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客-第1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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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爷;少爷。”四喜道:“少爷的银子是丢在哪一边;我想上岸去寻一寻。”
四喜还对曾渔去年弃在横峰道上的那十两银子还念念不忘;曾渔失笑道:“那条道并非人迹罕至;雪化已多日;还等得到我们去拣——别再想那事了。
申时正牌;小船在鹰潭坊龙头山码头靠岸;四喜先跳上岸;立身未定;就听得一个大嗓门叫道:“四喜、曾少爷;你们终于来了;我吃了午饭就在这里等着了。”
四喜转身雀跃道:“来福哥;有劳有劳;新年好;新年好。”
曾渔跳上岸;笑道:“来福;你怎知我今日会到?”
憨稚的来福迎上前道:“羽玄法师上午就来了;说曾家少爷今日应该会到。”突然提高声音道:“曾少爷你看;银子我找到了。”说着急急忙忙从怀里掏出两只小银锭;双手捧到曾渔面前。
四喜瞪大眼睛惊道:“来福哥;这是我家少爷遇贼时丢的那十两银子吗?
来福咧着大嘴“嗬嗬”直笑;点头不迭。
曾渔也甚是惊奇;问:“来福你是怎么找到的?”
来福憨笑道:“年前我与我家少爷不是坐船回来吗;到铅山那边我就上了北岸;直奔曾少爷埋银的那棵臭椿树;很快就找到这两锭银子了。”
四喜大赞:“来福哥;真有你的;记性这么好”
曾渔也夸奖来福:“来福好样的;让我去找都找不到埋银之地——我们方才船过河口时;四喜还说要上岸找银子;哈哈;还好我没让他去找。”
四喜笑道:“我哪里知道来福哥已经先找到了银子。”
来福道:“我不是说过的吗;我会去找的。”
艄公帮忙把曾渔的行李担子挑上岸;曾渔付了工钱;来福挑上担子;三个人往鹰潭坊十字街行去;刚走上岸阶高处;就见郑轼和羽玄道人向龙头山码头走过来了——
“我就估摸着你快到了。”
郑轼大步奔来;执着曾渔的手哈哈大笑道:“九鲤红鸾星动;大喜啊大喜
曾渔和羽玄道人见礼;羽玄道人笑嘻嘻道:“九鲤贤弟来得好早;半夜就动身了吧。”
郑轼故意板着脸道:“羽玄;九鲤贤弟也是你叫的吗;没大没小;只我现在也比你高了两辈;唉;我还真不知道怎么称呼你了。”
郑轼和羽玄道人经常相互打趣谑笑;羽玄道人笑道:“你我交往多年了;不用改什么称呼;如今你比九鲤贤弟矮了两辈;你们之间的称呼倒是费神。”
曾渔道:“两位莫开玩笑;只是提亲而已;成不成还难说。”
郑轼道:“这是天作之合;岂能不成;必成。”
来到郑宅;曾渔进内院向郑轼母亲吕氏磕头拜年;又拜见了嫂嫂李氏;给了谦谦六钱压岁银;另有妞妞送给谦谦的小玩具和糕饼;都是在上饶城隍庙灯市买的。
次日一早;郑轼雇了两顶轿子;他与曾渔乘轿;来福、四喜步行;羽玄道人未随行;他要赶回上清镇大真人府报信。
鹰潭坊至贵溪县城约四十里;曾渔一行赶到贵溪县城已经是午时末;在城南饭馆随便用了些午饭;便到县衙投刺;很快便有衙中幕友来迎曾渔、郑轼二人进去;周知县在廨舍门前迎接;他早已得到林知府和大真人府的知会;对曾渔当然甚是客气;安排二人在廨舍歇息;当夜还盛宴款待。
