撼鼎-第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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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问之时，郡守府大堂的门全部关闭，参与审讯的只有吕炆、吴林、顾涉以及长史等几名官员。
孟楚来到大堂，只见叶景被带上镣铐，站在大堂中央，孟楚一出现，身边的士卒便把他按在地上跪下。
跪下的叶景做出一脸迷茫的样子问道：“大人，属下这是犯了何罪呀？大人为何要如此对属下。”
孟楚没有看他，直接说道：“凭你作恶多端，恶贯满盈。”
叶景一愣，顿时说道：“大人怎能凭臆想便如此说我？属下是与大人有矛盾。可是绝不是大人说的那样。”
孟楚没有再纠结这个话题，而是问道：“我问你，五月份，汉江六个县的大堤怎么会同时决口？”
叶景说道：“河堤也不回我管，我怎么知道？”
孟楚：“在这之前，整个大堤上都是你功曹衙役，你怎么解释？”
叶景一脸无赖像说道：“上面让我派人，我当然得派人。”
孟楚眼睛一眯，问道：“你说的上面，是哪个上面？记录在案。”
一说到记录在案四个字，叶景顿时语塞，孟楚看了看叶景说道：“你不敢回话了，那就把我的话记录在案。”
他说道：“据查，原略阳县令章志，早在端午汛前就带着你的人守在六县每个堰口，五月初三，六县堰口同时决堤，你的人一夜之间全部撤回，我们的兵到这时才赶到大堤上分洪。
一夜之间，略阳县没入洪水之中，三千多人死于洪水，无家可归之人达十余万，你的罪孽，你背后那些人的罪孽，犹如洪水滔天，我不审你，朝廷不审你，上天也要收你，收你背后的那些人。”
说到最后，他吼了起来，声音犹如黄钟大吕，敲击在叶景的心中，也敲击在现场每一个人心中，叶景顿感亡魂大冒，好似要灵魂出窍，孟楚的诛心之言，令他胆寒。
叶景顿时愣在了，孟楚没有打算放过他，追问道：“你们这样做，是不是想让百姓，把土地贱卖给你们？”
这话直指事情本质，叶景根本无法回答，只能沉默以对。
就在这时，一名甲士敲了敲门，得到允许后推门而入。
走到大堂中央对孟楚说道：“启禀太守，朝廷派来钦使巡查灾情，还拨来了赈灾粮。”
孟楚顿时眼前一亮，连忙说道：“将人犯押入大牢。”
随后对众人说道：“各位，随我去迎接钦使吧！”
声音中充满了激动，这几日灾民吃军粮维持，可是这并非长久之计，军粮不敢发太多，如今赈灾粮来了，这样的情况终于能够得到缓解了。
第156章 赈灾（）
杨赞来到汉中后，并没有立即去见孟楚，而是去了灾民区，不止是看灾民，还有汉中官员对于灾情所做的应对。
他来到一个粥棚面前，伸出手拿过衙役手中的勺子，在锅里搅了搅，突然爆发，将勺子扔进锅里，米汤溅了衙役一身。
只听他怒道：“这叫粥吗？清汤寡水的能照出人影，每锅再加五斤米。”
衙役有些为难，说道：“大人。。。这。。。”
“加米！”话刚出口，就被杨赞的怒吼声吓得憋了回去，傻愣愣的站在那里。
这时杨赞的副手赵振站了出来，推开衙役，拿出他脚边的米框，一边加米一边说道：“让开，让你们加米就加米。”
其实杨赞也是急了，看着旁边那些灾民，他有些失去了理智，只能把气撒在衙役身上，他哪里知道，这些粮食全都是军粮，从军中拨出来的，汉中本身的存粮已经说剩无几了。
不会此事无伤大雅，因为他已经来了，带着粮食来的，整整二十万石，而且小皇帝承诺，若是不够随时上疏，他再从内帑拨。
此时仍是雨季，六月份空气极其湿润，虽然是夏天，但是因为有一阵没一阵的下雨，气温依然很低。
帐篷的数量也极其有限，许多灾民就在街道上淋着雨倒着，杨赞看着一路，不少都是被冻死的灾民，在六月份被冻死，说出去真叫人笑掉大牙。
一边走，一边看着那些倒在雨里的灾民，杨赞开口喊道：“乡亲们，粥啊！很快就熬好了，大家都坐起来，能站的站起来，千万别再躺着了，再这么躺下去，就真的起不来了。
等喝完了粥，你们太守大人会给你们安排帐篷，听我的，乡亲们，大家都站起来，站不起来的，大家帮一把，起来吧，喝碗热粥，暖暖身子。。。。。。。。”
他一直在喊，可是在他眼前的灾民并没有回应他，只是倒在那里，然后被衙役拖走。
