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家弃妇的古代奋斗日子-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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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居上层的人怎么能这般自负?从血脉里便认为自己高人一等,别人都得按照他们的意思来生存。但苏雨不是会屈服与命运的人,让她做妾,无力反抗之下,她会妥协,让她心甘情愿地做妾,痴心妄想。
“曾少爷善待民女的前提,可是民女将所出长子交由尊夫人教养?”苏雨不待曾林多言,接着追问道,“曾少爷主意可是已定?便是民女与家人不愿,也不会改变主意吗?”
曾家即便如今削爵为民,但家底仍留有三分,曾林自幼受父兄言传身教,对嫡庶规矩也是十分看重,他不是没感受到苏雨掩饰不住的愤怒,但嫡庶绝不可乱,沉吟道,“长子身系宗族传承,必得夫人所出。”
言外之意,长子的生母养母都必须是嫡妻;苏雨本都快压不住自己的愤怒,忽而一想,这夺子与被夺子与她又并无半分瓜葛,她又何必要气恼呢?遂明言道,“曾少爷,民女不愿为妾还有一因,民女之所以为前夫家所弃,是因为民女身有恶疾,无法生养。正妻无子尚可熬一熬,妾侍无子,这一辈子,可不就连半点盼头都没了?”
便是推搪的话,曾林也听的忍不住皱起了眉,“苏姑娘,曾某的医术虽称不上当世卓绝,但也算得上杏林妙手,姑娘的顽疾,别的大夫束手无策,可曾某观姑娘的面色,此疾曾某可药到病除。姑娘不必再诸多顾虑。”
见实在无法说动曾林,苏雨不得不做了最坏的一种打算,没有办法逃开别人给的枷锁,那就让自己一个沉沦苦海吧!
“曾少爷,雨娘一家自来了府城后,也颇受了老夫人和施府的诸多照顾;既然老夫人有这个要求,雨娘自当从命;但是,妾乃立女,名为主,实为仆,民女自己低人一等便罢了,何必连累子孙生来便注定低人一等呢?民女可以为妾,但绝不留子嗣,何苦让无辜的孩童生来便受苦受累呢?”
话已说到这个份上,苏雨也不管曾林是何反应,自顾自分外清晰地把自己想说的话一一道出。
“曾少爷,老夫人这么急着让你娶妻纳妾,想必为的是曾家的子嗣传承?民女福薄命薄,当不起老夫人的重托,亦不愿担当老夫人的重托。民女自幼得父母疼宠,也只愿疼宠自己的孩儿,民女若有孩儿,绝不会将自己的孩儿交托给别人抚养,如果护不住自己的孩儿,我宁可不将他带来这人世。”
曾林没想到苏雨竟会如此狠得下心肠,她若果真这般行事,这番作为便能一针见血地打破了他们所有的计划,姨婆只怕完全不得省心,反而要操更多的心,曾林难得的有些犹豫了,“苏姑娘,子嗣这样的大事,怎可如此轻忽?”
难得能让别人头疼,苏雨粲然一笑,继续道,“曾少爷,民女不过是把自己心里所思所想先与您道明而已。老夫人和曾少爷若一意要民女进府为妾,民女人微力薄,自然会应下。若曾少爷觉得此事有些强民女所难,真心愿意欲弥补民女,民女倒是想请曾少爷答应民女两个要求。其一,民女入府后,求曾少爷在后院偏僻处拨一小佛堂与民女清清静静度日即可,其二,老夫人故去以后,或曾少爷另寻得如花美眷时,民女希望曾少爷能写下放妾书,放民女归家去。”
苏雨这话听得曾林不免觉得好笑起来,妻子因命格有碍不能亲近,妾侍也只想挂个空名,不愿与他亲近,若果真这样,那他这番劳师动众地娶妻纳妾又有什么意义呢?到头来他不还是孤家寡人一个?他曾家的子嗣难道会从地里长出来么?
