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当空照中华-第30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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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正因如此,大量敢于反抗的彝族百姓被杀死。
然而,失去了这些底层彝族百姓支持的大土司们,不仅没有了源源不断的兵源,也没有了通过横征暴敛盘剥压榨彝人而来的钱粮收入。
奢崇明打回永宁宣抚司之后,正是因为麾下的两万大军无法在那里立足,所以才只好又带着主力队伍回了水西,只留自己的弟弟奢崇辉带兵五千,在那里看守祖业。
到了崇祯元年底的时候,四川总兵侯良柱从总督朱燮元这里领到了一大笔出兵的钱粮,自然没有办法再拖延下去了。
崇祯二年的二月,在朱燮元一再发文催促之下,四川总兵侯良柱终于率领川军一万,从泸州城出发,南下永宁宣抚司旧地。
让侯良柱大感意外的是,过去用毒箭、陷阱等手段抗拒官军的彝人和土苗,这一次则是箪食壶浆,群起喜迎王师了。
奢崇辉麾下的五千彝族土兵,自从回到了永宁宣抚司故地之后,就有不少土兵因为思念家人而悄悄离去,而奢崇辉对付逃兵的手段,则是抓住一个,就杀其全家。
这样的高压手段,不仅没有杜绝彝族和苗人土兵的逃亡,而且使得更多土兵逃离永宁,以及永宁宣抚司辖内的另一个重镇蔺州。
当四川总兵侯良柱从泸州南下,步步为营,向永宁压迫而来的时候,奢崇辉不敢硬抗。
二月底,侯良柱率军抵达永宁北面三十里的九姓场,奉命驻守九姓场九姓长官司的奢崇辉部众,立刻逃回了永宁。
奢崇辉得知四川总兵侯良柱亲率大军而来,而自己身在永宁却如同身在客地,不仅征收不到粮食,也征集不到足够的土兵,于是干脆拍拍屁股走人,一路退回到了永宁宣抚司与水西宣慰司交界处的蔺州。
明末的蔺州,就是后世川东与黔西北接壤的古蔺。
奢崇辉这么一退,原本还有点小心谨慎的侯良柱,在三月初一仗没打就顺利拿下了叙永军粮厅,得知奢崇辉率军四千上下退入蔺州之后,立刻带着士气高涨的官军南下追击,将退入蔺州立足未稳的奢崇辉所部一战击溃,斩首三千余级。
再然后,奢崇辉兵败蔺州,带着所剩无几士气低迷的彝族土兵数百人一路逃入毕节的消息,就被此时坐镇毕节的安邦彦弟弟安阿伦送回了水西的大本营。
与这个消息一同被送回来的,还有水西安氏委任的乌撒土知府安重圣叛变的消息。
而这一点,也正是本来驻守府的安阿伦,为什么会身在毕节的原因。
水西地区群山环抱,丛林密布,道路难行。
冬季的时候经常是大雾弥漫、阴雨连绵,而到了夏季更是常常暴雨如注,蚊虫肆虐。
当年贵州巡抚王三善亲自率领六万大军,追过鸭池河,进入山高林密的水西地区之后,虽然所向披靡、连战皆胜,斩首无数,但是终究还是败给了水西地区的天气和道路。
进军的时候已经是千难万险了,可是到了粮尽退兵的时候,方知考验才刚刚开始。
面对熟悉山林道路,神出鬼没围追堵截的彝族土兵,王三善所率领的官军,最后在撤退的道路上彻底崩溃。
王三善死在混乱之中,而其麾下攻入水西的六万官军,最终活着走出来的,更是十不存一。
正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所以崇祯皇帝从来没有催着朱燮元进军水西。
同样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所以朱燮元到任之后,也没有敢于再像当年的贵州巡抚王三善那样一路冒进,而是很快就定下了“四面迭攻、渐次荡涤”的战略。
朱燮元在到任之后不久,就给崇祯皇帝上了一份剿水西的方略,其中中说道:
“水西地深险,所在多箐篁,蛮烟僰雨,莫辨昼夜,深入难出,今当扼其要害,四面迭攻,会贼乏食,渐次荡涤,则水西不难定也。”
如今这位崇祯皇帝最欣赏朱燮元的一点,就是他的头脑极其清醒,思路非常清晰,战略无懈可击。
也正是基于这个战略,朱燮元一边四面布置军队,从遵义、永宁、镇雄、乌撒等地收紧包围圈,借此四面迭攻,令奢安二人不得不分兵防御。
一边派遣贵州按察使史永安、副将罗乾象,征集贵阳周边汉民以及归附朝廷之仲家苗、布依苗、穿青苗、仡佬苗等部族土人,日夜开山伐木、修路搭桥,预备从东往西,重新打通通往水西的驿路。
