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尸-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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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懒散,吃过午饭已是下午三点。
我和天哥走出校门,北上邙山。
我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可天哥非要拉我去,他觉得事情很简单,说我和他那个同学是失散多年的亲兄弟。
说得让人无可反驳,一切似乎顺理成章。
在校门口叫了辆三轮车,二十分钟就到了邙山脚下。
邙山海拔不高,主要是很长,像一条卧龙盘睡在洛城北界,连绵二百多公里,和普通的高山险峰不一样
所以我站在邙山脚下时,根本感觉不到那种气派,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山区,山上坐落着许多小村庄。
我和天哥往山上走了没多久,在一个岔路口处瞧一块大石头,上面刻着三个字:“九凹村”。
天哥指着大石头吆喝:“对对对!就是九凹!我那个高中同学就在这个村里住!”
“这名字听起来怪怪的…;…;”
“村名嘛,奇怪的多着呢,这算啥!”
“村名都是有来源的,像那些陈家湾、李家沟什么的,代表着一个姓氏族群繁衍生息之地,九凹有啥寓意?”
“你操这闲心干求!”天哥拽着我离开大石头,朝村里走。
村子看起来很小,一眼望去没几户人家,可能是因为山区地形的缘故,村子建不了那么大。
有个小姑娘蹲在地上玩石子,天哥走上前粗声粗气地询问:“喂,小丫头!哪个是风华的家?”
小姑娘仰头嗲嗲地说:“不告诉你!”
我差点笑出声,这小姑娘太可爱了,眼神和语气分明是在说:有求于人就要有礼貌!
天哥竟然跟小孩儿斗气,伸手拨了下小姑娘的辫子,坏笑道:“哎呦,真是人小鬼大呵!你不说的话,哥把你摆好的石子全弄乱!”
“别逗人家了。”我推了下天哥,蹲下来好声询问,“小妹妹,我们是风华的朋友,来找他玩。”
“风华哥哥去大西北啦!”小姑娘头也不抬。
我竟把这茬给忘了,真是无言以对。
正想找个别的理由问话,远处突然传来一个妇女的喊声:“风铃——风铃——!”
小姑娘起身蹦蹦跳跳地跑走了。
“风铃?”我和天哥对视一眼,快步跟了上去。
这小姑娘竟然姓风,怪不得她叫风华哥哥那么顺口。
“阿姨,这是风家吗?”天哥上前大大咧咧地询问。
“你们是?”阿姨反问。
“我是风华的高中同学,正好路过这儿,来混一口水!”天哥嘴边话真是多,一点也不认生。
阿姨也很热情,招呼我们进屋坐。
朴素的农家小院,鸡窝、平房、挂着辣椒串的屋檐,看起来宁静祥和。
进屋后,阿姨端来两杯水,问我们:“在哪上学的?”
“洛北大学。”我和天哥异口同声。
“洛北大学好,离家近,不像风华那小子跑到大西北,一年也难见一次面。”阿姨谈吐文雅,虽是一副乡下人的打扮,也能看出有些文化,估计年轻时候是位知青。
我点头附和,不知怎么接话。
面对一个陌生女人,还有可能是自己的母亲,这种感觉难以言说。
在我心里,其实并不是很在意血缘关系。
只在意被扔在草丛里的无情,或是无奈。
天哥放得开,夸夸其谈,跟阿姨聊一些风华的事情,越聊话题越多。
我看看表,五点了,就拍了拍天哥,意思是该进入正题了。
天哥心领神会,话锋一转直言道:“阿姨,有样东西想让您看看。”
我配合地想要拿出玉蝉,结果摸了半天,怎么都找不到玉蝉。
天哥朝我挤挤眼,让我快点,我摇摇头,急得手心直冒汗。
我从小玉蝉不离身,要么装在背包的最里面,要么放在有拉链的口袋里,基本不可能丢。
而且王姨跟我说过,玉石和人体接触久了会有灵性,只会碎而不会掉落。
天哥急了,大嗓门问:“玉蝉呢?”
“…;…;”我说不出话来。
记得在三轮车上的时候玉蝉还在,下车后步行上邙山就没再注意了,但是一路上也没见过几个人,身边更是没人经过,不可能被人摸走。
非要说有谁接近过我,就只有刚刚那个小姑娘了。
“什么玉蝉?”阿姨语气平静,明显从未听说过。
“阿姨,实话说吧,我们今天来你家就是想问问,十八年前你有没有丢弃过一个孩子?”天哥心直口快。
他讲得太直接了,让我心里一慌。
阿姨却笑了:“我家风华今年十八岁,独生子,我十八年前怎么会丢弃一个孩子呢?”
