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面相公-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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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静的小巷子里,只留下两边结彩连环的灯笼孜孜不倦的亮着灯光。
两只修长的身影被光线拉长至墙角,堆叠在腹中的疑问愈来愈多,陈映容提来他手里的灯笼,随后偏了偏脑袋,再望了望他,始终没有问出心中的疑惑。
沈默本在捻转着颔下那一撮短须思量,余光发现妻子发鬓处散出的几缕青丝些许葱乱,遮住了那双灿星莹泽的眸子
挽起,扶好
“映容是否感觉奇怪,我为何会对律法如此了解?”
“不奇怪。”
“呃,你就不问问我,为什么不要那钱?”
“相公不愿说,妾便不问。”
“你问一下嘛!”
“好好,敢问相公为何要将那赔偿分给众人?”
“嫌脏!”
“噗”
陈映容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戳着他的脑袋嘀咕:“沈郎往后要把聪明用在正地儿上,莫要总想着与妾说笑”
“你这个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女人!”沈默说到这里忽然顿住,转去她身前,扶住双肩,好生端了她一会儿,弄得陈映容颇感疑惑。
“相公作甚!”面前的沈默也不说话,就这样直愣愣地盯着自己,陈映容难得的流露出些许羞涩,便拿灯笼杵了他一下,娇憨道:“要看回家再看!在外面呢!像什么样子!”
沈默煞有其事的点点头,感叹道:“诶有些人啊,还不是宜人哩,就开始摆起诰命夫人的谱了,往后品阶上去了,那还不得上房揭瓦”
“你胡说!我哪有摆谱!”陈映容觉得自己很委屈,相夫教子是她作为妻子的义务,辅助自家相公成就功名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自己劝慰他将聪明用去正途,莫要花费功夫在别的地方,却被他如此说。
“不高兴了?”他说话间伸出手来,轻轻掐了一下她的脸颊,“咳,你,保持住啊,还挺喜欢你这样的,像位主母!”
望着那人远去的背影,陈映容追了上去
第103章 卖弄()
时间是晌午,白露过后,气温下降的速度变得愈发明显了,大雨降下的时候,金陵城中仿似雾茫茫的一片片。秋雨没有夏日那般喧闹,喻示着冬日即将来临,一丝一毫都想渗进人的衣服里,透着寒凉。
想要有所收获,必然要先付出。
印刷工坊里运作如常,慢工出细活的道理大家都知道,急是急不来的。
张荣荣自从上次出卖了沈默以后,倒是变得更加勤奋努力。做工、做活,督促起小工来格外卖力,工坊里的一应事务都被他照顾的井井有条,几乎没有出现过纰漏。
群芳院里的美人,成了张胖子的动力?
逛这一趟青楼,还真是逛对了!
沈默对此深以为然。
他很乐意做个甩手掌柜。他二人虽是在交付工钱方面有过几次争吵,大抵上是围绕着十日一结,还是月结的问题上喋喋不休,双方都无法说服对方,最终还是定下了半月一结的临时规定。
搞创业就是这样,整盘计划还没启动时想的固然简单,很多方面也没有顾虑周全,等到正式着手,实际经营的时候,面对的问题那是一茬接着一茬,打得人焦头烂额。
二人转天又会因为插图的事争论不休,后来,单就是否运用标点符号这一件事,大吵了一架。
张荣荣始终认为,实在是没必要弄那劳什子的标点。之前没标点符号,人家书照读,文照背,一样能滚瓜烂熟,理会文章要义,没必要多此一举,画蛇添足反而会影响了书籍的销量。
沈默却是不听对方的劝告,任对方百般劝说,他也无动于衷。张荣荣最终拗不过他,只好随了他的意愿。
但就总体而言,工坊里的一切都还算顺利。
在不下雨的清晨,沈默依旧会坚持锻炼,俯卧撑、仰卧起坐、长跑,踢踢腿脚,玩一会儿蹴鞠。
对了,这时候的蹴鞠跟后世的足球在玩法上还是有些区别的,这么说吧,蹴鞠更像是毽子的玩法。
头、肩、臀、胸、腹、膝等部位都可以接球,使球高高飞起,再以各部去接。无论是街头巷尾,还是深闺大院都能看见蹴鞠人的身影,这个以表演花样多少,以技艺高低取胜的活动,可谓是真正的全民运动。
但并不是说,蹴鞠就没有正规的比赛。
