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余烬-第2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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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同老田守在外头,你自己进去吧。”
刘稷点点头,走进洞穴,里面不远就点着火把,耳边还有流水的响声,应该有山涧或是地下河流过,走了没几步,便看到了一个宽敞的空间,里面没有点火把,而是升着一个火堆。
火堆上烧着一个吊锅,旁边坐着两个男子,刘稷走过去时,一个男子抬起头,冲他使了个眼色。
两人居然在下棋。
他放轻了脚步,来到严庄身后,坐在对面的男子看着三十许,道士打扮拈着一颗黑子正在苦苦思索,根本就没注意洞里多出了一个人。
刘稷看了看盘面,白子取势,黑子取地,正在努力地破空,一团大龙在白子的剿杀下拼命做活,却依然只有一个眼。
“没有救了。”他忍不住好心地提醒了一句,那人头也不抬地回了一声。
“你怎知。。。。。。”李泌突然反应过来,抬起头看着他,像是见了鬼一般。
“你不是刘五郎么?”
刘稷不认识他,只当是附近山上的道士,没曾想被人一口叫破了身份,不禁有些诧异,哥的大名传到这里不奇怪,他又怎么知道长相的呢,这年代可没有无图无真相。
“莫理他。”严庄拉着他,扔下棋子,走到一边。
“先生缘何会知晓我就在左近?”
“你一出城,南八就盯上了,一路跟着到了岐山。”
严庄解释了一句,有些迫不急待地问道:“听闻你年前受了伤,可有关碍处?”
刘稷伸伸手臂:“已经无碍了。”
严庄松了一口气:“你呀,怎么还是一付急性子,厮杀这等活儿,交与下头的人去做,你又不是铁打的,万一没了,不是害苦了许多人?”
“受教了,日后一定注意。”
刘稷老老实实答道,两人交换了分别以来的消息,原来严庄等人虽然身在城外也没有闲着,暗地里做下了这么多事,就连安禄山的牙兵做乱,都是他的推动。
“这个时候,朝廷断断不会向范阳动兵,河东镇要收拾起来,怎么也得一到两年的功夫,加上朔方,两镇一共十万出头,范阳平卢两镇十二万上下,若是加上奚人和契丹人,二十到二十五万是有的,硬来没有胜算,朝廷的对策是分化瓦解,在他们内部挑起争斗,这也正合我等之意。”
“若是范阳此时举旗反乱呢?”
“若是某还在范阳,一定会劝安老二杀掉余子起兵,为安禄山报仇,纵然有些冒险也顾不得了,若是高尚么,他本就倾向于安老九,与安庆绪并不对付,多半还会有一番争斗,没有那么决断的。”
“史思明呢?”
“他?”严庄奇怪地说道:“他此时不过是个平卢兵马使,怎会让你如此看重,莫非你认得他?”
认得才怪,刘稷没有解释什么,继续说道。
“若是两年后他们依然没有反呢?”
“那就只有一条路,交出兵权,上京做个富家翁,不费一分一卒,消弥了祸端,说不定天子一高兴,还会给他封个王位。”严庄笑着说道:“安庆绪绝不会这么做,下面的那个军将也不允许,真要如此,他前脚出了范阳,后脚城中就会扯旗造反了。”
也就是说,该来的还是会来,刘稷有些郁闷,严庄奇怪地说道。
“朝廷已经有了准备,纵然他们敢起兵,也不过限于河北道,你在忧心什么。”
“河北道,挡不住他们的。”
历史虽然已经改变,但是整个形势并没有太大的变化,除非范阳城里当真发生内乱,安禄山的诸子相互残杀,否则当他们起兵时,正当其冲的河北诸郡依然会是历史上的样子,因为朝廷现在不敢去做太明显的防备,以免刺激对方。
河东的形势会稍好一些,不过要高仙芝在一两年以内整顿兵马,只怕也不太现实,担心归担心,他现在又能做什么?
“左右还有两年呢,你与其在这里杞人忧天,不如好生筹划一下,如何更进一步。”
严庄毫不客气地说道:“叫你来,就是想问一问,你的前程究竟在哪里?”
“北庭,瀚海军使。”刘稷犹豫了一下,没有将自请镇守碎叶的事说出来,在他想来这事多半要黄。
“那就成了,你岳丈是北庭节度,瀚海军驻于庭州,北庭三州都足可调遣,如今定下来,有些事情就要做在前头,那里是新地,接掌需要时间,某担心,阿布思不会给你这个时间,你有没有想好,要怎么对付他?”
刘稷猛然醒觉,历史上的阿布思是在穷困潦倒之下,才被葛逻禄人出卖,献给大唐的,而现在他实力未损,可算是兵强马壮,哪里说是好对付的?