十八日一早;周知县与曾渔、郑轼乘轿赴上清;从贵溪县城到上清镇有六十里;比鹰潭去上清还远一些;所以周知县赶到上清镇已经是午后未时末;大真人府的张管家、羽玄道人还有两位道官早已等候多时;一面遣人飞奔回府报信;一面领着周知县、曾渔一行前往大真人府。
嗣教真人张永绪和另两位张家长辈立在头门外迎接;这自然是因为周知县的面子;提亲的曾渔还不能有这样的礼遇;只是由周知县做媒也是出于大真人府的安排;张大真人迎接周知县也等于是迎接曾渔;须知张广微乃是他姑母—
周知县笑呵呵指着头门两边抱柱上的黑底金字楹联道:“麒麟殿上神仙客;龙虎山中宰相家——谁能想到这幅佳联会成就一段良缘;哈哈。”
当代嗣教真人张永绪觑眼看了看曾渔;面上笑容不大自然;张永绪其实是不同意这门亲事的;一个小秀才要做他姑丈岂不是失了他龙虎山张大真人的体面;只是大上清宫地位甚高的元纲法师力主这门亲事;说曾渔是正一教护法神祀下凡;又说张广微自幼性子执拗;却偏偏与曾渔很合得来;岂非仙缘;而且这回张广微为了救曾渔都跑到上饶曾渔家里去了;虽说有些不象话;却也是前生姻缘注定;张广微的母亲都同意这门亲事了;他张永绪一个做侄儿的还能怎么说——
张永绪肃客入内;大真人府前半部分算是道宗衙门;后半部分是私第;一行人走过玄坛殿、法篆局、提举署等等建筑;来到大真人府正厅;张家的两位长辈与周知县和曾渔、郑轼略略说了几句;语不及婚嫁;便即开席用餐;本来提亲时只是媒人上门的;说妥了再带着准女婿登门纳采;如今周知县带着曾渔一块登门了——
席间周知县说起曾渔因剿贼立功受到总督胡部堂的奖赏、不日朝廷还将有敕命下达追封曾渔父祖官职;又说曾渔是江西学道黄大人的得意门生;今秋乡试黄学道极为看好曾渔——
媒人说话总是夸张啊;曾渔赶忙谦虚几句;称自己才疏学浅;今秋乡试是生平第一回;实无把握。
张广微的一位叔父比较啰嗦;问了曾渔很多话;盘根问底的;曾渔一一作答;龙虎山张家人嘛;问着问着就说起一些道教经典来;好在曾渔是堪舆世家;风水术虽说源于春秋阴阳家;却从来就与道家学说密不可分;有不少龙虎山道士也精通风水术;所以曾渔与张广微这位叔父也能说得上话。
不论张永绪;张家的这两位长辈对曾渔的印象颇佳;认为曾渔虽非富贵子弟;却气度从容;不显寒酸吝气;应答之际不疾不徐条理清晰;容貌体格也没什么好挑剔的。
张管家进来了;向张永绪低声说了几句;张永绪点点头;对曾渔道:“曾公子;大上清宫元纲法师请你去一晤。”
曾渔便起身拱手退出;羽玄道人在仪门外等着;二人快步出了大真人府头门;不约而同缓下脚步;曾渔问道:“道兄;元纲法师唤我何事?”
道人羽玄嘿然道:“当然是因为小仙姑的事——”
羽玄可恶;话说半句;曾渔追问:“到底何事?”
羽玄道:“小仙姑已辟谷三日。”
曾渔吃了一惊;问:“为何;是不肯婚嫁?”
羽玄点头道:“确实是这个原因。”
绝食三日事情可不小;羽玄道人却是笑嘻嘻没心没肺的样子;曾渔尴尬道:“广微小姐既一心求道;我还是不要强求为好。”
羽玄轻笑道:“贤弟不必担心;小仙姑虽说辟谷;只是不吃米饭鱼肉而已;水果还是照吃;京城的苹婆果、山东秋白梨、东阳南枣;种类也很不少。”
曾渔也忍不住笑出声;问:“那元纲老法师召我去做甚么?”
