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客-第7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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嵩还是想着耄耋致仕后重归钤山堂——
曾渔跟着严世蕃几人来到钤山堂;巫塘赶来的薛医生正独自坐在小厅中喝茶;见到曾渔;寒暄一番;薛医生好似多年的老友一般;埋怨曾渔上回从宜春回程时没到他庄中歇脚;得知曾渔是从水路回去的才释然。
这时已经是巳时末;严世蕃对薛医生道:“先去给病人诊治;再回寄畅园用饭。”
严世蕃领着薛医生去村东两里处的枫树湾;严绍庆和严绍庭两兄追随其父左右;曾渔呢;自然要跟去;不是说饮食起居都要与严绍庆兄弟在一起吗。
秋阳当空;枫林如染;一袭素袍的严世蕃走到严氏家庙前;看着尘封萧瑟的家庙;对堂弟严世芳道:“这里都成了狐窝鼠窟了;既有毓庆堂;那这处家庙不如拆掉;免得列祖列宗魂魄归来误以为此处才是香火地;冷冷清清岂不让祖宗伤心;以为子孙后代日子过得如此凄惨;逢年过节都没个猪头供奉;哈哈;拆了吧。”
严世芳对这位堂兄的肆无忌惮的言语已经习惯;说道:“哪里有自己拆自己家庙的道理;除非——”;除非什么严世芳没有再说;不吉。
严世蕃也是一时兴到之语;没往心里去;一边的曾渔心道:“这也可以说是一语成谶了吧;在有心人看来;权倾天下的严氏父子败亡已有种种征兆了;龙虎山的元纲法师从义理和象数两方面论证了严世蕃的下场。”又想:“严世蕃守孝未满就要赶回北京;定是对朝争有了警惕;严绍庭都不带;也应该不会带陆妙想和婴姿去北京吧。”
一行人顺利过了独木桥;枫树掩映的竹篱小庵前一个垂髫少女正在柴门前张望;很快转身回木屋去了;严世蕃唤道:“婴姿;婴姿;你姨娘呢?爹爹请了薛医生来为她诊治;过几日我就要回北京了;有些不放心你母女二人啊。”
少女婴姿又走出来;朝众人看了一眼;向严世蕃福了一福道:“我娘说了;她谁也不见;爹爹不要逼她。”
严世蕃道:“我又逼她什么了;是请医生来给她看病。”不理睬拦在柴门正中的婴姿;对薛医生道:“薛医生;请。”就往柴门里昂首进来。
少女婴姿只好退后;跑回去把西头木屋的门给关起来了。
严世蕃恼了;喝道:“开门;别不识好歹;等下我把这房子都给你拆了。
木门打开了;缁袍而履的陆妙想迈步出来;低眉合什道:“菩萨慈悲;贫尼身子尚好;不须诊治。”
曾渔上前两步作揖道:“陆师姑比上回清减了许多;薛医生远道而来;陆师姑莫要讳疾忌医。”
严世蕃侧头看了曾渔一眼;曾渔的表现虽然有些冒昧;却也在情理之中;曾渔以前见过陆妙想;此时再见;表示一下关切也不为过;而且严世蕃也不认为曾渔有胆打陆妙想的主意;说道:“是啊;莫要讳疾忌医;让薛医生先为你号号脉再说。”
陆妙想心跳有些快;这位曾公子掩饰的功夫的很好啊;可是这种感觉怎么有些别扭啊;好似有私情一般;当下低声道:“多谢薛医生;请进。”
严世蕃并没有跟进去;只在小院站着;四处看看;转到后面见有两小畦菜地;种着白菜和芥菜;大奇;问身边的饶管事:“这是你们在这里种的?”
