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面相公-第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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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女子盼星星盼月亮,可算是把卫玠给盼来了。
一听到这消息,还不得准备准备,亲眼上去瞧瞧?
据说啊,当时卫玠的一行车马连城头都没瞧见,尚在金陵城外十几里就被人拦了下来。书上形容当时的场面“观者如堵墙”,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水泄不通
那卫玠经历了一番长途跋涉,加之身弱体虚,再有这围观之后,过了没多久便病逝了。
沈默虽不是卫玠,但跟他是一个职业啊,都是靠嘴皮子吃饭。
一个是太子洗马,一个是太子舍人,况且咳咳咳差不多俊美所以,沈默很怕自己也被看杀了!
毕竟,金陵人是有“前科”的。
自从沈默这骚包满足了几个前来求签名、求拥抱的心愿后,整个秦淮河岸的场面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岸边,负责护卫的府人眼见局面如此混乱,便遣人入河绕过这一片闹市,速去府衙内调来人手。
亥时将至,当沈默踏上乌篷船时,终于长出了一口大气。待到小船划离岸边,他便回身向着岸上招手,再对着那些替他开路的府人鞠上一躬。
“沈秀才别走!”
“沈秀才回来!”
“沈秀才”
伴随着呼喊声,一枚枚月饼自四面八方飞了过来,船上的沈默根本没有办法去接。
这一路走来不过三百步,虽是有府人开道,但也挡不住百姓热情,送来无数的瓜果点心,他一开始还能随手放进嘴里,后来干脆扯着长襟去接。
于是,便出现了一副非常滑稽的场面,金陵才子沈长卿此时正捧着自己的胸前衣襟
他挥挥手,抓衣角,再挥挥手,再抓衣角
从他长襟里掉落的瓜果不少,陈映容本打算去接,谁曾想,从岸边、石桥、楼上飞来了更多的点心,她也只好站在那儿跟沈默一样挥挥手了。
“这不是我想要的结果啊!”这一句在沈默心里默叹了无数回。
好在航途不远,从神舟上伸出一块夹板搭上小船,沈默二人几经波折后也终于赶上了诗会。
远观神舟已是震撼无比,亲自登上后又是另一副心境。
今夜,负责招待来宾的侍人多是小娘子,一张张小脸生疏的紧,但就是好看。沈默便在她们的帮助下,抖擞掉怀中赠品。
身边体态丰盈的小娘子似乎有些贪嘴,从他怀里拿出瓜果的时候,偷偷将一颗李子放进嘴去,沈默刚好瞧得仔细,便向她看去。
那小娘子像似被踩了尾巴的狐狸一样,霎时间红了俏脸,怯生生地望着他,樱桃小嘴微张,委屈巴巴的眼神里满是求饶,生怕他会与人告状。
陈映容见他二人这般眉来眼去,这还了得?
当着老娘的面你也敢勾三搭四?
“哼!”陈映容一跺脚,自顾自的上了甲板远去。
“映容”沈默抬手挽留,却没留下她一片衣角。
沈某人一抖长襟,正欲小跑,还没跨出两步,就被身边的小娘子喊住。
“公子你、你胸前”
沈默低头一瞧,整个胸前至腹部的衣面脏污狼藉,一朵朵晕开的渍迹像是孩童尿泥一样涂抹的面目全非。
此去翩翩佳公子远矣!
下意识地拿手揉搓,来回多道也不见好转他就将手指放去鼻尖处闻闻,一股油味腻人。
这才想到,做月饼是要用油的啊!
亏得他接了那么多月饼,这个时候再去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今夜穿成这样,如何再去做文抄公啊?
丰韵娘子仿佛看出了他的窘境,娇滴滴道:“公子,舱内有浣洗室,奴家前方引路可好?”
“如此,也只好麻烦小娘子了。”
自沈默登上神舟的那一刻起,数不清有多少道目光为之侧视、斜睨。
这些人或许表面上仍是在与旁人闲谈、听人夸耀,但注意力最终还是放在了他的身上。
沈秀才今夜真怪!
平日里天不怕地不怕的沈秀才,今日为何会将双手交叉挡于身前,表现的颇为狭促?
就在众人的注视下,沈默跟随小娘子下了船舱,消失在众人的视线内。
第112章 知秋不知愁(三)()
神舟巍如山岳,浮动波上,锦帆鹢首,屈服蛟螭,难怪说高丽人送别神舟回国时“倾国耸观而欢呼嘉叹也”。
神舟装载六千料,近似于后世里载重三百六十吨的货船,排水也可达千吨以上。另,载人七八百,舱内还能畜养牲畜、酿酒织布,更开设市井买卖。
但即使是这样的神舟,也并不是天完里最大的船只。
那开往非洲某地的巨舰可装载八千料,载千人余,实乃当世第一神舟,又因开往木兰皮国,便以此命名为“木兰舟”。
假如“木兰舟”这时候就在国内,保不齐金陵人会想方设法借调过来,毕竟,咱天完人最好排场不是。
沈默走下木梯,舱内灯光并没有想象中的昏暗,木架上一盏盏烛火随着船身轻轻摇晃,四周行人过往,忙碌的身影走到他身旁,沈默便急忙从梯上跃下,也听得几声远去的娇笑。
笑声吸引了走在前方的小娘子回头观望,她哪曾见过像沈默这样上蹿下跳的书生,偷偷抿了抿嘴,轻声唤道:“公子,前方转角便是。”
“来了。”沈默三五步走上前并肩,轻声道:“劳烦小娘子寻一块胰子可好?”
