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客-第9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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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身穿青素绫袄的女子又抬眼看了看曾渔和郑轼;这才怯怯出声道:“奴的夫家是鹅湖撑石村人;这是奴家的小姑子;姓纪;奴姓李。”
这还是姑嫂二人哪;那个姓纪的小姑子把脸埋在嫂嫂肩头不敢抬起;还有轻微的抽泣声。
郑轼道:“撑石村我听说过;以造柬纸闻名。”
那青绫素袄女子道:“奴的夫家就是纸商;昨日奴与小芝妹妹来河口亲戚家;就遇到贼人——”
说到“贼人”二字;这青绫素袄的少妇闭了嘴;忐忑不安地看着曾渔。
曾渔心思敏锐;即问:“怎么了;你认为我也是贼人吗?”
这少妇赶忙摇头:“没有没有;奴家怎么敢。”
曾渔与郑轼对视一眼;又问这年少妇人:“我是广信府秀才;姓曾;不知那些贼人怎么编排我;李娘子与我说说;也让我心里有底。”
这青绫素袄的少妇迟疑了一下;转头看看殿门;殿外月光映着积雪;冷气袭人;有山贼来回巡逻;她欲言又止——
曾渔笑道:“贼人是不是宣扬说我已入伙?”
青绫素袄少妇点了一下头:“是;说你是他们的军师;还说——”
“还说了什么?”曾渔问。
少妇抿了抿唇;说道:“说你作主要把赎银从二百两提高到二百五十两。
郑轼沉不住气;怒道:“一派胡言;这是贼人诬陷九鲤。”
少妇见郑轼恼怒;忙道:“都是那些贼人说的;奴家并不相信。”
曾渔长吁了一口气;说道:“这是要逼得我有家难回啊;着实恶毒。”
这时;那个一直埋头嫂嫂肩窝的纪姓少女抬起头来看了曾渔一眼;赶紧又低下头去;这少女眸光如星;脸上还有泥污;但眉目轮廓隐约颇为美丽;瞧她那样子应该只是受了惊吓尚未遭受淫辱;曾渔道:“李娘子和纪小姐先在这边待着;我们不会伤害你二人;放宽心便是;明日交了赎银便可回去。”
这姑嫂二人不吭声;与陌生男子深夜共处怎么也放不宽心啊;但眼看这两个秀才斯斯文文;与那些凶神恶煞、淫邪粗鲁的山贼相比那是让她们安心了一些;却听曾渔又问:“赎银你们家还缴得起吗?”
那青素绫袄少妇低声道:“只怕也不易筹措;那边很多人都拿不出这么多银子。”停顿了一下;小心翼翼问:“若不是缴不出赎银会怎么样?”
郑轼叹气道:“你以为这些贼人收不到赎银就会算了放你们走啊;绝没这好事。”又对曾渔道:“九鲤你还要设法救救那些人质啊。”
曾渔点了点头:“我先出去一下;你们说话小心一些;莫被贼人听去。”起身走到殿外;叫一声:“老彭?”
彭老球正倚在殿廊边啃鸡腿;听到曾渔叫他;把吃剩半只的鸡腿往怀里一揣;油滋滋的手在屁股上擦了两把;迎上前道:“曾相公有何吩咐?”
曾渔道:“那些人质都关在哪里?”
彭老球朝右边一指:“就在广嗣殿那边。”
曾渔道:“领我去看看。”
彭老球暗暗纳罕;心想:“两个水嫩的女子在殿里由他享用;他却要去广嗣殿看什么人质;难道是嫌那两个女子不够美;还要去亲自挑选?”低声道:“曾相公;方茂七他们几个守着你呢。”
曾渔“嗯”了一声;问:“那个老道士哪里去了;方才竟打了我一藤杖;好生疼痛。”
彭老球同仇敌忾道:“那老道着实可恶;把我手脚都打肿了——曾相公是要找他报仇吗;先前我还听到那老道在骂你;后来就下山去了;说是回龙虎山;也没人拦他;这时应该去得还不远;我带几个人抓他回来交由曾相公处置吧
曾渔道:“不必了;不和那道人一般见识;我们去广嗣殿。”同尘老道既已脱身那就好极。
曾渔迈步下了台阶;方茂七、王盘子几个立即上前拦住;方茂七冷冷道:“你不得擅离此处。”
曾渔道:“我要见吴大王;有重要事情商议。”
方茂七撇嘴道:“你能有什么重要的事;看风水推八字的都是骗子。”
曾渔冷不防一脚揣出;方茂七小腹挨了一脚;往后倒地;身子弓成虾状;痛得说不出话来。
曾渔骂道:“吴大王都敬我几分;你这不知死活的泼贼却几次三番羞辱我。”上前又是一脚;踢在方茂七屁股上;向彭老球一摆手:“老彭;走。”
方茂七滚在雪地上一时爬不起来;怒极嘶喊道:“杀了他;给我杀了他
王盘子和另外几个山贼手里都有刀;却不敢向曾渔动手;他们可是亲眼看到吴平对曾渔的礼遇——
曾渔走到育德殿外;吴平正从殿内出来;听到方茂七在喊;皱眉道:“方麻子在鬼叫什么?”
