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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2部分

日月当空照中华-第3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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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年代的大明士人之中,绝大多数人对于西南地区复杂多样的民族生态并没有什么深入的认识,对于西南少数民族云集聚居的地区,一概称之为苗疆,而对各种各样的西南少数民族,则常常是一律称之为苗蛮。

    也因此,水西地区的叛乱,明明是以水西安氏的彝人土司为主,却在一开始,就被稀里糊涂地称之为叛苗作乱。

    于是叛苗的叫法,就传开了。

    而所谓的“叛苗”居住的水西村寨,也就被理所当然地称呼为“贼寨”了。

    既是叛苗,又是贼寨,那么应该如何对待,似乎就不用明说了。

    而朱燮元没有明令禁止的意思,来自广西的狼兵首领壮俍莫可及和韦昂,也是心领神会。

    这不是朱燮元的一时疏忽,而是他的有意为之。

    崇祯皇帝几次遣人送来密旨,不允许招抚水西安氏以及其他的西南叛苗部落。

    而那些跟着奢安两家反叛的土司部落,除了无条件投降,无条件地接受朝廷的安置之外,一律不允许擅自纳款议和。

    虽然崇祯皇帝给了朱燮元平定西南奢安之乱的全权,但是也给他划定了几条底线。

    历史上,整死了奢崇明、安邦彦之后没过多久,安位率众出降,然后割让水外之地并重开龙场九驿而求和。

    当时正是后金国建虏大军破边而入,攻入京畿,京师危急的时候,崇祯皇帝方寸大乱,遣人投书城外,令四方勤王。

    因此,当时不管是朝堂重臣,还是西南封疆,都急于尽快平定西南之乱,然后分兵北上去解京师之危。

    就是在这种情况,尽快稳定西南,让许成名、邓玘等人大将率军北上救援京师,朱燮元接受了安位的割地求和。

    而大明朝廷在平定奢安之乱之后,也就没有能够趁机将水西安氏铲除,只是将水西安氏的贵州宣慰司,降了一级,改封为水西宣慰司。

    但是安位仍然当上了水西宣慰司的宣慰使,为朱燮元死后水西的再一次叛乱,埋下了隐患。

    就朱燮元的本心来说,特别是历史上他在崇祯元年六月起复之后,在调集大军剿水西的策略确定上,他是下了狠心的。

    明令官军敛取水西周边二百里之粟,这分明就是一种斩草除根的打法。

    至于后来的招抚,那真是不得已而为之。

    朝廷本就已经无粮无饷,又恰逢建虏大军兵围京师,任你是谁,也要先救京师之急,先解京师之危。

    等到朝廷调走了许成名的贵州兵和邓玘的四川兵,朱燮元手里无兵可用,而且那时奢崇明和安邦彦这两个枭雄级的人物也都死了,于是就坡下驴,同意了安位的割地求和。

    不过这一世,眼下还不存在这样的情况。

    至少在朱燮元看来,大明的国势,似乎随着当今这位崇祯皇帝的即位,渐渐地有了一点起色。

    让朱燮元平定水西,崇祯皇帝已从内帑之中,拿出了三百万银元粮饷军械,还派出身边的天策卫和南京京营的人马前来听用助战。

    这在天启年间朱燮元督兵西南,围剿奢安之乱的时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要不然,也不会有历史上那种形同强盗一样纵兵抢掠的收粟之策了。

    如今有了这样的旨意、时局和条件,朱燮元当然要斩草除根。

    特别是龙场九驿沿途的叛苗贼寨,更是朱燮元心中必须铲除的对象。

    在他的计划里面,将来平定了水西之后,龙场九驿的沿线土地,是必须牢牢控制在官军手中的战略要地。

    将来在驿道两边改土归流也罢,设立卫所建立军屯民屯也罢,不把现在定居于驿道两侧的叛苗贼寨都连根拔起,将来如何安置汉军来驻扎,如何安置汉民来屯垦,如何吸引四方商旅来经营?

    这些招数,早就在朱燮元的心里存在了多年,如今幸得新皇帝信赖有加,有机会一一布展开来,朱燮元当然要全力推行。

    而压抑了已久的广西莫氏和韦氏狼兵,就是他手中的两把利剑。

    朱燮元这么一想不要紧,莫氏和韦氏麾下的广西狼兵,自然人人高兴得嗷嗷叫,可是从水西城通往西溪河畔奢香驿的六十里驿道两侧的彝苗村寨,却是天降横祸,一下子陷入了地狱之中。

    六月十三日上午,来自广西的两支狼兵,不带补给,欢呼着奔出了水西城的西门。

    一出水西城,两支狼兵就彻底释放了暴虐嗜血的天性,争先恐后地奔向了水西城西郊山岭之上的“叛苗贼寨”。

    其实,他们哪里是什么叛苗贼寨?

