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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部分

巡阴人-第26部分

小说: 巡阴人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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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宁城虽然并不算大城市,但对于我这种从小在山村长大的土包子来说,已经算是大地方了,走在街头,看得目不暇接。青子倒反而显得比我更加淡定。在玉宁城里换了火车,一路过去,又转了几次车,我们终于回到了黄吉镇上。

    我从刘家门前经过,也没有进去的意思。如果不是因为刘家,我和三叔还好好的在村子里过我们的小日子。我还是先回了一趟村子,幻想着或许三叔就在家等着我,我一回去,这家伙就会蹿出来吓我一跳。

    但终究是镜花水月,一场空想。我们家烧毁的房子还残留着几根变成黑炭的柱子,也没什么大的变化。由于我们是夜里进的村,所以也没引起很多人注意。我找到村长打听了下,说是林大婶自从女儿出事后。就一直郁郁寡欢,闷出了病,最近都躺在床上休养。

    我在村子里转了一圈,就闷闷不乐地出来。青子在村口等我,见我出来,说:“走吧。”

    我回头看了一眼村子,跟着她离开,在黄吉镇上找了个小旅店住了。第二天早上,凭着之前的记忆,找到了死人脸当初关我的那个鬼屋。

    院墙上爬墙虎长得茂密,一眼看过去,也没怎么变样。那口八角井上的青石当时被我推开了,依然搁在原地。我趴在井口朝里张了张,依旧寒气逼人。想当初我把林丫头从井中背出,如果不是三叔赶到,差点就要一命呜呼。

    一想到三叔,又是一阵黯然。

    青子看了一眼,说:“原来这地方还有寒骨井。”

    我想起当天三叔也说这是口寒骨井,就问:“这什么寒骨井,很有名么?”

    青子淡然道:“也没怎么了不起。不过会这门手艺的人应该不多了。”

    我去到那鬼屋门外。这鬼屋子跟我走的时候别无二致,那扇门依旧只有个门框,没有门扇,往里头看一眼,就把屋里头的景物看了个全。

    当初我在里面可是吃过大苦头的,在门口张了老半天,见没什么异样,才磨蹭着往里走。青子在门口看了几眼,转身到院子里找了块干净的石头坐了,说:“我在外头等你。”

    我登时苦了脸,原本还想着有她在,就算出事也有个靠山,没想还是要我一个人进去。我回头喊了一句:“要是我很长时间没出来,你记得要进来找我啊!”

    青子坐在那里连眼皮也没抬一下,根本没搭理我。

    我腹诽了一句,迈步朝里走去。一进门,我就发觉不对,立即往后退去。但之前明明还是门口的地方,此时却变成了坚硬的墙壁,用退得生猛,后背撞上去,顿时眼前就一阵发黑,差点趴在地上。

    好不容易缓过劲,从地上爬起,就见屋子里已经变了样。相比我上一次来。地上多了一些东西。是一些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那儿,我数了一下,足足有六具之多,都是二十到三十岁之间的壮年男子,尸体已经开始腐烂,散发出阵阵恶臭。

    我之前站在门外朝里看,却完全没发现到卧在地上的这些尸体,看来这死人脸布置的障眼法对外头的人也会产生作用。

    除了这些尸体之外,屋子里头倒是没有什么大的变化。很空旷,布置很简单,只有一些木桌椅和烛台线香之类的,跟本没有看起来像是箱子的东西。我想大约是障眼法的缘故,所以就算是有箱子在我眼前,我也是视而不见。

    由于当时性命攸关,那天闯出鬼屋的脚印路线我还牢牢记在心中,这会儿我就如法炮制,按照记忆中的路线走了一遍。但这次却不灵了,走来走去,都依旧是碰壁。

    我也不气馁,又把整个屋子寻摸了个遍,想着总归能给我找出点破绽来。但大半天时间过去了,估摸着外头已经过了中午,我却依旧没有半点头绪。从外面大喊了几声,也没听到任何回应。心想这障眼法难道连声音都能屏蔽?还是青子那女人听见了故意不搭理我?

    我转了几圈,蹲下来仔细地看了看几具尸体。从这些尸体在屋中的分布来看,并没有章法,有人在东,有人在西,横七竖八,说明并不是被人刻意摆起来的。

    再看这些人,身体干瘪,眼珠暴凸,指甲里头全是黑色的血污。显然这些人是被困在这里活活给渴死饿死的。我琢磨了一阵,就明白过来。死人脸跟我们去了南疆之后,这鬼屋就空无一人。屋子里这些尸体八成是些过路人,见里头没人,心生歹意,就想进来拿些东西,谁知就困死在里头。

    我又去点了线香,试了几种办法,依旧一无所获。不知不觉,屋子里光线暗了下来,居然已经到了晚上。我点了根蜡烛照明,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进来的时候居然没有带上些吃的,真是失策。冲着外头大喊了几声,却已经没有任何回应。