饶管事赶忙摇头道:“小人没在这里种菜;不过前些日子十三姨命小人寻了白菜籽和芥菜籽来;想必是十三姨和婴姿小姐种的。”
严世蕃惊讶至极;俯身察看菜苗;失笑道:“还种得不错啊;到十月就有白菜和芥菜吃了;陆妙想那娇怯怯的人竟能种菜;实在出乎我的意料。”连连摇头;咄咄称怪。
严世芳看了一眼堂兄那只坏了的左眼;心道:“她可不娇怯怯;这女子刚烈得紧。”
薛医生出来了;走过来对严世蕃道:“严大人;令宠气血两虚;还须进补;可她又是食素;只有先开几帖人参归脾汤调治。”
严世蕃道:“好;方子给我。”
薛医生道:“老朽没写方子;这边没备纸笔。”
严世蕃道:“那就去寄畅园再写方子吧;已经是午时了;走吧。”对隔着几步看着他们这些人的婴姿道:“好生照顾你姨娘。”看了一眼婴姿露出裙外的足尖;摇了摇头;别无二话;就出了竹篱小院。
曾渔有些奇怪;陆妙想又没有突发什么疾病;严世蕃为何特意带了薛医生来给陆妙想诊治;还是在他即将离开分宜赴京之时;难道真是对陆妙想独宠;可陆妙想并不领情啊——
少女婴姿追了出来;将一封信交给走在最后面的饶管事;请饶管事转呈她爹爹严世蕃;返身回木屋时看了曾渔一眼;点了一下头。
饶管事拿着信有些踌躇;面有难色地对曾渔道:“婴姿小姐怎么不当面交给老爷啊;要我转交;若是触怒了老爷;我岂不是无妄之灾。”
曾渔知道这是婴姿想要到族学听讲的信;说道:“一封信而已;又何妨。
曾渔说话声音有些高;走在前面的严世蕃听到了;回头问:“什么信?”
饶管事趋步过去;说了原委;把信呈上。
严世蕃展信看了看;笑道:“字还写得不错;妙想教得好;只是性子也一般的执拗。”便向严世芳说了婴姿想来族学学习的事——
严世芳问:“婴姿侄女今年几岁?”
严世蕃道:“虚度十二岁;嘉靖二十八年生的;属鸡。”
严世芳道:“才十二岁呀;看着有十四、五岁一般;兄长还没给她入家谱吧?”
严世蕃道:“先前不是一起寄养在青田陆家吗;就一直到没上谱;看今年冬至祭祖时给她上家谱吧。”
严世芳答应了一声;又道:“那就让婴姿随宛儿和月香一起学习吧。”
严世蕃便吩咐饶管事返回小庵告诉婴姿一声;明日就可来族学听讲;桌椅笔墨都会备好。
出了枫树湾;早有严府伴当和轿夫候着;严世蕃骑马、薛医生乘轿往寄畅园去了;曾渔和严绍庆、严绍庭兄弟跟着严世芳回介桥村;曾渔现在要和严氏嫡庶兄弟生活在一起了;这也是一种磨砺吧;宅斗的磨砺——
钤山堂有专门侍候严绍庆和严绍庭兄弟饮食起居的一个管事、两个健仆、两个仆妇、两个厨娘和四个丫环;那姓严的管事已经命人腾出一个大房间;以屏风隔为两间;外间有书桌;里面是卧室;曾渔看了房间也颇满意。
严氏族学下午还有一个时辰的课程;除了背诵上午教的那些生书外;就是仿临书帖一幅送呈严世芳指正;最后由严世芳讲忠孝勤学故事二条;到申时初刻放学;学生们要离开族学之前必须把桌椅、笔砚、书籍安顿齐整;不许杂乱堆放。
严世芳的女儿严宛儿看到在自己书桌的后面添了一副桌椅;放学后便问爹爹严世芳:“爹爹;又有哪位族中姐妹要来读书?”