    他们不过是一群手无寸铁而且多是老弱妇孺的山民罢了。

    安邦彦征集水西彝苗青壮,与朝廷大军征战多年,初次起兵是征兵十万之众,被王三善打得死伤殆尽。

    王三善死后,安邦彦再次征兵十万四方略地,又被当时的朱燮元剿灭殆尽,不得不求和受抚。

    到了崇祯元年,安邦彦再次征兵十万,再次与奢崇明一起举兵造反,如今算算,连死带降的也有好几万了。

    如今这十万彝兵,与当初第一次举兵造反时的十万彝兵,可就没法比了,当年一鼓作气出水西,一路往东,夺安顺,陷遵义,兵围贵阳,打进湖广,那真是所向披靡!

    当时的安邦彦,是何等英雄气概,引得多少彝苗土司闻风归附,甘愿为之牵马坠蹬!

    可是第二次起兵造反之后呢?东出鸭池河之后,一攻遵义不下,即彻底退回水西,再也不敢东望!

    这说明什么?

    说明数年征战之后,水西彝人青壮死伤惨重,如今的水西彝兵再也不是过去勇猛善战的那支水西彝兵了!

    与此同时,水西山林之中的彝苗村寨也因此而失去了生机,除了老弱妇孺之外,少有青壮男子。

    这样的彝苗村寨,一旦被定性为叛苗贼寨,遭遇了如狼似虎的饥渴狼兵,是个什么结果,自不用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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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七四章 怀恨在心() 
六月十五日的傍晚,土帅安隆的侄子安世荣,策马扬鞭匆匆赶回了水西城中,向他禀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跟随史永安、罗乾象西出水西城,开山伐木、清理障碍、重修驿道的那部分原水西城守军,也就是跟着自家土目头人投降了的部分水西彝兵土官,正在秘密联络,准备再次造反。

    其中一个名叫乌的土把总,被推举为首,联络了安世荣,对安世荣说,朝廷的官军杀戮太甚,修路经过的时候,发现自家的村寨之中,男女老杀鸡犬未留,都被前来的官军杀了个干干净净,希望安世荣报与他的叔父安隆,为他们做主。

    这乌是乌获的弟弟,也曾是安隆手下得用的悍勇之士,如今降了官军却不能保证自家村寨的安全,不能保证自己家人的性命,心中愤恨至极。

    又由于自家的哥哥乌获死于官军火枪之下,依着水西彝人复仇的传统,心中本就已经充满了仇恨。

    再看到自己的村寨被屠杀一空,亲人被杀,而房屋被焚,心中更是怒不可遏。

    同样的情况,在归降了的其他几个土目麾下的彝兵之中,也多有存在。

    于是,一场阴谋复仇的串联,就在这些被强制整修驿道的水西彝兵降人之中发生了。

    安世荣的家人早死光了,自幼跟着伯父安隆生活,如今安隆选择了开城投降,向官军献出水西城,他虽然破不理解,但是对于自己伯父的选择,他是接受的,而且也知道此时已过了这么几天,伯父安隆留在慕俄格的家人定然都被杀了。

    既然这样,降而复叛,对安世荣和伯父安隆来说,又有什么意义?

    所以,安世荣没有答复,而是找了个机会赶回了水西城报信。

    安世荣回到了城中,先是找到了被看押在刘肇基营中的伯父安隆,然后很快就在刘肇基的带领下,与自己的伯父安隆一起,来到了朱燮元设在城中的总督部院行辕。

    随后,朱燮元紧急召集城中众将,许成名、王国祯、赵国玺等人纷纷赶来,众将听闻安世荣所说之事,人人不怒反喜。

    这帮人正愁没有杀敌立功的机会,如今投降了的彝兵手无寸铁居然想着再叛,那不是白白来给他们送斩获送军功的吗?

    当天夜里,朱燮元留下刘肇基和王国祯各领所部,跟着自己坐镇城中,严阵以待,提防着此时尚在城中精简整编的安隆本部人马,以及其他土司头人麾下的人马作乱。

    与此同时,命令许成名带领贵州军人人打起了火把,西进。

    而安世荣更是带着数骑快马,当先赶往如今修路大军的临时驻地歇马山。

    水西城到大方一百二十多里地,奢香驿就在中间,距离水西城和大方附近的金鸡驿,各六十里地左右。

    而歇马山就处在奢香驿东面二十多里处,是一处长达十来里的漫长环山上坡路。

    之所以叫作歇马山,就是因为东来西往的商队马帮,在走过这条漫长的盘山道之前,必须在山坡下面停留一阵驮着货物的马匹歇歇脚,否则的话,驮着货物的马匹就会累趴下。

    这个地方一边是险峻的高山,一边是险恶的深谷,深谷之中呼啸奔流的,正是鸭池河上游一条湍急的支流六冲河。

    一条蜿蜒曲折的驿道,就在半山腰上盘旋西去。

    而歇马山下的歇马铺,正是如今史永安、罗乾象等人率军,驱赶着水西城的降兵们开山凿石拓宽这条半山驿道的歇脚处。

    原本跟着史永安、罗乾象整修驿道的水东、贵阳、安顺等地的苗民青壮民夫们,随着水西城一万五千多彝兵的投降,也升格成贵阳官军征讨水西的随军辎重兵,帮着押运军械辎重,转运稻米粮秣。