最终他的声音也被随之而来的大雨覆盖，大雨倾盆而下，主角泼洒在大地上，让周围本就有些凉意的空气更加凉了几分，远远看去，只看见一个人影在雨中大喊着，至于喊的什么，或许只有他自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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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孟楚接到了侍卫的禀报：“启禀太守，朝廷派来钦使巡查灾情，还拨来了赈灾粮。”
孟楚顿时眼前一亮，连忙说道：“将人犯押入大牢。”
随后对众人说道：“各位，随我去迎接钦使吧！”
甲士突然开口说道：“太守，钦使已经去巡视灾民了。”
孟楚一愣，马上喊道：“走，去灾民区。”
孟楚等人撑着伞，冒着大雨奔向灾民区。
老远，孟楚便看见，大雨中屹立着两更身影，一个是赵振，另一个便是杨赞，他们没有撑伞，而是任由雨水泼洒在他身上。
孟楚走上前说道：“汉中太守孟楚，见过钦使。”
因为大雨，即使离杨赞不足五步，孟楚依然是喊出来的，即使如此，杨赞也没有反应，只是站在那里。
孟楚见他没反应，又再次喊道：“汉中太守孟楚，携汉中官员迎接钦使。”
这次他喊得大声了几分，杨赞也回过神来，擦了擦脸上的雨说，转过身看着孟楚喊道：“孟太守，你可知这些灾民必须要一处栖身之所？”
孟楚说道：“我当然知道，只是如今帐篷极其有限，根本不足以供给灾民。”
杨赞说道：“我来的时候就查清楚了，叶家的店铺、田庄都可以住人，孟太守完全可以让灾民住进去。”
孟楚一愣：“可那些地方都查封了，按制无朝廷旨意不得擅动啊！”
杨赞喊道：“非常时期，行非常之事，来之前太尉都交代了，一切以灾民为重，让他们住去吧！”
孟楚点了点头说道：“好，我这就派人去安排。”
“还有！”杨赞又喊道：“来之前太尉交代了，大灾之后必有大疫，所有死去的灾民，尸体必须立即焚烧。”
孟楚一愣，忽然又想起什么说道：“钦使，回郡守府吧！这么大的雨，要有什么差池我们可担待不起呀！”
杨赞看了看天上，点了点头道：“也好，先回郡守府吧！”
众人回到郡守府，孟楚当即问道：“钦使，在下还有一事不明。”
杨赞说道：“我姓杨名赞字德高，你称我德高即可。”
孟楚：“那好，在下就高攀了，德高兄，为何要将死者焚烧啊？入土为安不可吗？毕竟死者为大嘛！”
杨赞说道：“太尉说了，活者为大，死了人找个地方一埋，一旦爆发疫病谁能担待？”
孟楚顿时低下头，若有所思起来，只听杨赞又说道：“还有，发到灾民手上的必须是熟食，所饮之水也必须烧开饮用，所用被褥衣物，必须顶起用水熬煮。”
孟楚问道：“如此便能预防疫病了？”
杨赞摇了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只能尽人事吧！”
孟楚也跟着点了点头，杨赞问道：“对了仲武，我来的时候，去粥棚看了看。”
孟楚似乎料到他会如此说，于是他说道：“清汤寡水是吧？”
杨赞点头道：“是啊！究竟怎么回事，怎么连灾民的口粮都克扣？”
孟楚苦笑一声说道：“五月初三的端午汛，到今日已经一个多月了，十几万灾民，每天要吃多少粮食？汉中是富庶，可是也经不起十几万人不事生产的吃啊！
妇孺老幼还好，可偏偏十几万灾民有七八成是青壮，汉中的粮食是我从军营里调的，还有的是汉中百姓自发的送出来的，就算如此也只能让灾民喝上一口粥，别说灾民了，就是军营的弟兄们都在忍饥挨饿。
汉中不是没有粮，粮食都在世家的手中，我能怎么办？抄家？那整个汉中六县立刻就会翻了天，你说，在这个位子上，我能怎可办？”
杨赞看着孟楚，叹了叹气说道：“没想到啊！仲武竟如此艰难，是我太孟浪了，只看到饥民待哺，没有考虑现实，在此向仲武赔罪了。”
说完便向孟楚行了一大礼，以示歉意。
孟楚连忙说道：“德高兄言重了，皆是为朝廷效力，如何又孟浪一说？德高兄忧虑过重，我又怎能怪罪。”
两人顿时相视而笑，就在二人相谈甚欢之时，从门外走进一衙役，他抱拳道：“禀太守，各大世家的家主听说有朝廷钦使到来，都在门口等候呢！”
孟楚顿时脸色阴沉下来，说道：“好啊！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此时来，来吧！都来吧？”
说完又对杨赞笑道：“德高兄可愿和我一起去会会这些人？”
杨赞笑道：“乐意之致！”
第157章 孙家（）
就在二人相谈甚欢之时，从门外走进一衙役，他抱拳道：“禀太守，各大世家的家主听说有朝廷钦使到来，都在门口等候呢！”
