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阴人-第1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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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睡了这些年的麻绳,我如今早已习惯成自然了,就算再细的丝线其实也同麻绳差不多。就朝外头喊了一句:“我还是习惯睡绳子,晚上就睡这。”
过了一会儿,才听青子说了一句:“随你。”
我打量了一下石室,其实也就是四四方方,别无他物。想象了一下当年青子小的时候睡在这根细丝上的模样,不由得憋着声音笑了一声。躺上去之后,才发现跟之前家中的感觉很是不一样。
之前87号的房子,是因为被白文崇利用下方的积尸地和聚阴池造出了一个九阴塔,我那个卧室正好就在这九阴塔的阵眼,正好是阴阳气机变化极为复杂频繁的位置。
而现在这个地方,我一躺上去就发觉此间的气机变化之迅速之繁复,尤胜在九阴塔中。只是不知道这种变化是天然生成的,还是像九阴塔一样是人为创造出来的。
不过就算这里阴阳变化再怎么诡谲,其实也逃不过阴阳瓶的范畴,我稍稍适应了一下,就安然地躺卧其上。我闭着眼睛在黑暗中躺了一会儿。睁眼看过去,却并没有见到林文静和刘楠两个鬼丫头的虚影倒映出来,想来是这里的环境跟九阴塔中还是不同。
又躺了好一会儿,侧着耳朵听了一阵,也听不到外头有什么声响,也不知青子睡没睡了。其实我下午的时候睡了好长一觉,这会儿一点困意都没有,闭着眼睛,半天睡不着。只得又睁了眼,偷偷地从口袋里把青子的画像拿了出来。
屋中虽然漆黑一团,但不妨碍我看得开心。正看得入神,就听外头一阵轻微的异响,我吓了一跳,以为是青子进来,赶紧就把画给收起,只是这心神一分。顿时阴阳不平,一头就栽了下来,咕咚一声摔在地上。
抬头一看,就见一个毛茸茸的脑袋在门口张了张,就蹑手蹑脚地出去了。我靠,原来是那个二货!
我忍着疼从地上爬起来,就听对面传来青子冷清的声音:“半夜不睡,又干什么?”
我总不能说刚才偷看你的画像,给吓得摔了下来,揉了揉屁股,说:“刚才做噩梦,给吓得摔下来了。”
半晌没听到青子回话,我就又翻身睡了回去。小心翼翼地把画卷起来放好,闭着眼睛睡了好一会儿,还是睡不着,就小声问:“你睡了没?”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青子的声音传来:“干什么?”
真当问我的时候,我一时间又想不起来要说什么,想了好一会儿,憋出一句:“咱们巡阴人。是个什么来头?”
其实当时在南疆,是我第一次从青子口中听到了“巡阴人”这三个字。除此之外,不管是之前还是之后,我就再没从任何地方、任何人口中听到过有关巡阴人的任何事迹。
我和胖子在暗网中混了那么几年,也从没听说过巡阴人这三个字。阴阳阁存在千百年,号称古往今来,三教九流无所不包,无所不晓,不管是二皮匠、仵作、扎纸人、赶尸匠等等古老的职业,还是像葬门、巫门等等任何曾经存在亦或者已经消失的远古流派,都能在阴阳阁中找到蛛丝马迹,却唯独这“巡阴人”三字,却是从未见到在任何地方有所提及。
有一度我甚至都怀疑,所谓的“巡阴人”,在这世上根本就不存在,只是当时在南疆青子随口说的。
我问过了一句,就屏着呼吸倾听,过了一会儿,才听青子的声音冷幽幽地传来:“没什么来头。”
我不甘心:“那总有什么说法吧?这是不是一门很古老的职业?”我把一直以来的猜测说了出来。
隔了一阵,听青子“嗯”了一声。然后就没下文了。
既然她没否认,那说明我猜的大致不离。我就说:“那咱们是干什么的?”就像我和三叔之前干的是殡葬,就是接的死人生意;二皮匠是专门缝补尸体以及给尸体化妆的;刽子手是专业的杀人好手;风水师是堪舆高手;相士精通摸骨称命…;…;还有其他林林总总,三教九流,在历史的长河中代代相承,各有各的拿手绝活,各有各的独门秘传。
那我们巡阴人又是干什么的?
只听青子道:“半夜不睡,哪来的这么多话?”
