍不住小声道:“我不知如何说,大人何不亲自试试,无妨的。”

    张宁没好气地瞧了他一眼,语重心长地说:“蛇有蛇道,人有人道。咱们既然付酬用她为细作,又怎么能无故让人三|陪?要不谢老板把她纳回家去养着,天天能让她陪,别让她在外头讨生活了?”

    “消受不起,消受不起啊。”谢隽忙摆手道。

    张宁这才说道:“密招她回来,扬州帮别管了,现在咱们的重点是桃花山庄。”

    “卑职即刻就办!”谢隽积极响应。他是明白桃花山庄的严重xing,张宁所谓另辟蹊径的布置又酝酿了那么久,现在不用心办差,朝廷用他干什么吃的?

    卷宗上有许多名单,张宁偏偏选中了赵二娘,整盘计划的“眼”就是se。没办法,用常规方法混进去只能陷入谢隽描述的情形,要先取得乱党们的基本信任就是场旷ri持久的战斗,张宁耗不起那时ri。利用女人,虽然赵二娘本身就干这行,但在张宁心里仍然不怎么光彩,不过换做胡滢的话肯定毫无压力的,张宁也就不想去纠结了。

    以前在京师时,听到过一些关于彭天恒的信息,最重要的一个细节:彭天恒教|唆“宫女周氏”去干御膳下毒的事,这简直就是风萧萧兮易水寒英雄一去不复还,和荆轲入秦刺秦王一样根本不可能活着回来,这是多么具有勇气和决心的大事!彭天恒这厮倒好,先忽悠着把人睡了再说,免得浪费

    要se到什么境界无耻到什么境界才干得出来?这样的人弱点非常明显,不攻其软肋攻哪里?

    待那赵二娘秘密回到扬州,从后门进碧园,张宁和谢隽等人一起接见了她,吩咐如何去办,说得非常详细。交待清楚他忍不住临时加了一句:“这事儿比较危险,彭天恒是带着兵器的亡命徒,一旦事败你的情况堪忧。你虽然在我们手下当差,但这回我不勉强你,不愿意去你就说出来。”

    “带的什么兵器,枪吗?”赵二娘一脸浪|浪的表情,这娘们确实看起来很有肉|感,让人联想到水波荡漾的意象。她见张宁呆鸡一样愣在那里,忍不住又笑道,“我们做这一行,啥时候不危险?现在大人怎么提起这茬了?”

    张宁随口道:“你毕竟是个女人,妇孺在任何时候都应该区别对待。”

    “那倒是,想当年jian|夫杖八十、我却是九十,咯咯”赵二娘笑得花枝招展、前仆后仰,听到张宁的那句话好像是她平生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一般,她笑够了才问,“赏银多少呢?”

    张宁看向谢隽道:“事关钦案,如果立了功就算头功重赏。”

    “张大人您说了算。”谢隽忙道。

    张宁点头,垂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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