“苏姑娘,若如了你的心愿,曾某这妻妾岂不是迎进门都并无任何意义了么?若被姨婆知晓了这番实情,岂不得更为劳神?苏姑娘所求的弥补,恕曾某无法答应。”苏雨这样的请求曾林自然无法答允,可也不想把苏雨逼得太紧,谁知道逼太紧这位狠心的姑娘又会做出什么样的事?“苏姑娘若是还有其他的要求,不妨与曾某好好商量商量。苏姑娘与亲人情深意重,必不会再轻言生死。”
“民女难得从阎王手里挣下命来,自然想一直好好活下去,活到寿终正寝才好。曾少爷无需担心小女会求死觅活,此事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民女以后的余生,只能在曾少爷的后院中孤零零一辈子而已,民女不至于为此寻死。”
曾家嫡系血脉如今仅余曾林一人,听苏雨如此三番五次地轻忽血脉子嗣之事,曾林既恼怒又头疼,他学医多年,自然知道苏雨的话,句句都是真的,要得子嗣难,不要子嗣实在有太多的法子了。
曾林之前便觉得苏雨心狠,此时方知,这姑娘心肠是真的狠,尤其是她对自己都能这么狠得下心;本来非常简单的事情一下子竟是变得万分棘手了。
“苏姑娘,你又何必如此狠绝呢?”
见曾林心中起了犹豫,有些束手无策,苏雨也不继续相逼,转了口风长叹道,“曾少爷,非是小女心狠,只是一山不容二虎。只是妻妾嫡庶竟如猫鼠天敌一般,实在不得两下皆安啊!皇亲贵胄就不说了,便是杂货铺附近的米铺东家,正妻无出,妾侍生两子,长子抱养给正妻,二子本是一母同胞,如今偏是一嫡一庶,争宠夺产,手足相残一刻不得停歇。夫人心中何其痛快,妾侍心中何其悲痛?曾少爷,前事历历在目,民女实在冒不起这个险。人心何其易变,曾少爷您能担保,米铺东家家今日的同胞手足相残之事,就不会是曾家二十年后的境况吗?”
嫡庶之争的惨烈,曾林所知所见,比起苏雨来说,要多得太多了,便是曾家,因为嫡庶之争,造成子嗣凋零、后继无人局面的也不知有多少宗房;想到这许多,曾林竟不由陷入了深深的沉默中。良久方问道,“苏姑娘想了这么多,可想到了解决之道?”
苏雨怎会没有想到,就是想到了,才会拼个鱼死网破,自绝子嗣,“嫡庶之争,既无法避免,那便只能扶一灭一,自古嫡为尊,庶为贱,若是不罔顾伦常,自然是要扶嫡灭庶的。嫡妻伺候亲长,交结邻友,庶妾幽居一隅,难见天日。嫡妻若不能生养,由庶妾代之即可,庶妾怀孕之时,隐而不告,嫡妻亦假作有孕,十月怀胎,公告亲朋四邻,嫡妻得子,庶妾位卑,亲生的孩儿也只得硬生生送与人。若要无嫡庶之争,自然要绝庶,此后庶妾再孕,仍同此景,庶妾所出,通通由嫡妻所得,待得子嗣二三,庶妾留之无用,便可弃之一旁,或斩草除根。曾少爷,你瞧,府内何其规矩,子嗣皆乃嫡出,一母同胞,长兄为尊,只要善加教养,何愁家业不兴?”
曾林心知,妻妾之争,从来便是如此,不死不休,仍勉强辩解,“苏姑娘,姨婆答允只抱养长子,其余子嗣,可由你亲自抚养。”
这话或有那傻姑娘会信,但苏雨却是半点不信,“曾少爷,若是老夫人和表姑娘不贪心的话,民女诞下二子之时,怕更可能便是民女命赴黄泉之时。若是贪心,寻一婴孩偷龙转凤,老夫人和表姑娘照样可以不知不觉地抱走民女的孩儿,容民女诞下三子或在民女不够安份之时,超过了老夫人和表姑娘的容忍限度时,民女依旧难逃厄运。曾少爷,到那时,是你要为民女偿命,还是你肯让民女的孩儿来替民女偿命呢?”
