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痴-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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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让许褚欢喜的是张直、黄灌手里的马,据宫肃说,共有百余匹,粗略观之,尽为西凉、幽并的良马。
马是国家利器,对许褚来说,又更显得珍贵无比。阴修留下的家当,只有杜佑手里寒酸的一千兵马。这一千人跟许褚“貌合神离”不说,还大都是步卒,轻车、骑兵加起来不到两百。再看太守府的官吏出行,大都用的牛车,甚至直接坐牛上,只有诸曹掾配了不怎么像样的马,一般还舍不得用。
许褚的缺马,已经缺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所以他才会把对抗骑兵的重任间到典韦统领的虎卫营上面。
抄家的事汇报完毕,许褚就把跟郭嘉商量好让甘宁攻打阳城的事和典韦、宫肃说了。
阳城好打,两人心里清楚,所以难免不乐意平白把战功给了甘宁。典韦直率,当即便向许褚请战。
“主公只需予某五百人,某便可将阳城拿下!”
典韦豪气干云,宫肃也不遑多让,道:“李旻不过一腐儒,肃亦愿往!”
许褚无奈笑道:“现在刚平阳翟,郡中豪强兔死狐悲者多矣,阳翟位在本郡中枢,我等屯兵在此,那些人就不敢轻举妄动。”
典、宫二人只好作罢。
许褚跪坐良久,不经意捶了几下小腿。费良没什么才能,但夹在豪强跟郡吏中做了几年城门官,察言观色的本事倒不错。他看到许褚的小动作,便提议出去走走,有事路上说。
左右没什么要事,许褚欣然同意,与众人一并出府,顺便看看民情。
太守出行,是要讲究威仪的。纵然许褚不喜排场,但该有的车驾、随从都不能少。少了排场不仅不会让人觉得清廉,反而会因此被看轻。
许褚坐在轺车上,费良同坐赶车,典韦、宫肃则骑马随行,三十虎卫带甲配刀,护卫周遭。
许褚这几日住在阳翟原太守府处,出来不久便是繁华地带。阳翟县民见到太守车驾,纷纷停下手中事,朝许褚下拜。
此情此景,却又让许褚想起那日处死张直、黄灌时,百姓蜂拥而至,声震屋瓦,无人不快意。
穿过集市,许褚对费良道:“去军营。”
阳翟军营,是这几天临时搭建,有些简陋,一应训练设施都不齐备。许褚虽号称‘知兵善战’,然目前为止捏的都是不上不下的软柿子,他自己心里都没底。尽管对兵事一直不敢懈怠,但总觉得缺了点什么。来军营里,就是想好好了解下手下将士平时的训练、生活情况。
还有一层,王阑被乐进、段威合力打得落花流水这件事,一直让许褚放不下。王阑可是有一千人,而且装备精良,训练的时间也不算短,即便当时敌人占了地利,占了出其不意的先手,也应该不至于许褚到时,就已濒临溃退。
下了车,对宫肃道:“如今军中队率、屯长,都是由哪些人担当的。”
宫肃也从马上下来,一边跟着典韦往军营里走,一边说道:“大都是王君带来的轻侠。”
许褚噢了一声,王阑带来的轻侠,是他刚起事时的功臣,于情于理,许褚都不应该亏待他们。可现实是,通过这次战事,很明显感觉到这些人良莠不齐,有些根本不足以任兵事,才会出现王阑被乐进突击,全军混乱的情况。
“通知队率以上所有人,明日起,在营中演武,本府亲自观看。不能担当军职的,当另行安排。”
第69章 京、汝来使()
又在营中探望过负伤养病的王阑,宽慰勉励几句。王阑对阵前失利一事非常愧疚,他是除甘宁外军职最高、麾下人马最多的人,这次表现,可以说是辜负了许褚的厚爱。
许褚劝说道:“君初随许褚到鄢陵时,许褚身无长物,孑然一身,没有元直与君的帮助,就没有许褚的今天。不要多想,安心养伤便是,日后重整旗鼓、将功赎过,亦未晚矣。”
王阑心下动容,但他不善言辞,感激的话卡在喉间说不出来,涨得满脸通红。宫肃与王阑关系不错,拍拍他的肩膀,替他说道:“主公,肃亦相信王阑兄弟能一雪前耻。”
许褚笑了笑,便去营中又转了一圈,见将士士气高涨,然许多人仍是一副乡间轻侠的作派,在军营里不仅行事散漫,而且还聚众博戏,大声喧哗。细细分辨,多为王阑麾下,宫肃领的那部人马,军纪要好上许多。
终是王阑的出身问题,他自己豪气任侠、不拘小节,麾下的士卒经他调教,也成了这副样子。忠勇是忠勇,可日后遇到强敌,不免还会‘旧病复发’,如遇乐进、段威之故事。
这更加坚定了许褚调整低级军官的决心,具体章程,还得跟郭嘉商榷。
是夜回阳翟太守府,随意用过餐,批示了从鄢陵县送来的一些要案后,郭嘉来求见。
许褚没有看到其他人,故问:“戏君不愿出仕?”
