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当空照中华-第3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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覃克忠喊完这话,立即迈开步子,朝着眼前数步开外的沙溪彝兵一步一步走了过去,一边走,一边用右手的开山斧敲击左手持着的巨盾,“咚”“咚”“咚”“咚”,一步一个声响,协调着所有人的步伐。
跟覃克忠并列前行的持盾死士们,也跟覃克忠一样,没迈出一步,就用右手中的白杆枪枪身敲打着左手的巨盾,发出整齐划一的“咚”“咚”声。
石柱土兵盾墙身后二三四排的白杆兵们,也都跟着这个节奏,一步一个脚印地,持枪列阵前行。
石柱白杆兵战斗力惊人,常常能够做到以少胜多,靠的就是集体的力量。
而集体的力量要想得到充分的发挥,就需要依靠严明的纪律和严格的寻来,来确保在战场上时时刻刻都保持高度的步调一致。
覃克忠没读过什么兵书,或许并不明白这其中蕴含的普遍规律,但是他从一个罪人死士的身份一路拼杀出来,成为这支方阵的统帅,无数次的经验告诉他,只要自己的阵脚不乱,不管是面对敌军的步兵或者骑兵,白杆兵的长枪阵,都是所向无敌。
果然,随着覃克忠指挥的盾墙长枪阵不断逼近,对面的沙溪彝兵则是不由自主地一步步后退。
最后,不知道是哪个沙溪彝兵率先扭头逃跑,总之剩余的数百沙溪彝兵,在越来越迫近的“咚咚咚咚”这个整齐划一的节奏声中哄然而散,转身就跑。
这个时代的水西土司辖地,刑罚极其残酷,战场上带头逃跑的,必然是全家处死,而其余跟着逃跑的,多数都会被处以削鼻子、割舌头、割耳朵的肉刑,重一点的,甚至是挖眼睛以及剁手剁脚的惩罚。
随着覃克忠所部枪林盾阵的逼近,远处碉楼附近的沙溪彝兵统帅,似乎也看出来了眼前的敌人十分强大,不再一味的喝骂着要求麾下发起进攻了,而是在身边彝兵的护卫下跟着败逃而归的彝兵,一起退到了碉楼所在的山坡后面。
此前因为沙溪彝兵主动发起进攻而停下的箭雨,再一次从碉楼上射了下来。
不过碉楼虽然很高,但是下面粗,上面细,顶部的空间有限,容不下多少人马驻守,而且思四周的射孔也有限,即使是里面驻满了弓箭手,一次也只能朝着一个方向,射出几十支毒箭而已。
在距离碉楼一百五十步左右的地方,覃克忠喝令麾下停止前进,依托沙溪彝兵此前的营寨土墙,将盾牌杵在半人高的土墙之上,用来抵御碉楼上的彝兵弓箭手不时抛射过来的箭雨。
覃克忠刚在在冷水河西岸击退了前来阻止官军渡河的沙溪彝兵,秦拱明就领着后续的石柱土兵通过了桥头,抵达了河岸,开始指挥着麾下的军队在桥头的右侧,碉楼弓箭手最大射程之外的一片坡地上修筑营垒。
紧接着,秦良玉也亲率后队人马,通过冷水河桥,抵达了河西岸。
第五五五章 再等等看()
上午巳时,大雾散去,冷水河上迎来了久违的阳光。
而秦良玉、秦拱明麾下的石柱土兵们,经过两三个时辰的奋战,也修筑起了一座靠山临河,面向碉楼的一处简易营盘。
期间,沙溪彝兵的统帅,通过当众处罚临阵脱逃的沙溪彝兵激励起了一定的士气,发动了第二次的猛攻。
但是在覃克忠的盾墙枪阵面前,上千人的攻势转瞬即告瓦解,除了再次留下三百来具尸首之外,连那道他们自筑的低矮土墙都没能越过。
午时前后,烈日当空,阳光普照大地,武之望最终还是决定,由陈子壮与彭朝柱带领保靖土兵,留在冷水河东岸的官军大营之中,看押着那一千多人的水西彝苗山民,为大军守卫粮草辎重。
而武之望自己,则亲自带着汪见国及其麾下南京京营将士千余人,赶着骡马,拖拽着五门大将军炮,陆陆续续地通过了冷水河桥,将大将军炮运到了覃克忠所部身后的阵地之上。
武之望带着火炮过河的同一时间,沙溪坝罗氏土司庄园前院之中,前沙溪巡检司官署大堂里面,罗九钟有点心急火燎地来回走动着。
“阿大,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九锡潘吾没回来,我们沙溪罗氏就可能已经不在了!”
奉命率领沙溪彝兵驻守冷水河岸营地的统帅,是罗九钟的心腹家臣敖坤,此时刚刚向自己的土司头人跪地请过罪,见主家的长子这么说了,也跟着说道:“头人,这次过河的官军,除了保靖宣抚司彭家的保靖兵以外,还有石柱宣抚司马家的白杆兵!
