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当空照中华-第4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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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也是古今中外多少僭越之主内心深处最为忧虑却又最不能对人明言的隐秘心思。
说到底,自从洮州兵变发生以来,马进忠最担心的事情,就是麾下的部将突然作乱,杀了自己,然后拿着自己的人头当作功劳,请求招安,投降朝廷。
也因此,他在回到河州城中之后,尽管有着强烈的招安之心,却又不能不放纵麾下的将领士卒们,大肆抢掠和屠杀城中城外的汉民。
他的目的,就是也要将这些人牢牢地与自己捆绑在一起,让他们不敢轻易献出自己,将自己作为投名状投降朝廷。
可是这么做的后果,如今却也出现了。
这些手上沾满了汉人鲜血的刽子手们,人人都担心朝廷秋后算账,一个个提前将洪承畴、袁崇焕这些人之前的各种作为,真是打听得清清楚楚。
以至于到了现在,这些人一方面想着争取朝廷的招安,另一方面却又不愿意向三边总督袁崇焕、陕西巡抚洪承畴这样的西北督抚大员投降。
结果到了眼下,反倒是弄得马进忠自己都是进退两难了。
其次,除了眼前的这几个人对自己掌控河州局势异常重要这个考虑之外,这几个人说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
作为河州马家如今的当家人,马进忠当然不希望已经在西北繁衍生息了数百年之久的河州马家,将来被人给一锅端了。
自己虽想押注在朝廷的招安上,可是看现在这个情况,朝廷并没有招安的意思,自己将河州马家全族人的性命都押注在这个上面,的确是太冒险了。
河州马家镇守河州等地数百年,从前元一直到大明朝,财富也好,家业也好,人丁也好,在甘南洮岷地区算是首屈一指的世家豪门了。
这样一个大家族,若是因为自己一着不慎满盘皆输,甚至是满门俱灭,那可就罪过大了。
再者,如今宁夏、固原、甘南等地穆民,纷纷踏上了西迁的路途,即使是自己弟弟马进德控制下的安定县城,如今也基本上人去城空,除了被自己派去驻守的五千木速蛮乱民组成的军队之外,已经没有了别人。
这个时候,自己若是不能抢在甘南各地那几指挥使的前头布局河西乃至河西以西,那么这西北数十万乃至上百万西进的穆民,将来怕就全部便宜给了甘州的米喇印和肃州的哈天喜等人了。
若是如此,那么等到自己将来真的河州再西进,到时候恐怕就只能给这两个当年的同僚当手下了。
想明白了这一点之后,马进忠很快就做出了最后的决定。
到了五月中旬的时候,马进忠命令马顺率军一万,带着当初大乱之后云集城内的那些不事生产,却只会消耗粮草的木速蛮乱民三万余人男女老幼,出城北上,绕开官军仍在据守的兰州城,向西进发了。
与马顺所部同行的,还有河州马家的大量族人,包括原河州卫指挥使马万寿的妻妾儿女们。
当然,同行的还有河州城大礼拜内的阿訇老人家赛亦德,及其世居河州、世代以传经为业的赛氏宗族人等。
同时,还有被命令跟着留在河州城中守御家园的那些木速蛮乱军士卒的父母妻子家人们。
到了五月末的时候,一批批木速蛮带着全部家当相继出城而去。
河州城中很快就只剩下了马进忠、马信等人坐镇,带着一万五千人的木速蛮马步士卒,留下来驻守城池。
马进忠的弟弟马进德同样奉命带着麾下留守安定,不情不愿地继续为河州城看守东面门户。
河州城中的这番大动静,当然瞒不住距离河州并不远的安定县城,马进德麾下由木速蛮乱民之中的青壮组成的乱军士卒,眼看着家人跟着河州城内的军队西进了,心中哪里还能安定得住,自是不断逃亡流失。
原有的五千人,随着时间的流失,不断地在减少。
河州城内马进忠的这番大动静,自然也瞒不住距离河州城同样很近的临洮指挥使马光玉,以及如今控制着洮州的大阿訇赵锡赫等木速蛮乱军首领。
因此,在河州城的数万人突然出城北上,绕开兰州顺利西进之后没过几天,临洮指挥使马光玉也派出了麾下心腹部将,带着一支人马,护送着家族中人和城中木速蛮上层人物的家属,以及他们靠着屠杀和掠夺汉人而得到的大量财富,从河州与安定之间,快速北上河西走廊,沿着河州马家的脚步,向西而去。