    而史永安作为贵州按察使,也从这些升格为官军辎重兵的各族青壮之中,选中了一支来自普安州的倮倮人,利用水西城缴获的武器,简单武装了一下,跟着自己充任整修驿道的监工。

    普安州位于贵州和云南的交界处,生活在那片高山密林之中的倮倮人,原本也是彝人的一支,只是他们比一般的彝人更封闭,更穷困,也更古朴原始。

    其他地方的彝人已经主要依靠农耕为生了,但是倮倮人却依旧主要依靠渔猎和高山放牧为生。

    明末时候的普通彝人,与倮倮人的差别,就像是建州女真与野人女真的差别一样。

    然而也正是因为这样,倮倮人的人口虽然少,但却比普通彝人生性更为彪悍,也更为勇猛善战。

    与此同时,也因为其古朴原始,所以对于自己的主人也就更为忠诚。

    普安州的倮倮人首领龙阿佑这一支,自从洪武年间受封罗罗安抚司安抚使之后,从明初洪武到明末永历将近三百年间从来没有发生过叛乱。

    而且普安龙氏所领的这一支黑倮倮,最终之所以全族灭亡,也是因为永历年间的坚决抗清,可以说,是一支真真正正战至最后一兵一卒而灭绝的黑倮倮。

    贵州按察使史永安正是看中了这支普安倮倮人能吃苦、够坚韧,重然诺而轻生死的特点。

    如今这一支一千二百多的普安倮倮在其土司头领龙吉兆的率领下,独立一营,为倮倮营,守在歇马铺一处山坳的出口处,看管着山坳中劳累了一天的五千多水西城降兵。

    水西城中的降兵多达一万五千多人,六十里驿道虽长,却是山高林密,道路狭窄,不可能全都撒出去修路。

    尤其是歇马山一带的盘山道,山高路险,容不下多少人马上去,五千多人分段施工,已是极限。

    此时夜幕降临,月朗星稀,歇马山下的歇马铺一带山坳中静谧异常。

    夜里防止营啸,军中从来不许高声喧哗。

    驱使这么多俘虏施工修路,当然要以军法。

    虽然从族源来说,不管是山下平原地带的花倮倮,还是高山上的黑倮倮,都是彝人的一支,但是这些倮倮人却不认为自己是彝人。

    特别是对于水西安氏领地内时叛时降的所谓罗甸彝人,更是一百个看不起看不上。

    因此,作为监工的倮倮人,对于这些投降的水西彝兵十分残忍,别说高声说话了,就是一个眼神不对,也是动辄打骂,甚至挥刀砍杀。

    身在歇马铺山坳口负责看押五千多俘虏奴工的倮倮首领马吉兆,带着他的两个年轻马吉庆、马吉祥,入夜之后,不敢睡觉,依然在歇马铺外的驿道上来回巡逻。

    整个白天,那些水西城降兵的小动作,以及看向身边监工的倮倮人的仇恨眼神他背脊发凉,心生警觉。

    而这些水西俘虏名义上的头头安世荣,仓促打马返回水西城,也让他觉得可能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与此同时,身在歇马铺山坳中的水西土目乌,怀抱着一把私藏起来的短柄铁锤,侧卧在地上假寐。

    从来没干过这种体力活的水西土官乌劳累了一天,只有中午喝了一陶碗蔬菜粥,连着数日如此,此时饿得是前胸贴后背胃里火烧火燎的。

    更何况他的心里还藏着那么大的一个秘密,明日午时歇工吃饭的时候,就要趁着刚吃完东西有力气,而且手中还有工具的时机发动叛乱,然后杀死这些监工的官军,夺路逃过西溪河,逃回奢香驿去。

    若不是这歇马山上长达十多里的盘山道太过难走,担心劳累了一天自己爬不完这道长坡,乌今日傍晚收工回营的时候就已经发动叛乱了。

    就在他忍着饥饿,期待着长夜过去,明日的太阳早日升起的时候,突然听到远处传来了一阵马蹄之声。

    马蹄声在安静的夜里,盖过了远处六冲河河水拍打着河岸的声响,“哒哒哒”“哒哒哒”地越来越近。

    再过了片刻之后,乌突然听见山坳外面的驿道上,突然传来了一阵密集而急促的脚步声。

    心中有鬼的乌立刻翻身坐起,四下里张望了一番,却什么也没有看见。

    只听见不久前的那阵马蹄声,再一次“哒哒哒”“哒哒哒”地沿着山道远去。rw

第五七五章 轻死为勇() 
朱燮元派出来负责打头阵当先锋的那两支广西狼兵,已经分兵深入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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