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五百年-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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派往前方视察的探子回来报告,打断奏的思绪,从书中京城拉回眼前。
如今何复军尚在前往无定河的途上,其中穿过四条村庄,兵燹后田园皆荒芜,十室九空。
房屋只余断壁残埂,蓬篙遍地,满目疮痍。
百姓为躲避战事灾难,不得不背井离乡,外出逃命。
邵宗元尝试派士兵入室搜索,似乎之前已遭人抢掠,毫无半点残余,看样子真的只余下“劫粮”一个选择。
“打大虫这些小事,就交给我来吧。”
奏合上书本,沿途走得太安全,半个敌人都碰不上,闷得发慌,正好打打大虫舒展一下筋骨。
不料左右及时跩住她,邵宗元急道:“娘娘乃千金之躯,万万不能冒险!”
“才没有冒险!等等区区大虫根本奈何不了我!”
群臣过于保护自己,这个做不得,那样使不得,看样子她快要闷死。
奏下定决心,解决粮食短缺问题后,便即时启程返京,呼吸自由的空气!
当然那自是来月之事了。
第28章 崇祯十七年四月#001 誓不低头()
奏越来越发现,她的计划赶不上现实的变化。
奏一直与何复军同行,起初他们多少畏惧会否遭遇大顺军,但第三天之后已经尽除忧虑,甚至怀疑自己是否在游山玩水。
行军路线真的百分百安全,甚至连平民百姓都见不到半个。
大家开始赞颂奏神机妙算,至于何复及邵宗元更是五体投地,奉为活神仙。
众人上下一心,以逸待劳预早埋伏于无定河两岸,待大顺军运粮的轻舟穿过,即时冲上去堵截劫船。
对方有多少艘船、兵员人数、将领位置,以至谁在偷懒不专心把风,都瞭若指掌。
有心人算无心人,自然手到拿来。全数大顺军士兵杀光,血液除水流冲落,流往下游去。
何复点算情况,无人死亡,三百人伤,无恙者将粮食及伤员搬上车,拨一批战马拖拉,稍为清理现场后起程而行。
粗略估计,这一番劫粮,足足赚够够三千人吃四个月之多。
只是物资增多,搬运更见困难,故此行军速度变得更慢。
反正依安全路线前进,不会遇敌,自应无碍。
奏见诸事大定,嘱寸何复他们继续照既定路线前进往山海关,她先一步回京安排由检出城。
双方别过后,奏于无人处发动巴罗尼,两小时多即设回京城。
离京十余天,风云大变,翻天覆地。
曾经繁华的首都,如今像死城一般。
幸存的百姓哭泣于途,死尸太多无人清理,大顺军人心中不爽就随便抓人出气。
犹幸奏在离去前准备充足,朱由检等人尽量足不出户,平安无事撑下来。
四月初四,“崇祯帝后”下葬。
因为葬期紧迫,李自成又只发很少的钱,可以说非常寒酸。
朱由检听王承恩传报下葬过程,即使不是自己真的葬进去,亦大感羞辱。
他暗暗下决心,将来必会将周皇后重新风光大葬。复又想起自成曾纵火焚毁明祖陵,仇恨又加几分。
冯永硕在数天后亦亲临此处,拜见皇帝,并自愿当护卫。
有前东厂锦衣卫在此,众人安全有保障,更益安心。
他一边依奏的指示暗中走访诸位明臣,更带来一些宫中消息。
李自成搞的“比饷镇抚司”为免漏追赃银,许人密告。
每告一案,赏钱从五十文到五十两不等。
一时京城告密之风大盛,牵连甚广。
其中大学士陈演,原已献银四万两。其家仆贪图赏银,告发陈府地下埋有无数金银。
刘宗敏收到此密告,半信半疑下派人挖掘,竟足有五百万两,以及无数珠宝,区区四万两只是冰山一角。
见钱开眼,人之常性。
将陈府抄家净尽后,刘宗敏益发贪得无厌,对各官的助饷亦越来越多。甚至乎有勋臣顷尽全家资产,犹不心足,继续施刑。
闻无数官员权贵惨死,朱由检心中屈郁良久。
不是同情,而是饮恨!
他可是全心全意想杀死所有乱臣,如今竟然被自成那批人先下手为强?
朱由检追问各官员情况,冯永硕不敢隐瞒,一五一十说出来。
国丈周奎全家死尽;英国公张世泽全家死尽;大学士魏藻德受脑匝之刑,脑浆溢出而亡,其子拷死,其女充为营妓
听到诸位叛臣下场,登时令他心中爽快,拍腿道:“照儿,吾心甚爽!想朕有何负臣?臣竟争相诋朕为无道!然死得太便宜,太便宜!”