我正以为她又要不搭理我。隔了一会儿,听她道:“巡阴人自然就是巡阴的,管管阴间事。”
在我们这一行,所谓的阴间事,其实就是跟死人搭边的事儿。凡是阴事,就是世间最为凶险的事,因为你根本不知道这里头究竟藏着什么样的东西,稍一不慎,就是一命呜呼的下场。当然那还算好的,还有更凄惨的,就比如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什么的。
我跟三叔做的这一行,真要说起来。其实也是跟阴事搭边。所以三叔从小就耳提面令,不管什么事,只要一发现不对劲,就是三十六计,跑路为上。因为一旦牵涉到阴事,就没有小事的说法,只要稍稍一个马虎眼,可能就是追悔莫及的下场。
当年在南疆。可以说就是我们的一个细微的疏忽,让刘家那老太太溜去了古墓,最终导致那青面狐狸脱身而出,最后引来了一场大祸。死人脸客死异乡,三叔至今下落不明,除了刘子安之外的刘家人尽数惨死。
不过相对来说,我和三叔这种只能算跟阴事沾边,相比起巡阴人这种专门处理阴事的来说,还是差别极大。
我又想起来一些事,觉着有些糊涂,就说:“那现在有和尚、道士、还有什么端公、神婆的,像茅山那群牛鼻子,还有天师道之类的,都是以捉鬼驱邪闻名的,这些人跟咱们有什么分别?”
我问完之后,好一阵对面都没有响动。我以为青子懒得睬我了,正想翻个身自己再琢磨琢磨,就听她道:“我师父当年领我进门的时候,说过一句话。”
我心里一动,就问:“是什么?”
青子冷冷清清的声音从对面传来:“咱们这行呢,就是个淘汰的老古董,所以你也不用太用心。你一个小姑娘家,为师对你的要求就只有一点。阳事三不管,阴事管三分。”
青子用的是他师父的口吻。她是用的淡淡的语气,不过我却听出了她师父当年对她这小丫头的溺爱。在每一行,师父在训示徒弟的时候,其实都是要求对自己的本门事务心致志,心无旁骛。而她师父只要求她对阴事管三分,那就是让她见到简单的就管管,麻烦的就远离,其意思很是明了。
我在心里琢磨了一下,不由猜测,这巡阴人大概是非常古老的一个流派,在那时候还没有像茅山道士、端公神棍之类专门处理阴事的行业存在。只是岁月长河漫漫,沧海桑田,时代在不停地变迁,无数新的流派在长河中崛起,发扬光大,香火传承,而巡阴人就像其他更多的古老职业一样,跟不上时代的变化,最后被后浪拍死在沙滩上,成为了老掉牙的古董,泯灭在了历史的长河里。
第二百零一章 离岛()
我这样想着,越想越觉得对。可是再仔细一想,却又发觉了很多令人疑惑的地方。不说其他的,就单说这血契,古往今来三教九流,三百六十五行,也从没听说过哪一个流派是通过血契传承的。
就把心里头这疑惑问了。隔了一会儿,听青子道:“我也不明白。”原来她师父也没跟她说起过。
我自个儿琢磨了一会儿,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就问:“那咱们的规矩是什么?”
青子的声音从对面冷幽幽地传来:“我对你没有规矩。你爱管几分管几分。”
我听得一阵无言,想来想去,问道:“咱们这一行,挑选传人是不是特别严格,要千挑万选那种?”
我听青子在那头“嗯”了一声,就满怀期待地继续问:“那我的资质怎么样?”
只听青子说了一句:“还行。”
虽说只是个“还行”,不过这句评价出自青子口中,已经让我感到颇为满足。暗自窃喜了一番,想到青子小的时候也被她师父督促着睡绳子。她当时的年纪比我小,只有七岁。而且还是这样细如毫发的丝线,又是在这样复杂多变的阴阳气机中,估计也得吃不少苦头,也不知得摔多少跟头。
想到这里,就不由得心中暗乐。就问了一句:“你之前就是睡得这根细丝吧?”
听到对面“嗯”了一声,我就假意关心地问:“睡这东西可比家里那根麻绳难多了,你当时年纪又小,摔了不少次吧?”想到当年青子也在这地方摔得灰头土脸,心中就不由大乐。
青子又“嗯”了一声。
我憋住笑意。继续问:“那你是什么时候可以安稳睡在上头的?”
只听青子说了一句:“七岁。”
我心里一惊。他妈的我真正做到在那根破绳上睡个安稳觉,足足用了近三年时间,这死女人居然就只用了一年!
我苦着脸,言不由衷地赞叹了一句:“厉害,只用了一年就做到了。”
然后就听对面幽幽地传来一句:“十天。”
我:“…;…;”
好吧,我已经不想再说话了,只想赶紧睡觉!他妈的,跟那些千挑万选、万中无一的传人比,我果然是青子随随便便捡来的。
埋着头睡了一会儿,就听青子道:“你不用跟我比。每个人天赋不同,你也有别人比不上的地方。”
我顿时来了兴趣:“你也有比不上我的地方吗?那是什么?”