严世芳道:“就是你上次在枫树湾见过的婴姿。”
严宛儿欢喜道:“好极了;婴姿姐姐也要来了。”
抱歉抱歉;只有一章;小道你还敢说明天二更吗。
第一百二十二章 意外的妙处()
钤山堂里外两进;门前古樟掩映;院后桂树飘香;曾渔和严绍庆、严绍庭兄弟住在内堂;内堂是一个天井和一栋两侧有厢房围着的二层木楼;婢女仆妇住厢房;主人住正房和楼上;人口不多;很是宽敞。
对于曾渔来说;住在钤山堂这边固然少了一份独处的清静;但意外的妙处是:钤山堂内堂的楼上除了严嵩当年的大量藏书外;还有两间书房是严世蕃收藏书画古董之所;据严绍庆说这里的藏品仅次于其父严世蕃在北京的“月明来仙居”。
昨日在严氏族学;严绍庆说族学木楼上有他祖父出仕前的藏书;夜里曾渔就让那位看守族学的严岱老汉带他去楼上看了看;却早已搬空;现在才知那些书全部到了钤山堂——
严绍庆与曾渔颇为亲近;曾渔住进钤山堂的第一夜就领着曾渔去楼上看他祖父和父亲两代收集的书画和藏书;只见两个房间打通;图书四壁;充栋连榻;鼎彝尊曩;随处堆放;让曾渔目不暇接;随手展开一幅书帖一看;竟是米芾的《三接帖》;帖上墨迹酣畅;写道:
“芾睹报;承有三接之喜;深副友生之望。马上之语;自此应乎?速寻第为佳;以出入无容身处故尔;芾皇恐。子昭学士李蜀潜赁王宅十千;可住曹门内。”
严绍庆见曾渔仔细看这幅《三接帖》;便道:“这原是赵松雪的收藏;曾先生请看;这边还有赵松雪印鉴;还有魏国公的跋识;家父说此帖得之于一位姓翁的官员。”
曾渔心道:“做官才能玩收藏啊;不须自己去搜寻;自有人送上门。”赞道:“此帖甚妙;不输于王右军的快雪时晴帖。”
严绍庆道:“王右军的帖子这里也有。”
看来严绍庆经常在这里翻看收藏;很快就找出一份书帖;递给曾渔;曾渔于灯下辩看;只见帖上草书飘逸——“吾夜中便如动劳;合体无处不疼痛;旦来复不然。得住顿掇;迟汝寻处炎决。王羲之顿首。”
严绍庆道:“这是王右军的《迟汝帖》;并非原帖;是唐代人以双钩法摹写的;曾先生可知这帖子里说的《处炎决》是什么吗;王右军不是服五石散的吗;服散浑身燥热;需要导引来散热;《处炎决》就是导引术。”严绍庆家学渊源;对字画见多识广;说起来头头是道。
曾渔问:“听闻《清明上河图》就为令尊收藏;不知能否一阅?”
严绍庆道:“《清明上河图》在京城;曾先生以后到京城可来‘月明来仙居;阅览。”
曾渔稍感遗憾;北京他近两年应该不会去;待他去时;《清明上河图》想必就已经被抄入皇宫内府了;不过单就这钤山堂现在的这些收藏;已经够他品鉴和学习的了;提高书画鉴赏水平和古董识别眼力就在于多见识真迹;严绍庆才十五岁;耳濡目染;在这方面的知识就比曾渔强;曾渔虚心向严绍庆请教;严绍庆有些得意;少年人喜好卖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当然;错谬之处也不少。
这夜曾夜上床歇息时心想:“这分宜没有白来;有这么多书画古董;我不会闲得无聊;开卷有益;可以增长知识。”又想着枫树湾那个缁袍削发、气质如兰的女子;每见一次;情丝就纠缠一次;越缠越紧了;嘿;这算是单相思吗
九月初九重阳节;辰时二刻;曾渔和严绍庆、严绍庭兄弟用了早饭赶到毓庆堂后面的严氏族学;摆着十几张书桌的族学堂屋已有五名严氏子弟先到;都在嘻嘻哈哈你推我搡地说话打闹;见曾渔到了;都闭了嘴;一个个翻书出来大声朗读;子曰诗云一片——
严世芳还没来;曾渔这个助教当然要负起责任来;他让学生们结对相互问难;针对昨日和以前学过的书籍的难点问答;若答不上来的可以问他;不要唱诗歌读死书;要加强对经义的理解和贯通。
学堂上的严氏子弟觉得这样有趣;互相辩驳问难;一时气氛热烈。
严宛儿和严月香这两个女学生还没来;说好今日来上学的婴姿也不知几时到?