“胰子味大,公子若不嫌弃,奴家这就去拿些淘米水来。”小娘子低着头回答,显然是还在为刚才的偷嘴而苦恼。
“既然如此,便先谢过小娘子。”沈默的话说到这里,小娘子便往前行,却听身后传来的声音:“对了,我家是种瓜果的,待会想吃的话,你就躲在我身后,应该没人会来找你的麻烦。”
小娘子显然听到了沈默的话,但并没有回头,在原地顿了一下,随后小跺一步便跑开了。
沈默偏头一笑,转身推开门前幕帘。
他将将跨了半步,就有一人从里面出来,打他身边硬生生挤过,沈默只好往后退了一步。
这人一身青衣小厮打扮,低下头致歉,嘴里重复道:“公子见谅公子请公子勿怪”
“好说。”
沈默个汉子不计较,轻点了两下头表示就此揭过,不想他再抬眼时,那小厮已然自行离去
旋即撇嘴一笑,再次推开幕帘,就在这个间隙,沈默突然皱眉,猛地扭头喊道:“四爷?!”与此同时拿目光向远处望过去,那前方小厮的身影早已消失
奇怪,莫非是好久没见那徐怀柔,太想他了?
该不会吧?
这人跟他的体型有些像,声音倒是不像
嗯,再说,四爷那副臭脾气,怎么可能给人做使唤小厮
沈默摆头挥去胡思乱想,走了进去。
入眼便是一排木盆罗列,沈默抱起后瞥了眼胰子,直接进了木制阁间,踢来小凳坐上去,褪下外衫长袍,衣解一半,就听外面呼喊。
“公子,公子”
“这里。”
沈默推开槅门露头,那小娘子提着桶急匆匆地跑过来,到了近前沉下肩,碎步挪进来,喘气几口。
“呼还好还有淘米水,险些被人倒了奴家又热了道,去油效果会很好公子请往左边些可好”
望着桶上热腾腾的蒸汽,沈默搬起小凳往左挪上一步,小娘子就地蹲下将淘米水注进桶里,伸手去拿搭在一旁的外衫。
“我自己来吧”
“不行怎能让公子沾手,奴家很快的,等会拿去蒸屉上覆一下就能穿很快的”
“那凳子给你坐。”
“还是公子坐吧,奴家蹲习惯了。”
眼看着小娘子替他洗衣,沈默个薄脸汉子干坐在那里始终觉得过意不去,便转去隔壁再拿个凳子给她,不出意外的听了几声答谢。
这里是浣洗更衣的场地,在空间上算不得多宽裕,估摸着差不多展臂的距离,所以,为了避免在狭小空间里的尴尬,有意与她说说话。
“听小娘子口音,不像是金陵人,可是从杭州那边过来的?”
“好叫公子知晓,奴家本是曹州人,三年前随娘亲到了杭州,做做针线活计”
“怎会登船?”沈默话一出口就已后悔,追说道:“随口一问,小娘子若不愿说,当作没问就是。”
“不碍事的,公子。”丰韵娘子停下手里搓衣服的动作,抬起手腕抹了下额头上的汗珠,侧着头望一眼沈默,温声解释说:“船里有机杼,奴家的手艺不算好,织机穿线还算勉强可以奴家白天织布,夜里又做诗会侍女,没吃上半片东西,所以才公子莫要责怪奴家”
“呃”
没想到她还在为那一颗李子担心,沈默先是横了她一眼,随后呲牙咧嘴地摸着下巴,就这么盯着她。
“公子不愿放过奴家么公子之前可是说”
娇艳欲滴的小娘子望着他,脸上满是委委屈屈的神情,远山眉头坠下,手指紧张地圈起一弯黑发。
“我很生气!”沈默说话间从怀里掏出一锦包递给她,见对方不接,他便说道:“你好歹也是个织女,对吧?我这粗布外衫,你看不出好坏么,天底下哪有穿成这样的公子?况且,先前跟你说了,我家是开果园的,你跟我纠缠一个李子,是不是太不像话了?嗯?是不是瞧不起我们果农?”
