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面相公-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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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看,总会入我梦,今夜能再见一回,李某亦无憾”
李铁匠将沈默视作砧板鱼肉,可以任由他宰割,毫无顾忌的述说着疯言疯语,参杂在夜风里,飘去远方。
沈默的内心毫无波动,平平淡淡道:“这人啊一旦杀了人,七魂六魄总要少了一块,一辈子缝缝补补,补补添添,补不上,也加不满咯。”
“先生果然是有大智慧”李铁匠像模像样的拱完手,接着道:“你们这些城里的读书人,自打出娘胎时起,就高人一等。你们是上等人,根本无法想象我们这些下等人是怎么过活的,勤勤恳恳半辈子,抵不上你们这些人的一句话,一个字。我们除了辛劳之外,再无空闲旁顾,本本分分的过一辈子,供养你们逍遥、快活。”
说到这里,李铁匠顿了顿,大口喘着粗气,呵问道:“就是这样的下等人,你沈默为什么还要来抢我们的东西!为什么!?”
沈默绝对没有想到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最有深度的一次谈话会是在乡间田野,和一名铁匠。
心情复杂的瞥了铁匠一眼,泛泛道:“你们的东西?你是指五百两,还是”
“李娘子!”李铁匠当即回说。
“哦。”
沈默再次听见了蝉鸣,感受到世间恢复了它的色彩,才回说:“我不是你说的上等人,虽然我很想是,但我不是。我甚至连中等人也不是,跟你一样,是下等人我也会为生计苦恼,为生活奔波,你看不见,不代表我没有做过。仁厚、博爱、爱民如子是上等人的口头禅,你何时听我说过最后,至于李娘子,与你何干?!”
沈默目光如渊,眸子隐隐泛光,神色冰冷道:“听汝之言谈,已超常人数倍,却假借上下之分,替私怨遮掩,汝读的是何书,学的又是何道理?”
“你不懂,你根本不懂!”李铁匠重复着嘴里的念叨,频频摇头,良久回说:“你不知道,我究竟有多喜欢她,多爱她”
沈默打断他,“甚至不惜杀人?”
“是!”
“那好吧。”
沈默看一眼树林,偏头再道:“我要去祭拜亡妻,完了再与你决生死,我不会逃,你如果想跟,便跟着。”
斑驳如鳞的树荫下,青年的轮廓模糊又清晰,灰色的长衫诉说着漫漫,低垂的眸子勾勒出冷漠。
朝前走,不回头。
耳畔传来了溪水声潺潺绵绵,稍稍踮起脚尖,跨过一道细微的灰线,翩首回看。
李铁匠常在山间游走,哪里能看不出他的伎俩,一副鄙夷的目光看着他,讥讽道:“原以为先生是正人君子,没想到是布了陷阱,请我入瓮?”
沈默立刻露出慌乱的神情,陡然扭头狂奔,朝着丛林深处
那李铁匠见了他抱头鼠窜的动作,颇为畅快,大喊道:“先生慢些,等等我!”
说完提步上前,迈出一脚大咧咧地跨过灰线。
下一刻,他坠入陷阱。
突如其来的失重感使李铁匠大惊失色,他绝没有想到沈默还有后手。
那故意暴露给他的灰线不过是个引子,引着他自己迈入其中。
这个时候沈默才往回跑,手里拿着两壶酒,身影呼啸而来,转眼就到了坑前,拨开盖子,倾泻。
一股菜油的土腥味在坑内弥漫,李铁匠来回不及躲闪,淋了个通透。
沈默从袖口扯下一条长布,再从怀里取出火折子,将燃烧的棉麻顺着坑口的油渍引燃
坑下的李铁匠上下攀登想要逃离出去,也不知沈默在土壁上涂抹了何物,着实滑腻,费了大半的力气也攀上不去。
他整个身躯贴在坑壁上,眼看着上方的沈默燃油,李铁匠急忙抽出柴刀,插进土内向上攀越。
沈默反手抽出鱼肠剑,朝着坑壁上硕大的手掌狠刺,再极为迅速地拔出。
那李铁匠显然是痛得厉害,嘶声咒骂不堪入耳,沈默不紧不慢道:“还以为这菜油的沸点不高,没曾想啊,点不燃算你命好”
沈默扒拉起坑边的树叶,堆成一小摞,山涧湿气大,费了些力气引燃,随后一股脑儿推下。
坑下的咒骂、怨愤、惨叫过后,柴刀从下面飞了出来,沈默轻轻一躲,平静的眸子里火光四射。
“以为自己是陷入了什么险境,搅进了异常复杂的阴谋里结果还是因为情爱二字。”
坑中的火人坠倒在地,李铁匠右臂挺直,直指沈默,弯曲的手掌如鹰爪,像似要把他拉下。
“十堂人命九堂奸,动了念,起了心,做了事,便是该死!”