这可是一支加强版的同罗骑兵。
就在他思索的当儿,一个男子的声音突兀地响了起来,打破了洞穴里的寂静。
“原来这一切,是你在幕后指使,难怪京城无人想得到,哈哈,好一个枭五郎!”
刘稷的思路被他打断,不禁恼怒地回过头瞪了他一眼。
这哥们谁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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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一章 争夺(十一)()
严庄慢悠悠地走到他面前,眼神戏谑地打量了一番。
“李长源,你明白什么了?”
男子语气一滞,似乎有什么问题想不通,苦苦思索着。
“哈哈,想不通吧,他一个边地将校,搞出这么多事,所为何来?”
人做事总要有个原因,越是聪明的人,就越讲求逻辑,男子疑惑的地方就在于此,没有人会相信,这世上真有大公无私,毫不利已的人。
“能驱使你和南八那样的人,必定有个绝大的背景,某一直以为,这件事同杨国忠脱不得干系,可事后,他非但没有得到好处,还被贬斥出京,得益者,寿王还有哥舒郡王,寿王姑且不论,哥舒郡王出自安西,似乎也对得上,可这么做,风险太大了,非智者所为也。”
“智者?他就是个莽夫。”严庄笑着看了刘稷一眼,回过头说道:“你漏了一人,最大的得益者,是你的那位太子殿下。”
男子默然,对方说得不错,安、杨两大势力被除去,太子由岌岌可危一下子转危为安,他们这些东宫属官被发落,看似各打一板,其实没有什么伤害,因为年限到了一样会被发遣,再换上一批新的进来,不过就是提前了几个月而已。
“太子看似无势力,做了近二十年,与东宫有瓜葛的官员,实际上遍布大唐全境,其中有许多已经做到了实权郡县,你们以为天子不知么?提拔寿王总掌朝政,便是一种平衡,如今的朝局,已经从权臣之争变成了骨肉相残,又回到了武德朝、贞观朝、永徽朝、前朝的格局,你觉得他傻,他却自以天下为已任,天下,李长源,你知道这两个字的意思么?”
男子身形一震,嘴里喃喃说道:“天下?”
“天下。”严庄傲然长立,眼中闪烁着一种超绝于时代的光芒。
“某家是何许人,郡王亲信,一言可称九鼎者,无论事情成与不成,都能得到一个无人可及的大富贵,可这个小子,生生将某绑来,让某的眼光放远一点,跳出大唐,放眼天下,你说气人不气人。”
男子一愣:“安郡王果有反意?”
“他若不死,不出两年,必反,范阳已是箭在弦上之势,却被他生生打断了,你说他想做什么?难道你以为,是为了你的那位太子殿下开路?笑话。”
严庄哼了一声:“无论是太子还是广平王,都非人主之像,他们撑不起大唐的江山,你是近臣,又是聪明人,难道这也看不出?”
男子急急地分辨道:“太子中平之资,广平王亦是相去不远,若是天下太平,守成还是足够的。”
“这便是某要同你说的话,天下就要不太平了。”
严庄叹了一口气:“内有寿王与太子争位,外有强藩虎视耽耽,这场变乱已是势在必行,可他不准某呆在京城搅风搅雨,偏要跑到碛外去开疆扩土,没法子,某又打不过他,只能委屈你了,满长安城里,能上某家瞧上眼的,屈指可数,你勉强算一个,就陪着某走一趟吧,平时无事,做个棋友也不错。”
男子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来,刘稷这时候走了过来,饶有兴致地上下打量着。
“能为先生看上的,必有名望,但不知何许人也?”
“一个小角色,给太子及诸子讲书的侍者,李泌李长源。”严庄轻描淡写地说道:“不过有几分聪明劲,没少给太子出主意。”
刘稷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噎到,他嘴里的这个小角色,历事四朝,贯穿整个大唐最为混乱的时期,为国家的稳定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就这么给捉来了?
男子显然还有些不敢相信,看着他的样子说道:“你为何要这样做?”
“因为我是太子党啊。”刘稷笑嘻嘻地说道:“既然你是太子谋主,广平王主动靠近封府,每天雷打不动地上门,撵都撵不走,是不是你的主意?”