“这个…;…;”天哥顿了好几秒钟,一拍脑门,“对啊!又不是双胞胎,一年怎么可能生两个孩子!”
我尴尬得要死。
如果天哥早点跟我说他同学十八岁,我根本就不会来。
在宿舍的时候我就想跟他解释这个问题,可当时觉得很凌乱,就没再细说。
今天这一趟,白跑了。
告别阿姨,我和天哥慢悠悠地往山下走,情绪低落。
天哥边走边骂:“看错秦教授了,真虚伪,不懂装懂,骗你来邙山还弄丢了玉蝉!”
我低头不语,心里也很生气。
秦教授说风家人身份特殊,可我今天一见,跟普通人没什么区别,阿姨很贤淑,女儿很可爱。
“阿姨,女儿…;…;”我走着走着猛地停了下来,“好像不对!”
“啥不对?”天哥问。
“你记不记得阿姨刚才说,风华今年十八岁,独生子?”
“好像有点印象,咋了?”
“她不是有个女儿吗?”
“应该是口误吧。”
“父母怎么可能会犯这种口误?”
“你的意思是…;…;”天哥咽了口唾沫,脸色有点不好看。
“我也讲不清楚,感觉哪一环节有点不对劲。”我挠挠头说,“要不咱在再回去看看?”
“现在回去不太合适吧?”
“那等天黑。”
第六章 邙山行(2)()
夜幕降临,山上的星空透亮,月光如水。
周围荒野的草丛里虫鸣幽幽,一座座高耸的坟墓,在月光下轮廓清晰。
邙山的夜景,诡异而美丽。
我和天哥并肩走回了九凹村。
经过村口那块大石头的时候,我眼神一晃,怎么感觉石头后面有个人。
“天哥…;…;”我指指石头小声说,“那后面有个东西,活的。”
“我咋没看到?你眼花了吧?”天哥探探脑袋,不敢接近。
“真的,我刚才看见旁边的草在动。”
说话间,草又动了下,隐约还能听到呲呲的响声。
天哥这回肯定也看见了,哆嗦一下,搓搓胳膊说:“山上的风真冷。”
“是有点冷。”我也搓搓胳膊,不敢上前。
都知道这邙山上到处是古墓,地儿邪,说不定会窜出个什么东西来。
就算是只野猫,在这环境下也能把人吓得够呛。
所以我俩心照不宣地离开了大石头,继续往前走。
远远看去,风家的后窗亮着灯。
走近看,灯光微晃,显然是蜡烛的光。
“这年头还有人用蜡烛?”天哥站在风家后窗下面抬头仰望,像个偷窥的小贼。
不过有窗帘挡着,他也看不到什么。
我环顾四周,别的住户都亮着白炽灯,不是停电。
要么风家电灯坏了,要么风家从不用电。
我把耳朵贴到墙上,想听听屋里有啥谈话,都说隔墙有耳,可我听了半天却没听到一丝声音,里面好像没人。
“亮了!亮了!”天哥拍拍我肩膀,吓我一跳。
“啥亮了?”
问话间我已经发现了,屋里变成了电灯的光线,敞亮许多。
看来真是灯坏了,刚修好。
那就说明,现在屋里肯定有人。
我又把耳朵贴在墙上听,这次终于听到了声音。
听见阿姨说:“小小年纪不学好,学人偷东西?”,声音特别大,应该是在训斥她闺女。
天哥也在偷听,立刻就跳了起来,激动道:“操!还真是那小丫头把你玉蝉偷走了!”
说着就拉住我胳膊往门口走。
走到大门前,砰砰地拍门。
里面传来阿姨的问话:“谁呀?”
天哥高喊:“我!风华的同学!有东西落在你家了!”
门开了。
阿姨看到我们的时候,并不惊讶,客气地让我们进屋。
然后对她女儿说:“把东西还给哥哥!”
小丫头手里拿着一个钱包,一脸无辜地说:“我没偷东西,这是在地上捡的!”
我仔细一瞧,天哥的钱包。
我和天哥都傻愣了,小丫头递钱包的时候,天哥都忘了伸手接。
“实在不好意思,小闺女不懂事,别往心里去。”阿姨和声和气地道歉,完了又客气道,“还没吃饭吧?正好坐下来一块儿吃点!”
“…;…;”
桌子上摆着刚做好的饭菜,冒着热气。
阿姨去厨房又盛了两碗汤,我和天哥围着桌子坐下,饭吃得特尴尬。
天哥没话找话地问:“阿姨,你家的灯刚才坏了吗?”
