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客-第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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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广微大喜道:“很好;就是这样;我那侄儿甚是自负;千年世家;南张北孔;何必为一朝宠臣而卑屈联姻这句话当能让他回心转意;嗯;就让元纲师兄说去。”说罢;匆匆就出了豆腐店;先去大上清宫找老道元纲了。
今天更新少;明天会增加一些字数;暂定四千字吧。
第一百一十二章 溪畔后庭花()
张广微离开后;曾渔继续留在黄老汉家里喝茶;见黄老汉一家三口神情有些怪异;想必都听到张广微非他不嫁的话了;为了不让黄老汉一家胡乱猜想;曾渔略略说了张广微的事;不料黄老汉却道:“曾相公;你明年就去考个状元;回来风风光光把张大小姐给娶了岂不是好;曾相公的才学中状元是稳稳的;上清百姓都这么说;天师府那副楹联真是人人传颂啊。”
曾渔哭笑不得;且不说娶张广微的事;单说考状元那就是妄想;黄提学和吕翰林都说过他的八股文进学补生员是绰绰有余的;但想要在乡试中脱颖而出还须磨砺;嘉靖时江西乡试的名额是九十五人;整个江西省三年才取九十五名举人;这比后世考清华、北大难得多吧;吕翰林说永丰县最近两科都没有新进的举人了;这还只是乡试;会试就更难了;更不必提三年才出一个的状元——
曾渔有自知之明;他的八股文尚不能与那些名家相比;归有光名气大吧;写《项脊轩志》、《寒花葬志》的;有明一代的古文大家;二十岁时以苏州府院试案首补生员;可谓意气风发;但三十五岁了才中举;到现在五十多岁了还没中进士;这是上回在抚州他听谢榛老先生说起的;科举之路艰难局外人很难想象;所以黄老汉张口就叫曾渔中个状元回来娶张广微;似乎状元可手到擒来
再说娶张广微;大真人府哪里会看得上他这个穷秀才;大真人府联姻的都是高官贵戚;张永绪娶的就是定国公徐延德之女;还有;虽说张广微身份高贵;容貌也美丽;但曾渔对她没有什么心动的感觉;也许是因为张广微还年幼吧;倒是缁衣光头的陆妙想让他心动过;不过呢;曾渔也约束住自己的情感了;这时想来;不禁有些好笑和惊讶;怎么他遇到的这几个女子都或多或少与分宜严氏有牵连呢;由此也可见分宜严氏权势熏天——
“黄老伯说笑了;张大小姐说的那是气话;她想修道成仙呢;所以才不肯嫁人。”
与黄老汉闲谈了一会;一杯清茶见底;曾渔起身告辞;黄老汉对曾渔不能参加羽玄和惜惜的婚礼极是遗憾;送曾渔出门时果断弥补这种遗憾;嗓门很大地与曾渔告别;引得四邻都围了过来;曾渔在上清镇的名声远胜在家乡永丰;天师府的一副楹联让他家喻户晓;曾渔都离开豆腐店走远了;一群街坊还聚在黄老汉身边听故事;黄老汉倒是知道分寸;没提及张广微的事;经历过观音庵的事;黄老汉一家口风都比较严;该说的说;不该说的绝口不提——
明天才上路;还有半日要消磨;大真人府出入不便;曾渔还是准备去大上清宫看看;走到上清镇东头;见有卖钓竿的;临时起兴;摸出三文钱买了钓竿和鱼饵;要去泸溪河边垂钓;携了鱼竿和一小瓦钵鱼饵刚走出镇外;忽听身后有人唤道:“曾秀才;哪里去?”扭头见是老道元纲带着一个小道童健步而来
曾渔道:“禀老法师;晚生无聊;想去溪边垂钓一番。”
老道元纲说了一句“曾秀才有雅兴啊。”便问:“可曾见到自然?”