与河州指挥使马进忠、临洮指挥使马光玉等人的做法不同的是,洮州兵变的主谋洮州赵家,如今的实际当家人赵锡赫大阿訇,则选择了迅速向雄踞川西北甘孜地区的白利土司邓悦多吉,转移洮州赵家如山的财富和众多的族人。
一时之间,大明西部边陲的这些木速蛮世家大族,开始了纷纷向西转移财富和人口的历程。
第八五五章 海寇来了()
马进忠、马光玉、赵锡赫等洮岷河州地区的木速蛮乱军和乱民首领们,在感觉到西北局势恶化,终于开始有了一些动作的时候,坐镇延安府的李邦华以及身在固原的袁崇焕,还有身在凤翔(宝鸡)、阶州(陇南)一带的陕西官军,同时都有了西进的动作。
而且官军东南北一起西进的这个动作,很快就让洮岷河州秦州等地的形势一下子变得更加混乱了。
洮州是后世临潭,岷州是后世岷县,河州是后世临夏,而秦州则是后世天水。
这些地方在华夏民族的历史上,一直都有着重要的地位,说是华夏民族的重要发祥地,一点也不为过。
不过到了北宋时期,这块地方先是被崛起西北的西夏侵犯,后又被相继崛起于北方的女真人、蒙古人进犯。
直到蒙古人先后灭了西夏和金国,带着从西亚过来的大量回回人定居此地,这个地方才终于一天天地落入到了木速蛮的手中。
且说固原、庆阳、凤翔、阶州的官军,一时之间都有了动作,一直与朝廷官军隔着流贼而相安无事的众木速蛮首领,人人紧张起来,开始给你自己预备后路。
而此时身在河州城中(后世临夏)的马进忠来说,则更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
赛亦德这个老阿訇之前的判断,还是很准确的,马进忠刚刚做出转移部众西进的决定之后,还不到半个月,不光是东边传来了警讯,而且近在咫尺的西边也出现了危机!
崇祯三年六月初二日中午,马进忠正拿着马守应、土伦泰派人送来的求援书信犹豫不决,不知道到底该不该派出自己驻守安定(即后世甘肃定西)的军队,前去靖宁帮助马守应抵挡甘肃总兵张嘉谟率领的官军,就在这个举棋不定的时候,负责河州城防的部将马信匆匆忙忙地领着几个小校,来到了河州指挥使司的官衙。
马信带着几个人一见到马进忠的面,就立刻叫道:“大人!积石关破了!海寇来了!
“海寇数千骑今日早上突然冲击积石关,弟兄们派在积石关的守军寡不敌众,败了出来,如今积石关已经易手,海寇旦夕可至河州城!”
马进忠正在想着东面庄浪马守应等部遭受官军围攻的事情,却不料自家的西面,却也在同一个时间,遇到了海寇的袭击,当下立刻惊问道:
“碾伯所呢?!可知道海寇到了那里!?”
碾伯所是本是西宁卫与河州卫之间的一个千户所,河州卫发生了木速蛮暴乱之后,碾伯所被马进忠趁乱派人收入了河州卫的治下,作为河州卫与西宁卫之间的前哨与屏障。
西宁卫卫城城池虽然不大,但却皆是砖石修筑,坚固异常,正是大明朝在西北的边防重镇之一,若无重炮,光靠马军步军根本打不下来。
作为前临洮镇边军将领,马进忠知道这一点,所以自从兵变作乱之后,根本没去打西宁卫城的主意,但是他却也担心西宁卫城中的世袭指挥使李家,会不会派了兵前来找他的麻烦。
所以,这才派了部分人马,前往碾伯所,将碾伯所以及碾伯所与河州城之间至关重要的积石关控制在了手中,看起来倒是还在给大明朝守着边疆一般。
只是半年多来,西宁卫方向不见动静,而东面却日甚一日地形势复杂起来,马进忠也就没把太多的注意力放在西面,却不曾想,他能在河州城接到的消息,积石关的守军也能接到。
当河州城内的木速蛮们大举出城西去的时候,被派去驻守碾伯所和积石关的木速蛮士卒也是人心惶惶。
不仅士卒逃亡不断,而且勉强留下来的一部分,也没有什么战心士气。
本来并不擅长攻城的察哈尔部蒙古骑兵,只是几次策马冲击,张弓齐射,积石关中被扣押的蒙古牧奴,就从内打开了关门,看守积石关的数百木速蛮士卒随之一哄而散。
亏得其中数十骑逃得快,抢出了积石关的东门,一路逃跑回来报信。
骤闻消息心神大乱的马进忠,正听着那几个逃回来总旗、小旗说着这波海寇的情况,却又听见指挥使司官衙的外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大人!大人!海寇来了!海寇骑兵冲到北门外了!”