然后那死女人就再没搭理我。我自个儿琢磨了半天,也没想出自己到底有什么方面很特别的。不过既然她说有,那我应该就是有。
这样琢磨着,想得脑袋都有些迷糊了,倒是糊里糊涂就睡了过去。
之后就在这龟脑袋上继续修养了几天,身上的伤虽然没这么快痊愈,但行动倒是没什么大碍,手掌上被锁骨钉贯穿的伤口,也已经凝结成疤痕。那身狼皮,在交战中损毁了。后来被我一把火给烧了。当时走得急,都没来得及捡回三叔留给我的那枚铜戒,不过有顾思寒那小子在,想来总不至于弄丢了罢。
这一天,我在外头活动了一下手脚,觉得身子大好,朝龟甲岛身眺望了一眼,就拍了拍旁边的二货,让它陪着我去那岛上一趟。沿路寻了过去,之前排布在山道上的人蜡已经尽数消失了,十八冥轮中十八条脉络里的大小葬坑也被破坏,到那石殿中转了一圈,已经人去楼空,什么也没留下。
之前停放在台阶上的那口青铜巨棺也没了踪影。也不知最终是落在了焚香会手里,还是被葬门那群遗老遗少给夺了回去。
在殿中石阶上坐了一阵,不仅一阵恍惚,犹记得当日在这殿中惊心动魄的一幕幕。尤其是清微派那个叫秋英的长辈,这样一个看起来并不如何起眼的中年女人,低眉善目的,淡淡地说着话。行动却是如此的惊心动魄,毫不迟疑地用自己的性命使出了阳魂裂,与对方同归于尽。
原来道门中,还是有令人钦佩的人物存在。
想得入神,只听到老白那二货哼唧了一声,又拍了拍肚子,原来是饿了。我冲它斜了一眼,就起身出了殿门。回到岛上的时候,正好遇见青子回来,见到我,就说了一句:“吃了饭,就回陆上。”
我愣了一下,等我回过神来,她已经进了石室。我去把之前捡来的鱼虾海贝什么的,又烧烤一番。青子今天穿得是一件淡黄色的长裙,暖暖的色调,倒是衬得她身上的冷清之意都稍减,尤增娇艳。
我看得有些分神,烤好的鱼虾倒是一大半都被老白那二货给抢着吃了。吃饱喝足,把东西收拾干净了,就听青子道:“我的包在里头,你去拿出来。”
我进去一看,果然有个背包,还是当初在潭城的时候买的。拎了一下,微微有些沉。大约是装了青子的衣物和一些书等随身物品。
我自觉地背在身后,就随着青子往山下海岸走去。老白那二货哼哼唧唧地跟在我们屁股后头,爪子里拿着几个果子,还非得往我怀里塞。
走了一程,我就想起这大海茫茫的,我们又没船,怎么能渡得过这汪洋。就追上她,说:“咱们是不是要做个木筏子?”我见电视和小说上都是这么干的,想不到我也有经历这事儿的一天。
青子却没搭理我,只是往前走。我只得闷着头跟上,到了一处岸边,青子就停下,道:“去把船拖过来。”
我朝海岸那头望了望,只见到浪涛拍岸,哪来的什么船,将信将疑地往下走了一段,就看到一条颇为简易的救生艇停泊在那儿。我不由得哑然失笑,当初青子在半途离开搭乘的邮轮,原来是拿了这船上的救生艇,来了这朱砂岛。
我快走几步,去把艇往边上拉了拉,到适宜下岸的地方,就冲上头的青子挥挥手,示意可以了。我们俩上船之后,老白那二货就站在岸上冲我们哼唧哼唧地叫起来。声音急促,挥舞着毛茸茸的手臂。
不知怎么的,我眼眶一热,就冲它喊了一句:“我下次回来带你吃好吃的!”
青子坐在一边,看了一眼老白,随即转过身去,眼望着茫茫大海。我心中一黯,冲那二货挥挥手。它猛地大叫一声,身子一纵,就跳上了救生艇。惹得船身猛地一沉。把四个果子往我兜里一塞,又把脑袋伸过去在青子身上蹭了蹭。
青子转过头来,轻轻地在它脖子上摸了摸。二货露出一副极为舒坦的模样,哼唧了一声,又跳回了岸上。挥舞着毛茸茸的手臂,冲我们又蹦又跳。
青子道:“走罢。”
我回头最后看了一眼龟甲岛,拿起艇中的船桨,将艇撑了开去。此时正是潮落十分,随着潮水涨落,我们的救生艇很快地随波离去,不一会儿,老白就在岸上变成了一个白点。再过一会儿,龟甲岛也成了个模糊的黑点。
只是到了海中之后,就觉出不对了。一旦无法顺着海浪航行,我就发觉再怎么使劲划桨。这船都在绕着原地打转。他妈的,果然各行有各行的门路,我这给死人化妆还行,要真比起划船,那真比不过那些个船夫。尤其是在这大海之中,更比在江河之中要艰难了许多。
“你在干什么?”青子大约终于是忍不住了。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