羽玄笑道:“这还用说;当然是由你出面把小仙姑劝得不要辟谷了。”
曾渔摇着头笑;跟着羽玄道人向小镇东郊的大上清宫行去;路过黄家豆腐店时;曾渔看到羽玄的老丈人黄老爹正在门前与一个挑黄豆卖的汉子在讨价还价;赶忙上前见礼——
黄老爹见是曾渔;大喜;热情地邀曾渔进去坐;羽玄道:“阿爹;曾公子有重要事急着去办;回头再来。”又对曾渔低声道:“拙荆在向你行礼呢。”
曾渔看到豆腐店内娇俏可人的罗惜惜敛衽向他万福;赶紧便回了一礼;对黄老爹道:“既来上清;少不得要来叨扰黄老爹一餐饭的;回见。”
第一百九十五章 隔墙箫语()
龙虎山大上清宫八殿二十四院;其中的仙隐院虽然小却精致;后门开处就是石台山药圃;右邻栖真院;左邻老法师元纲的三柏居。
仙隐院的主人就是张广微;张广微从十岁始就霸占了仙隐院;虽然大部分时间是与老师兄元纲在三柏居修行;但仙隐院却是不肯让别的道士涉足;前日听说府中长辈要把她许配给曾渔;她就躲到仙隐院来辟谷抗议。
算起来这已是张广微第三次辟谷了;十岁那年她立志不嫁一心修道;她母亲、兄长都不答应;她就跑到仙隐院闭门辟谷;那回是真辟谷;不;是绝食;水也不喝;一天一夜了;小女孩儿也真忍得住;张广微的母亲急得不行;只好敷衍说不嫁就不嫁;任张广微做女道士——
第二次辟谷是张广微十三岁那年;当时是大真人府要与镇远侯顾家的子弟议亲;张广微又躲到仙隐院辟谷;那回听从老师兄元纲的劝导;照常饮水;只不进食;坚持了两日后大真人府张家长辈无奈取消议亲——
这回呢;听闻曾渔要来提亲;张广微当然又要辟谷抗拒;老师兄元纲说辟谷可以吃水果;并举《列仙传》、《搜神记》里的故事为证;张广微当然愿意听老师兄的忠告了;饿肚子可是很难受的——
正月十八日下午;张广微最爱吃的苹婆果吃完了;就用拂尘柄“嗒嗒”敲打与三柏居的隔墙;很快就有一个童子的声音应道:“师叔祖有什么吩咐?”这童子是服侍老法师元纲的道童;名叫张方。
十六岁的师叔祖张广微隔墙吩咐道:“张方;苹婆果吃完了;让她们送苹婆果来。”
小道童张方今年十岁;比较懵懂;多嘴道:“前日才送了一篮子苹婆果来呀;师叔祖就吃完了?”
张广微不爱听这个“吃”字;恼道:“少啰嗦;叫你去你就去。”又补充道:“哪有一篮子;只有半篮;而且篮子还那么小。”说完又觉得自己啰嗦;有必要和一个小道童解释这些吗;凶巴巴道:“快去快去;不然赏你几个毛栗子。”
所谓“赏毛栗子”就是曲指弹脑门;很痛的;小道童张方赶紧跑开了;出门绕到仙隐居正门外;那里有两个婆子和两个丫鬟;都是大真人府里平时侍候张广微的;大小姐辟谷抗议;她们当然要来苦苦哀求大小姐吃点东西、千万不能饿坏了身子;对于张广微水果照吃;她们可不敢当笑话来说;万一惹恼了大小姐;连水果也不吃了那就糟了——
听了小道童张方的传话;一个婆子便待回大真人府取苹婆果;刚走到福地门;正遇羽玄道人陪着曾渔来大上清宫了;婆子听羽玄说这位就是曾渔;着实惊讶了一番;说道:“曾相公;我家大小姐在仙隐院闭门不肯进食;曾相公去劝劝她?”