郭嘉显然是跟戏忠喝过酒,浑身都是酒气,回道:“非也非也。此次前去拜会戏君,只是试探其意,并未明说主公的意图。”
许褚观郭嘉颜色,知其还有下文,便静等郭嘉继续说。
郭嘉续道:“嘉与戏君坐饮,问戏君‘今颍川太守如何’,主公知道戏君如何说的么?”
许褚一听,来了兴趣,问道:“戏君怎么说?”
郭嘉却道:“主公先答应嘉,听过后不能拿戏君问罪。”
“问罪?”许褚嗤笑道,“戏君或有讥讽之言,然许褚亦不是气量狭小之辈。”更想知道戏忠怎么评价他。
郭嘉这才侃侃而谈,道:“戏君说主公有三个优点:为政不手软,任人不唯名,杀人不眨眼。此三项,颇为难得。另有三个缺点:目不识丁,勇而无谋,急于求成。此三项,亦属罕见。”
许褚听了前半段,正奇怪郭嘉为什么要他先答应不问罪戏忠,后半段一经说出,饶是他有所心理准备,也不禁拍案怒道:“狂徒!”
要知郭嘉是在转述戏忠的话,肯定已经经过润色,原话有多不堪入耳,可想而知。
郭嘉看到许褚发怒,却是笑道:“主公果然还是忍不住。”
许褚一脸悻悻,哼道:“如戏忠之辈,阴公不用之,亦有其道理在。”长身而起,来到门外。
郭嘉跟着走出来,见许褚负手而立,也不多言,在旁静静候着。
许褚自是在想戏忠说的三优三劣。冷静下来后,忽觉戏忠虽然言语轻狂,然对他的了解,不可谓不入木三分。
为政不手软,说的是他严禁官吏乱收赋税、下令郡中屯田等事。这两条,都干系到豪强右姓的切身利益,天下各郡,多半不敢轻举,更有前任阴修‘无为而治’衬托,不手软三个字,许褚当得起。任人不唯名,从郭嘉、徐庶跻身郡中右职可见一斑;杀人不眨眼,更不必多谈。
许褚再定下心神去体会戏忠说的三个缺点,只觉戏忠不应是羞辱、轻视他这个颍川太守,而是通过这种方式来告诉他——我戏志才能帮你改正缺点。
现在已经太晚,否则许褚真想马上去戏忠家拜会,听听此人的‘高见’。
这一夜睡至三更,迷迷糊糊中被人唤醒,许褚睁开眼一看,典韦、宫肃都在,还有一人,竟是子范。
许褚坐在榻上,见子范风尘仆仆星夜来见,多半出了大事。一问之下,居然有三件急事。
一是督邮钟演、贼曹掾钟进伯仲二人回报,郡中各县盗贼四起,多有急报送至贼曹处;奉命巡视各县的钟演,更从蛛丝马迹中得知有豪强暗通盗贼的事发生。
二是洛阳来使,使者是如今担任司空府属掾的何顒何伯求,奉大将军何进之命有密诏送于颍川太守许褚。
三是本州治中从事武悌,奉州牧黄琬之命来见许褚。
“嘶!”
许褚吸了口冷气,他做‘两千石’也有一段时间,从未向今日这般手足无措,脑袋乱哄哄的,捂着头道:“替我打盆水来。”
用凉水洗过脸,许褚方清醒一些,郡、州、洛阳,三个地方都有事,且子范半夜三更来到阳翟,事情肯定急切,便又使典韦去叫郭嘉。
宫肃与子范互相看了眼对方,两人在沛国时就随许褚打拼,即便葛坡贼攻势最猛烈时,也没见许褚有过现在这般六神无主的模样。
不一会儿,郭嘉穿戴整齐,与典韦一同来到。见许褚模样,郭嘉先是一愣,后又了然——主公怕是累坏了,骤闻急事,伤了心神。
“主公,嘉来了。”
“奉孝来啦,甚好,甚好。”听见郭嘉的声音,许褚安心不少,总算想起来让连夜奔走的子范坐下来喝口水。
郭嘉见许褚状态不佳,于是‘越俎代庖’,将事情与子范细问。继而心道:钟演、钟进说的‘盗贼烽起’,应该和这次血洗阳翟豪强有关。杀一人,流血五步;灭一族,血流成河。许褚的铁腕与杀气,让郡中豪强人人自危,以至于在春夏之季,就出现了本该在冬天才出现的盗贼四起的现象。而洛阳、汝南的使者,一个代表何进,一个代表黄琬,所谋应是大局,从他们安坐鄢陵而不立刻追至阳翟来分析,反而还是盗贼烽起比较迫切。
郭嘉将自己的初步分析说给众人听,许褚长出一口气,自嘲道:近来神经崩得太紧,遇事竟然慌乱不堪,实在不应该。
“子范,何顒是从哪个方向进城的?”许褚忽问。
“从西北来的,最先得知消息的,是鄢陵西乡一个亭部。”子范答道。
许褚遂笑道:“看来如奉孝所料,大将军没有得到太后支持,于是欲召外镇诸侯入司隶,逼太后就范。”
他这一笑,原本有些担心他身体状况的宫肃、子范俱放下心来。二人几乎同声问道:“何以见得?”
