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阴人-第20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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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一只有些干枯的手掌。按在石壁之上,轻轻地摩挲着那些繁复以极的禁制纹路,道,“后来我与不平参考了白家传下的秘法残篇,在原来禁制的基础上,勉强做了修复,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这一处阵眼的原理,与之前在九仙台上遇到的阴阳葬坑。颇有异曲同工之妙,都是利用人体来做压阵之用。这墓中所有的禁制都是围绕这尸棺中的尸身所设,环环相扣,五行相辅。要作为阵眼中。葬棺主人就绝不是普通人能充当的。葬在棺中之人,必定是修炼有成,五行极强者。
老农叹道:“凭我与不平的能力,也只能做到这一步。”
原先的葬阵禁制极为深奥玄妙。尸身葬入此棺中,与禁制相连,阴阳相成,五行相生,尸身不仅不腐不烂,而且能够循环往复,千年百年地维持下去。他们二人后来虽然接续了禁制,但毕竟相比原先的禁法,差了不止一筹,白梅的躯体堪堪支撑了十数年,就再也无法维持。
我起身查看这石壁上的禁制,见墙壁之上还有之前阵法留下的残迹,道:“会不会是有盗墓贼进了这里,无意中破坏了墓中的禁制?”就像麻老大他们这样身手非凡的倒斗中人,要想倒进这里,也不是没可能。
老农道:“此处的禁制一旦发动。环环相扣,那些盗墓贼仗着祖宗传下的秘术,摸进来一两层,倒还有这可能性,却绝无可能把这里的禁制破得干干净净!”
我瞧着那些繁复以极的禁纹和符咒,知道他所说不假。琢磨了一阵,不由又想到麻老大他们,而想到他们,就不免想到了蛇母墓。
当初降教耗费无数心血,一大群人掘进了蛇母墓,没想找到的却是一座空墓。里头的葬阵也是被人破得干干净净。只是不知,这两者之间有没有什么干系。
老农在原地踱了几步,道:“要想做到这一点,除非这破阵人不仅身手绝高,而且精通各种葬法葬阵,才有这可能。”
听他这么一说。我不由就想到了葬门。老农却摇头道:“我也的确怀疑过他们,只不过当年葬门…;…;”说到这里,却是拧了眉头,没有再说下去。
“葬门怎样?”我心中一紧,忍不住追问道。
老农却是没再继续往下说,道:“总归应该不是葬门。”顿了一下,又道,“葬门破落之后,许多葬法典籍失落,怕是被人得了去也说不定。”
经他这么一说,我心头猛地一跳,不由就想起莫婆婆说过,当年有个巡阴人大破葬门,抢走《葬书》的往事。葬门的这部《葬书》几乎涵盖了葬门所有的葬法葬阵,有这一本《葬书》在手,再加上超绝的身手,恐怕世上的墓冢都是其囊中之物。
“怎么?”大约是发现我神情有异,老农盯着我瞧了一眼。
我心头大跳,摇了摇头,道:“没什么。只是觉得有些古怪。”
老农倒也没有深究,点了点头,道:“此事的确古怪。”
我微微松了一口气,岔开话题,道:“您老是怀疑当年有人故意破了这处葬阵?”
老农没有说话,似乎是陷入了沉思之中。我思来想去,还是觉着这事情有些不对,如果这人是故意的,那为什么当年只单单破了这一处阵眼?
老农道:“这些年我一直在想…;…;”说到这里,皱着眉头沉吟了良久,“会不会是有人在故意试探?”
我愣了一下:“试探?”这是什么意思。
老农半天没说话,过了好一阵,瞧着我道:“如果是你想毁掉这个大阵,你首先会做什么?”
我琢磨了一阵,正想说:“自然是找到这大阵的所有阵眼,一处一处破将过去。”转念就觉不对,道,“先择一处阵眼破掉看看…;…;打草惊蛇,投石问路。”如果这时候没人跳出来,我自然可以继续破。如果有人跳出来,那就得观望,以免自己反被人给撸了。
老农点头道:“不错,我也是这般思虑。天底下隐秘的传承如此之多,包括我道门、葬门、各大教派,林林总总,恐怕就是对方眼中要惊的蛇。嘿嘿,这就如同下棋对弈一般。讲究的是虚虚实实。对方先出了一招,若是咱们这边无法接招,那对方自然就知道了咱们的底子,就会有相应的后手出来。”
我听他说的玄乎,就道:“那这次又是对方的一次出招?”
老农呵呵笑了一声:“当是如此。”
我也不知他这番猜测究竟是对是错,琢磨了一阵,道:“那咱们能不能接得住这一招?”
