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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部分

清客-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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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曾渔背着妞妞奔进路亭,将妞妞放下,急忙去扶母亲下了鞍,上下一看,母亲头脸和上身都还好,没怎么淋湿,但青布长裙下摆和鞋子全湿了,且喜母亲是不裹足的,不然裹脚布湿了脚要痛。

    曾渔扶母亲坐下,不及卸下自己身上的罗盘包袱,先去驴背衣奁里给母亲找布鞋换上,原先还担心这种细藤编的衣奁会进水,打开看才放心,细藤衣奁刷了多遍桐油,防水性很好。

    四喜取了布巾来给曾渔擦脸,一面帮曾渔卸下包袱和剑,曾渔擦了一把脸,这才发现路亭先有三个人在,一个是头戴东坡巾身穿窄袖曳撒的老士人,须发已白,手里一根鸠头杖,坐在路亭一端,脸朝着亭外看雨;另两个显然是这老士人的仆从,一个五十多岁、一个二十多岁,一担行李搁在一边。

    那个年老的仆人见曾渔看过来,便作揖道:“这雨来得甚快,让人躲避都来不及。”

    曾渔听这老仆的口音不是本地人,还礼道:“是啊,全身都淋透了,所幸是暑天——老人家从哪里来?”

    老仆道:“我等从福建来,公子是本地人吧,请问这里离北路驿站还有多少路?”

    曾渔道:“此去六、七里便是杉溪驿,既有驿站,也有客店。”

    老仆与曾渔说话时,那老士人瞑目而坐,一手扶着鸠头杖,一手搁在膝盖上,手指一动一动,似在为某事沉吟不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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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墨梅() 
雨势不减,路亭外横流的积水几乎淹没了道路,坐在路亭内只听“哗哗”的水声盈耳,说话要很大声才能听清。

    那老仆问明驿站离此不远,便谢过曾渔,转身向那个闭目深思的老士人禀告,老士人点了一下头,表示知道了,依旧神游物外、叩指沉吟。

    这时四喜突然叫了起来:“哎呀不好了,书箧淋湿了。”

    曾渔的这个书箧是竹木制作,有个架子可以背在身上,颇为方便,是前年去东岩书院读书时请篾匠和木匠做的,笔墨纸砚、书籍卷帖都在这书箧中,昨夜曾渔还把他的一卷诗稿和几十张画作一起收进来,画作都是未装裱的,与诗稿放在书箧最上层,四喜方才又要牵驴,又要冒雨赶路,没注意到遮在书箧上的油布被风掀开,这时才发现书箧最上层都是水——

    四喜手忙脚乱把那些淋湿了的诗稿和画作拿出来晾在路亭石板凳上,那些画纸都沾成纸饼了,四喜心下惊惶,都不敢正眼看曾渔,他知道少爷对这些诗画很看重,心想这下子他要挨骂了,挨骂也是应该,只千万不要赶他回石田去——

    曾渔走过来把那些淋湿了沾在一起的画稿一张张小心分开,摊放在石板凳上,还有几张已经被雨水浸泡残破了,就丢在一边,转头见四喜瑟瑟缩缩忐忑不安的样子,就笑着安慰这小奚僮道:“四喜,这怪不得你,只怪老天爷嫉妒我诗画太有灵气,晦我污我。”

    那闭目端坐的老士人听曾渔这么说,白眉白须一起动了动,依旧闭着眼,嘴角勾起一丝笑意,心道:“这乡村小童生大言不惭,可笑,可笑。”

    曾母周氏见曾渔、妞妞还有四喜都是一身湿透,站在路亭里,发梢、衣裳还在往下滴水,虽说四月末天气不会冷,但路亭四面透风,这样全身湿透时间长了也容易伤风感冒,而且这雨一时半会又停不了,便站起身,叫曾渔和她一起做屏风帮妞妞遮着,让妞妞换上干净的布裙,又叫曾渔、四喜也换衣服——