“不是我沙溪彝人的汉子们怕死不敢上阵,实在是白杆兵的盾墙枪阵不是我们能够攻破的!
“若是慕俄格的大王,不能为我们沙溪派来大军,仅凭沙溪一地彝人之力,恐怕不是朝廷大军的对手!还请头人早作打算!”
敖坤率领沙溪罗氏彝兵的中一半,两千余人,驻守在冷水河西岸的碉楼附近,如今真正的大仗还没开打,两千多人就已经在石柱白杆兵的盾墙枪阵面前死伤过半了。
现在还能跟着他敖坤拿起藤牌砍刀上阵冲锋的,就只剩八百多个了,再打下去,人都死绝了,就是官军撤退了,沙溪罗氏的地盘恐怕也要被水西其他的大小土司兼并了。
“我们还有碉楼!还可以再等等看!
“若是大长老派来了援军,若是后天之前大长老从慕俄格派来了援军,我们就还有希望,不必背叛彝人!”
背叛自己的民族,即使对于这个时代民族意识并不强的土司头人们来说,也需要很大的决心。
作为沙溪土司老大的罗九钟这么说了,作为下属的敖坤和作为儿子的罗隆佐,也不能再有别的话了。
不过罗九钟为了催促援兵,再一次派出了心腹手下,赶往二百里外的大方慕俄格山城求援而去。
大方,是龙场九驿中的一个重要节点,也是贵州官府和汉人行商对水西安氏慕俄格山城所在地的称呼。
不过,水西安氏和水西彝族,却仍然保留着他们自己对彝人王城的叫法。
当天中午,当武之望押送着五门大将军炮渡过了冷水河的时候,罗九钟派往慕俄格求援的第二拨信使,也急匆匆地携带着求救信离开了沙溪坝的罗氏土司庄园。
罗九钟再次派出了向慕俄格求救的信使之后,又命令敖坤回到冷水河西岸不远处的碉楼营寨领兵坚守不出,同时也让自己的长子罗隆佐在沙溪坝大举征集沙溪彝兵,传令十四岁以上、六十岁以下沙溪彝人男子,自备藤牌砍刀,悉数集结待命。
安排完了这一切,罗九钟终于觉得心神安定了一些,从早上听闻官军抢搭桥梁、渡河西进的消息以来,罗九钟就滴水未进,到了这时,方才觉得饿了,正要传唤庄奴准备饭食,突然听见“咣”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从东方传来。
罗九钟骤闻这一声惊雷一般的巨响,吓得差点坐在了地上,正不知发生了何时,突然听见外面一阵慌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头人!冷水河东岸的朝廷官军,运送了一批巨大的火炮过河,就在碉楼外面布下了阵地,现在朝着我们的碉楼开火了!”
一个跌跌撞撞跑到门口的小头目,看见脸色不善的罗九钟,立刻就跪在了地上,一边磕头,一边说着最新的情况。
当然了,这个小头目奉命前来报信的时候,官军的大将军炮还没有开始轰击,他也是一脚踏进了这座土司庄园的前院,才听见了雷霆一般的巨响。
罗九钟跨过门槛,上前就是一脚,将这个小头目踹翻在地,骂道:“一群废物,怎么官军开炮了才前来禀报!官军运送火炮过河的时候,你们都眼瞎了吗?!”
罗九钟好歹也是水西安氏的支脉出身,沙溪罗氏土司的首领,在水西这个穷乡僻壤的地方,也算是见过大世面的人物了。
官军的火炮,他当然是见识过的。
那些高大的石头砌成的碉楼,在水西彝人的眼中是土司权威的象征,是不可征服的堡垒。
但是这些高大的碉楼,即便都是条石砌成的,在官军的火炮轰击之下,也坚持不了多久。
而且越是高大的碉楼,就越是容易被官军的火炮所轰塌。
不过这几年来,因为前贵州巡抚王三善的大败,贵州军前的火炮丢了个精光,加上水西驿道被彝兵破坏,再加上大炮弹药等辎重在云贵山区转运困难,所以官军为了确保本就可怜的机动性,很少携带这种沉重难行而且操作繁杂的东西行军。
水西多烟雨,虽然火炮犀利,但是能够使用的时间短暂、场合很少,所以利弊权衡之下,每次官军在水西周边作战,都很少运送使用火炮。
当然了,这一点与朝廷在西南地区用兵的时候,多数都是征用当地土司军队作战这个传统的做法有关。
正是因为火炮犀利,所以朝廷不会允许西南的土司军队们接触和使用火炮。
甚至别说是火炮了,连火绳枪都不会装备给他们。
朝廷的目的很简单,就是以蛮治蛮、以夷治夷,征调归附的土司军队,去打不服的土司地区,不管双方死伤多少,对朝廷的羁縻政策,都是很有好处的。
这也是上至京师朝堂重臣,下至西南地方官吏之间,心照不宣的一个原则。
但是,这却并不意味着这些土司头人们不知道火炮的厉害。
而沙溪罗氏土司首领罗九钟恰好就是知道火炮威力的一个。
冷水河西岸的第一声炮响过后,没过多久,就又传来了第二声的轰鸣。
再接着是第三声,而且第三声炮响过后,紧接着就是一阵欢呼声传来!
