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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部分

清客-第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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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德栋附和道:“肯定是走了歪门邪道;不然的话他昨日会更嚣张。”

    曾筌一头雾水:“你们在说些什么?”

    蒋元瑞冷笑道:“我们说些什么与你何于;明日广信府衙见;快滚。”

    曾筌行医多年;也算是有体面的人物;被这蒋元瑞这般呵斥羞辱;气愤已极;他也不是会吵架的人;只是道:“你欺人太甚;欺人太甚。”质问祝德栋:“若兰母女三人还在西门外客栈等候;你就不管了?”

    祝德栋竟然说道:“待我写一份休书;你带回去吧。”

    曾筌气血上涌;脸霎时通红;猛地上前一个耳光抽在祝德栋左脸上;“啪”的一声响亮。

    这一记耳光够重;祝德栋被抽得身子一歪;左耳“嗡嗡”响;脸颊火辣辣的;大怒道:“曾筌;你敢打人——”

    曾筌又一巴掌扇过去;骂道:“今日我要教训丨教训丨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祝德栋闪身避过;曾筌这一巴掌扫到蒋元瑞的脖子;蒋元瑞大怒道:“你敢殴打生员。”一脚朝曾筌揣来;曾筌急忙闪过;冷不防祝德栋一拳砸来;正中曾筌右胁;祝德栋还叫喊着让几个仆人一起上——

    老仆黎叔见打起来了;家主势单力薄定要吃亏;猛地冲上前推开祝德栋;拉起曾筌往村外就跑——

    蒋元瑞脖颈被曾筌指尖扫了一下;有三道血痕;火辣辣的痛;摸着脖子怒叫:“抓住他;抓住他;抓住吊起来打。”大步追去。

    蒋元瑞要追;祝德栋也不能落后;领着两个男仆追了上来。

    曾筌一向对人和和气气;何曾与人这般剧烈冲突过;实在是因为祝德栋太过分了;竟要他带休书回去;现在动手打了人;曾筌自己也是后怕;蒋元瑞几个在后面追得紧;这要是被赶上可如何是好;这亲家成仇家了——

    老仆黎叔毕竟岁数大了;腿脚不利索;跑不快;眼看蒋元瑞、祝德栋几人越追越近;这老仆叫道:“老爷你快跑;别管我。”跑不动;于脆停下;转身张开双臂道:“不要追;不要追;大家都是姻亲;有话好好说——”

    蒋元瑞大步赶上;一个耳光甩在鬓发苍苍的黎叔脸上;骂道:“老狗也敢拦路。”接着又是一脚揣过去——

    曾筌边跑边回头看;见黎叔挨打;黎叔是服侍他长大的忠仆;现在被这霸道秀才打倒在地;曾筌怒极;也不逃了;转身叫道:“今日我与你们拼了”

    蓦见一人从曾筌身边飞快地奔过;这人手执双杖;挥起一杖就劈在蒋元瑞的脑袋上;杖断为三截;还有水滴四溅;却原来是甘蔗;这人手里另一根甘蔗又劈中了祝德栋的脑袋;祝德栋抱头叫道:“曾渔”

    手提两根甘蔗打人的正是曾渔;他在茶圣客栈里听说大哥曾筌去了祝家畈;怕大哥吃亏;就带了四喜准备赶过去;出了客栈却见方才与他在对面酒楼喝酒叙谈的吴春泽还没走;吴春泽听他说要去祝家畈;便说陪他一起去——

    曾渔有吴春泽相陪;就让四喜回客栈去;母亲和姐姐需要个使唤的人手。

    半圆的月亮早早就升起了;月色下的甘蔗地郁郁苍苍很有点风吹草低见牛羊的况味;晚风中带着甜丝丝的味道;不知是甘蔗甜香;还是砂糖作坊飘来的香气;曾渔行步甚快;吴春泽一路上听曾渔说了曾若兰的情况;也为曾若兰抱不平;说道:“祝家没有休令姐的道理;若见官;九鲤你岂会怕他祝家。”

    曾渔道:“不是怕不怕的问题;出这样的事让我姐姐和两个外甥女难过。

    吴春泽叹息。

    曾渔道:“我与蒋元瑞之间的怨隙让吴兄为难了。”

