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林,请别为我哭泣-第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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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尔艰难地睁开眼睛,里面是一片死寂,他张开嘴想要说什么,但喉头只能发出“咔咔”的声音,然后喷涌出来的是大口大口的鲜血。
欢馨咬着唇,泪水滴落在那张充满血污的年轻脸庞上,哽咽着又问:“威尔,曼菲斯德呢”
威尔将眼珠转向国会大厦的方向,伸出手蠕动着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忽然他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圆睁着眼不动了。
欢馨心里撕裂般地痛起来,她将威尔的眼睛阖上,抹了抹眼泪,朝着国会大厦的方向跑去。
远远的,欢馨就听见了枪声,但是明显稀疏了不少,似乎战斗已经接近尾声。
国会大厦附近的街道早就被鲜血染红,四处横七竖八地布满了苏联士兵和德国士兵的尸体,他们互相交叠着、纠缠着,腥甜的味道弥漫在空气里。踩在僵硬的尸体上,仿佛走在通向地狱的道路上,欢馨强忍着呕吐的欲望,努力控制着颤抖的脚步。
忽然,国会大厦那标志性的圆顶上出现了一面红色的旗帜,然后就是一片排山倒海般的呼喊声:“乌拉!乌拉!”
躲在一个隐蔽的街角,欢馨看见数不清的苏联士兵涌向国会大厦,他们欢呼着、喊叫着,将手中的枪扔向空中,疲惫不堪的脸上是胜利的狂喜。他们相互拥抱着,兴奋地叫嚷着:
“胜利了!”
“德国人被我们全部消灭了!”……
此刻,这座象征着希特勒□统治的建筑已经破败不堪,它默默地矗立着,为这最终的失败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不!”欢馨脑中一片空白,她几乎站立不稳,脑子里唯一的认知是:曼菲斯德死了!曼菲斯德死了!
这个想法让欢馨几乎疯狂,她混乱地喃喃自语:“不会的!我要去找他,他一定在等我!”
朦胧中,欢馨仿佛看见曼菲斯德出现在国会大厦的门口,正微笑着招呼他过去。
欢馨心里一阵狂喜,大叫着就要冲出去,却忽然被一只手拉了一下,差点摔了个跟头。
她站直身体又要往前去,被后的人又急忙拉住她,焦急地喊道:“程,你要干什么去?”
欢馨不耐烦地转过身,厉声说道:“放开我,我要去找曼斯,他在那里等我!”
背后站着一个穿着少尉军服的苏联女兵,脸庞虽然被硝烟熏黑了但仍不失俏丽,正是被费利克斯送回苏联的冬妮娅。
可欢馨像是不认识她一般,一边挣扎一边哭喊道:“放开我,曼斯在那里等我!”
冬妮娅也急红了眼,索性用两只手抓住欢馨的肩膀。大声呵斥道:“程,你清醒点!路德维希上校的部队镇守国会大厦,全军覆没!你现在过去,是要送死吗?”
冬妮娅如同一个闷雷在欢馨耳边炸开,她忽地停下挣扎的身体,呆呆地看着眼前欢庆的场面,仿若木雕泥塑。
“欢馨!欢馨!” 冬妮娅欢馨骇人的神情被吓住了,焦急地轻声呼唤着。
忽然欢馨爆发出一阵声嘶力竭的吼声,然后两眼一翻晕倒在冬妮娅的怀里。
193活下去
“少尉,发生什么事了?”听到欢馨的喊叫;一个女卫生兵跑了过来;向冬妮娅怀里的人看了一眼,问道。
“没事;我的一个朋友病了;我现在要送她去医院;麻烦你把担架抬过来!”冬妮娅摇了摇头吩咐道。
那女兵不疑有它,转身跑了出去;不多时一副担架被两个医务兵抬了过来。冬妮娅将欢馨扶上担架;看着清瘦了许多的好友;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冬妮娅自从离开德国后,一路辗转回到了苏联,还找到了自己当兵的丈夫,并加入了救护队,因为表现出色,不久便被提拔为少尉。
此次,她跟着大部队进攻柏林,最希望的是能在见到和自己患难与共的好友欢馨,却没想到两人会在这样的情况下见面。
对于曼菲斯德,冬妮娅始终抱着复杂的情感。她既痛恨德国人的暴行,又不得不感激曼菲斯德对自己施以的援手,现在真的听说他战死也不由得为之惋惜。
思忖间,她们已经来到了医院,这里原来是柏林最大的一家医院,现在已经成为苏军的救护中心。
因为伤员多,人手不够,所以医院中的大部分德国医生和护士都被留下来参与伤员的抢救。此刻,所有人都把战争、立场、国籍抛到了一边,他们唯一想做的就是要和死神争夺时间。
冬妮娅将欢馨安排在二楼一间相对安静的单人病房中,稍作检查后,她蹙起了眉,又低声关照了护士几句,这才在同伴的催促下匆匆离去……
直到下午,床上的人终于有了动静。
欢馨缓缓地睁开双眼,目光所到之处是一片白色,她有些迟钝地打量着眼前的一切,似乎很不明白自己是要去找曼菲斯德的,怎么现在又躺在了医院里?