    这时大约是申时末,也就是将近下午五点的样子,因为下雨,天就阴沉沉有些暮色了,这里距离杉溪驿还有七里路,雨现在小了一些,但看这乌云不散的架势怕是还要下一阵子,曾渔心道:“这雨若是一直下到天黑的话,难道我们还能在这路亭过夜?”对母亲道:“娘,这雨一时停不了,我们还是冒雨赶到杉溪驿找客栈住下才好——妞妞和娘一起打伞骑驴,我提这两只细藤衣箱,我和四喜反正淋湿了,不怕再淋,路上走快点血脉流动快就不会感冒。”

    曾母周氏没什么主意,当然听儿子的,于是拭干驴背鞍垫,抱着妞妞坐上去,四喜背上书箧,这回小心地用油布把书箧遮好,看曾母周氏已经撑开伞,便牵着黑驴走进雨幕。

    曾渔向那两个男仆招呼一声,背上罗盘包袱、插好长剑,双手各提一只衣奁大步冲进绵绵细雨中,因为黑驴驮了妞妞,这两只衣奁就得他来提——

    那个老仆见曾渔一家冒雨走了,赶忙对那老士人道:“老爷,俺们也上路吧,与这一家子正是同路,这天色呀瞧着就黑下来了。”

    白须老士人眼皮都不抬,好似没听到,那老仆看曾渔一家在雨中渐行渐远了,不免有些着急,但老爷不动身他也不敢再催,老爷定是在写诗打腹稿呢,老爷真是一肚子的诗啊,晴也诗雨也诗,这从福建一路来都写了几十首了——

    “笔墨侍候。”

    那瞑目端坐的老士人突然来了这么一句,嗓门还不小,幸好妞妞已经离开路亭,不然定要吓一大跳,而且这睁开眼的老士人模样也有点吓人,左眼几乎全是眼白,眼珠子也不会转动,看来这左眼应该是瞎的。

    那两个仆人显然早已习惯老爷的一惊一乍,手脚麻利地很快笔墨侍候到,老士人提起一支青花卷草纹笔,蘸上浓墨,悬腕挥毫,在路亭内壁上题诗道:

    “马首奔流响石滩,乱山风雨送人寒。别来茅屋常虚榻,却忆南华枕上看。”

    题罢端详片刻,又提笔写道:“暮雨山行感怀,庚申孟夏辛酉日四溟山人书于广信府驿亭。”随后又取出一卷诗册,把这壁上诗抄录下来,自言自语道:“此诗可寄曹中丞。”

    那个年轻的男仆看着壁上诗,问道:“老爷一向都是步行,这诗里的马哪里来的?”

    老士人笑了起来,手中笔虚点那男仆脑门:“蠢物蠢物,只看到一个马字就说有马,我们前面不是经过了一处名叫马首滩的地方吗?”

    老仆收拾好笔墨,道:“老爷,上路吧。”

    老士人点点头,戴上宽沿竹笠,见石板凳上有曾渔留下来的被雨水浸坏了的画稿,哂笑道:“且看看那小童生的诗画如何的有灵气,连老天爷都要妒他。”俯身细看,最上面一张画的是一大一小两朵菊花,纯用水墨,不着色,因为画纸淋湿了,墨色有些洇开,所以看不出用笔是否精到,不过留白布局倒是不俗——

    老士人搁下手中鸠头杖,揭开那叠画纸下面一张,这张画上有题字,老士人只看了一眼就眼睛一亮,赶紧持画走到路亭光亮处细看,这幅画画的是一枝墨梅,运笔奔放,点点挥洒,寥寥几笔,意象生动,上面的题诗只剩两句半“——山径寒冲雪有香。瘦影讵随(缺三字),还留疏蕊待青阳。”

