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客-第8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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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郎的所托;这个伴读晚生是失职了;晚生无颜待在这里。”
严世芳忙道:“这与曾生何于;曾生安心在此;绍庭自幼娇宠太甚;受些挫折也好。”
严绍庆跟进来道:“请叔父一定挽留曾先生;曾先生受委屈全是因为侄儿;庭弟这般荒唐;也与侄儿没有做好兄长的表率不无于系;请叔父责罚侄儿。
严世芳知道这严绍庆、严绍庭兄弟关系不睦;相对来说他更喜爱严绍庆;因为严绍庆更象他伯父严嵩;平时也没有严绍庭那么多纨绔习气;比较肯听教;严绍庭与他堂兄严世蕃很象;严世芳其实很反感他堂兄严世蕃;不说其他;单是守丧期间照常饮酒作乐就让恪守儒家传统礼仪的严世芳极为不满;几次劝谏;却被严世蕃的歪理邪说绕得晕头转向;严世蕃善诡辩;他辩驳不过严世蕃;严世蕃最后道:“芳弟;我与你是两条道上的人;道不同不相为谋;你只管闲居乡野独善其身吧;不要管我的事;既然我父亲嘱咐你代为管教我那两个儿子;那你就好好教导他二人吧。”
严世芳读书读得有点迂腐;对这种庶兄嫡弟的复杂微妙关系理不清;教书他会;但怎么才能让严绍庆和严绍庭亲密和睦;除了教训丨几句;他别无良策;当下只有叮嘱严绍庆要多多与弟弟亲近;又列举舜的例子;大舜的弟弟象如何的不贤;几次暗害舜;却最终被舜的德行感化;严世芳勉励严绍庆要以圣贤为楷模;引导弟弟严绍庭改过自新——
严绍庆口里唯唯称是;心里道:“舜帝命大;怎么害都这害不死;我如何能比;上次若是曾先生受绍庭胁迫故意来折辱我;那我都承受不了。”
这么一耽搁;就已经临近午时了;去袁州府学还是不能拖延;严世芳叮嘱了婢仆几句;与曾渔、严绍庆赶往寄畅园;准备在寄畅园用午饭;然后乘船去宜春;严绍庆是因为毓庆堂暂时休学;他要去寄畅园与母亲曹氏相聚——
严世芳邀曾渔和他一道乘轿;说是有事相谈;曾渔便将书箧放在严绍庆的轿子里;他坐上了严世芳的帷轿;这种帷轿比较宽大;乘坐两个成年男子并不显局促;抬轿的轿夫也由两人增至四人;算是四抬大轿了。
两顶轿子、五个随从出了介桥村;走在了前往县城的大道;这日天气阴阴的;放眼望去;草枯叶落;山寒水瘦;枫树湾的枫叶也凋落大半;远远望去;只有密密麻麻的树杈;轿子里的严世芳搓着手道:“今年冷得早;冬月想必就要下雪。”
说了这句话之后;严世芳又沉默着;;这位年近五十的老秀才面有忧色;半晌方道:“曾生;以你看来;我伯父是何等样人?请直言;我不会外传。”
曾渔原以为严世芳要与他谈谈严绍庭方才说的关于枫树湾的谣言;没想到严世芳却要谈论其伯父严嵩;忙道:“晚生见识短浅;如何敢评论严阁老。”
严世芳叹了口气;曾渔虽然好学有才;但毕竟年少;不易体会他的忧虑啊;他伯父和堂兄在士林当中声誉不佳;如今伯父已老;堂兄荒唐依旧;这富贵荣华能保到何时;只怕他严世芳没有因为伯父是当朝首辅而得过好处;却要因伯父失势而受牵连啊;再者;他的儿子严鹄过继给了堂兄严世蕃做养子——
却听曾渔说道:“晚生斗胆说一句;严阁老素以谦虚恭让闻名于世;今年已八十;为何不急流勇退、致仕回乡颐养天年呢?”