    吴春泽摇头道:“九鲤你也知道的;在东岩书院时我与蒋元瑞就没什么交情;此人鄙俗势利;我不喜与他交往;只是这回一同进了学;又都在府学;少不了要与他来往;前几日他从永丰过来准备月考;先一日到吴村访我;我随口客气了一句;让他住在我处;他倒是一口应承了;嘿;这种人不深交不知其恶劣;在我那里住了两日;也不怎么读书;只在门前晃荡;看到年轻妇人姗姗而来;你猜他怎么着?”

    曾渔道:“出言调戏?”

    吴春泽道:“岂只出言调戏;他跑到门前水沟边解开裤子撒尿;羞得妇人掩面疾走——还有;夜里他解大手不去茅房;却要跑到路边蹲着;第二天村人早起走过时就踩一脚屎;他却大笑;还板着脸出去骂人;村人见他是个秀才;不敢与他争论;你说这是什么人啊;我是抹不下面子不好叫他离开;请神容易送神难哪。”

    曾渔听得笑了起来;说道:“若仅此;蒋元瑞还不算可恶。”当下将蒋元瑞舞弊进学之事说了。

    吴春泽目瞪口呆;半晌道:“竟还有这等事”又点头道:“九鲤这样一说;我倒是恍然大悟了;蒋元瑞的首艺我看了;还真不象是蒋元瑞所作;那经题八股是蒋元瑞作的;半通不通;蒋元瑞说他进学是祖宗的福荫;却原来是花银子买的啊;张教授是知道这事了;难怪今日对蒋元瑞这般不留体面;又骂又打。”

    曾渔道:“蒋元瑞还有三个月秀才好当;五十两银子买半年的生员功名;威风猖狂过一回;也值了。”

    吴春泽道:“等下回去我就把他的行李丢到门外去;这等败类;羞与为伍啊。”

    两个人在月色下走到祝家畈村头;曾渔听到有人争吵奔跑还有喊打的声音;当即就在村头甘蔗地拔了两根甘蔗;急奔过去;正看到蒋元瑞殴打他曾家的老仆黎叔;自是大怒;冲过去劈头就给了蒋元瑞一甘蔗;另一根甘蔗就砸在了祝德栋脑袋上;不用问清楚再动手;情形一目了然;祝德栋是伙同蒋元瑞欺负他大哥曾筌——

    甘蔗易折;砸人虽痛却伤得不重;蒋元瑞抱着脑袋逃开数步;叫道:“曾渔;你敢打我堂堂府学生员——”

    蒋元瑞动辄就是“府学生员”挂在嘴边;说顺口了;在曾渔面前也这么说;曾渔手里还有两截一尺多长的甘蔗;扑过去先是一脚把蒋元瑞踹倒在地;然后两截甘蔗擂鼓般一顿打;骂道:“打的就是你这个府学生员里的败类。”打得蒋元瑞哭爹喊娘;满地打滚。

    那祝德栋挨了一甘蔗;头上起包;好生疼痛;喝命两个男仆上前围殴曾渔;吴春泽拦住道:“你们想于什么”

    两个男仆见吴春泽是生员打扮;哪里敢动手;其中一人对祝德栋小声道:“三少爷;曾小舅爷也是生员。”

    祝德栋怒道:“他是什么狗屁生员;他是假冒的生员——”

    曾渔还在痛殴蒋元瑞;吴春泽对祝德栋道:“你说谁是假冒的生员;你敢见官这么说吗?”

    祝德栋道:“我又不是说你;我是说曾渔。”

    吴春泽点头道:“我记下了;我是人证;等下见官你也这么说;不掌你的嘴才怪。”

    蒋元瑞抱头哀嚎;听到吴春泽在说话;叫喊:“吴贤弟;救我;救我。”声音凄厉。

    吴春泽摇摇头;对曾渔道:“九鲤;别打了;莫要出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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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清官难断家务事() 
曾渔直起腰;把两截甘蔗往蒋元瑞身上一丢;目视祝德栋;眼冒怒火:“你竟然伙同蒋元瑞追打我大哥;你还是不是人”扭头问:“大哥;伤到哪里没有?”