高耸的木杆立在那儿,上方置放上一个腰宽大小的圆环,“风流眼”就这么简单的摆好了。
双方各分三五人,又或十人皆可,比赛时需要轮流接过蹴鞠,一番舞弄之后再将它传给队长,经由队长踢入球门,过了那风流眼的队伍积一分,分多者获胜。
这般玩法便对队长的脚法要求很高,沈默曾拉来了丫鬟比试,最终气得他扬长而去据丫鬟们说,陈娘子比她们踢得还要好。
沈默从此之后,就再也没有碰过那蹴鞠了。
起起伏伏的雨水笼罩了整座沈宅。
雨连续下了好几天,他也淋了好几天,平日里早早的出门,待到入夜才会回家。
妻子会在更晚一些的时候回来,过了亥时,店里的客人仍会很多,她常常会回来的很晚。所以,忙碌的夫妻,没有其余的生活。
值得一提的是,沈默前天去了一趟通判府。
双方就之前的种种进行了一番友好而又密切的会谈,何文章明里暗里透露出想请他牵线搭桥的意思,愿意为那太子效力,粉身碎骨云云。他当时大包大揽的一并应下,并保证待明年入京以后,会向太子陈明通判的赤诚之心,哄得何文章颇为高兴,硬要他留下来吃过一番酒水才是。
如今依窗听雨,雨声很密。
看见院子里的主仆二人撑着油纸伞匆匆忙忙地回来,庭院楼阁,园林亭台,潇潇细雨将白石青瓦冲刷得份外清澈,她们就从那边过来,湖绿和白皙的衣裙煞是好看。这时候看了她,才会觉得眼前的女子犹如水墨画中一样。
她们从外面赶回来,避过了滴水的屋檐,在楼梯边轻拍着被打湿的衣物,随后上楼
“夫君,在用功呢?”陈映容将怀里的月饼放去桌上,伏在他的肩头。
“咳嗯莫要打扰为夫用功”
沈默连忙正襟危坐,他前一刻尚且趴在窗边听雨,偷瞄自己的妻子,这时候却是一副愁容,像是遇见了什么难题似的。
其实身边的清淡发香早已勾得他心猿意马,沈某人还要强作镇定,装出一副正经模样,实则憋闷的狠。
陈映容下楼为他换了一壶热茶,便不再搅扰,自顾自的坐去桌前翻阅账册
初秋的气息只是刚刚脱了暑热,天气不见得有多凉爽,大雨一连下了几天,才使得气温明显的下降。
陈映容今天是一身简单的妇人打扮,白色的长裙与天蓝色的衣襟、袖口,不见得繁琐,但简洁清爽,不失大气。
昨夜与夫君约好,今日谁都不许出门,等到沈默睡醒之后,才发现她又不见了。如今看见了她手里的账本,沈默便轻咳一声。
陈映容抬头探望,远山眉轻轻蹙起,关切道:“夫君不舒服么?”
“咳,这个,咳”沈默在斟酌用词,怎么样才能装的像,还能装的恰到好处。
他自矜一笑,随后眯起眼来,换将上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轻飘飘道:“为夫见你在翻阅那几本账册为夫对于术数一法略知一二为夫”
“夫君又想讨好妾”
“”
没得聊了。
一句话便堵的沈默哑口无言,原先腹中想好的一整套说辞,尽数被她打碎。
原本打定了主意,要在她面前卖弄一番自己的小学数学水平,就这么没了
沈默猛地拍桌,气鼓鼓的坐在那儿。
“讨好!什么叫讨好!我这是想传授你一套算术技艺!无论是对你的工作效率,还是算账的精确程度,都会有显著的提升!你放肆!你太放肆了!怎么跟为夫说话呢!”
听他说的一本正经,陈映容好似也来了兴趣,端着账本走过去,娇憨道:“夫君,妾想学”
翻脸比翻书还快,沈默听后大喜过望,喜滋滋道:“好好好,为夫这便教你!”
从阿拉伯数字起到九九乘法表,再到加减乘除
“映容,你是不是之前学过啊?”
“没有呀!妾头一回听说呢!夫君可真是位大才子,能想出这样神奇的方法来算账呢”
第104章 脖后冰凉()
晌午以后,陈映容果然缠着他教了一下午的算术,等到晚饭时候,小梅在楼下怯生生的问了一句,很快便退出了阁楼。
屋檐下的丫鬟掰弄着自己的手指,暗想着:娘子和姑爷在楼里腻了一天,肯定是有什么好玩的事!
居然不叫上小梅!
你们好过份!
想起那篇名为咏梅的词文,旁人总是会拿这词名与她打趣,说些姑爷对她起了心思,姑爷为她写词了之类的玩笑话。小丫鬟当时不想承认,连推带骂赶走了他们,等到身边再无旁人的时候,她才会把那篇词文拿出来,攥在手心里看了很多遍,最后才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
要知道,这可是她请城里读书人写的,花了一旬的工钱呢!
很贵的!
月色皎白,冷冷的,在穹苍上显得寂寥,家家户户已然掩好门,熄了油灯,守夜巡街敲锣,“丑时已至”的喊声顺着风隐约传过来。
“真清静。”他瞅瞅天,欣赏了下浩瀚的星空。
在后世,天可没这么透净幽明,伫了片刻,他随手弄乱了妻子的头发
“没个正行!”