曾渔听郑轼说过这一段故事;夏言为首辅时;每次在内阁用餐都不吃官供;所谓官供就是光禄寺为阁臣准备的饭菜;那官供想必不合贵溪人夏言的口味;夏言就让仆人从府中带饭菜来;器皿精美、菜肴丰饫;严嵩那时也是阁臣;与夏言同桌用餐;严嵩始终都是吃官供;而夏言同阁两年来没有说过一句让严嵩尝尝他的菜肴这样的客套话;故而严嵩怀恨在心;设谋把夏言给害了;因为没吃到美食就害人当然是笑谈;严嵩与夏言之争有更深广的背景和原因;但从吃官供一事也可看出严嵩比较谦恭——
严世芳听曾渔这么说;来了兴致;说道:“我伯父曾几次上书求致仕;无奈皇帝不肯;还有我堂兄也力阻;说是一旦离朝;必遭陷害。”
曾渔心道:“严嵩父子现在是骑虎难下;好比过河卒子;只有走到底。”道:“不瞒方塘先生;晚生在乡间或者旅途中偶尔也会听到议论朝政者;对严侍郎颇有微词;方塘先生是至亲;就应该力谏啊。”
严世芳叹道:“我兄不听我劝。”
曾渔道:“有些事当面不好说;可以写信细谈。”
严世芳点头道:“曾生说得是;等下我到了寄畅园再给伯父和堂兄分别写信;不管听不听劝谏;总是我的一片苦心。”
曾渔也知道严世芳的劝谏信现在没有用;但这样的家书在抄家时可能会有用。
在寄畅园用了午饭;严世芳写了两封信亲自到县衙交给许知县;然后与曾渔搭船去宜春;于傍晚时分抵达宜春城北的状元洲码头;严世芳有一个女儿嫁在宜春;他要去女婿家投宿;邀曾渔一起去;曾渔婉辞;他依旧住在上回住过的那家小客栈;就在袁河边;离状元洲码头不远。————
第一百四十八章 病从何起()
状元洲码头这家小客栈的掌柜对曾渔印象深刻;见曾渔再来住店;极是热情;安排最好的客房、最精洁的酒食款待;让曾渔很有宾至如归的感觉。
本月上旬曾渔来过一次宜春;那次主要目的是卖破绽让严绍庭入套;只在井毅家里住了一夜;次日午后就匆匆搭船回分宜了;井毅家在宜春城西七里处;地名十里铺;此时日色已暮;不便前去;而且这回要拜见黄提学想必得在宜春多待几日;住在城边更方便一些——
次日也就是十月二十一日;辰时正牌;曾渔在客栈用过早饭;入宜春城北门;要穿城去十里铺访友人井毅;从宜春台下经过时忽听有人唤道:“这是九鲤兄吗?”
曾渔回头看时;只见一个弱冠儒生带着两个仆人快步走了过来;这儒生两眼藐视;语气却是惊喜交集:“还真是九鲤兄;前日我听元直兄说起你在介桥村严府为西席;还曾来过一次宜春;为何不来访我?”
这位有点斗鸡眼的儒生名叫列立诚;乃是宜春望族;上次在宜春台与曾渔斗诗赛文输了一百两银子;所谓不打不相识;待曾渔离开宜春时二人已然颇有交情了;列立诚从井毅口里得知曾渔在分宜介桥严府做教习;还打算前去拜访呢——
曾渔道:“上回来的匆忙;没有去访列兄;这回袁州科考;我要在此多待几日;也可与列兄、刘兄、井兄几位友人好好一聚。”
列立诚讶然道:“九鲤兄还不知道吗;袁州这次录科考试要延后——”
曾渔忙问:“是何缘故?”