    曾筌这时刚把老仆黎叔扶起;黎叔嘴角流血;手肘蹭破了皮;所幸没有骨折;曾筌方才也挨了祝德栋两拳;胸胁好生疼痛;应道:“我没事——鲤弟;这些日子你们都在哪里?”

    曾渔道:“说来话长;等下再向哥哥细说——祝德栋;休走。”

    祝德栋让男仆搀起蒋元瑞往祝家宅子退去;他自己先跑了;蒋元瑞呻吟叫痛;扭头见吴春泽站在曾渔身边也不来帮他;恼恨道:“吴春泽;你很好;我蒋元瑞今日算看清你了。”

    吴春泽皱眉厌恶道:“我也是今日才看清你;你赶紧去把你的行李搬走;我吴春泽不欢迎你。”

    蒋元瑞恨声道:“吴春泽;欺人太甚;我堂堂府学生员不会放过你们的。”见曾渔追过来要打他;吓得不用人扶了;跑回祝宅。

    这时有不少祝家畈的民众出来看热闹;曾筌道:“鲤弟;我们先回去。”曾筌心里很不好受;他不想让人看着当笑柄。

    曾筌主仆和曾渔、吴春泽四人出了祝村;半圆的月亮已经升上中天;四下里朦朦可见;曾筌先问曾渔近况;听曾渔说了远赴宜春补考的经过;又惊又喜;连声道:“好极了;鲤弟辛苦。”精神这才振作起来;说了方才蒋元瑞和祝德栋的可恶言行——

    一边的老仆黎叔含着老泪道:“祝姑爷太欺负人了;竟要休我家大小姐;我家大小姐哪点对不起他祝家”

    吴春泽道:“蒋元瑞可恶;竟助纣为虐。”

    曾渔道:“他是堂堂府学生员嘛;也不知怎么就和祝德栋狼狈为奸起来;多行不义必自毙;蒋元瑞是奔着这条路来的;现在为难的是祝德栋不知该如何对付;投鼠忌器啊;大哥;你说呢?”

    曾筌想着祝德栋那副翻脸不认人的嘴脸;闷声道:“回去和若兰商议一下吧。”

    将至西门;吴春泽告辞;说道:“九鲤;若有什么需要帮助;就到吴村寻我;吴村往北边去也就三、四里路;一问便知。”

    曾筌、曾渔兄弟和老仆黎叔回到茶圣客栈;小奚僮四喜早在门前等候多时了;见黎叔带伤、大少爷和少爷也好象身有血迹;大吃一惊;问:“这是怎么了?”

    曾渔赶紧摆手道:“不要声张;去叫小二备水;让我们擦洗一下。”

    曾筌三人洗脸整衣;这才上到客栈二楼;妞妞和阿彤、阿炜姐妹已经睡下;曾母周氏、曾若兰;还有梅香在房中等着;曾筌向周姨见了礼;便闷头坐在一边;觉得愧对周姨和鲤弟;而且今夜在祝家畈的遭遇让他很沮丧——

    曾渔尽量把祝德栋狼心狗肺的言行轻描淡写地说;曾若兰已经是泪水涟涟;说道:“他变心了;他被蒋村的那个女人教唆得坏了心肠;他是不是想休掉我娶那个女人?”

    曾筌、曾渔都不吭声;默认;这种事没法替祝德栋隐瞒;曾若兰必须面对

    曾若兰眼泪长流;以拳抵嘴;呜咽呜咽——

    曾渔直言道:“祝德栋无情无义;姐姐与这样的人一起过日子也是亏了姐姐;不如就来个了断吧;我担保祝德栋以后也不会有好日子过。”

    曾若兰只是流眼泪;一句话也不说。

    房间里油灯的灯焰轻轻摇曳;光线忽明忽暗;照得房中人的面容都有些惨淡;曾母周氏突然脸露惊诧之色;向曾渔示意;朝房门指了指;曾渔转头看时;九岁的外甥女阿彤披散着头发立在门边;见房中人回头看她;便可怜巴巴问:“爹爹没来接我们吗?”