曾渔点头道:“嗯;去劝劝。”
这婆子也不忙着回府去取苹婆果了;跟着曾渔、羽玄二人回到仙隐院;她要看看这位准姑爷怎么把广微大小姐劝得回心转意;可不要让隔墙抛来的石子打破头哦。
曾渔当然不会贸然就去敲仙隐院的门;他与羽玄先到三柏居拜见老法师元纲;元纲“呵呵”笑道:“解铃人来也。”又压低声音道:“说话声音轻些;自然就在隔院;莫要让她听见。”这须发如银的老法师竟有天真之态。
曾渔向老法师元纲询问情况;元纲捻须笑道:“事情明摆着的;无须老道多嘴;曾公子自己去解决;求亲娶妻总要费些心力的嘛。”
侍立一旁的羽玄道人嘴唇微动;似乎想说什么;曾渔问他:“道兄有何指教?”
羽玄连连摇头:“没有没有;小道岂敢。”
羽玄道人在曾渔、郑轼这些平辈友人面前健谈善谑;一遇尊长前辈就成了锯嘴葫芦;什么话也没有了;想必是自幼被其师洞真道长打怕了不敢多嘴。
老道元纲从门边取出一根藤杖;在地上“笃笃”戳了两下;说道:“羽玄;随我到后山药圃走走;这里就让曾公子独自想法子。”说罢“呵呵”而笑;曳杖出门。
小道童张方赶紧跟在师祖后面走出去;羽玄道人冲曾渔一笑;轻声道:“静观妙计;静候佳音。”快步跟随元纲老道去了;听得木门“嘎吱”声响虚掩上了;这三柏居就只剩曾渔一个人。
午后的大上清宫很安静;尤其是靠近石台山的这些殿宇院落;有不少如元纲老道这样的清修之士;闭门幽居;不喜人打扰;经忏丝竹声一概不闻;只有风声雨声木叶飘落声这些天籁。
曾渔独自在三柏居小院踱步;午后阳光明媚;三株老柏树筛下的光斑闪闪烁烁;经过一个多雪的冬季;老柏树的枝丫被雪压折了许多;显得稀疏不甚茂密;这三株柏树都有五百年以上的树龄吧;不知是上清宫哪位前辈羽士手植;当初栽种得比较密;如今三株柏树都已经快挤成一株了;枝于虬结;夭矫向天
曾渔绕树缓行;心想爬到树上就能看到隔墙的张广微了吧;张广微这个时候在做什么;在吃果子?
这样想着不禁笑出声来;回忆初见张广微时;他内急在这柏树下小解;张广微正与老道元纲扶乩请吕仙;被他给搅了;张广微气得用剑来砍他;何曾想还会有今日
又想张广微雪夜不辞劳苦为他传信;对他真是极好的;能娶之为妻是他的幸事;只是张广微立志修道不肯婚嫁;该怎么劝她呢;说鱼水之情?画眉之乐?这不大好吧——
“嗒嗒嗒”;有人在敲墙;随即便听到张广微的声音:“张方;你去叫人取苹婆果了没有;我怎么听到那几个老妈子还在门前嘀嘀咕咕啊。”
张广微哪里知道小道童张方已跟着老道元纲去后山药圃了;敲墙喊了几声“张方”见没人应;恼道:“这小子跑哪去了;等下我非赏他毛栗子吃不可。
曾渔走到墙边;看着墙头的常春藤;小声应道:“小仙姑有何吩咐?”
“张方你跑到那哪玩去了?”隔墙的张广微嗔道:“我正说要赏你毛栗子吃——咦;你是张方?”
张广微还是很敏锐;立即察觉这回话的不是小道童张方口吻;张方从来都是称呼她为师叔祖;不会叫她小仙姑;而且说话的声音也不大象。
曾渔心里暗笑;故意默不作声;听得隔墙的张广微在追问:“你不是张方;你是谁?元纲师兄呢?”
曾渔还是不吭声;忽有一物隔墙抛至;估摸着落点就是曾渔的脑袋;张广微隔墙听声辩位能抛得这么准;本事可不小;曾渔赶紧闪身避开;“啪”的一声;一个梨核砸在地上;汁沫四溅。
“广微小姐;是我;曾渔。”
曾渔怕张广微隔墙乱丢东西;赶紧报上姓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