列立诚道:“昨日家严从袁州府衙得知黄提学患病;不能如期按临袁州。
江西学政黄国卿六月初在袁州主持院试时就已是有病在身;因为幕僚凌凤曲闹出的科场舞弊案导致病情加剧;当时袁州名医薛廷贤诊治后建议黄提学要静心调养;切不可劳心劳力;但因为还有吉安等五府的院试没有举行;黄提学也歇不得;只在宜春休息了三日就前往吉安府了;四个月来行程千余里;主持了吉安、赣州五府的院试和录科考试;十月初结束了吉安的科试;原定十月二十一日之前赶到宜春的;却又病在了途中——
黄提学对曾渔有提携之恩;曾渔甚是关心黄提学的病情;问列立诚道:“我想去探望黄提学;不知黄提学现在何地;病情重否?”
列立诚道:“据说是在安福县城;想必病得不轻。”
曾渔道:“我去袁州府衙问清楚;今日便动身。”
列立诚陪着曾渔到袁州府衙;问明黄提学是十月十二日离开吉水经由陆路赶来袁州;十六日在安福县卧病不起;正延医治疗——
曾渔问那位礼科房的书吏:“可曾请巫塘名医薛廷贤去安福为黄大人治病
书吏摇头道:“不曾;安福知县只是派人来报信说黄学政不能如期按临袁州了;并没有说要请薛医生去。”
从袁州府礼科房出来;曾渔对列立诚道:“列兄;我要去巫塘请薛医生与我一道去安福;薛医生曾给黄提学治过病;对黄提学病情更了解;可对症下药——列兄若遇井元直;请告诉他一声;不必等我了。”
曾渔先找到住在城南的严世芳女婿的宅子;向严世芳道明情况;严世芳点头道:“黄学政对你有知遇之恩;你理应前去探病;我会宜春逗留到月底等候消息。”
曾渔匆匆赶回状元洲码头那家小客栈;结了房钱;背着书笈上路;先到距离宜春县城东门二十余里的巫塘;且喜薛医生并未外出就诊;听了曾渔的来意;稍事收拾便带了一个仆人跟着曾渔上路。
十月天寒;薛医生年近六十;不堪步行长途跋涉;曾渔就在村头雇了一顶小轿让薛医生乘坐;薛医生见曾渔步行跟随;心下不安;请曾渔也雇轿乘坐;曾渔道:“倒不是小生吝啬舍不得乘轿;小生年轻力壮;行路也是健身;薛医生尽管安坐。”
安福县距离宜春大约两百里;曾渔和薛医生十月二十一日午后从巫塘启程;于十月二十四日傍晚时分从安福县城北门入城;向一位儒生打听黄提学住处;得知是在城西的县学公廨;便直奔安福县学而去。
安福县学公廨大门朝东;天色昏黑;大门紧闭;曾渔前去叩门;应门的斋夫听说是求见黄提学;不接曾渔的名帖;说道:“黄老爷病重;不能见客。”
曾渔说自己是黄提学的门生;从宜春请了名医来为黄提学治病;那斋夫这才进去通报了;过了一会;一个中年书吏出来了;正是黄提学的心腹家人黄禄保;见是曾渔;黄禄保神情就有些古怪;虽知曾渔带了薛医生远道而来;却并没有感激欢喜之色;反而颇见冷淡;这让曾渔很是不快;心想:“这个黄禄保与袁州院试舞弊案有点牵连;被黄提学严加斥责;交出了收受的二十两贿银;那次院试舞弊案可以说是我揭发的;这黄禄保因此对我怀恨在心?”