“噗”
一番打趣的话说退了她的委屈,小娘子破涕为笑,抿着唇道:“奴家哪有公子真风趣,奴家奴家谢谢你”话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已细不可闻。
接下来,沈默打开锦包,从里面拿出肉脯条分给她。
神舟甲板上琴瑟奏鸣,细弦在指尖轻颤,音量控制的极好,文会的气氛不多也不少,丝毫不会让人觉得吵闹。
同时,苏知州正在场间致辞,一旁的何通判抚掌逢迎,其余官员们大多也要出来说上几句贺词。
于是,就在知秋诗会正式开幕之际,神舟舱底的浣洗室里,有一对男女嘴里吃着东西又谈天说地。
直到,被几声求饶搅扰,男子缓缓站起。
第113章 知愁断白首(一)()
天公作美,没有风雨交加,所以这是一个适宜赏月的夜。
有人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倒也不用真的去计较那些,因为人们已经等不及了。
双手相合,两腕相抵,捧出半圆弧心,举至鼻尖处上方寸许,就能将月亮收进手心,眸子里映出它的倒影,在心里默默许一个愿景。
身处浣洗室内的男女看不见这番好景。此时的他们相互对视一眼,小娘子蹙着眉头翩首,随后又低下头将视线放入盆中;沈默则是在心中整理着听来的信息,飘来的零星几道只言片语,究竟是女子的娇嗔还是险地里的求饶,他分辨不清。
今夜,秦淮河上的知秋诗会乃是举全城之力所办,但凡能登舟赴会之人,哪一个不是非富即贵,有头有脸的人物,该不会出现欺男霸女,无事生非的遭心事
“不要!”这一声娇呵里满是绝望。
“不要公子”这一声里饱含劝阻之意。
此时,沈默已然起身,织女连忙拉住他的袖口,紧张兮兮的说:“不要公子公子莫要去管闲事,就在此地与奴家说说话可好外衫快洗好了,等会奴家拿去内室蒸一下就能穿公子”
在小娘子看来,面前的沈默是一名书生,谈吐风趣幽默,不像她平日里见到的书呆子那样不善言语。
他或许还有功名在身,也有些才气,在金陵本地算得上是小有名气,所以才会应邀前来参加诗会,但也仅此而已。
他说的果农庄主约莫是打趣话,也能由此估摸出他出身商贾之家,而并非是出自书香门第,官宦世家。
她话语里的意思不能说明,从沈默之前拿来小凳,抚慰忧虑到分食给自己,织女能看出他是个好人,是有侠义心肠的热血男儿,现下想去平那不平之事
但她听出了舱内男子的声音
那如同恶鬼缠身一般,使得她惶惶不可终日的淫邪嗓音,对此,她是不会听错的。
织女在此刻表现的尤为着急。一只手抓住沈默的袖口,另一只手牢牢地拉住他的胳膊,却见沈默仍是一副非去不可的样子,便将心一横,说出了实情。
“作恶男子应该是应奉局的蔡一手,公子公子别去好吗奴家怕公子会惹祸上身”
“蔡一手?”沈默在脑海里想了几种可能,问道:“蔡京家的?”
“他是蔡京的侄子,他爹爹是蔡卞公子随奴家坐下可好,公子莫要冲动”
“蔡卞?可是那前年故去的尚书左丞相?”沈默对此大为不解。
蔡卞此人官至枢密院事,任尚书左丞,乃是蔡京胞弟。然其为人行事与蔡京截然不同,不仅为官清廉,从政惟勤,处事为公,又与蔡京在政见上多有不合屡屡当庭斥责其祸国殃民。这般行径实乃朝堂稀有,敢与六贼唱反调的忠臣烈子。
昔年王荆公便对蔡卞的为人极为欣赏,更是将女儿嫁了过去,所以,蔡卞又是王安石的女婿。
这么一位浑浊泥潭里的清流,却在三年前因病而逝,也就使得六贼在朝堂内再无敌手,此后再难有人发出反对的声音,故而做起恶来再无顾虑。
谁曾想,蔡卞竟是生了个这般儿子?
蔡一手?
听上去就不像个好名。
织女见他沉吟,便解释似的说:“蔡左丞再世时还算端正,奴家刚入杭州的时候,也听人说蔡贤是位风流才子呢,是杭州小娘子朝思暮想的郎君。不过奴家却是没亲眼见过那时的光景,不大信的因为,后来他爹爹蔡卞去世以后他就进了应奉局,有人说他托了大伯蔡京本以为蔡一手是位难得的正人君子,跟他爹爹一样是位好官却在三两年内变了性子,好叫人伤心呢。奴家听好多好多的娘子们说起过此事,都是一番叹息他最近跟着神舟来金陵,纠缠过奴家几回,话语里轻浮极了后来、后来,大约是因为奴家姿色平平吧奴家躲过一劫,没被他那个”
沈默正在脑海里搜索关于蔡卞的记忆,对于这位奸相蔡京的胞弟,他是由衷的钦佩。敢于在道宗皇帝一朝做成他这样的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