朱慈照同感愤怒:“想当初国家有难,父王号召官员富户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岂料响应者稀。如今贼匪用刑,就数百万雪花花银两呈上,荒谬!假使当初君臣戮力同心,岂有今天之报?”
王承恩同样不屑,他居然如数家珍道:“臣记得清楚,那位姓魏的只捐五百,周国丈更只有一万三千两。原来大学士府中埋布五百万两,周国丈更有无数奇珍异宝。”
朱慈照愤恨道:“这群臣子,心中尚有大明乎?”
当然没有。
假如他们真的为崇祯尽忠,就不会在困难之时束手不管,人人自爱洁生,任由他自生自灭!
朱由检紧掐拳头,目露凶光。
忆新仇旧恨,更是咬牙切齿:“幸有命活至今天,见诸罪臣其下场,此上天之报应也!可恨不是由我来斩杀,实难消心头之恨!”
他绝对不会忘记,那批逆臣曾经做过的“好事”。
最初由检欲让周奎护太子出逃京城,周氏竟闭门不纳,只能匿于内官之外舍,才被内奸抓住献给自成。
张世泽自成祖登位后即世袭国恩,册封英国公,世袭罔替,连魏忠贤都扳不倒他。
岂料守城时不战死,城陷时不殉节,无心抗贼,更想投诚。
至于魏藻德更无耻至极,这处不得不提城破之前,李自成派密使向崇祯帝提出议和之事说起。
当初闯匪围城,李自成驻扎在彰义门外,并没有立即下令军队发起总攻,却派降贼太监杜勋进宫。
城上人初见他自称杜勋,心想他不是早已战死吗?竟然走到眼前?
不少人以为活见鬼,当场乱成一团。
待得王承恩缒拉入城,得知他降贼叛国,更厚颜无耻走到面前,朱由检顿现杀意。
要多大的克制力,才没有抽刀斩落来使首级。
“闯人马强众,议割西北一带,分国王并犒军银百万,退守河南。”
最初闻此要求,朱由检便多番置喙,缘何会提出这番要求。
“闯既受封,愿为朝廷内遏群寇,尤能以劲兵助制辽藩;但不奉诏与觐耳。”
表面上非常优厚,但朱由检打从一开始就没有考虑过招降。
想想张献忠之流,反覆不忠言之无信。
李自成亦如是,多次免罪,仍要作反,明摆就是想做皇帝。
朱由检心中惑疑,继而豁然明瞭:李自成不是不想当皇帝,而是当不来。
虽然他兵临城下,但明廷南北两边尚有精锐部队回防,西南张献忠螳螂捕蝉,兼有关外清军虎视眈眈。
京畿固若金汤,可守一时半会,待各地兵马会合京师,自可里应外合,灭掉叛军。
显然他亦是聪明人,有顾虑,拿天下容易,治天下难。
甚至以退为进,先诈降,配合明军清除敌人,最后再蚕食国土,暗中扩张城力,待和平时再捅一刀。
三害取其轻,尤其闯贼乃燃眉之急,先诱骗其降,再使其与张献忠及满清军对打,消耗其实力,再倚机解决,亦不失为一良策。
朱由检身为万金之躯,人家上门咄咄相逼,若即时出言允降,恐有失颜脸。
所以坚持不置可否,等其他人先说,好使自己能体面一点。
岂料身边最为赏识的魏藻德,当时居然默然俯首,几番询问暗示,甚至故意发恶推倒龙椅,以明己志,终不答一言。
那一刻朱由检看穿他的心思,此小子已有叛意。
三国时曹操南侵,孙权与诸将商讨对策,众臣一致劝其归降奉迎,惟鲁肃能迎合其意,陈明利害。
亡国之臣不过是换一位主子,继续受俸给薪粮;然而亡国之君,焉有将来可言?
人人都觉得明室将亡,不仅无心扶持,更希望它早点倒下,好作为手信送给新主子!
朱由检心中无比愤怒,那一刻他更不愿招降,同时发誓要杀死李自成和这批不听话的人!
偏生上天给他开大玩笑,京城守不住,援军都没有来,最后更沦落至隐姓埋名,蛰伏在胡同之中。
最后为他报仇雪恨的,竟然是李自成,真是造梦都想不到。
朱由检不再有轻生之意,他要活下去,活得比任何人都要长久,直到所有仇人都受到报应为止。
若然上天没有降罪,就由他来代劳。
洪洪的仇恨之火永远不会泯灭,只是掩盖于冷酷的心底中潜藏,终有一天爆发而出。
只是相隔一段时日,奏没想到朱由检的心境会产生这样的变化,不禁对人类之进化与改变叹为观止。
第29章 崇祯十七年四月#002 再行救美()
话回正题,四月初四傍晚,奏才赶抵京城。
且说她在城门外放下坐骑,挖出埋在土中的和服,脱下身上战甲,匆匆更衣。
这十余天都穿同一副战野,战甲多有破损,衣服一片血污,而且布满异味。
幸好在回来中途找处河道好好洗澡,顺便清洗战甲战衣。
即使是魔女,亦和人类女子无异:爱美。
战甲及战衣将来仍有用处,埋入土中保存。
至于隐则放任自由,反正此马具灵性,自会在此处等待主人。
就算走失了,凭奏的权能亦可轻易寻回。
趁太阳未下山前,守城士兵不为意下,匆匆以轻功翻过城墙,冲回胡同陋室。
见到奏回来,室内诸人彷如隔世,连日紧张而悬在心头的感觉终于落地,兴奋莫明。
朱由检喜问:“夫人安好?”