    这死女人不会是一个人走了吧?我不由一阵毛骨悚然。这鬼屋邪门的很,我要是走不出去,恐怕也得跟地上这些尸体一样,在这里腐烂生虫。

    我盘腿在地上坐下,闭目调息了几下,尽量保持体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之后我又试了各种方法,但除了碰壁,碰壁,还是碰壁。我抡了把椅子。开始砸墙,但那朱砂土砌的墙看起来并不如何牢固,但在我猛砸之下,却纹丝不动。

    想必这一招之前的人也都试过,根本就没用。

    一番折腾下来,也是累得狠了,四脚朝天瘫在地上呼呼喘气。眼见夜色渐浓,就搬了张木桌子过来,躺在上头准备睡一会儿,等恢复些体力再做打算。

    没想这一觉就睡到了天亮,爬起来只觉得浑身酸疼,肚子饿得咕咕直叫。我起来第一件事就是扯着嗓子冲外头喊了几声,还是没任何回应,反倒是嗓子喊得有些冒烟。这鬼屋里没吃没喝的,顶多能再捱个几天,再出不去,恐怕就得落得个地上众位仁兄的下场。

    几番折腾下来,我就开始诅咒起死人脸。这老家伙不会是临死想要拉上我,故意骗我来这里拿什么破箱子吧?故意把我引进这鬼屋,让我困死在这里!

    很快的,一天又过去。我开始揪头发,但这也不能帮我想到任何办法。虽然凭着调息,大大降低了体能的损耗,但是长时间的缺水,还是让我的身体开始严重脱水,神志也逐渐模糊。

    躺在屋子里,也不知已经过去多久,没想到我在古墓中活着出来,结果死在了一个小屋子里。想着想着,突然心里揪了一下,似乎隐约想到点什么东西。

    我强撑着坐起来,靠到墙上。我刚才想到什么来着?对,我想到了林文静。当初我就是在绝望关头,做梦梦到了林丫头,一身是水地走到我面前,然后在房间里踩出了一系列的脚印,最后指引我逃出了这屋子。

    “为什么林文静可以?”我忽然就想到了一个十分蹊跷的事情。照理说林家丫头也只是普通人家的女儿,学的东西也未必有我多,凭什么我出不去,她反而能找不到出路?

    唯一的区别是,我是生人,而她是阴尸。我曾经听三叔说过,鬼魂、尸体等阴物对生气的流动十分敏感,尤其是一些没有灵识的魂魄或者呆尸,就只能跟着生气流动的方向前进。当时我听说这些的时候,颇不以为然,认为只是没什么根据的传言。但后来在刘家大宅亲眼见死人脸以通魅布出七星封魂阵后,我就有了不同的想法。

第四十章 辰州符() 
这七星封魂阵的基本原理是用观星之法,找到此地的地脉七关,用沾了童子眉的五帝钱封住七关,使得生气断绝,形成一个绝阴地。

    这屋子里八成也是布置了类似的阵法,林文静当时之所以能轻易破开迷阵,是因为她用的不是眼睛,而是通过感知生气的流向来找寻出路。

    我如果能够找出此地的七关,说不定能有办法破解这阵法,只可惜我不会。我一个活人。又感应不到此地生气的流向,苦思冥想了一阵,也许是事关生死,被逼得急了,突然灵光一现,想到了一个事情。

    大概是两年多前,有次我跟三叔去跑灵堂,当晚就住在那个事主家里。这事主是在外地做生意的,有天在外应酬的时候,突然心脏病发。一命呜呼。很多人虽然离家多年,但大多都讲究个叶落归根,所以事主的遗体就千里迢迢用车子给运了回来。

    我就跟三叔说,幸好咱们这地方虽然是山窝窝,还勉强能进车子。像那些住大山里头的人家,这尸体可咋运回去。

    三叔没好气地说:“死了张屠夫,难道就只能吃带毛猪?古时候别说卡车,很多人连马车都雇不起,那些客死异乡的。最后还不是归了家。”

    我就好奇地问:“那是怎么回来?特别是那些山高水远的,车马根本上不去,难道雇了很多人给抬回来?”

    三叔道:“天下的事情,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咱们老祖宗早就有了解决的办法。”

    我想来想去,没想明白有什么办法可以省力地把一个死人送回家乡,就央着三叔快快说来。

    三叔就说了两个字:“赶尸。”

    我当时年纪小,还不知道在湘西一带,有我们这行的一个分支,他们不做风水法事,专门负责把一些客死他乡的死者送归故里,世人称之为赶尸匠。

    听三叔说,赶尸匠这门职业自古有之,学这行的,必须要胆子大,身体好。早些年代,如果在湘西那边的山村小客店投宿,就极有可能见到死尸走路。这些尸体裹着黑布,一字排开。由一个手执铜锣的人领着,这人就是赶尸匠。