孟楚顿时脸色阴沉下来，说道：“好啊！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此时来，来吧！都来吧？”
说完又对杨赞笑道：“德高兄可愿和我一起去会会这些人？”
杨赞笑道：“乐意之致！”
二人走出大厅，来到郡守府门口，见十几个世家的家主等在门口。
见到孟楚二人出来，众家主连忙涌上午，并没有问钦使，吴家主先说道：“太守大人，我们得知大人艰难，饥民待哺，特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帮的上忙的地方，我吴家愿意拿出三万石粮食赈灾。”
身后的那些家主也纷纷说道
“我张家愿出两万石粮食，以做赈灾只用。”
“王家出三万石。”
“宋家家业小，但也愿意拿出一万五千石粮食。”
其他许多小家族还提供帐篷、被褥等用品，甚至几个家业大一些的家族，还能提供药材和郎中。
孟楚看着这些家主如此积极的样子，心中不断的冷笑，这些家主们得知朝廷有钦使到来，纷纷开始做出一副忧国忧民的样子，想在钦使面前表现自己。
不过他们没想到的是，他们拿出这么多的粮食，反而让孟楚杀心更重，一个多月，灾民饿死了三百多人，冻死了四百多人，还有几十个病死的，为什么那个时候不站出来？
身后的杨赞也脸色阴沉的看着这些世家家主，显然他也看出来了，这些家主是何居心。
孟楚说道：“各位家主的好意，孟某在此谢过，孟某一定会上奏朝廷，朝廷表明诸位在此危难之时对朝廷的帮助。”
众家主连到不敢，就在此时，孙家的公子孙业走了过来，对孟楚一拱手说道：“孟太守，在下孙业。”
孟楚回礼道：“孙兄有何事？”
孙业说道：“在下奉家父之命，前来禀报孟太守，孙家已经将所有的商铺停业，商品全部收回，腾出来的房屋让孟太守安排灾民住进去。”
孟楚眼前顿时一亮，虽然同为汉中世家，但是他们并非铁板一块，至少就目前的情形来看，孙家和这些个世家，显然不是一路的，不然也不会有意无意的不和这些家主一起来。
而且粮食目前孟楚不缺，住的地方才是最需要的，孙家来这一手，瞬间解了孟楚的燃眉之急。
孟楚说道：“孙兄，据我所知，孙家商铺在汉中有上百家，全部关闭，损失可不小啊！”
孙业笑了笑，没有回答，而是接着说道：“灾情过后，若是灾民无地可耕，孙家还愿意拿出五百亩良田，交给灾民，以供耕种。”
这话不仅各大家主愣住了，连孟楚和杨赞也愣了，世人皆是，一个家族兴旺与否靠的是政治地位，可是一个家族的根基乃是土地。
为什么刘瑞禁止土地买卖的政策会遭到世家的集体阻止，就是因为这项政策抑制了世家壮大的道路。
可是如今，孙家居然挖自己的根基来救灾民，自然是让人瞠目结舌。
感激之余，孟楚升起一丝警惕，谁能知道这孙家家主想要什么，居然不惜拿出土地，他可不会相信孙家家主会是个一心为民的小白。
不过伸手不打笑脸人，孙家如此大方，孟楚也不会去质问他们，他笑道：“孟某在此，替十余万灾民，多谢孙家主了。”
孙业连忙回礼道：“不敢，为国效力罢了，孙家家业小，却也能做点事，告辞！”
说完不理各大家主的阻拦，转身便走，留下众家主一脸懵逼的站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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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孙业在书房看着自己的父亲，欲言又止。
孙老看了看他说道：“看你那欲言又止的样子，我知道你很多问题，问吧！”
孙业问道：“父亲，关商铺，给粮食我都能理解，可是为何还要给地呀？”
孙老：“你觉得很傻是吧？”
孙业连忙说道：“孩儿不敢！”
孙老说道：“不敢可就是不乐意。”
孙业顿时语塞，孙老这才说道：“世道不同了，汉中夹在朝廷和蜀王之间，或者直接说就是夹在刘瑞和蜀王之间，汉中世家必须要有一个选择，是选刘瑞还是选蜀王。”
孙业立即说道：“那父亲是看中了刘瑞了？”
孙老说道：“至少目前来看，刘瑞必蜀王更值得效忠，他能走得更远。”
孙业说道：“那也不至于拿土地来示好啊！那是世家的根基呀，之前父亲不是也反对刘瑞的新制吗？”
孙老说道：“大争之世，土无定主，与其等着别人来夺，不如现在找一个自己觉得值得效忠的主公，换取更大的利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