黄禄保冷淡道:“两位稍待;我去问问我家老爷肯不肯相见。”说罢转身进去了。
曾渔觉得很没面子;薛医生是他请来的;数百里跋涉到这里却受冷遇;虽然薛医生表面并无怨言;心里肯定是很不痛快的;若不是念黄提学恩德;真想拂袖而去。
等了一刻时;黄禄保提着一盏灯笼出来了;对曾渔和薛医生的态度明显好了一些;请二人入内;进到县学公廨后院一间卧室;只见黄提学靠坐在大床上;一个侍婢正将帐帷两边钩起——
“黄宗师;学生曾渔拜见。”
曾渔抢上一步;拜倒在床前;薛医生也赶紧拜倒施礼。
江西提学副使黄国卿声音轻微;问:“曾生缘何到此?快请起;给曾生和薛医生看座。”
曾渔站起身;灯光下见黄提学白发萧然、面黄肌瘦;气色比之四个月前差了不少;不禁有些伤感;说道:“学生在分宜教书;听说宗师大人要按临袁州;便于本月二十日赶到宜春准备拜见宗师;惊悉宗师卧病安福;想着薛医生曾为大人医治过;所以请薛医生赶来为宗师诊治。”
黄提学向薛医生点了一下头:“有劳薛医生;辛苦了;你们都还未用饭吧。”吩咐黄禄保让县学膳夫备酒菜;又对曾渔道:“曾生;你是我破格录取的生员;你我以后以师生相称。”
曾渔道:“多谢老师知遇之恩。”
薛医生心想:“黄学政对曾秀才极是赏识;可恼那个家奴小人着实无礼轻慢。”
待曾渔和黄提学说了一会话;薛医生便近前为黄提学诊脉;又询问黄提学最近几个月的饮食起居;在安福请了什么医生诊治、用了什么药?
曾渔也默默为黄老师搭脉;然后与薛医生一起到隔壁小厅商量用药;黄提学病得不轻而且病情复杂;薛医生也没有把握对症下药;只有先开一剂半夏厚朴汤让黄提学试服;看服药的效果再决定添减药物——
一旁的黄禄保看着曾渔和薛医生商榷药方;几次欲言又止;终于还是忍不住道:“曾公子;我家老爷的病有一半也是因曾公子而起——”
曾渔愕然;黄提学身体一直欠佳;黄禄保为何说黄提学的病是因他曾渔而起;这是何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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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九章 报师恩()
邻室传来黄提学的咳嗽气喘声;曾渔皱眉不语;待那咳喘声稍定;方对黄禄保道:“请道其详。”
黄禄保迟疑了一下;说道:“我家老爷仁义;未对曾公子道明实情;其实老爷这次犯病固然是因为操劳过度;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按察使司的王老爷来函责问关于曾公子进学之事;我家老爷是以烦恼致病。”
黄禄保说的“按察使司的王老爷”就是王宗沐;是江西省前任提学副使;现在是江西道按察使;掌一省的刑名司法;权力很大;曾渔心道:“我这个小小秀才都惊动三品按察使了;了不得。”问黄禄保:“王分守只责问在下破格进学;未过问袁州府试舞弊案吗?”
黄禄保顿时脸现尴尬;说道:“自然是一并过问了的;我家老爷已经回函向王分守解释。”
曾渔道:“黄提学录取小生;乃是不拘一格为国家擢拔人才;袁州府试时黄提学还与各县长官和教官当堂面试小生;无人有异议;小生回到信州府学参加月考也考在第一等;如何把小生进学与舞弊案相提并论?”
黄禄保道:“这是按察使王老爷过问的;又不是我要多事。”黄禄保对上次涉及舞弊案被黄提学严责之事耿耿于怀;他对家主黄提学倒并没有怀恨在心;只是对曾渔极为不满;在他看来;若不是曾渔揭发了舞弊案;那他就能得二十两银子的好处;黄提学也不会因为舞弊案而受到上司的问责;皆大欢喜的事却被曾渔给搅了——
曾渔大致料到黄禄保的心思;说道:“黄提学因身体欠佳;由幕僚帮助阅卷;这也是科场常见之事;但幕僚凌凤曲却辜负了黄提学的信任;私自收受考生银钱;让一些不学无术之辈进学;极大地损害了黄提学的声誉;且喜黄提学及时拨乱反正;把作奸犯科之徒绳之以法;江西士子欢欣鼓舞;颂扬宗师贤明;而你作为黄提学的心腹家人;上回涉及舞弊案损害家主就不说了;今日我与薛医生远道而来为黄提学诊治;你却没好脸色给我们看;这是何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