    赶尸匠从不打灯笼,一面敲着小阴锣,一面摇着摄魂铃,让夜行人避开,通知有狗的人把狗关起来。尸体若是两个以上,就用草绳串起来,每隔七八尺一个,踏过万水千山,回到自己家乡落葬。

    自从近代交通变得方便,赶尸匠这个分支就逐渐没落。不过三叔认为,这里头一些赶尸的法门,还是十分有用,当时就让我用心记下,回去后再时时背诵。我当时年轻识浅,不怎么相信这种奇奇怪怪的东西,虽然当时是记下了,但回头就给抛到了九霄云外。

    我靠在墙根上,努力回忆着当年三叔教过我的法门。赶尸在我们行内又被称为移灵,走影。走尸,以湘西一派最为名声卓著。要成为赶尸人,必须要学会三十六种功法,但最关键的一点,就是如何让尸体走起来。

    湘西一派之所以最为有名,主要是因为当地生产的两样东西,当地的辰州符和辰州砂。要让尸体自己走起来,这里涉及到赶尸这行的一种秘术。首先要将朱砂至于死者的脑门心、背膛心、胸膛心窝、左右手板心、脚掌心等七处,每处以一道神符压住,再用五色布条绑紧。

    因为此七处是七窍出入之所,以辰砂神符封住是为了留住死者的七魄。之后,还要将一些朱砂塞入死者的耳、鼻、口中,再以神符堵紧。按照我们行内的古训,耳、鼻、口乃三魂出入之所,这样做可将其留在死者体内。

    这两步,是让尸体能够自己行走的最关键步骤,而辰州砂和辰州符就是最好的朱砂和神符。

    我之所以想到赶尸,是因为我看到了屋子里躺着的六具尸体。我虽然无法感知生气的流向,但尸体可以。这鬼屋很是邪门,墙内混合了大量朱砂,这些人死在这里,说不定魂魄还未离体。

    我如果能以赶尸术将这些尸体起尸,就能利用他们查知生气的流向。可我现在别说辰州砂和辰州符了,就连最普通的朱砂和神符都没有。虽说这屋子的墙壁上含了大量朱砂,但这根本无法使用。

    我苦思冥想了一阵。把兜里藏着的针筒给摸了出来,抽出一根三棱针。湘西一派的赶尸法门是行不通了,不过当年三叔跟我解释过他的原理,主要就是把死者的魂魄封在体内,并以秘术激发其起尸。

    我试着用定针法来代替朱砂和神符。所谓的定针法,讲究的是一个“定”字,以前在三叔的监督之下,曾苦练了几年。这定针法,在我们行内主要是为了对付那些诈尸的,以定针封住尸体关窍,尸体就得乖乖躺下。

    我此时迫于无奈,只能用定针法来封尸体的七窍,看看能不能行得通。

    我将七根三棱针夹在手上,把其中一具尸体的衣衫全部扒掉,闭眼吸了一口气,调息了几拍,落针如雨,一口气连封了七处关窍。我一颗心别别乱跳,心里默诵三叔教我的咒文,朝着尸体一指,大喝一声:“起!”

    就见那具烂了半边脸的男尸,一下子从地上坐了起来。我双手交叠,做了个手势,尸体起立。我心中又惊又喜,这人被困死在鬼屋。魂魄果然没有散去。

    我努力记忆着当年上三叔教我的诸多法门,手掌收紧,然后往外一张。眼前的尸体顿时双肩一塌,似乎整个人一下松垮了。

    我退到一边,屏住呼吸,直勾勾地盯着他看。过了一会儿,就见这男尸转动了下头颅,往左侧偏了偏,停了一下,然后往左转了半个身位。开始摇摇晃晃地往前走去。走了两步,又停下,头颅微微转动,又转身朝着右侧连着走了三步。

    我全神贯注地默记着他走过的路线,事关生死,一丝一毫也不敢松懈。等那男尸再走两步,我就立即跟上,一脚踏在了他最先站立的那个位置。然后按照他刚才的方位,左转半个身格,依次迈出两步,紧跟其后。

    其后,兜兜转转,也不知绕了几圈,犹似踏出了一通迷踪步,终于。男尸在前方停了下来。我深吸一口气,跟着迈出一步,然后跳起一把抱住那男尸,挂在他身上。

    虽然那股恶臭和身上的腐肉让人恶心,但我心中却是欣喜若狂!就在我挂到男士身上的一刹那间,就看到我身前多了一样东西,一只木箱子!我仔细观察了一阵,头下脚上,双脚环住男尸的脖子,倒挂下来。双手拉住箱子,一用力,把箱盖掀了开来。

    只觉得一阵亮光一晃而过,原来这打开的箱子里藏着一面铜镜,闪了我一下。而随着这道镜光划过,屋中景物倏忽变化,那个没有门扇的大门终于显露了出来。

    我长出一口气,从男尸身上跳下来,身上黏糊糊的,已经沾了不少腐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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