曾渔道:“方才见广微小姐匆匆往大上清宫去了。”
老道元纲“嗯”了一声;说道:“曾秀才要垂钓;老道可指点你一去处;你从前面那条小道岔下去;沿溪岸往东走;见到有一大片矮脚鸡冠花的便是绝佳垂钓之地。”
曾渔喜道:“多谢老法师指点。”跟着老道元纲走了一段路;在一条斜斜伸向溪岸的小路岔口分手;独自在荒榛乱草中觅路而行;大约走了半里路;果然看到一片开得正好的矮脚鸡冠花;据苏辙说这种矮脚鸡冠花就是陈后主所写的后庭花;这种草本花卉高不过半尺;花瓣如雄鸡的肉冠;花色有三种:浅白、金黄和大红;那种大红色的矮脚鸡冠花夹杂在浅白花中真象是有大公鸡躲在草木中露出冠顶——
这是个好去处啊;浅浅的溪水;磊磊的岸石隔岸相对;午后秋阳斜照;映得这一大片鸡冠花更是艳丽;曾渔欣赏了一会传说中的后庭花;走到溪边先洒了一把鱼饵下去;这种鱼饵是把抓来的蟋蟀、蟑螂砸碎了拌上面粉;鱼儿最爱吃的美食;一洒下去;片刻工夫就见溪水中游鱼聚集过来;鱼头浮浮沉沉;涟漪圈圈荡起——
曾渔垂下饵钩;鹅毛管制成的鱼漂在水面沉而复起;手中钓竿感受到了拉力;一提钓竿;一条小青鱼被提出水面;水花在阳光下晶亮四溅;这种泸溪小青鱼肉多刺少;上次曾渔在黄老汉家里吃过;很鲜美;在大真人府的两次盛宴反倒没有这种上清特色菜;一味追求名贵珍稀的山珍海味。
此地鱼多鱼傻容易钓;不消半个时辰;钓了十几条泸溪小青鱼;长的五寸;小的三寸;折了两截细柳枝串起来;这就是鱼贯——
鱼漂又在抖动;又有鱼儿上钩;曾渔正待提竿;听得来路有脚步声;转头看时;见是张广微和老道元纲走下来了;溪边小路不好走;老道元纲拄着竹杖;张广微走在前面;不时搀她老师兄一把——
“老法师怎么来了?”曾渔搁下钓竿;迎了过去。
张广微见到曾渔;明显吃了一惊;不管师兄元纲了;先跑了下来;压低声音语速极快地对曾渔说:“我方才对我师兄一说;师兄便知不是我的见识;问是不是你教我的;我矢口否认;师兄就让我跟他到这里来;我不知道你在这里;我真没把你招供出来;真的——”
张广微有些着急;声音里都带着哭腔了。
曾渔安慰道:“不急;不急;你师兄是帮你的。”从张广微身边走过;搀了老道元纲下到溪边他垂钓处。
老道元纲看着曾渔钓得的两串小青鱼;呵呵笑道:“曾秀才钓技高超啊;这么一会工夫就钓了这许多鱼;送给老道做晚餐吧。”
曾渔笑道:“难道法师是自己做饭的吗;那好极了;小生要厚颜向老法师蹭一顿饭吃。”
一边的张广微心里放松了一些;说道:“曾秀才;我师兄烹制的小菜是一绝;最平常不过的家常小菜到我师兄手里都是美味——师兄;我也要在你这里用晚饭。”
老道元纲道:“等一下;老道要与曾秀才说几句话——自然;你就在这里钓鱼等着。”
曾渔跟着老道元纲走过那片矮脚鸡冠花;离张广微有六、七丈远;面向泸溪;看着浮光跃金的流水;老道元纲开口道:“曾秀才识见高超;老道佩服。
曾渔心知这老道士指的是什么;躬身道:“请老法师千万谅解晚生的苦衷
老道元纲以竹杖敲打着一丛矮脚鸡冠花;说道:“曾秀才不必担心;老道对你甚是相敬;不瞒曾秀才;那严侍郎前日来大上清宫向老道求卦问前程;卜得需之乾卦;申金子孙持世;午火化回头之克;乃自身及子孙皆受克之象;逢戌、丑之年更是大凶;但老道察知严世蕃心意;显然不是来听忠言的;便胡乱解卦;哄得他欢喜罢了;老道一般不为高官显贵算命卜卦;严侍郎卜卦大凶之事老道连嗣教真人都未禀知;曾秀才是第一个耳闻的——”
曾渔怵然心惊;这老道真能以卦象算出严世蕃的下场?