“不好!”
奏直来直往,吓得室内四人错愕以对。
她半带娇纵,逼近朱由检质问道:“夫君不动声息,封妾身为婕妤,到底是安甚么心?”
朱由检早料在宣旨时必东窗事发,早有准备解释道:“名不正,言不顺。夫人既代朕督军,总得有一个名份。”
王承恩亦附和说:“古来女子不封将,然师出须有名。娘娘既为圣上后宫,为皇上分忧解困,应配此位。”
朱由检故意不管奏脸上不悦,继续说:“我知‘婕妤’只属宫嫔,品低位微。他朝复兴明室,必论功拔擢,诏至天下。”
奏心想这家伙疯了,说好只是假夫妻,他却打蛇随棍上,意图变成“既定事实”。
朱由检的思想,终究脱不出古代男人的范围,以为用婚姻可以绑死一个女人一辈子,未免过于天真。
奏早就知道他心底盘算甚么,起初是想即时拒绝的,在赶路回京城的途中,一直思考推却之法,最终改变主意接受下来。
朱由检是非常小气又多疑的人,如果自己拒不受封,他反而会疑心生暗鬼:怎么这个魔女连朕的赏赐都不要?她到底有何企图?
女人是需要神秘感来吸引男人,但过度的神秘感又会令男人迷惑不安。
何况朱由检可是史上知名,心思最矛盾又难相处的皇帝。
对皇帝而言,最初一口拒绝皇后之位,已经是不给脸子。
要是连区区婕妤都不要,那皇帝的脸子往哪儿摆?他会如何看待自己?
水清则无鱼,过度清廉的官,连一丝人性都没有,反而使人恐惧。
如今一切连“起步”都算不上,奏不欲令由检与自己之间产生任何微小的嫌隙,影响将来打天下时的关系。
尤其是次领导何复军,奏感悟到身为女子,要获得官员尊敬,听令而行,还是得狐假虎威,依仗皇帝的威信。
如她不是“奏婕妤”,恐怕难以轻易取信何复诸人,更别说轻松处罚李建泰这些手把尚方宝剑的叛臣。
多方衡量后,奏只得认命,接受朱由检现成便宜“册封”。
朱慈照见奏没有反抗,下跪接受,眼泪不禁心中流:他真的多出一位“母亲”了。
明明二人年龄相若,称她为姨娘,就是脸上挂不住。
冯永硕同样处身现场,久闻奏婕妤之名,下跪道:“参见娘娘!”
“免礼”在何复军人人都行跪礼,没想到连这边都见到,搞到奏心烦意乱。
未来世界根本不需受此繁文缛节束缚,在古代却处处是规矩礼节,感觉非常别扭,又不舒服。
冯永硕尝从王承恩及朱慈照口中听闻奏婕妤之名,知道是她救出崇祯及永王,更一直出谋献策,智比孔明,武比关公。
如今得睹真人,方觉闻名不如见面。
武人之流,不与儒生因循礼制,所以甚为尊敬:“臣已依娘娘指示,寻找诸位臣子,然其中有六位已亡,四位下狱,三位拒绝,只有两位愿意跟随皇上。”
“祗有两人吗?”
“正是,分别是户部主事范方及兵部主事刘养贞。”
奏当然早就通过权能知悉结果,只是在冯永硕面前装装样子。
范方,字介卿,同安人。官户部主事,司仓钥。
能够掌握明仓库钥匙,在城陷后紧守,没有转交予李自成,不仅为忠臣,更是可信之人。
试想想若品行不良,手脚不净,焉能受命保管钥匙。
有此忠直可信之士,将来委其管理钱财,定必心安。
刘养贞,字智甫,大邑人。官兵部主事,最初于市中抚“崇祯帝”棺大恸,而受奏的注意。后来初四安葬,亦有以头触地痛哭。
人有真哭假哭,可以装模作样,但奏却能判明他是发自真心哭喊。
虽然降李自成的大顺,但奏又不是古代人,甚至连人类都不是,压根儿没有甚么“叛国”的想法。
东家不打打西家,朱氏明家有限公司都倒了,怎么能禁止员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