罗九钟知道,这第三次炮击一定是接近了甚至集中了碉楼。
罗九钟猜的没有错。
汪见国这个南京京营的世袭参将,虽然并不是南京京营的炮队将校,但是毕竟也是将门世家出身,打小就见识过接触过这些东西,要上手也不难,何况大将军炮本身都是有准星,有照门的。
虽然并不精确,但是校射调试了两次之后,第三次炮击终于集中了不二百多步外耸立的碉楼,七斤重的铁弹打在石头砌成的碉楼上,一下子就打出一个一尺见方的深坑来。
来自南京京营的官军士卒们,在一阵欢呼过后赶紧标注出了第三炮击发前的位置,保持调试好的仰角方向,将这一门火炮恢复到击发前的初始位置。
清理炮膛,装填药包和弹丸,然后从火门位置将竹管引信插入炮膛中的药包上,然后拿来火把点燃引信。
“咣”的一声,官军火炮第四次击发,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
这个声响,在人们耳朵里留下的余音还没有散尽,躲在碉楼后面不远处山坡上的沙溪彝兵将领敖坤,就又听见了“砰”的一声闷响。
大炮小仰角直射打出的弹丸,在空中飞行的速度之快,是肉眼难以准确捕捉的,但是光是听这个声音,敖坤也知道,这一次又打中了。
第五五六章 罗氏归降()
敖坤再一次让人赶快回去报信,告诉罗九钟,官军的火炮威力巨大,已经击中了碉楼,击毁或者击垮沙溪碉楼,不过是迟早的事情了。
与此同时,敖坤也在想着,要不要再次发起一次冲击,去阻止官军开炮,或者干脆抢夺了官军的火炮。
但是看着官军阵前一字摆开的五门大将军炮,以及炮阵前方不远处凹地上石柱土兵的盾墙白杆枪阵,敖坤的心里一阵恐惧,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危险的念头。
沙溪罗氏土司治下的水西彝人,不过六七千户,之前连年战事,精壮彝兵早已是死伤殆尽。
如今罗九钟麾下还算精锐的彝兵也不过三四千人而已。
这是沙溪罗氏在水西这个地方赖以自保的最大本钱。
然而,光是清晨至今在石柱土司的白杆枪阵面前,连死的带伤的,还有被自己在阵前用来惩处立威的,合计起来,敖坤就已经替他的主家头人损失了小两千人了。
就在今日之前,他敖坤也是水西彝人之中响当当的一条汉子,若是不够悍勇,也爬不上现在的这个位置。
可是现在他却感到异常的无奈,不管是面对石柱土兵的盾墙枪阵,还是面对朝廷官军的大将军炮,仅凭个人的悍勇,根本就是以卵击石。
这样一种堂堂之阵、堂堂之战,可不是他们水西彝兵们最擅长的山地突袭,不是埋伏,或者追击作战,可以利用自家对地形的熟悉和适应,来拖垮官军。
也不是一哄而上的混战,乱战,可以单纯凭借个人的武勇,面对面地斩杀自己的敌人或者对手。
都不是。
正相反,这是高度组织化的官军,与散兵游勇一样的水西彝兵之间的阵地战。
这样的阵地战,根本不是装备落后的水西彝兵能够打得了打得赢的。
敖坤还在纠结着要不要亲自回去向自家的头人罗九钟再次进言劝降,就听见对面官军的五门火炮突然一起开火,“砰”“砰”“砰”“砰”“砰”,大地都为之颤动。
连着五声巨响,将敖坤的耳朵都要震聋了,抱头趴在地上的他回头看见手下的彝兵头目向他呼喊着什么,可是他什么也听不见。
情知一定发生了什么大事的敖坤,赶紧抬头,却正好看见不远处高大的碉楼,正冲着官军的方向倒下。
刚刚恢复了一点听觉的敖坤,很快就有听见“轰”的一声巨响,那是碉楼拦腰垮塌,倒落在大面上的声音。
敖坤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场景,张大着嘴说不出话来。
而他身后的彝兵们更是惊恐万状,在他们的眼里,最可凭借的土司碉楼,都不是官军的对手了,那么等待他们的,除了死亡还会是什么呢?
不过,蝼蚁尚且偷生,何况是有家有口本来也不是职业军士的水西彝兵们呢?
沙溪土司将领敖坤目瞪口呆之下,还在想着到底是战是降还是逃的问题,可是官军这边却不会再给他什么时间了。
随着眼前的高大碉楼轰然倒塌,官军这边先是爆出了一阵巨大的欢呼之声,然后秦拱明就站出来请战,而武之望也没有拒绝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