只听老道元纲又道:“曾秀才说得好;义理可明之事不须象数来推;老道今年八十有一;阅人多矣;如严侍郎这般作为的岂能长保富贵;老道说一事;可知严侍郎必遭天谴;严侍郎此番来龙虎山问卦;却特意去了夏阁老之墓;当然不是祭奠;见夏阁老墓前石人石马颇为气派;这严世蕃竟命贵溪县宰把那些石人石马全给砸了;说夏言是罪臣;不该享有这样的墓制;唉;这又何必呢。
这老道士既然如此推心置腹;曾渔也就放胆直言了;说道:“小生也是被逼无奈;且先去做几月伴读;寻个机会就会辞归。”
老道元纲道:“人的气运存在变数;所以老道也不敢凭卦象就断定严氏必败;今日得曾秀才一言提醒;老道心意已决;一定要劝阻嗣教真人与严氏联姻
曾渔道:“张大真人想借联姻来弘扬正一大道的心意当然是好的;却是没有找准契机。”忽然话锋一转;问:“老法师;小生听说皇帝宠幸的陶真人曾说过‘二龙不相见;的话;不知真有此事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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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三章 青鱼豆腐咸鸭蛋()
关于“二龙不相见”之说;曾渔早有所闻;上回游龙虎山时听郑轼说得更为详细;嘉靖十三年;皇长子朱载基出生;这是嘉靖皇帝的第一个孩子;而这一年嘉靖皇帝已经二十七岁;得此龙子当然是普天同庆;但皇长子朱载基出生后两个月就夭折了;嘉靖皇帝极为悲伤;纵然他是九五至尊;也不能保不住儿子的性命;人生如白驹过隙啊;嘉靖皇帝修道求长生的意念更强烈了;道士陶仲文这时提出“二龙不相见”的高论——
湖北黄冈道士陶仲文是经由龙虎山道士邵元节引荐才得嘉靖帝宠幸的;陶仲文说的“二龙不相见”的意思是皇帝乃真龙天子;可储君也是龙啊;是潜龙;二龙相见必有一伤;皇长子朱载基不就死了吗——
嘉靖皇帝深感有理;此后数年不肯立储;也很少与子女相见;但朝臣们立储呼声高涨;不得已于嘉靖十八年立儿子朱载壑为太子;但朱载壑到十七岁时也就是嘉靖三十一年也夭亡了;嘉靖皇帝痛定思痛;认为是自己没有听从陶仲文的劝谏;在皇太子出阁讲学、行寇礼时父子二人见了几次面;二龙相见致其一伤啊;在陶仲文的奏章批复道“早从卿劝;岂便有此”悔之莫及啊——
从此嘉靖皇帝恪守“二龙不相见”的神秘谶语;对两个儿子裕王和景王是不闻不问;漠不关心;就好象没有这两个儿子一样;每年正月初一朝拜大典不得不相见也是隔着帘幕;让两个儿子遥遥一拜便赶紧让人扶出;生怕一见面不是你死就是我死;而且再不肯听大臣们立储的建议;到如今都已五十四岁了;青宫之位犹虚——
老道元纲听曾渔突然问起陶仲文“二龙不相见”之事;讶然道:“曾秀才为何突然问起此事;这的确是陶真人所言;老道早年在京听邵师兄亲口说及此事。”老道元纲说的邵师兄就是深受嘉靖皇帝宠信的龙虎山道士邵元节;邵元节与元纲都是大上清宫主持黄太初的弟子。
曾渔道:“当今皇帝崇信道教;张大真人、陶真人等地位尊崇;但一朝天子一朝臣;谁敢确保新君即位后一定会继续信奉道教呢;‘二龙不相见;之说违背儒家人伦之道;以致父子不亲、东宫虚位;朝野非议者必多;一旦山陵崩;愚以为如陶真人辈必受贬斥;正一教要想保有嘉靖朝的尊荣实为不易。”
老道元纲闻言悚然;拄杖思量;曾渔之言可谓高瞻远瞩;这种推断不是他的紫微斗数、六爻金钱卦能得出来的;预卜吉凶只如浓夜微烛;只能照出方圆数尺之地;而曾渔这种义理推断却是青天朗日;从大处着眼;让人一见分明—
“曾相公说得极是;老道受教了。”
老道元纲将竹杖戳立在地上;郑重向曾渔稽首;神态恭敬。
曾渔赶忙还礼道:“小生一时斗胆妄言;老法师切勿对外人提起;不然小生恐有灾祸。”
老道元纲点头道:“曾相公放心;你是本教的护法天尊下凡;老道岂会害你。”
“什么护法天尊下凡?”