阿姨看看案台上的蜡烛,笑了笑说:“这是我们这儿的习俗,孩子生日当天,如果不在父母身边的话,做父母的就会在孩子生辰时刻燃上一支蜡烛,象征着燃烧的岁月,许愿孩子平平安安。”
“原来今天是风华生日呀!”天哥感慨道,“家里就你们母女俩吗?”
“孩子他爸出去干活了,今晚不回来。”阿姨如实相告,随口说道,“这么晚了,山路不好走,要不你俩先在这儿歇息一晚,明早再走?”
“好。”我一听这话,张口就应了下来。
天哥瞄我一眼:“好啥呀好?这么麻烦人家干啥?”
“不麻烦不麻烦,家里地方大,风华那孩子又不在家,你们就睡他房间,不用拘束。”阿姨很热情。
饭后,风华的房间里。
我和天哥挤在一张单人床上,陌生环境睡不着,就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
“现在你死心了吧?”天哥叹气道,“唉,我就说那是口误吧,你也太多疑了!”
“阿姨谈吐文雅,不是粗俗之人,她明明有两个孩子,怎么可能说风华是独生子?”
我还是觉得不正常,而且,我的玉蝉十八年都没丢过,一来风家就不翼而飞。
“唉…;…;你慢慢想吧,我睡了!”天哥拉拉枕头,侧过身去,突然一哼,“咦,有一封情书?”
说着就从枕头底下的内层掏出了一个折叠的心。
“你看人家隐私干嘛?”
“风华那小子在高中跟谁谈恋爱了?我咋不知道?”天哥毫不犹豫就把心给拆开了。
盯着看了很久都不说话。
“写的啥?”我问,心里也有点好奇,毕竟人之常情。
“写的…;…;”天哥支支吾吾,脸憋得通红。
“啥啊?”我越发好奇,伸手夺了过来。
看着看着,也愣住了。
这确实是一封情书,可是,可是这情书是风铃那小丫头写给风华的:
十一年前,我像一只受伤的鸟儿被你怀抱回家,从此我的世界里多了一片天空。
七年前,是我记忆的起点,每天追在你身后,你牵着我的手。
三年前,我站在门口,听到你们谈论我身世的时候,笑着低下了头。
一天前,我问你多久回来,你说春暖花开,雁自归来。
可那时,我已不在。
——风铃
我很难想象,这封情书出自十一岁的小女孩之手,虽然没有华丽的辞藻,感情却是深入骨髓。
重要的是,她含蓄地表达了一件事,她是被风华捡来的弃婴。
难怪阿姨会说风华是独生子。
事情如此简单,真是我想多了。
“咱是不是看了不该看的东西…;…;”天哥一副很自责的样子。
“没啥吧,小姑娘情窦初开,正常。只可惜她放的地方太隐蔽了,风华走之前没看到。”
“她写的最后一句话是啥意思?”天哥问。
“不知道,放好睡觉吧。”我打个哈欠,双手垫着头闭眼休息。
邙山行也该结束了,因为风家没有什么特殊的秘密,我也不是风家之后,秦教授骗了我。
只是有一点想不通,我的玉蝉究竟是怎么丢的?
口袋拉链没有被拉开,说明不是自己掉落。
…;…;
晨光透过窗户照在床头,新的一天到来。
阿姨给我们做了早饭,这次我吃得特别香,再看看风家的一切事物,都是那么得温馨。
临走前,我问风铃那小丫头:“妹妹,真没见过玉蝉?”
她点点头,很诚实,我信。
出了风家大门,我伸伸懒腰,清风拂面,天气晴好。
经过村口大石头的时候,我突然想起了昨晚那个小插曲,就停下来对天哥说:“昨晚我真的看到后面有个人。”
其实我并没有看见,当时只是眼神晃了一下的残影而已,或者说是一种天生的感觉。
“你昨晚见鬼了!”天哥调侃一句,绕到了大石头后面。
“是不是有个人啊?”我笑着喊道。
“是…;…;”
“啥?”
“操!”天哥大叫一声,把我耳膜都快刺穿了。
“咋了?”我快步跑了过去。
到跟前的时候,天哥似乎才刚回过神来,扭头就往我这边跑,跟我撞了个对脸,差点把我撞趴到地上。
我稳了稳身子,天哥已经跑得老远,大喊:“别看了!快走!”
“啥啊?”我说着探过头去,顿时脑门发晕。
只见石头后面躺着一个浑身发紫、血管凸起的男子,面朝下趴着,被周围草丛掩盖了大半截身子。
“王成!走!”天哥远处大声催促。
我扭头想走,耳边却传来呼呼的声音,若隐若现,好似人的呼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