沈默拍掉手上的泥土,从树后拿起铁锹,特意走去远处挖来了土堆,一铲铲向下填。
这一回,他没有躲闪,也不曾害怕。
这是他自己的选择,虽不周全,但已然尽力。
花费十余夜挖下的深坑,是他思虑良久的结果,成不成两说,至少是要做些准备的。
好在,结果不错。
回乡路途,新月挂天。
幻想那些在意的人儿,也在望月,冲着它笑了笑,希望能带着他的目光,笼罩在身旁。
第58章 骤雨初歇()
六月,不过节。
站在村头,往左边看,朦朦胧胧的身影近了些,初初觉得好看,心也软了。
黑眼圈悄悄爬上俏脸,柳叶眉皱如山,见了那里站着的男人,先动容。
倔强的偏过头,塞去一包裹给他,脆声软软。
“给你吃,免得再花钱。”
男人摊开包裹,里面是一张酥脆油亮的蛋饼,张口咬下,再塞了回去。
“你吃了没,先吃点。”
女人不回他话,想起天未亮时门边的动静,那一份欣喜,到现在还让她心神荡漾。怕他不回来,怕他回城忘了自己,怕他
患得患失的一夜,难捱透了,她不想再经历这些,暗暗发誓,不去想他。
如今再见到那个坏人,发下的誓言顷刻瓦解,小声嘀咕出一声。
“冤家”
坏人好似听到了她的嘀咕,三五步跑了上来,细声道:“我全部家当都在你那儿,咱能不能大方点。老实说,那些钱能买半百良田,你可是正儿八经的地主婆,干嘛还这么小气,以后、我是说以后,每天早上吃俩鸡蛋,中午吃肉,晚上也吃肉,否则”
“怎的?”女人今日特意装扮了一番,发髻上的木簪花稍稍露出一道裂纹,被那坏人看着,她急忙将簪子推进去一些,生怕他发现。
那坏人穿得很素,跟他教书先生的身份非常不符,长长的灰袍子虽然很干净,但总会显得陈旧,一眼就能看出他穿了多年。
女人想到了什么,停下脚步落后他几尺,细细打量了一番。
“一会儿进城先去买块布料,想给你做身衣服。”
坏人微微摇头一笑,回身拉住她道:“腹有诗书气自华,不是我跟你吹牛,咱这仪表堂堂,走去哪里都自带探照灯呃探照灯你懂吧?就是,就是那个篝火,对!火花为了咱起舞,雨水为了咱喷洒”
“你吹牛!”女人轻轻拧了下他胳膊,另一只手连忙捂住他的嘴巴,“不许你乱讲话,神仙听见会生气的”
看着她一脸虔诚的向各路神仙告罪,沈默险些笑了出来,转念又觉得她可爱透了,抓住她祷告的双手,安抚道:“莫要害怕,神仙老爷们那么忙,哪有功夫去理咱的碎嘴,开个玩笑罢了。你要真觉得不妥,那我跪下来冲他老人家磕头?”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不知女人想到了什么,绯红云晕映上双颊,小声道:“不要。要跪也是回家里,陪着你一起跪”
不知道坏人听懂了没,又不敢抬头看他,抿着双唇,等候答复。
作为一个拜过两次堂的男人,坏人怎会听不出她的深意,打趣道:“拜三下?”
“”
女人一溜烟儿地跑了,动作迅速极了,像是有些慌不择路,在前方又被小石块绊了一下,扭扭捏捏的。
她跑远了,才回首,望了他一眼,马上又转过头,慢慢地走。
精瘦的男人和柔软的女人肩并肩,搀扶着向前走,说些悄悄话。
任谁来看,都是那乡下新婚的小夫妻,甜甜蜜蜜。
为讨那女人欢心,男人舍得数月工钱,置办零碎物件,过得小日子。来年再生下个胖娃娃,大抵如此了。
城门的士卒多瞥了那女人几眼,奈何身旁的男人一脸凶相,压抑下心底的燥热,便没敢真上手搜寻身子。
匆匆赶着他们进城,过了桥下,不免回头看几眼那好生养的大腚,便是津液连连。
说起来,男人倒不见得对金陵城有多熟悉,至少他不知道该去哪里买布料,又该去哪里买佩戴的装饰。
索性跟着女人走,到了一面摊位前。
商贩见来人驻足,顺着客人的目光,忙说:“客官真是好眼力,此乃天山琼玉雕刻而成,可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好玉啊!”说话间拿起最靠近里面的玉簪子,举在阳光下照射通透。
身旁的叫卖声不绝于耳,喧闹绵长,男人接过簪子细看,随口道:“敢问小哥,此玉簪价值几何?”