张广微提着钓竿过来了;钓线晃晃荡荡;鱼钩上还钩着一条银闪闪的小棍子鱼;听到师兄元纲说什么护法天尊下凡;不明白是何意;又见老师兄对曾秀才态度异样的恭敬;很是奇怪。
老道元纲恢复常态;又拄着竹杖笑道:“曾相公与我正一道有缘;许是列仙下凡。”
张广微瞪大眼睛上下打量曾渔;不服气道:“什么列仙下凡;我看他全身都是俗骨;没半点仙气。”
曾渔笑道:“老法师是与小生开玩笑;广微小姐怎么当真了;小生就是一介凡夫俗子。”
张广微钓竿上钩着的那条小棍子鱼扭曲挣扎;大幅度摇摆好似荡秋千一般;忽然脱去饵钩;抛落在矮脚鸡冠花丛中;那钓钩晃过来;却又钩住曾渔头上戴着的方巾——
钩住方巾是无意;张广微迅速提竿却是有意;方巾被钩在半空飘来荡去;曾渔赤头了;露出浓密的黑发;挽成一个大髻在头顶;和道士一般了;张广微“格格”直笑:“不戴头巾;倒象是一个道士了;敢问是哪们仙人临凡?”
方巾褥衫是秀才引以为傲的标志性衣冠;张广微钓去曾渔的头巾;老道元纲担心曾渔会羞恼;忙道:“自然;不许嬉闹;快把头巾还给曾相公。”
曾渔道:“小心了;别让头巾掉到地上;那就是落第;兆头很不好的。”
张广微止住钓竿;钩上的方巾也悠悠静止;纤手一伸;摘下头巾;笑吟吟道:“好好好;不落第;状元及第好吧。”把方巾递还给曾渔;又去寻鸡冠花丛中的那条小棍子鱼;拈在指间看着小鱼说道:“能脱钩;好厉害;饶你一条小命吧;他日修炼成精;记得报恩啊。”说着;将手中鱼往溪里一抛;小鱼在空中划出一道银弧;没入水中无影无踪。
曾渔戴上方巾;听张广微说得有趣;便指着他钓得的那两串小青鱼道:“广微小姐把那十几条小鱼都放了吧;他日都成了精来报答你。”
张广微笑道:“那些都是你钓上来的傻鱼;放生也成不了精;更何况我师兄也不肯放它们啊;不然美味晚餐在哪里?是不是;师兄?”
老道元纲捻着白须“呵呵”的笑;他对这个小师妹如同孙女一般爱惜;说道:“老道专要降妖;岂肯放它们成精祸害人;走吧;回道院;烹小鱼。”
曾渔觉得这口采不妙;他母亲、他姐姐平日都称呼他“小鱼”、“鱼儿”;现在老道元纲要烹小鱼;岂不是表示他曾渔要受这祖孙一般的师兄妹折磨了
三个人刚走到大上清宫福地门前;两个大真人府派出寻找张广微的执事跑了过来;请广微小姐回府;老道元纲道:“你们先回去禀知掌教真人;就说自然在老道这里;待用过晚饭后老道送她回去。”
老道元纲地位尊崇;这两个执事岂敢不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