    落款只有两个字——“曾渔”。

    这应该是一首咏梅的七言绝句,单看这最后一句就是好诗,而且书法颇佳,可以看出是师法苏轼和米芾的书风,用笔骏快,柔中有刚,虽然笔致尚显稚涩,但想到书写者还只是一个弱冠童生,那就没什么好指摘的了,假以时日,必成有所造诣的书家——

    “十步之泽,必有香草,这穷乡僻壤竟能遇到这样一个书画诗俱佳的年少俊才,难得,难得。”

    老士人口里啧啧赞叹着,又去揭看画纸,但剩下的那几张画纸不是被水浸烂了,就是墨水化散成了一团,无法辨认,只好把这一张半残的墨梅图用生宣纸两面夹着收进书箱中。

    这时雨停了,西边天际隐隐透着淡淡霞色,那是夕阳隐在云层后。

    老士人拿起鸠头杖,兴致高涨道:“上路,上路,追上那小书生,老夫要与他秉烛论诗,哈哈,此子难得的是没有迂腐头巾气,老夫见过多少号称才子的,其实只是会作八股文而已,中了个秀才、举子就自命不凡,老夫鄙视之。”

    这老士人年过六旬,须发皆白,但体力颇健,以鸠头杖借力,走得还很快,那老仆背着包袱、年轻男仆挑着行李担跟在后面,主仆三人在暮色中来到了杉溪驿,这里是个小集镇,还是水路运输的埠头,市井颇为繁华。

    老士人在驿站住下,就命二仆去寻那少年书生,但二仆把杉溪小镇的十几家客栈寻了个遍,也没看到少年书生一家人,最后问码头一个老者,才知道那姓曾的书生已经搭船走了。

    老士人不胜叹惋,如此少年才士,无缘对面不相识啊,这次错过,以后怕是再难遇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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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读书不成成良医() 
曾渔和家人冒雨赶到杉溪驿,在滚岭街觅店投宿时遇到一位相识的纸商,纸商姓夏,年约四旬,因为做的是楮皮纸生意,人都叫他夏楮皮,本名反而很少有人知道,夏楮皮的家离东岩书院不远,曾渔在书院求学时经常在夏家纸铺买纸,是以相识——

    夏楮皮与书院的夏两峰先生是本家,知道曾渔是夏先生最器重的学生,早年还有神童之名,所以对曾渔印象颇深,这日黄昏在杉溪滚岭街埠头遇到一身湿透的曾渔,惊问:“曾公子这是从哪里来?”

    曾渔拱手道:“原来是夏朝奉,多时不见——在下与家慈和幼妹从石田来,途中遇雨,是以一身狼狈。”

    夏楮皮对曾渔的家境有所耳闻,生意人善能察言观色,见曾渔母子这般模样,料想是被兄嫂赶出来的,是了,这一科的院试三日前就已放榜,瞧曾公子这落魄的样子应该是落榜了——

    “曾公子这是要去哪里,若是去县城的话可以搭我的船。”

    与蒋元瑞、谢子丹对落榜的曾渔百般嘲讽落井下石不同,纸商夏楮皮对曾渔母子有着纯朴诚挚的同情,问明曾渔正是要去县城,便热情地带着曾渔一家到埠头上船。

    夏楮皮的船也是雇来的,三丈四尺长的中型木船,装了小半船楮皮纸,舱内颇宽敞,四喜拽着黑驴上了船,系在船尾,曾渔让他把缰绳系短些,以免黑驴乱转落水。

    曾渔和四喜换下湿衣服晾在船窗格子上,纸商夏楮皮已经让船娘煮了红糖姜汤让曾家母子热热的喝了免得因为淋雨而得病,曾渔深表谢意,夏楮皮摆手道:“客气什么,搭个顺风船罢了,又不费事,谁出门不会遇到个难处,与人方便自己方便嘛。”因问起曾渔院试之事,知道曾渔果然是落榜了,便安慰了曾渔几句,说曾渔还年轻,来日方长,两峰先生看好的学生早晚是要进学的,不要急——

    说话间,两个艄公一前一后开始撑船了,从杉溪码头到县城南门埠口水路十六里,顺风顺水,艄公不需要太费劲撑船,只须把握好船头方向即可。

    雨已经停了,从船舷左窗望出去可以看到西边天际的霞光,纸商夏楮皮看着那霞光道:“云散了,明日又是大天晴。”又问曾渔去县城投奔何人?