    曾若兰赶紧拭泪道:“阿彤;回去睡觉;等下吵醒妹妹了。”

    “娘亲——”

    一个稚嫩的声音从阿彤背后传出;随即五岁的阿炜从姐姐身后转了出来;赤着一双小脚丫;眼睛乌溜溜。

    曾若兰眼泪夺眶而出;过去将两个女儿搂在怀里;她方才哄两个女儿睡觉时说待爹爹来接时就叫醒她们;明明看着这两个孩子已经睡着了呀;没想到她们这时却醒了;唉;两个小孩儿也牵挂着父母的事呢。

    曾母周氏轻轻扯了扯曾渔的袖子;低声道:“小鱼;婚姻之事劝和不劝离;你看阿彤、阿炜都这么大了;若是没有爹爹;以后在人前也抬不起头来;如果可以的话;你还是想法子让祝德栋回心转意才好。”

    清官难断家务事;牵扯到姐姐和两个外甥女;曾渔也颇为难;等姐姐抚慰了两个女儿睡觉后重新回到这边;曾渔就问:“姐姐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实话对大哥和我说;我们好帮你处置或转圜。”

    毕竟是十多年的夫妻了;而且曾若兰并未亲身经历今晚这一幕;大哥曾筌也没说祝德栋对他动手之事;所以曾若兰对祝德栋的丑恶嘴脸认知不深;心里当然是想和好的;离婚的女子不管出于什么样的原因;都会被人瞧不起;对孩子更不利——

    曾若兰眼望曾母周氏;小声问:“周姨你说我该怎么办?”

    曾母周氏老好人;自然是劝和的;曾渔道:“既这样;让我和大哥商议一下;祝姐夫必须要狠狠教训丨要让他再不敢动歪心思。”

    曾若兰赶忙道:“是要教训丨要让他吃点苦头。”

    茶圣客栈还有空余的客房;曾渔让店家又开了两个房间;他与大哥曾筌同一间房;兄弟二人在灯下商量了一会;决定明日一道去府衙状告祝德栋休妻的恶行;祝德栋这种人不吓他一个终生难忘不会悔改——

    看看夜深;曾筌道:“鲤弟;歇息吧;今日受累了;明天还有大事要办;赶紧睡吧。”下床吹熄了灯盏。

    就在灯灭的一瞬间;昏暗中曾渔听到大哥曾筌叹息一声;说:“鲤弟;我这个做哥哥的对不住你。”

    曾渔道:“没什么对不住的;弟也长大成人了;独立门户也是应该。”

    曾筌沉默了一会;说道:“看到你和周姨还有妞妞都好;我心里很快活;你们——随我回石田去住吧。”

    曾渔笑道:“大哥不要为难了;我和我母亲商量过了;准备在上饶县城安家;我是府学生员;每月都有几日要在儒学学习和月考;回石田反而不方便;银子我也备得一些;大哥不用多虑。”

    懦弱老实的曾筌就没什么话说了;兄弟二人各据一床练习一遍八段引导法;分头睡下;曾渔看着窗棂格漏进来的月色;心道:“若不是嫂子谢氏所逼;我只怕也下不了千里迢迢补考的决心;这个世道;要生活得舒服不憋屈;社会地位还是要的啊;我若不是生员;这回想帮姐姐也难;希望苦尽甘来吧。”

    今天有点事;更新少了;明日更新五千字大章。

第九十五章 李白杜甫来种地() 
告状得有状纸;七月初十日一大早;曾渔洗漱后就开始磨墨写状纸;他是刚进学的生员;尚未系统学习过《大明律》;历朝历代的统治者对民间诉讼学都持查禁态度;律法乃国之重器;岂能被小民掌握;不过生员是例外;生员是官吏的后备队;儒学中就有专门的律法学习课;这也是很多生员在本地包揽词讼的原因;因为生员懂这个啊;学以致用嘛;小民百姓不懂律法;当然怕打官司、怕上公堂了——

    曾渔虽不精通大明律法;但对状告祝德栋休妻案却有必胜信心;姐姐曾若兰未犯七出之条;祝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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