忽然,欢馨脑海中闪现出国会大厦前惨烈的一幕,然后似乎有人告诉她曼菲斯德阵亡的消息。
不!不可能!除非让她见到曼菲斯德的尸体,否则她是怎么也不会相信这个消息。
欢馨腾地一下从床上跳了起来,拔掉手臂上的输液管,掀开被子就要往门外跑,但是虚弱得身体让她有些力不从心,脚下一软险些栽倒。
门恰在此时开了,冬妮娅出现在门口,手上还拿着一盒午餐。
她见到站在床边喘气的欢馨脸色变了变,立刻跑过来问道:“程,你怎么下床了?快躺下,你现在需要卧床休息!”
欢馨乍见到一身戎装的冬妮娅,心头不由一喜,但这小小的喜悦立刻被心中的惶恐代替。她一把抓住对方的手,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睛问道;“冬妮娅!你告诉我,曼菲斯德怎么样了?他是不是被俘虏了?”
冬妮娅望着欢馨苍白得几近透明的脸,嗫嚅着嘴唇说不出话来。欢馨的心沉了下去,眼前逐渐模糊起来,心却已经被撕裂成了两半。好半天她才哆嗦着嘴唇,结结巴巴地继续问道:“他……是在国会大厦吗?他……是不是……”欢馨的声音越来越低,她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
冬妮娅将摇摇晃晃的欢馨扶着坐下,一边小心翼翼地想着措辞,一边说:“欢馨,你答应我,无论我说什么,你都要挺住!”
欢馨凝视着冬妮娅脸上凝重的表情,迟疑地点点头,手又一次握紧了胸口的项坠。
“我听说路德维希上校率领的维京师是负责守卫国会大厦的!”说到这里,冬妮娅停了停,偷眼看了看神情呆滞的欢馨后才慢慢说道,“那里是最后被攻占的!听说无人投降,也没有人……生还!”
嗡的一声,欢馨只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坍塌了,却不觉得痛,那是因为已经痛得没有了知觉。
“欢馨!欢馨!”此时一旁的冬妮娅却忽然慌张地叫了起来,她只看见嫣红的鲜血从欢馨的嘴角溢出,然后噗的一声喷了一地。
“我去叫医生!”冬妮娅焦急地拉开了门,却被欢馨一把拉住。
急痛攻心,现在吐出了一口血,欢馨到觉得舒服不少。她冲冬妮娅摇摇头,平静地说道:“他在哪里?我想去看看他!”
“不知道!战场的清理是由后勤部队负责的,现在也许还没来得及打扫和清点死亡人数!”冬妮娅舔了舔嘴唇回答道,对于欢馨过于平静的表现却担忧不已。
欢馨没有再说话,只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子打开门向外走去。
“程,你要去哪里?”冬妮娅当然不肯放她离开,急忙阻拦。
“我要去找曼斯,他一个躺在那里一定很孤单,我想去陪陪他!”欢馨忽然对着冬妮娅笑了起来,可是那笑容却空洞得让人心底发寒。
“不,你不可以去!”
“为什么?”欢馨似乎被惹火了,她推搡着挡在身前的好友,有些歇斯底里地叫起来,“我为什么不可以去?他已经死了,难道你们还要和一个死人计较吗?那你把我也枪毙了吧!”
欢馨的叫喊引起了走廊尽头几个荷枪实弹的苏联士兵的注意,冬妮娅吓得连忙把她推进病房,关上门急急低吼道:“程,你不为自己想,也该为肚子里的孩子想想吧!难道你要让所有人知道,他的父亲是一个德国军官?”
冬妮娅的话犹如晴天霹雳,让欢馨愣在当场。她任由冬妮娅将自己扶回床上,空洞的眼里看不出一丝情绪上的波动。
冬妮娅担心地看着她,不知道要怎么安慰眼前这个和自己同样不幸的女子。
良久,欢馨才动了动眼珠,将视线移到自己平坦的小腹上,那里正孕育着一个生命。曾几何时,她和曼斯是多么盼望着这样一个新生命的来临。但如今,他的父亲却只能寂寞地睡在冰冷的地下,再也无法醒来,再也不能亲眼看到他们爱的结晶的降临!