太惹人了,明明脸儿生得端庄精致,圣洁得像那娘娘庙里的神像,可无论是笑,是颦眉,是娇嗔,还是叹息,都有股风情万种的妩媚,沈默不由得痴了。
见他如此,陈映容怯生生的回望着,凭着感觉挽起一个发髻,低垂着眼帘,长长的睫毛轻轻闪动,忽然举起头,笑着说:“仲秋节后,圆房吧!”
“不行!坚决不行!”沈默收回了心神,发挥出他作死的本事,高声道:“像我娘子这般天仙下凡似的人物,怎忍心”
“你再说!”一双乌黑透亮的眼睛看着他,望断了他的话。
突然间拥她入怀,低头贴耳,柔声道:“这几年还算太平,生个娃娃陪着你,往后我去战场了,生死难料有娃娃在,多少还有个伴儿陪着你若是实在觉得幸苦,就找个好人家嫁去,莫要委屈了自己”
听他如此说,陈映容抬手便要扇他,到了他耳边,却又停下,眼眶里泛着泪花,抽泣道:“人人都说我们天完会胜,就夫君不看好!我不许你胡说,我不许你去参军我不许你去”
他固然能够凭借后世的记忆,苟且偷安一世,然而世事难料,谁又能真的知晓明日会是何种光景。
“希望吧,希望不会轮到我这个秀才。”沈默红着眼,沉下脸,他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希望有多么渺茫,所以他不打算告诉任何人,这其中也包括了妻子。低声安慰着怀中的泪人,“他日亡命疆场,旁人睡我之妻,又打我之子,我如何能在泉下待得安稳,还不得”
陈映容拭去泪痕,断然道:“我不改嫁,我不会的!”
“我相信映容。所以,往后上了战场,冲锋号角一响,我会慢上两步,一步为了你,一步为了孩子”
云朗风清,雨后的夜晚恬静,偶尔能听到院子里鸟虫的嘶鸣,断断续续。
楼上的沈默安抚着怀中妻子,向她许诺,若非万不得已,自己绝不会投身行伍云云。
渐渐的,抓住衣角的手松开,自然垂下,妻子躺在怀中,眼角的泪痕晶莹透亮,不忍伸手擦拭,生怕会因此唤醒了她,便轻手轻脚抱去榻上,盖一层薄纱。
坐去书桌前提笔,沾了些汁墨,却会顿在那里,迟迟没有下笔。
当今天下之局,正如汉末三国鼎立,岂有助强除弱的道理?
奈何朝廷里的大多数人没有看清局势,又或是他们看清了,依然选择做了那个沉默的人。
想到这里,他不免血气上头。
若是此刻跑去东京汴梁城,指着皇帝一通臭骂,称其数年后会跟着自己的子女、嫔妃、臣民一块被掠去北地,就能吓住他?
那位信教信到痴迷的书画皇帝,保不齐会找来两个道士给自己算上一卦,只需来几个妖道装神弄鬼,占星卜卦一番,还不是转头就忘了沈默的话。
只会觉得沈默犯了痴傻,留下个“好作惊人之语”的评价,顺手就把他打发回老家。
烛火随着微凉的晚风摇晃,手边的武经要义有着明显的翻看痕迹。
整册书在印刷上不算精美,甚至是有许多错字遗缺的段落,他捧在手里读读看,似乎已经养成了习惯。
较为安逸富饶的生活并没有消磨掉他的锐意。初初来到这里的时候,他还能沉得下心秉烛夜读,随着一桩桩事件的累计叠加,反倒会使他心绪不宁,想法和顾虑变得多且杂。
只因为,还没过上几天安稳的日子,就要面临一场席卷整个江南地区的浩劫。
下个月?还是下下个月?
沈默记不清了,他只记得签订海上之盟的那一年,爆发了方腊起义。
水浒传里征讨方腊的梁山好汉没有出现,虽然有一位姓宋的“匪首”同样也在攻城拔寨,但影响力着实有限。
宋江一众攻下州县城池便会开仓放粮,救济穷苦,队伍很快壮大,但也仅限于几个州县的范围,没有像话本里说的那样,建立起一个易守难攻的要塞。演义里的水泊梁山,此时多半还是个野生的游牧渔场。
传说那宋江手下可有三十六名汉子,个个都是强悍勇猛之人,极为骁勇善战,大抵称得上是一批流寇。凡攻下州县擒住地方长官,大多扒皮抽筋,生啖其肉,分食众人。
照常理来说,自己人的内部矛盾和冲突,一惯秉持着“不为已甚”的原则。
这是千年来形成的默契,少有人会去跨过这条无形的道义约束。即使心中有怨有恨,也不会把事情做的这么绝,这般过份。
可谁让这些官员们摊上了这位书画皇帝,简直是把官逼民反演绎到了极致。
天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