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当空照中华-第4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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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来自后世的他,却听说过这样一句很有道理的话,即,政治本就是一种妥协的艺术。
若是你想让一件涉及各方的事情顺利地进行下去,那么你就不能让自己成为唯一一个能从这件事情中获利的人。
尤其是当你推行的这件事情会损害到一些既得利益者的利益之时,你就尤其要在关键的时候懂得妥协。
特别是,当这件事的顺利推行,还需要这些既得利益者的支持或者说配合的时候,适当的妥协和让步,就更是必须的了。
换作华夏老祖宗的话来说,那就是:将欲取之,必先予之。
这一点,正是如今这位崇祯皇帝做事的又一个一以贯之的套路。
即使在布置好了一切,占据压倒性绝对优势的时候,也要给利益攸关方留下一点余地。
事实上,这也是在给自己留下一定的余地。
正所谓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一步到位固然爽快,但是隐患很多。
中国历史上搞变法的人,多数都没有好下场,距离明末远一点的例子有商鞅,而距离明末近一点的例子有张居正。
而他们没有好下场的原因,就是因为在变法的过程中,他们损害了太多人的利益。
商鞅还算好一点,人死了,但是变法的成果却大体留下了。
而张居正则是人走茶凉,人亡政息,不仅自己死后没有好下场,他所推行的变法,也随之被废。
如今这位崇祯皇帝,可不想自己推行的新政,到最终,得到这么一个结果。
因此,他宁肯什么事情都慢上那么一点,哪怕是效果没有那么立竿见影,没有那么明显,也一定要扎扎实实,让它在这个时代生根发芽,最终开花结果。
崇祯三年五月十五日的望日朝会,很快就在与会的满朝文武大臣们的一片颂圣之声中结束了。
虽然只是定下了一个大体的框架和思路,许多具体的东西都没有涉及,而且与自己心中的真实想法,还有不小的差距,但是对于在建极殿的大朝上,顺利地得到眼下这个结果,崇祯皇帝却已经很满意了。
从建极殿出来之后,心情大好的崇祯皇帝又让王承恩去把孙承宗、张惟贤这两位军机大臣,以及南居益这个兵部尚书,了乾清宫自己的御书房中议事。
等到这三个人来到乾清宫的时候,崇祯皇帝已经在书房中坐着等候了,待三个人行过礼后,崇祯皇帝为三人赐座,并让内侍为三人上茶,三人再次谢恩,之后,崇祯皇帝说道:
“这个世上,任何事情都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这次朝廷重定兵制军制,事关重大而牵涉又多,更非能一蹴而就者。
“朕今日在建极殿大朝之上所说种种,只是给卿等明确一个方向,定下一个框框,具体如何做,还要卿等尽快拿出一个条陈。
“朕再叫三位爱卿前来,就是想把其中几个要点,说与卿等斟酌!
“其一曰定职司。除了朕今日所说的大都督与上护军,每一都督府中经历司、断事司、镇抚司等现有职司予以保留之外,需因时而制,另设有司。
“其二曰定人选。南北五军各府左右都督,都督同知、佥事,可从现有督府所任勋臣之中优先选任,边军、腹地之总兵官有能适任者亦可任用!
“至于新设左右护军,左右参军等大员,可从现有地方抚按,边镇监军,腹地监军副使、兵备副使,乃至科道言官之知兵胜任者中选取任用!
“其三曰定驻守,南北五军各府驻地不必局限两京,似此海军都督府,理应沿海而设,朕以为天津、登莱皆可也!”