苏雨虽以最大的恶意来揣度老夫人的心思,但曾林却无言辩驳,因为他也知道,姨婆和表妹不是没有可能会这样对待苏雨。“苏姑娘,曾某许诺,必会保你一生平安!”
苏雨却是扯起嘴角微微地笑了一笑道,“凭什么我要信你,靠山山会倒,靠水水会跑,我只信我自己!”
曾林这时才开始认真地审视起面前的苏姑娘,长得只能算是十分清秀,衣着打扮并不鲜亮,只称得上朴素、整洁、大方。体态身姿亦算不得非常婀娜多姿,倒可称得上苗条、高挑。苏姑娘的眼睛生得好,亮晶晶水汪汪的,笑起来尤其出彩。这样一个看着简简单单的农家姑娘,不想竟生就了一颗玲珑剔透的七窍心。
而且这姑娘不光敢想,而且敢为,知道自己要什么,不妄求,亦不自卑。虽无大家闺秀的淑女之态,但也不失农家女儿的良善质朴;为难得的是脑子聪慧、心灵手巧。罢了,若得这样的一个姑娘为妻,也非虚度此生了。如此,才得以真正保护住苏姑娘吧?可一时又起了玩心,想再逗弄苏姑娘一番。
“苏姑娘,你不信曾某能护得住你?”
苏雨嘴角不由泛起一丝讥笑,不知是在讥讽曾林,还是在讥讽她自己。“信,在曾府中,曾少爷若费了心思想护住一个人,自然不是难事。但民女信不过的是,曾少爷未必一辈子都有护住民女的心思。您的表妹好好的一个大家闺秀,因为你的命格,嫁了你却不能亲近夫君,注定一辈子独守空房,没有自己的亲生孩儿,只能抚养别的女人生的孩子,曾少爷便不觉得愧对表妹吗?也许一年半年,曾少爷心中并无几分愧意,可夫人替你服侍亲长,养育子嗣,年年月月日日孤零零一人,天长日久,便是曾少爷真有一服铁石心肠,也得化作绕指柔;那时,夫人堂堂妻室,要整治一个小小的妾侍,便如捏死一只蝼蚁一般,何其容易!”
妻者,齐也;只有夫妻,才能生同衾,死同茔。只有妻子,才是自己真正该维护的人;如此,家室方安。对着苏姑娘嘴角的一丝讥讽,曾林越发有些面色泛红,觉得不自在了。
苏雨见状,以为自己的话,有些打动曾林了,心中抱有一丝侥幸问道,“曾公子如今可愿意劝说老夫人放民女一条生路?”
“姨婆对命数之说已深信不疑,即便我去劝说,姨婆也绝不会松口的。”没说出口的是,如今,便是他自己,也不想放过苏姑娘你了。
虽仍被拒了,苏雨却从口风中听出了曾林的一丝犹豫,苏雨毫不气馁,继续相劝道,“天下之大,有如此命格的人想必不在少数,老夫人细细寻访,必能得之。曾少爷帮帮民女,给民女一条活路吧!”
“天下或再有其人,可如今不知其踪,便知晓踪迹,若无十来人中择其三五,姨婆必定仍是不会弃姑娘而选她人的!再者,曾某若无十成把握,去求姨婆,也是为姑娘招灾惹祸。”
果真再无法可想了么?苏雨心中一时觉得有些绝望,但仍不肯放弃最后一根稻草,“曾少爷,你想迎娶表姑娘为妻,命数既有妨碍,你怎知表姑娘的父母就一定会应允婚事呢?”