李泌如何肯信,双方之前差不多撕破脸了,如果不是太子误打误撞地兼任了安西大都护,韩国夫人又莫名其妙地成了封氏干亲,他哪里会想到这一层。
可事实正像严庄所分析的,在这次事件中,太子其实才是最大的利益获得者,没有了杨国忠疯狗一样的攻击,他终于可以不必龟缩府中被动挨打了,因为天子对于二子相争,其实是乐见其成的,这一点严庄清楚,他又何尝不是心知肚明。
政治斗争放到了明面上,就成了两股势力的对决,寿王初掌朝政根基尚浅,不用说在朝里,就是尚书省都堂,都没有一言九鼎的实力,而太子倒底在位十多年了,有着一大批明里暗里的关系,何况还有着天然的正当性,这才是离京前,李泌为他所设下的策略,争取主动不再隐忍,如果天子果真有易储之意,这样做也能提前试探出来,如果没有或是犹豫中,那便是死马当活马医,孤注一掷的选择了,与坐以待毙相比,至少死得不那么窝囊,窝囊了一辈子的李亨,在没有退路的情况下,还有得选么。
“不管你信与不信,如今太子与我已经栓在同一条线上,既然来了,就随我走吧。”
“去哪里?”
“碛西,打赢阿布思,也是间接帮了你的太子,如何?”
李泌看了看四周:“真不敢相信,某有一日会与贼人为伍。”
“哈哈。”严庄畅快地笑了起来:“当日某家亦是这样想的。”
刘稷也跟着笑了,这算得上是意外之喜,正好李泌被贬斥回山,不过一介布衣,少了多了都无人在意,就算有人知道他这里也没什么,没准人家是自愿的呢,咱如今可是根正苗红的太子党,未来的代宗皇帝都着意巴结的人物。
接下来,刘稷将自己的安排向二人解释了一遍,他要成亲,行程上会推迟一些,大约在一个月后,严庄捻着胡子沉吟了片刻。
“既然如此,这一个月内,你要催要一下兵粮军饷,还有军器马匹,封大郎管着太仆寺,这是一个契机,就从岐山马场开始,挑些合用的上路,某等跟在里头混出关去,最好这几日便走。”
“这么快?”刘稷一怔,李泌也看向了他。
“你这里没什么事了,安安稳稳等诏命吧,我等先行一步,与阿布思那边的人接触上,以便早作打算,还有一事你要记得去做。”
“先生请说。”
“去哥舒翰那里讨一封书信,阿布思与他有旧,或许会有用处。”
刘稷点头应下,李泌听得心神俱震,没想到他们竟然牵扯到了去年的那场叛乱当中,听口气,还不小,这可真是进了贼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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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二章 争夺(十二)()
都堂的第一次调整,就是从李瑁亲领的文部开始的,实际主管部中事务的侍郎达奚珣,被平调成了礼部侍郎,当然了这同样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职位,因为从开元十二年开始,主持天下文试的主官,就从文部员外郎改为了礼部侍郎,从此成为定例,一直延续到千年之后。
新任的文部侍郎韦陟,原为李林甫的亲信,能够执掌六部之首的文部,自然是喜出望外,只有彻底掌握了文部才能为接下来,安插自己的亲信做准备,接下来的第二刀,砍在了与太子府走得比较近的宪部侍郎房琯身上,借口年前的劫械一案,政事堂拿下了原河南尹、东京留守裴迥,改以房琯接任。
对于这样的变化,太子李亨表现得很平静,也没有去申辩或是争论的意思,因为这个职位同样十分关键,特别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次律。”他叫着房琯的字说道:“刘士安新任河南关内诸道水陆转运使,孤正想着,如何在河南府打开局面呢,没曾想政事堂想到前面去了,你去做河南尹,可谓上上之选,孤可以安枕无忧矣。”
房琯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刘晏,拱拱手说道:“殿下说得是,如今的朝堂,做事不易,做人更不易,还不如去地方,调某去东都固所愿尔,士安,你的那个法子,某看过了,最难的一段,就是三门峡左近,水流如断层,船过不去,山高林密,道路又窄,行走困难,一次要供应这么多的粮食,还需再细细筹划才是。”
“次律,正是因为不容易,才要你的襄助,仅仅为了无益之吐蕃一地,便搬空了整个关中,那可是上千万石的粮食啊,我朝数十年辛勤积攒下来的,若是依某看来,根本就不该这样做,关中才是国家根本,一旦有失,十个吐蕃也补不回来,政事堂诸相国真可谓鸡肋之选。”
“士安慎言。”房琯赶紧打断他的话:“事情已经定下了,多说无益,咱们只管做好自己的事便罢了。”
李亨也劝道:“次律所言甚是,如今最难的并非吐蕃,而是北庭,大战在即,粮草不继,一旦有失,板子还会打在咱们身上,二十万石粮食,数千里路,你心里可要有数,孤在至尊那里是打了保票的。”
刘晏沉吟着答道:“营运之事,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