    曾渔道:“在下是打算去府城谋生,在下有个姐姐嫁在府城。”

    夏楮皮道:“那就正好,我这船楮皮纸也是送往府城的,曾公子与令堂令妹今夜就在船上歇着,明日一早就到府城了。”又向船娘打招呼说多烧四个人的饭菜,曾公子一家要在船上一起用夜饭。

    这纸商是个热心人,曾渔连声称谢,潦倒困顿时才更觉这种古道热肠的可贵,曾渔道:“多谢夏朝奉盛情,只是在下到县城还有点事,不敢耽搁夏朝奉。”

    夏楮皮道:“若是耽搁不久,那就不妨事,反正都是明早赶到府城,我让船家泊在县城南门等你,如何?”

    曾渔喜道:“多谢多谢,在下是想到西山拜访吕翰林,不须耽搁太久。”

    吕翰林在永丰县可谓家喻户晓,吕翰林姓吕名怀,字汝德,自号巾石,本县泉波乡人,嘉靖十一年壬辰科二甲进士,选翰林第一,历任兵、工二科给事、詹事府右春坊右中允、主管南京翰林院事,因不肯阿附首辅严嵩,十年前辞官回乡,筑屋县城西山,专心做学问,经史诸子、天文音律,无不精通,在广信府乃至整个江西省儒林都极负盛名——

    夏楮皮一听曾渔要去拜见本县大乡绅吕翰林,肃然起敬,能与吕翰林交往的那可都是士绅名流啊,说道:“曾公子只管去,我老夏等得,等到明天都无妨。”

    西边天际霞光暗淡下去,天也很快就黑下来了,到天色全黑时,船就到了县城南门码头,夏楮皮和曾渔一家也用过了夜饭,夏渚皮将船上的一盏灯笼给曾渔照路,曾母周氏不知儿子去找吕翰林何事,从没听说儿子认得那吕翰林啊,悄声询问,曾渔道:“儿子以前见过吕翰林,这回要到府城谋事,求吕翰林写封荐书,娘放心吧,儿子很快就回来。”

    小奚僮四喜接过船家的灯笼准备随曾渔去,曾渔吩咐他留在船上侍候,但曾母周氏定要四喜跟着曾渔,若是晚回来也好让四喜先回个话。

    四月末的夜里虽然没有月亮,但星星很繁密,午后那场大雨把天幕洗得极干净,所以星星才会这般璀璨,那灯笼的光亮反而碍眼,曾渔干脆让四喜吹灭灯笼里烛火,主仆二人在星光下走得甚为轻快。

    四喜问:“少爷什么时候认得吕翰林的,四喜从没听少爷说过。”

    曾渔笑了笑,说道:“十年前就认得了,那年吴县尊办神童宴,本地知名乡绅也应邀参加,那时我见过吕翰林一面。”

    四喜“噢”的一声,心道:“这么说少爷与吕翰林没什么交情啊,吕翰林会见少爷吗?”

    南门码头离西山不过三、四里地,脚程快一刻时便到,去年曾渔与同学到西山踏春赏花时遥遥看看过吕翰林的宅第,就在西山东麓,大门前两株大槐树很醒目,曾渔和四喜来到古槐下的吕翰林府,只见大门紧闭,宅第内黑沉沉的似乎也不见灯火——

    四喜小声道:“少爷,这吕翰林莫不是已经睡下了吧,这天刚黑没多久啊。”

    曾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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