“曾家虽已削爵为民,但曾祖祖父都曾官拜宰相,桃李满天下,家父也是交游广阔;堂姑祖母太妃娘娘乃今上生母,今仍健在。若是曾某诚心相求,两位表妹的家族必不会相拒。”
难怪人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更何况这还是一头巨骆;苏雨心中的绝望越发强烈,“那表姑娘呢?你可知将与你定亲的表小姐是否真心愿意与你定亲呢?婚姻不是也要两情相愿方为上善吗?”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由不得表妹的!”
“怎能不管表姑娘的心意呢?若夫妻不齐心,岂不是有乱家的隐患?”
“表妹进了曾家的门,便是曾家的人,曾某以诚相待,表妹也非无知愚妇,怎会不与曾某齐心呢?便是表妹真有二心,婚姻从来都是结两家之好,倒是,自有岳父岳母与曾某一个交代。”
苏雨的脸色越发显得苍白,她竟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么?“既如此,民女便不叨扰曾少爷,为妾之事,民女不敢不应;今后民女便不好再在府中做活,请曾公子禀明施夫人,与民女解了这三年的工契吧?”
“苏姑娘口中答应,心中想必还是欲自绝子嗣以作报复?”
“曾少爷觉得民女是在报复?民女如此,可能令您伤筋动骨,有所损伤?于您丝毫无损不是吗?民女不过是求得一丝苟延残喘罢了。事已至此,民女便不多打扰曾少爷了!民女告辞!”苏雨见事已成定局,再多费口舌亦无用,便无奈地接受了这个残酷的事实,转身便欲离去。
曾林见苏雨一时竟这般心灰意冷,也不由觉得自己做得太过火了,忙唤道,“苏姑娘,请暂且留步,曾某尚有话要说。苏姑娘只是不愿为妾,不愿离了自己的亲生孩儿,并非瞧不上曾某吧?”
莫非此事还有转机?苏雨停下脚步,转身点点头应道,“民女虽不甚了解曾少爷,但并无厌恶之感;更没有瞧不起曾少爷的意思。”
“如此,若曾某诚心求娶姑娘为妻,姑娘可会答允?”
苏雨有些不敢相信曾少爷会说这话,瞪大眼睛直直地注视着曾林,不期然地,二人的目光相对交织在一起,苏雨分明能看到,曾林眼中满是诚意。
这分明是苏雨所求之中,也算得上是最好的一个结果了。不期然竟能得之,但苏雨心中仍有重重顾虑,不敢轻言许之。
“多谢曾少爷抬爱。请恕民女无妄,于这婚姻之事,民女尚有三个不情之请,还望曾少爷能够答允。”
得曾林点头相许,苏雨才一一道来。
“其一,婚后第一年,内宅内无通房妾侍;曾少爷,夫妻是要一辈子相扶相持的,你我并不相熟,你可愿用一年的时间与民女好好相处?教民女成为你的臂助,帮你打理好家业。”
“可以!”曾林并非贪花好色之辈,这第一条便欣然应允了。
苏雨像是得到了很大的鼓励,“其二,婚后三年内,若得嫡子,不到而立之年,曾少爷不得纳妾。”
“可以!”保证嫡子的地位,曾林亦点头答应了!
“其三,婚后十年内,若得嫡子有三,曾少爷终身不得纳妾。内宅若是安宁,想必曾少爷也会少许多麻烦!民女机智有限,并不愿于内宅争斗中蹉跎此生,民女更希望能竭尽全力,与曾少爷共同奋斗,助曾少爷你早日重振家业!”
曾林见苏雨故作一派坦然,其实难掩紧张,不过略一思索,也允了这条!
苏雨掩住喜色,相谢道,“多谢曾少爷如此坦诚!民女保证,此生若君子不负妾,妾并终身相随,不论贫富,亦不论生死。民女这便归家去,静候君子来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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