许褚叹道,“不难猜,何伯求自西北而入鄢陵,想是先去了一趟东郡,奉孝有言在先,很容易想到这是要密召我等进兵洛阳。”
董卓在河东郡,丁原在河内,与兖州、豫州是两头路,何进应是派了其他人过去。东郡与颍川郡均在洛阳以东,何顒一个人跑两个地方亦耽搁不了太久。
郭嘉赞同道:“朝廷局势已到了千钧一发的地步,然与我等,却不用太急。”看了看天色,又道:“主公不是想见戏志才么,不如把事情留到明天,与戏志才一同商议,也好看看此人是否当用。”
子范也是服了郭嘉,这当口,听他意思居然还想好好睡一觉再谈。徐庶在鄢陵可是急得嘴角起泡了
第70章 登门见贤()
许褚终是没睡踏实,天还没亮就起来练刀。等郭嘉起来时,他浑身都已被汗水湿透。
“主公好雅兴。”
郭嘉对许褚分心在所谓的‘武艺’上颇有微词,提过几次,许褚嘴上说知道了,行动上却依然每天练刀不绰。或许是读懂了许褚对‘武艺’的情有独钟,后来郭嘉没再劝过。
许褚练刀,一是强身健体,保持状态,更多的是让自己的精神得以放松。
换了套干净清爽的衣服,与郭嘉一起用过早饭,便准备去找戏忠。
去见戏忠,当然是微服去。许褚跟郭嘉两人都穿着寻常士子的衣服,再带上典韦,三人挎着短刀就出了门。
从阳翟太守府后门出来,穿过集市,再走半柱香功夫,就到了戏忠家。扣过门,来开门的是个容貌平平的女子,看到是郭嘉,微微一福,再瞧见许褚、典韦两个身姿雄伟的大汉,面上露出一些惊慌。
女子自是戏忠的妻子,从打扮、穿着、言行看,应是个寒家女。
“,这两位是”
“嫂嫂莫慌,这两位不是赌客,是嘉的朋友。”
许褚观二人对答,得知戏忠竟是个好赌的人。戏妻初见他时的紧张,原来是怕戏忠在外面欠了赌债,被人追到家里。
戏忠跟郭嘉,一个贪杯好赌,一个贪杯好色,倒是相得益彰但只要有才,许褚是不介意手底下的人有些小毛病的。只要大德无碍,换句话说,即便大德有碍,当用的时候还是得用,大不了用过以后晾在一边。
戏妻忙将三人请到院子里稍坐,一面去叫戏忠起床,一面去烧水。等水开了,戏妻给许褚三人倒上,戏忠才穿好衣服出来。
许褚看到戏忠的第一眼,险些把到嘴的茶水给喷出来。这人实在太有个性了,好歹算个读书人,即不戴冠,也不裹帻,胡乱挽了个发髻,头发乱糟糟,唯有胡子看得出在精心打理;再看他的脸,脸型瘦长,眼睛狭长,中人之姿,往郭嘉身边一坐,谁敢信这个人满腹才学?
然正应了那句人不可貌相,戏志才头一句话就让许褚另眼相看。
“不用问,阁下必是许太守了。府君不顾世俗强权,屯田以收民意,又结交四方豪士,欲得虎士效命。如今天下纷乱将起,君之羽翼渐丰,君之志向,瞒得了天下人,瞒不过戏某的双眼。”
戏忠一上来直接道出许褚身份,不行礼不谄媚,直言许褚的志向,目光清澈冷冽,不仅许褚,郭嘉、典韦亦奇之。
汉末狂士有很多,不乏许褚先前就耳熟能详的,譬如课本中“孔融让梨”的孔圣人之后孔融,就是个狂得没边的人。
狂的表现有很多种,有的崖岸自高、自命不凡,通过‘狂’来抬高自己的身价。
而戏志才的狂,是因为他有底气。他看到了别人看不到的东西——许褚的目标以及缺陷,所以先声夺人,既显得不卑不亢,又稍稍展露了自己的见识。
当然仅凭几句话,不抖出点真才实学,许褚也不会轻易地把戏志才划到‘智谋之士’的行列。
郭嘉没让许褚直面戏志才抛出的问题,插口道:“昨夜志才可是又去赌了?”
戏忠笑道:“手气不好,输了个精光。”
典韦失笑道:“你倒是敢说。”戏忠妙人,在太守许褚面前直言缺陷,也不怕被看轻。
许褚却知郭嘉在帮戏忠说话,之前有说许褚可能不喜欢戏忠,现在又主动把戏忠的坏毛病抖出来让许褚知道,如果能容得了,那接着谈,容不了,就此做罢。
许褚喝了口茶水,哈了一气,道:“赌算什么,奉孝三天两头去酒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