那几个冲进院中的将校,正是河州城北门的守将。
马进忠听了这话,也顾不得再细问,立刻带着众人,出了指挥使司官衙,翻身上马,带着左右随从朝北门驰去。
而此时,率众策马来到河州城北门外的“海寇”头子,不是别人,正是如今察哈尔部林丹汗帐下所剩无几的铁槊科诺特十苏木将领之一,林丹汗的二妹夫衮楚克图英,以及林丹汗的亲弟弟炒兔台吉。
马进忠带着马信等人,快马加鞭地赶到了严阵以待的河州城北门,匆匆登上当日袁崇焕杀死马万寿、赵大胤的北门城楼,顿时看见约莫有三千余骑蒙古骑兵,正人欢马叫地停驻在北门外一箭之地。
蒙古人的马队之前,一个身材高大彪悍的蒙古将领,正挥着长刀策马叫骂。
叫骂声中夹杂着蒙古语和汉话,马进忠虽听得不甚真切,但是久在边地常与土默特蒙古人打交道的他,却也大概能听懂是什么意思。
这时只听得城外策马叫骂的那人喊道:“城头的蛮子们听着!命尔河州城在天黑之前,献出五千匹马骡牛羊,并五百名年青女子,交予我等带回,献给全天下蒙古人的大汗!
“若是不肯听令,等我察哈尔大军一到,城中男子无老幼全部斩首!
“城头的蛮子们听着!命尔河州城在天黑之前……”
马进忠听了两遍之后,听得分明,城外那叫骂的人所说的话,反反复复就是这么几句。
此时想起赛亦德所说,更是知道赛亦德说的没有错,这个从蒙古大草原上一路逃到青海大草原身上的林丹汗,果真是穷疯了!
马进忠在城上一露面,很快就有城头木速蛮守军连忙过来,递上了一个卷着布帛的箭杆。
马进忠接过来,展开一看,只见上面用汉字歪歪扭扭地写着一排排蒙古人的要求:
马两千匹,骡一千匹,牛羊各一千头,女子五百名,天黑不献,屠戮全城。
马进忠看完合上,顺手递给马信,马信展开一看,当即大怒,说道:“指挥使大人!海寇兵临城下,竟然是上门勒索来了,简直欺人太甚!
“看他们不过三千骑兵,而我城中步骑数倍他,何不出城与之一战?!”
马进忠看看身边一个个摩拳擦掌的手下,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接着说道:
“这一股海寇,已非往日海寇了!这些海寇,可是察哈尔部林丹汗带来青海的麾下!
“此时看城外,只有三千余骑,又怎知这三千骑的背后,没有数万骑兵,在远处等着我们!
“况且此时甘肃总兵张嘉谟正率军万人,猛攻靖宁州城,我辈若是与林丹汗开战,靖宁州城一破,我辈腹背受敌,退无可退!”
说到这里,马进忠再次从马信的手中拿过那张清单,又看了看,微微叹气,看着马信说道:“忍得一时之辱,方有海阔天高!”
马信听了忍不住说道:“大人!此时城中哪有如许马匹牛羊女子交给他们!?若是搁在半月以前,城中倒好筹措布置,只是此时城中除了我等驻守之外,尚有何物?”
“尚有银子!林丹汗穷困已极,此来不过索取钱物!如今西北商路断绝,贸易全无,我辈纵使银子在手,急切间却也无甚用处!不如用银子结好林丹汗,给弟兄们将来留条后路!”
马进忠如此说,到让马信等人无言以对。
马进忠见左右心腹都不说话,当即走上城头垛口,喊出一番话来,既介绍了自己的名头,也询问了来人的身份。
第八五六章 察罕诺尔()
此时河州城中的情况,率军兵临城下的林丹汗弟弟炒兔台吉和妹夫衮楚克图英早已知道。
若非如此,他们也不敢以区区三千骑蒙古骑兵就敢前来要挟勒索。
当然,衮楚克图英向河州城中提出的要求,也并非全都是恐吓,因为他们的身后,远在积石关以外的地区,的确有着林丹汗的大军。
自从林丹汗率领着察哈尔的余部青壮老弱两万多部众,千辛万苦地摆脱了女真和明军的各路追兵,冲进了青海境内之后,驻牧在西海周边(也就是青海湖周边)广大地区的青海土默特诸部,就迅速出现了分化瓦解。
其中最强大的一支青海土默特部落首领火落赤台吉,因为其部虔信藏传佛教中的黄教格鲁派,担心林丹汗如同在漠南做的那样,强迫他们改宗信奉红教,所以,不愿意接受林丹汗的统治。
当林丹汗派来招降的使者离开火落赤的部落之后,火落赤台吉很快带着自己的部落属民兼程南下,前往黄河上游的支流莽剌川以南(后世黄河上游支流茫拉河以南)驻牧去了。
深究起来,其实这个火落赤台吉与林丹汗有着共同的祖先。
他们都是孛尔只斤氏达延汗的子孙,而且这个火落赤台吉,还是与林丹汗有着父系血缘的远房叔父。
不过,大草原上的蒙古人之间,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