在乾清宫御书房这样的场合之中,崇祯皇帝面对孙承宗、张惟贤、南居益三人侃侃而谈,将自己的一些想法和盘托出。
左右都督、都督同知、都督佥事、五军断事官等重要职官,甚至包括参军、镇抚、经历、都事等等中低阶的职官,当然全都是五军都督府原有的设置。
对于这些原有的职官职司,崇祯皇帝一律予以尊重和保留,而除此之外,设立与各府左右都督平行而且平级的左右护军,目的也很明显。
就是要将后世行之有效的二元制或者说军政双首长制,引入五军都督府这个大明最高的军事指挥机构之中。
护军与监军之设,本来就与后世的那种政治委员制度十分相似。
这也是华夏传统之中自古就有的东西,不会有什么水土不服。
这个权力制衡的设置,或许在一定程度上的确会增加文官对于军队的影响,但是却也能够充分保证,这个今后权力必将越来越大的新五军都督府,不会发展成为脱离自己控制的庞然大物。
东林党人不能用,并不意味着所有的文官都不能用,这一点,如今这位崇祯皇帝还是分得清的。
乾清宫内的小范围召见议事,一直到了黄昏时分方才结束。
接下来,崇祯皇帝将自己定下的这些东西,交给了宁城伯孙承宗、英国公张惟贤这两个军机大臣,以及兵部尚书南居益三个人,一起领着军机处、兵部和五军都督府的人员,来商议剩下的各种具体细节。
对于新五军都督府里面的一些重要职位,他的心目之中,当然早已经有了一些人选和腹案,然而,不管是重定五军都督府职司也好,任命左右都督、左右护军以及其他人选也好,即便是他有了解历史大势并前超前三百年的见识,他也不能一人包揽一切、面面俱到。
因为这样做,既不可能,也没必要。
第八一八章 得不偿失()
就在崇祯皇帝在北京城里督促着军机大臣、兵部尚书等一干朝中重臣,紧锣密鼓地推进着五军都督府重组计划的同一个时期,大金国天聪汗汗黄台吉带着麾下余部,经过千辛万苦、长途跋涉,终于回到了辽东地界。
自从当日后金国集贤院里的后起之秀刚林,在武纳格的护送至下,带着赫图阿拉被焚、辽东后路遇袭的消息,冲入归化城中之后,黄台吉就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焦虑之中。
直到他带着麾下剩余的军队,从归化城里突围而出,这种焦虑感也没有得到丝毫的缓解,反而随之时间的流逝愈发地焦躁起来。
大金国腹地遭受东江镇明军攻击的消息,让他认识到,之前对于明金之间的一系列战略判断,都犯了一厢情愿和轻敌大意的错误。
黄台吉本来以为,自己熟读汉人史书,熟知汉人典籍,对于南面的明朝已经十分的了解。
但是现在,他却赫然发现,真实的南朝根本不是自己一直以来所认为的那样,也不是范文程、宁完我、鲍承先、孙得功等明朝降人降将一再信誓旦旦地向自己保证的那样。
正是这一点,而不是大金国腹地遭受明军进攻这个消息本身,让他寝食难安,惶恐不已。
特别是这一次攻伐明朝的失败,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绝对是得不偿失,这让他对于自己之前的一系列决策都追悔莫及。
若是拿下了漠南之后,没有急着进攻明朝,至少这一次的西征,他是大获成功的。
或者说在杀胡口晋商的内应之下打入明朝的宣大腹地以后,没有急着去进攻重兵把守的居庸关,而是满足于对宣大之地的掠夺,那么自己这一行仍然是大获成功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即便是东江镇、登莱镇或者辽东镇的明军,一起对大金国的后路发动进攻,自己面临的局面也不至于像现在这么被动。
说到底,在整个撤退的途中,黄台吉满心忧虑的问题,已不是大金国女真八旗究竟遭受了多大损失的问题了,而是接下来,等他回到了辽东之后,回到了沈阳城里的汗王宫以后,他该如何巩固自己地位,重树自己权威的问题。
至于镶白旗旗主多铎的战死,对于后金国的女真八旗来说,当然也算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了,毕竟后金国女真八旗一共才八个旗主。
但是,对于黄台吉来说,对此他却并没有放在心上。
就像当日多尔衮三兄弟中的老大阿济格死在朝鲜一样,多铎的死,对黄台吉来说,并不完全是一件坏事。
当年,他利用阿济格死在朝鲜这件事,不仅成功地将一直不服自己的阿敏,送进了高墙圈禁,而且还联合了大贝勒代善,顺势夺了阿济格的镶红旗,将一贯听命于自己的岳托,安排到了镶红旗的旗主位置之上,把坏事硬生生变成了一件“好事”。
如今多铎死了,而且没有子嗣,也就是没有继承人。
多铎唯一的一母同胞亲兄弟多尔衮,已经是一旗之主了,不可能兼领两旗。
而且黄台吉若是愿意,也可以借着多铎之死与复州之失,来追究多尔衮的责任。
因此,单说这个多铎之死本身,对黄台吉来说,还是有利的事情。
甚至包括赫图阿拉老城被东江镇尚可喜所部焚毁这件事情,都可以拿来作为问罪大贝勒代善的由头。