“啊!为什么!冬妮娅,你告诉我,这是为什么!”终于欢馨爆发出一阵声嘶力竭的哭喊,泪水如决堤的洪水涌出眼眶,却怎么也无法洗去心头的绝望和悲伤……
1945年5月7日,德国按盟国的要求,宣布投降。除了捷克斯洛伐克战场之外,所有战场都安静了下来。
欢馨躺在床上,静静地听着外面潮水般的庆贺声,脸上无喜也无悲,仿佛她身上所有的生命力都随着那个人的离去而消失殆尽。
如今在这个时空,肚子里的孩子是她活下去的唯一理由。欢馨暗暗发誓,她一定会平安地生下孩子,因为这是曼斯留给她最珍贵的礼物,为此,她可以付出生命的代价。
所以这段时间,欢馨将自己的所有感官封闭起来,不去听、不去想,她只有一个念头——尽快养好身体,离开柏林。
这天,外面阴沉沉的天终于露出了太阳,因为趟得太久缘故,欢馨忽然强烈地思念起他她和曼菲斯德的小别墅来。另外还有一个更为重要的原因是,她现在需要一笔钱,而曼菲斯德留给她的瑞士银行的钥匙还在别墅里,所以她必须回去一趟,尽管这样做十分危险。
欢馨没有将自己的想法告诉冬妮娅,而是偷偷溜进更衣室拿了件护士的制服套上,带着曼菲斯德给她的枪匆匆走出了医院。
街上戒备森样,荷枪实弹的苏联士兵到处都是。因为欢馨不是德国人,又穿了护士服,到也一路畅通无阻。
走在萧索的柏林街头,满目疮痍,扑面而来的全是一个战败城市的颓废和绝望的气息。
街上几乎没有德国人在走动,街边所有房子的门窗都紧闭着,静得就像一座座坟墓。
忽然路边一幢房子里传出一个女人凄厉的喊叫声,吓得低头赶路的欢馨一个趔趄,而身边的苏联士兵毫无反应,仿佛这已经习以为常,有几个脸上甚至露出了诡异的笑容。
欢馨不由越发奇怪起来,她循声望去,透过一扇残破的玻璃窗,她看见几个士兵正围着一个赤果的德国女人肆意调笑。那女人又提又喊,却越发激起了男人的欲//望。他们不约而同地去接腰间的皮带,这下欢馨总算明白发生了什么,心里不由升起熊熊怒火。
德军;特别是希特勒的冲锋队在进攻波兰和苏联时;所到之处;不仅□了很多当地的妇女;而且设立了大批公开与非公开的妓院;强迫这些妇女〃慰藉〃德国官兵,斯大林在反攻开始时就说过要血债要用血来还。如今,被攻占的柏林的女人们,就成了他们的泄愤的对象。
如今在这里,□每时每刻都在发生。苏军的军官们不能说是纵兵劫掠,至少也是对眼前发生的事情熟视无睹。这群战胜利者无视军纪,他们认为德国人在苏联的土地上也是这么做的,且有过而无不及,现在的一切只不过就是报复的开始。
但更令人寒心的不是苏联人的行为,而是德国本国人的冷漠。德国人在看到自己的女人被□的时候,表现的大多是无动于衷,更有甚者为了自己的安全把女人推出隐蔽地点暴露给如狼似虎的士兵,以换取自己的苟延残喘。
战争这把双刃剑,血淋淋地剥去了人们身上伪善的外衣,向他人呈现出自私、猥琐、贪婪的内心。在这里,无论是侵略方还是被侵略方、无论是战胜方还是战败方,最后都已经不再是单纯的血腥和杀戮,而是将人性中的缺点和丑陋暴露得淋漓尽致。
“别多管闲事,女士!如果你不想像她一样!”忽然,欢馨背后传来一个凉凉的声音。
欢馨猛然回头,只看见一个高大的穿着军官制服的苏联人站在自己身后,他满脸的络腮胡子,给欢馨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作为军官,你不制止吗?”欢馨瞪着仿佛要喷火的眼睛,厉声质问责道。
那军官无奈地耸了耸肩,叹息道:“上面默许了这一切,我也无能为力!女士,你一个人在街上很不安全,要我送你吗?”
尽管欢馨知道眼前这个人的无奈,但还是忍不住流露出鄙视的神情。她坚决地摇了摇头,又看了一眼那扇窗户,屋子里淫//乱的场面让她不由握紧了口袋里枪。但随即理智告诉她,此刻她什么也做不了,她还得顾及肚子里的孩子。
欢馨低下头,紧咬着嘴唇朝前疾走,心里却一片悲凉。最终她也不得不做一个自私的人,因为她要活下去。
194疯狂的世界
走进曾经舒适温暖的别墅;里面一片狼藉,欢馨心里不由一阵发痛;但她现在却没有时间去哀悼那逝去的幸福。
疾步来到书房,里面同样凌乱不堪。欢馨踩着一地的残骸来到书柜前;伸手在架子的深处按了一下;随即柜子后露出一个暗格,格子藏的就是那把钥匙。
欢馨迅速将钥匙取出藏好,走到门口时还是忍不住回头望了望,这里承载着她和曼菲斯德太多的欢乐与幸福;而如今她去不得不独自离去,独自去面对不知名的未来。
泪水再次模糊了双眼,欢馨轻轻将手按在腹部;心里默默自语:再见了我的爱!然后她深吸了一口气,决绝地朝楼下走去。
刚走到楼梯口,忽然门口冲进一个黑影朝欢馨直扑过来。出于本能,欢馨双手护住了腹部,将那个黑影退得向后倒退了好几步,然后扑通一声摔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