老农脸色沉了一沉,“呵”的一声,道:“我们茅山派,怕是没人能接咯。”隔了一阵,惨然一笑,道。“道门看似还颇为风光,其实也早已是昨日黄花。”
我一阵默然。如今道门虽然看着还热闹,也就是茅山派、清微派和天师道这所谓的符箓三大宗还在撑着,像全真教、神霄派等等往日的道门大教,早都已经式微了。在以往道门的鼎盛时期,像茅山、清微、天师道这些,充其量也不过是二三流的教派而已。
除去道门之外,其他三教九流可说是更加凄惨。葬门破败。白家后继无人,无数渊源流长的教派和传承泯灭无踪。反倒是像焚香会、降教、无极门这种龙蛇混杂的派系,倒反而是混得风生水起,隐隐有后来居上之势。
老农呵呵笑道:“现如今的人,都追求玩乐享福去了,又还有几人能沉下心来,几十年如一日地苦修老祖宗传下的手艺?长江后浪推前浪,咱们这些祖宗传下的老古董,终究是过时了,要淘汰咯。”
我听他说得落寞,想到在阴阳阁中,二皮匠所剩无几,瘦竹竿他们家的仵作传承,几乎断绝,取而代之的却是诸如“猎头人”之类的新玩意儿,不由得心里也是空落落的。
老农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笑了一阵,手掌一拍石壁,道:“咱们这一边,早就是个空壳子了。”
我听得心惊肉跳。老农笑道:“天下大势,兴衰荣辱,本就是周而复始。数千年以降,咱们这一边已经赢了这么多年,或许,也该是咱们大败亏输的时候了!”
我听他一直说着“咱们”,那咱们的对头又究竟是谁?
老农摇了摇头,干脆地道:“我不知道。”
我一阵无言。老农盯着我瞧了一阵,突然呵呵笑道:“你是不是觉着,我这老头子是不是疯了,满口的胡话?”
我不知该如何作答。老头子说的很多事情,虽然颇有道理,但我一时却根本无法接受。此时脑子里闹哄哄的,心乱如麻。
老农道:“十多年前,白梅那小姑娘拿命接下了一招。这回,啧啧,怕是接不住咯。”
我见他面色惨然,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安慰,道:“船到桥头自然直。真到了那时候,总会有个子高的人顶上去。”
老农冲我瞧了一眼,无声地笑笑,摇了摇头:“每个人都在等个子高的人出来顶,那究竟谁又是那个子高的人?”
我不禁默然。
“更何况…;…;”老农拍了拍石壁,“已经是事到临头了。”
第三百六十七章 入土()
我听得愣在了当地,怔怔地说不出话来。老农回头瞧了我一眼,笑道:“说了这么多话,口都干了。”说着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嘴唇。
我打量了一下四周,道:“我去外头取些水来。”
老农摆了摆手,道:“省得麻烦了,忍忍就过去。”顿了一下,又道,“小伙子,能不能帮老头子一个忙。”
“您老请说。”
老农瞧着我。微笑道:“你得了不平的衣钵,术数应该学得不错罢?”也不待我回答,就接下去道,“你帮我按照这个禁制,刺在身上。”说着取出一卷帛纸,递了过来。
我接过展开一看,上头画的是某个禁制的阵法图。
“您老这是…;…;”我有些疑惑。
老农笑了一下,将一些注意的要点与我讲了,道:“能不能做到?”
这个禁制很是复杂玄奥,但既然有阵图在手。于我自然不会有什么问题。
老农点点头:“那就好。趁着时间还早,咱们现在就动手。”说着,就脱去了身上的衣服,露出一副有些干瘪苍老的躯体。
老农笑道:“老头子咯,比不得你们年轻人。”
我仔细地瞧着这禁制的结构。越瞧越是心惊,抬头瞧了一眼老农,不由双手发颤。
老农催促道:“小伙子,年纪轻轻的,动作快些。”抛过来一个亮闪闪的东西。拿在手里。是一枚刺符的银钎。
“快快快!难道还要我这老头子求你么?”
我瞧着他干瘦的后背,微微吸了一口气,将禁制图完整地看了一遍,默记在心中,反复记忆了三遍,确定无误,走到他身后,手指攥起银钎,却是微微发抖,怎么也落不下去。
“年轻小伙子的,动作要麻利些,比我这老头还不如。”老农笑着催促道。
我定了定神,银钎刺下,按照阵图,在老头身上刺下完整的禁制。他这身子本就干瘦,流出的血也不多,只是刺完之后,前胸后背也是鲜血淋漓。
老农起身满意地道:“小伙子手艺不错。”将外衣穿了回去,“索性再帮老头子一个忙。”又给我抛过来一个布袋子。
“红色的那个拿出来打开,另外一个就送你了。”老农一边整理着衣领。一边道。
我打开一瞧,里头是一青一红两个木盒子,一大一小。我将红色木盒取在手中,打开来,里头排列着九根白色钉子,长短不一,白骨所铸!