但是,黄台吉作为后金国的大汗,或者说作为自封的后金国天聪皇帝,事情却没有这么简单。
若是他此行远征南朝得胜而归,那么一切都还好说。
他在后金国内的权威,不仅不会受到丝毫的冲击和影响,而且还能得到进一步的巩固和加强。
然而,当初率领大军离开沈阳远征漠南之前的一切盘算,如今全都落空了。
察哈尔的林丹汗的确是被自己赶走了,可是漠南蒙古却并没有因此而落入后金国的手中。
相反,自己赶走了林丹汗,却白白便宜了南朝。
在撤离漠南、北上漠北的路途上,黄台吉每当想到这一点,就又恨又悔。
特别是,每当他想到在居庸关下、在白登山上,以及在整个攻打南朝的途中战死的和伤病而死的那些心腹干将、女真将士,黄台吉就痛不欲生。
在漫漫归途之中,黄台吉当着左右的面一次又一次地哀痛不已,要么嚎啕大哭,要么默默垂泪。
这个时代,即便并不绕行漠北,从归化城到沈阳城,路途也长达两三千里之遥。
这一回,为了确保归途上的安全,黄台吉带着直领的正黄旗余部、豪格代领的镶黄旗余部、岳托的镶红旗余部,以及莽古尔泰的正蓝旗余部,还有科尔沁诸部共主奥巴之子巴达礼台吉所部、科尔沁左翼贝勒斋桑所部,穿越瀚海一路往北,来到了车臣汗部的领地。
光是这一段路程,就长达一千余里。
而且,一路上天寒地冻、风雪不断,不仅从归化城一带跟随北上的漠南蒙古部落,一个接着一个脱离大队,然后消失在风雪之中,就是各旗女真人之中的大批伤病人马,也永远地倒在了穿越瀚海北上的冰雪路上。
等到一个多月之后,黄台吉终于抵达车臣汗部的领地,得到机会喘息休整的时候,点检各旗各部人马,出发时的三万多人,剩下的已是不足两万。
而且人人憔悴不堪,个个怨声载道,士气低落,濒临崩溃边缘。
黄台吉虽然心急如焚,非常的担忧辽东腹地局势会进一步恶化,但是面对麾下的情况,他最终还是选择接受了莽古尔泰、岳托、豪格等人的意见,在漠北车臣汗硕垒的同意之下,留在了克鲁伦河一带休整。
这个时候的漠北蒙古部落,虽然同属于喀尔喀部蒙古,但却分为了相互独立的三大汗部,即札萨克图汗部、土谢图汗部和车臣汗部。
作为漠北喀尔喀蒙古三大汗之一的车臣汗硕垒,其驻牧之地位于漠北的最东方,与科尔沁人的驻牧地已经相距不远。
科尔沁人南下归附了女真人之后,车臣汗部逐渐发展壮大,不过却仍然远远不是建立了后金国的女真人的对手。
又因为车臣汗部的领地,靠近女真人在的势力范围,所以在某种程度上不可避免地受到了女真人的影响。
崇祯二年年初,黄台吉率领大军北上,征服野人女真和北山女真各个部落的时候,车臣汗硕垒见识了女真人的强大。
因此,在黄台吉得胜归来的途中,他就接受了黄台吉的会盟要求,在名义上也成为了后金国的附庸。
正因为如此,黄台吉率领大军准备西征察哈尔林丹汗的时候,面对黄台吉发出的调令,车臣汗硕垒不敢违抗,于是派了自己的长子巴布台吉率领一支五千人的骑兵跟随南下。
然而,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仅仅几个月后,大金国天聪皇帝黄台吉亲自率领那支前所未有、声势浩大的骑兵大军,居然会失魂落魄地铩羽而归了。
这个意料之外的结局,让车臣汗硕垒对后金国主黄台吉的看法,立刻就发生了变化,对于传说中的所谓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的说法,也将信将疑了起来。
随后,车臣汗硕垒虽然同意了黄台吉及其麾下各旗驻留在自己的领地内休整一段时间的要求,但在对待黄台吉及其麾下各旗女真人蒙古人的问题上,自然而然地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车臣汗硕垒到黄台吉的大帐请安问候,跑得也不是那么殷勤了,美酒佳肴的供应,也不是那么及时了,而且言谈举止之间也不像上次会盟之时那么恭敬了。
原本硕垒还想着,黄台吉得胜归来之后,他就将自己的一个女儿,献给黄台吉,以便加强与女真人的关系,到了此时,当然立马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而且不久之后,在对待天聪汗黄台吉的问题上,车臣汗硕垒就一改过去卑躬屈膝的态度,表现出来的,俨然像是一个真正的漠北蒙古大汗,在接待另外一个来此作客的东北女真部落大汗的意思了。
这些微妙的变化,当然瞒不过黄台吉的眼睛,不过时至今日,亟待休整的黄台吉也只能装作没看见了。
大明崇祯三年二月上旬,在克鲁伦河西岸车臣汗部的地盘上休整了半个多月之后,黄台吉终于等到了率众北上的阿巴泰等人。
然而,当初由阿巴泰父子领着,向西追击林丹汗的那一万五千多女真和蒙古人马,此时跟着此父子归来的,只剩下了六千余人。
其中,还包括了巴布台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