曾渔在堂上跨步;听得族学东边小门严岱老汉不知在和谁说话;便走了过去;却见少女婴姿捧着一个青布包裹立在门外;身后正是缁袍圆帽的陆妙想;老汉严岱不认得她们;不肯让婴姿进来。
“曾书生;你快帮我说说。”少女婴姿见到曾渔;顿时快活起来。
曾渔便对严老汉说了严世蕃和严世芳答应婴姿来此上学的事;老汉严岱“哦”的一声道:“原来是枫树湾的小姐啊;请进吧。”
陆妙想向曾渔施礼道:“曾公子;小姿就请你和方塘先生费心教导了。”
曾渔道:“陆师姑放心;我会关照婴姿小姐。”人前就称师姑;私下就叫陆娘子。
陆妙想又与婴姿说了两句;向曾渔告辞回枫树湾;秋风拂起她的僧袍;显现细长身躯;给人的感觉是娇弱堪怜。
婴姿不放心道:“娘;过桥时小心啊。”
陆妙想回眸一笑:“我晓得;你可要专心读书;午时我来接你回去。”
这小脚女子过独木桥;想想都心悸啊;曾渔道:“陆师姑;我送你回去。
陆妙想连连摆手:“不用不用;那桥我经常来去;不妨事;多谢曾公子。”扭身便行;走得颇快;真如风摆芰荷;袅娜生姿;天生尤物不须刻意做作;一举一动;一颦一笑;自然动人。
瑞竹堂的一个仆人赶来报信说二老爷一早被分宜许知县邀请去钤岗岭登高了;二老爷留话说请曾相公代为教导这些学生;今日过节;只上半天课即可。
曾渔回到学堂;见婴姿已经在座位上端端正正坐好;另两个女学生也已经到了;趁诸严氏子弟背诵旧书之时;曾渔悄声问婴姿都已读过哪些书?
少女婴姿既兴奋又紧张;答道:“读过《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千家诗》。”
曾渔问:“都是你姨娘教的吗?”
婴姿点头道:“是”。
曾渔心想:“女孩子又不能参加科考;四书五经其实都可以不读;读《千家诗》就很好;但这些课程是严世芳定的;我不能不遵。”说道:“那从今日始你就开始读四书吧;先读《大学》。”
婴姿睁大清澈双眸道:“可是曾书生;我没有书。”
一边的严宛儿赶紧扯了扯婴姿的衣袖;低声道:“要称呼先生;曾先生。
婴姿俏脸微微一红;轻轻叫了一声:“曾先生。”
曾渔点点头;去找了一册《大学》给婴姿;让她先把第一章读几遍;自己理解文义;不懂再问。
曾渔教学方法颇为生动灵活;不象严世芳那么死板;学堂上的严氏子弟听得津津有味;能把枯燥的四书讲得有趣;这个本事可不小;都对这位年少的曾先生暗暗敬服;只有严绍庭东张西望心思不属;不过这小子也很聪明;昨日教过的功课他都背诵理解。
到了巳时末;曾渔便让学生们放学;今日过节;早点回去;严绍庭过来道:“曾先生;我要赶去寄畅园过节。”
曾渔看了严绍庆一眼;严绍庆默然不语;显然不是严世蕃要让这两个儿子去寄畅园。
曾渔对严绍庭道:“看有哪位管事在;叫他们陪你去;不得独自上路。”
严绍庭的仆从禀道:“饶管事在这边。”
严绍庭带着仆从随饶管事去寄畅园;这时其他学生都各自回家了;族学堂屋上还有严绍庆和婴姿没有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