老农将衣衫整理妥帖,又抓了抓头发,纵身跳进石棺,道:“小伙子,好人做到底,再帮老头子这个忙。”
“你他妈的是疯了吧!”我眼眶一热,终于忍不住破口骂道。
老农端坐在棺中,呵呵笑了一声,却没有说话,只是定定地瞧着我。我盯着他,半步不移。
“我们还可以想其他办法。”
老农打断道:“没有其他办法!我老啦,这副皮囊留着也没用,以后要靠你们这些少年人啦。大丈夫敢作敢为,婆婆妈妈算什么。以后还怎么做大事?”
“难道老子身为茅山传人,还比不得白家一个小姑娘?呵呵呵,要叫你知道,我茅山门徒,也不是光是些装神弄鬼的牛鼻子!”
我胸口发闷,眼眶烫得厉害,取了白骨钉托在手中,缓步上前,走到他身旁。
老农点了点头,道:“这儿的禁制还有缺陷,无法立即发动。小伙子如果不忙,就再帮老头子守个二三日如何?”
我知道他说的是外头那帮受阴阳阁召集而来的人,这些人前仆后继,迟早还会再冲进来,点头道:“好。”声音却是有些发哑。
老农呵呵笑了一声,道:“多谢了。”沉默了一阵,道,“来罢。”
我瞧着他干瘦的背影,眼睛涩得厉害,知道他去意已决,定了定神,稳住发颤的双手,夹了三枚白骨钉在手。
微微吸了一口气,就欲抬手,就见他突然摆了摆手。道:“老头子要去了,有件事想问问你,不知能否如实相告?”
我说您老问。老农依然背对着我端坐,也没有回头,缓声道:“你家那位上了昆仑府的陆小姐…;…;究竟是什么人?”
我心中一震,望着他的身影,如实说了一句。
“巡阴人。”
墓室中寂静了片刻。老农突然仰天大笑三声:“好好好!哈哈哈,哈哈哈!”
“动手罢!”
我心头一颤,双眼有了朦胧之意,不再迟疑,手掌掠出,将长短不一的白骨钉接连封入他身上九窍,手中夹起最后一枚,微微一顿,再望了他一眼,挥手拍入他颅顶天门。
老农端坐棺中,神态安详,原本紧皱的眉头也散了开去,似乎放下了一生的心事。
我在棺旁呆立了一阵,上前将他仍有些散乱的头发梳理好,把干皱的衣角捋平,深深地望了一眼,将棺盖轰然合上,转身出了墓室。
这墓室外头的洞穴纵横交错,类似一个小型的迷宫。原本死人脸就在外头布置了奇门阵法,只是如今已经损坏了大部分。一时间之间,我也无法全部修缮,只能挑选其中关键的几处部位加以修补。
处置妥善之后,就转身回去墓室,经过一条甬道的时候,地上散乱着一些钢刀和斧子之类的铁器,见其中有一根长棍,上前拎起,入手颇沉。一时也看不出什么木料所制。挥手一斩,将其齐齐劈为两断,只拎了其中一截在手中。
回了墓室,靠着石棺坐下,将短棍横放在膝盖之上,于黑暗之中,静静等待。
也不知过了多久,心中微有所觉,提着短棍立了起来,朝着墓室外行去,在黑暗中悄无声息地游走。
侧耳听去,纷乱急促的脚步声,人声鼎沸,这回来的人比起之前,却是越发的多了。从各条甬道,四面八方涌了进来。
我听了一阵,抢到了其中一条甬道,一脚踏入隐位。就见火光闪耀,一大群人从前方冲了进来,穿着各异龙蛇混杂。在其中,我还瞧见了几个天师道的弟子,只不过与其他人等分得很开,保持了一段距离。
我立在隐位之中,冷眼旁观。
这一群人。既有五六十岁的老人,也有十八九岁的少年,面上有紧张恐惧,也有兴奋激动,神情各异。一人举了举手,道:“别怂了各位,冲进去捉了两个妖女,咱们个个发财!”
也有人叫厉声叫道:“咱们这是诛邪驱魔,报仇雪恨,可不是为了钱财!”瞧那张脸,黝黑黝黑的,正是之前被林文静魅惑,杀了同伴的黑脸小伙子。此时双目赤红,脸色更是显得尤为狰狞。
一个鼻头红红的胖子阴阳怪气地冷笑道:“讲什么屁话!都什么年头了,还为民除害?还舍己为人?你二逼啊!讲的什么鬼话,人不为己天诛…;…;”
我心中冷笑一声,不等他说完,踏出隐位,倏忽冲入阵中,一棍就抽在他嘴上,门牙和着血粒粒暴出,接着反手敲在他膝盖,砸得飞了出去。随即身形片刻不停,掠入人群,急速游走,如影似魅,见一个便打折一条狗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