只要重新打通了这条连接东西的驿路,那么讨平水西,就不过是一个时间问题。
所以,朱燮元行文四川总兵侯良柱从北面出兵的同时,也传令云南总兵官林兆鼎,率军从曲靖北上乌撒(后世贵州威宁)。
朱燮元是钦命的云贵总督,云南总兵官林兆鼎,正在朱燮元该管的权限之内。
因此,对于朱燮元的命令,林兆鼎自然不敢如同四川总兵侯良柱那般怠慢,接到命令之后,立刻出兵北上,去攻平夷和沾益。
第五四二章 龙场九驿()
平夷也好,沾益也好,都是乌撒府下辖的城池。
这几个城池在连续多年的征战之中,在官军和叛军之间几次易手,今天属于官军,明天属于叛军,不光是人口逃散无数,就连城池也是残破不堪。
奢崇明和安邦彦第二次造反之后,虽然一开始势头凶猛,很快就从官军手中夺走了这些城池,但是限于其财力物力和人力不足,根本没有能力将这些外围的据点一个个地整修一新。
这是连四川和云南的官府官军都做不到的事情,更别说本来就是穷山恶水的水西地区了。
所以,兵精粮足的林兆鼎,过了正月出兵北上,二月中旬即相继拿下了平夷(后世云南富源)和沾益(后世云南宣威),二月底即兵临乌撒城外。
林兆鼎包围了乌撒之后投书劝降,半个月后,断粮断炊的乌撒府城守军,在乌撒土知府安重圣的带领下,选择了开门投降。
安重圣是前任乌撒土知府安效良的儿子,而安效良则是安邦彦第一次叛乱之后的一个得力大将。
不过安效良、安重圣所属的这一支安氏子弟,属于水西安氏的旁系远亲。
安效良跟随安邦彦起兵共同造反,最后在天启三年底的时候兵败被杀,而他的众多儿子里面,只剩下安重圣这一个。
本来没有机会继承家业的安重圣,在安邦彦第二次造反夺取了乌撒府之后,却被安邦彦找了出来,接替其父安效良乌撒土知府的位置。
不过,安重圣却没有其父安效良的那种誓死效忠水西安氏的决心和意志,同时也没有其父安效良统领军队与官军作战的威望和本领。
当平夷和沾益被林兆鼎及其麾下副将龙在田(云南石屏彝族土司首领)率军围攻的时候,安重圣守在乌撒城里,不敢出兵去救,坐视兵少城破的平夷和沾益两地被官军攻占。
等到云南总兵林兆鼎、副将龙在田合兵一处,兵临乌撒府城外的时候,也没有人前来救他。
奉命率领重兵坐镇府,居中策应永宁和乌撒、共同守卫水西西线的安邦彦弟弟安阿伦,先是听说乌撒被围,本来准备去救,结果突然北面又传来消息,说是四川总兵侯良柱率大军南下永宁、蔺州。
就在这个紧急关头,大惊失色的安阿伦犹豫不决起来。
谋划了三日之后,安阿伦终于定下决心,去救兵力更少但是地位却更加重要的永宁宣抚司。
然而,当他率军北上之后不久,就又从北面传来了消息,说是镇守永宁的奢崇辉弃城而逃,退往了蔺州。
无奈之下,安阿伦只好退回,然后改道奔向蔺州。
川东与黔西北的地形一样,都是山高林密,带着大军走错了一个方向,那就是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永宁在西,蔺州在东,从出发往永宁的那一条路,与途径水西通向蔺州的那条路,中间可是隔着好几座大山。
带着大军翻越高山,在古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轻易没人敢去尝试。
水西安氏造反这么年,数不清的猛将战死,而安邦彦的弟弟安阿伦却活到了现在,并不是他多么武艺超群,或者多么足智多谋,而是安邦彦从来没有把他放在顶顶重要的位置上。
安邦彦这么做的原因,当然是因为,他知道自己的这个弟弟虽然忠诚可靠,但却才智平庸,并没有杀伐果断之才。
安阿伦曾被官军俘虏而没有被杀,一方面固然是因为他是安邦彦的弟弟,属于奇货可居的那种俘虏,而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才智平庸,从未给朝廷官军造成过重大的杀伤,所以没有与官军结下解不开的死仇。
就是这样一个人,到了安邦彦第二次起兵造反之后,却被他委以重任。
其中的原因正是,经过多年残酷的战争,水西安氏麾下的大将之才多数都已战死,既然“蜀中无大将”,也只能“廖化当先锋”了。
就在北上支援永宁的路上,安阿伦听说奢崇辉已经弃守永宁,退往蔺州去了,当即前军变后队,后队变前军,原路返回镇雄,然后从再出发,沿另一条路紧急赶往蔺州。
结果走到半道就又听说蔺州已破,奢崇辉逃回了水西。
这一下子,安阿伦没有什么可犹豫的了,当即率军返回准备南下救援乌撒。
结果还没出兵,就已经接到了从乌撒送过来的消息,被水西安氏寄以重托的安重圣居然率军出降了!