女人在一旁不停地拉扯他的衣角,那意思很明显,不让他乱花钱。
见他问价,商贩伸出五根手指,“旁人来买嘛,要这个数。”他说完,贴了上前来,小声说:“若是客官您嘛,只需三贯钱。”
坏人不顾女人的阻拦,从怀里掏出碎银递了过去,说道:“劳烦小哥找来木盒子包好,稀罕物件怕磕碰。”
小贩喜滋滋的接过银子,拿在手里掂了掂,连忙就将簪子包装好,又赠送了手帕一副放进盒内。
眼见生意做成,递予客人,小贩口中连说慢走。
稍稍离摊位远了些,女人才出声,那声音听起来很不高兴,又有许多委屈。
“那些钱能买十几只鸡,好多筐鸡蛋呢买粮食的话,够我们吃三个月去买布匹,也能做好多套新衣服呢买”
她勾起的手指微微弯曲,盘算着三贯钱的购买力,可又不好直接跟男人明说这笔钱花的不值当,只能换算成生活物资来细数,望他能够听懂。
认真的女人皱着眉,撅着嘴,俏脸憋得通红,想冲男人发脾气又不敢发的样子,实在是太惹人怜爱了。
坏人凑上去吻她侧脸,那脸颊顿时更红了些,像只受了惊吓的小兔子一样,快要蹦起来了。
“你、你干嘛在街上呢!”
“表妹,咱们去买身好看的衣服吧,待会再去馆子里用饭。”
“谁、谁是你表妹!你坏透了!”
“谁回话,谁是。”
“你”
李紫嫣哪里是那坏人的对手,三两句话捂得她心头小鹿乱撞,匆忙往前走了几步,又不舍得离开他,回头望一眼人群,却不见他人影。
忽然,一双粗糙的大手蒙上眼,熟悉的声音细声说:“我”沈默的话尚未出口,就听身后传来极为喧闹的吵闹。
吹拉弹奏,鞭炮齐鸣,他扭头一瞧,还有那舞龙的长队跟着嘞。
远处高头大马上坐着一名男子,头戴簪花,正冲着行人招手。
马下随从则向两侧人群分发铜板,人群挤闹过甚,纷纷伏地拾钱。
沈默松开蒙眼的双手,拉着她往路边躲,揉了揉下巴,低声道:“这人谁啊?”
吆喝声像似回答他一般,欢快高亢。
“新科探花,访金陵,寻故人,他乡不要排外人”
“新科探花,寻故人呐,闹得金陵,沸腾腾”
“新科探花,游秦淮呀”
第59章 给坏人买块布()
又撒钱,又唱曲的,也难为探花郎了。
可人家高调归高调,还真没什么人不服。毕竟是新科探花郎,天底下一等一的大才子。
沈默拍了拍她的肩膀,小声道:“往后中个状元回来,直接去李家屯接你去,可好?”
“又吹牛!”李紫嫣嘴上虽是这般说,但心里还是乐开了花。
这年月里,哪个姑娘没幻想过相公是那一飞冲天的状元郎呢?
暑热时候,空气里依稀残留着几许呛人的硝石味,太阳明亮而又炙热,铺天盖地覆了下来。
牵着人钻进茶水铺,点了两碗冰镇酸梅汤,托着腮帮,瞧着街上。
“殿试前三,三鼎甲,据说选探花不仅要长得俊美,连年纪也有要求嘞。”
“瞧那马上探花郎也真够年轻的,二十出头的样子,真是人比人,能气死个人嘞!”
“别这般说,要我说啊,那榜眼才是最憋屈的”
“此话怎讲?”
“这还不简单?文比不过状元,貌比不过探花,你说他气也不气?”
“你可小声点吧!嘘不要命了!”
瞧热闹的沈默稍稍往左坐了两寸,实际上他也在竖着耳朵听人闲聊。
这话里话外听上去还有点意思,他可不知道关于探花郎还有这般说法,原以为是殿试第三名的代称,却能让人说出这么多条道道来,于是便竖起了耳朵细听。
“怎的?!”
“告诉你啊!新科榜眼的身份可不简单!”说话之人是名高瘦男子,他虽是坐着,但也比旁人高出半头。
“今年是不太一样,照着往年的规矩,会试二月下旬,殿试三、四月份就会放榜今年生生拖缓了一个月,你们说怪不怪嘛!”
“是极,我那远方表舅的小儿子去年试举,在京城里白等了一季,旁的没学会,就学会跟人花天酒地,整日整夜在勾栏瓦舍里厮混,可愁死我那亲戚了。”
“嗨科举这回事吧,一看命,二分人,要说咱们沈秀才去试试,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眼见话题转去了别处,高瘦男子插口道:“我与你们说了,出去可莫要与人夸耀,等月后消息传来咱金陵时候,你们只管”
“说嘛!”
“快说,快说。”
“别打哑谜,弄得神神秘秘。”
侧身的沈默大为光火,这高瘦男子不去天桥下说书,简直是浪费了大好的天赋,微微皱眉的工夫,便听男子再道。
“今科状元本姓赵,乃是当今官家第三子!赵楷!那探花及第罗孝芬,字延扬。”
“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