再次大惊失色的安阿伦,见北面的永宁和蔺州已经丢掉,而南面的乌撒也已丢掉,自己驻守的镇雄,一下子成了水西宣慰司突入四川的一座孤城。
这个时候,安阿伦想到的,居然不是赶紧派兵在南北险关要隘设点筑城,然后整修城防进行坚守,而是留下了为水西安家世守的芒部土司蛮帅陇禄,率领水西偏师留守,自己则率领主力退守毕节。
毕节在明代的这个时候,也已经是个繁华的所在了。
因为这个时代的毕节,是云贵川三省驿道交通的一个重要关节点,是当时水西地区所谓龙场九驿之中的重要一站。
水西安氏家的奢香夫人之所以出名,就是因为她开辟了龙场九驿。
而明太祖朱元璋之所以最终决定留下水西安氏,也是因为奢香夫人亲自向他保证开辟龙场九驿,确保云贵川之间的驿路畅通。
当年大明天下初定,贵州都指挥使司首任都指挥使马晔,想要铲除实际上统治贵州的土司势力,首先选中下手的目标,就是大土司水西安氏。
而当时在水西掌权的正是传说中的那位奢香夫人。
马晔揣摩上意,对水西安氏百般挑衅,希望逼反安氏,然后自己率军镇压,以便立下平定贵州的军功。
但是奢香夫人却约束水西四十八部洞蛮,就是不上当,最后更是亲自北上南京,去找明太祖朱元璋告御状。
就是在这次进京告御状的过程中,奢香夫人领会了朝廷急于打开云贵通路的意思,当面接受了太祖的要求,答应对朝廷大军开放水西地区,从贵阳往西直到四川云南边界,开山铺路,修筑九个驿站,帮助朝廷打通贵州、云南以及四川之间的道路。
这就是所谓龙场九驿的来历。
龙场九驿,起于贵阳以北的龙场驿,也就是王阳明在贵州当驿丞的时候搞了个龙场悟道的那个龙场驿。
而明代水西龙场九驿的终点,就在水西的毕节。
在当时,过了毕节驿,往西是四川,往南是云南,一地连接三省,最是重要不过。
当然了,经过水西安氏叛乱之后持续多年的战争,龙场九驿早就破坏了,人马不通,货物也不通,曾经马帮贸易兴旺、往来商旅繁盛的毕节城,如今基本上人去城空,除了本地彝族和山里的穿青苗,基本上没有什么人来人往了。
其兴也勃焉,其衰也忽焉,只是短短的几年时间,就迅速地衰败了下去。
就在这个如今日益破败的毕节城中,安阿伦遇上了败逃回来的奢崇辉残部。
得知水西北面的门户蔺州也已经丢了,被安邦彦倚重为臂膀的安阿伦,立刻留下大军驻守毕节,然后与奢崇辉一起,翻山越岭,赶回了水西安氏的统治中心慕俄格山城。
第五四三章 慕俄格城()
过去彝族人称呼大王为济慕或者苴慕,而格则是城的意思。
所以,慕俄格就是彝语里“王城”的意思。
慕俄格城,这座水西彝族人的王城,位于水西之地的核心,六冲河上游落脚河以东大方地区的一处山岭之上(后世贵州黔西北大方县境内)。
慕俄格山城一度曾是古罗甸国的都城,上千年来一直都是水西安氏土司王权的象征。
有明以来,这座慕俄格山城,理所当然地成为了水西安氏贵州宣慰府的驻地。
崇祯二年四月初一,水西群山深处的慕俄格山城阴雨连绵,而慕俄格山城中的贵州宣慰司官署大堂之中,更是一片愁云惨雾。
“大王!如今水西危矣!
“永宁、蔺州乃水西北面门户,而乌撒、沾益则是水西西方门户,如今川兵进占永宁、蔺州,而滇兵也北上沾益、乌撒,我水西若不尽快分兵御敌,水西真危矣!”
跪在宣慰府大堂石板地上说出这番话的人,正是匆匆忙忙赶回慕俄格山城禀报西线军情的安阿伦。
而面南背北、高高在上,端坐于的大堂虎皮大座榻上的,既不是“四裔大长老”安邦彦,也不是自号“大梁王”的奢崇明。
端坐其上的,正是大明朝廷之前册封的贵州宣慰司宣慰使安位。
在安位的背后,有一张雕刻着凤凰的木板屏风,屏风的后面,则有另外一张椅子,上面端坐着的正是安位的母亲奢氏夫人奢社辉。
而安位的前面,左右两侧各坐着时年已经五十九岁的奢崇明和时年五十岁的安邦彦。
彝族人是舅舅亲,舅舅的地位比叔叔的地位高。
与黢黑干瘦的奢崇明默默无语相比,高大肥胖的安邦彦听了这话,嘴里犹自骂着:
“安重圣这个狗东西,竟然背叛了水西,背叛了我大罗甸国,背叛了世代养护他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