曾渔拱手道:“我有大事要见吴大王;方茂七拦着不让我过来;还羞辱我是风水骗子;被我踢了两脚。”
吴平并不在意;笑道:“曾相公不在那边享艳福;见吴某有何要事?”
曾渔道:“艳福固然要享;可脑袋更要紧;此处不是久留之地;吴大王准备何时取道永丰入闽?”
吴平道:“明日收到赎银;后日一早便动身。”
曾渔道:“那么多人质乱糟糟姓甚名谁都不知道;到时谁的赎银到了谁的赎银没到都不清楚;必影响义军行程。”
吴平道:“曾秀才不必为这等小事操心;待动身时把那些未赎走的人质尽数砍了脑袋便是;耽误不了我们行程。”轻描淡写一句话;视人命如草芥;凶残之意表露无遗。
曾渔道:“吴大王是要辅佐张龙王割据八闽出将入相的;行事还要精细些才好;那些人质应该逐一问清姓名登记入册;明日其家人送银子来赎人时就不会临时乱纷纷喊叫找人;这样也显得吴大王治军有方、义军纪律严明嘛。”
吴平点头笑道:“曾秀才言之有理;曾秀才还真是处处为吴某着想啊。”
曾渔道:“吴大王早日摆脱了险境;在下也可回乡侍奉母亲;还望吴大王不要食言。”
吴平道:“绝不食言;绝不食言;到时一定厚礼赠行。”心道:“只怕到时候我放你回去你自己都不敢回去;哈哈。”
第一百六十四章 借刀杀人()
“大王;吴大王——”
被曾渔一脚踢倒的方茂七这时赶过来了;指着曾渔向吴平控诉:“吴大哥;这姓曾的竟敢殴打我老方;吴大哥定要给兄弟作主”改称“吴大哥”是为了显示与吴平关系非同一般;他方茂七是在福建银矿就追随张琏、吴平起事的老部下;以前他们都是以兄弟相称。
曾渔冷眼侧立;并不自辩。
吴平有意笼络曾渔;瞪着方茂七道:“曾秀才是兴国三寮曾氏子弟;祖传的风水术;张龙王都知他的大名;你为何说他是骗子?他骗了谁?”
方茂七无言以对;只好道:“那他也不该打人;兄弟追随吴大哥——”
“好了”吴平打断方茂的话:“你自去歇息吧;莫再啰唣;快走。”吴平近来威风渐重;听惯了“大王大王”的称呼;再听到有人叫他“大哥”就有些不悦了。
方茂七不敢多说;怒视曾渔;恨恨而退。
曾渔拱手道:“多谢吴大王赏识、明鉴;在下愿为吴大王分劳;这就去把那些人质登记造册;以便明日收取赎银。”
吴平心想:“你要抛头露面那还怎么洗清自己;嘿嘿;除了随我入闽别无他途。”点头道:“甚好;那就有劳曾秀才了;我们一道去广嗣殿看看。”
广嗣殿在七星观西院;殿内供奉的主神是明素真君和圣母元君;民间俗称子孙爷和送子娘娘;这是与佛寺尼庵的送子观音争香火的;往日香火颇盛;现在是山贼拘押人质之所;而西院的玉皇殿和药王殿则为山贼精锐盘踞——
曾渔随着吴平来到西院时;就听得有女子哭叫声;皑皑雪色朦朦灯影中;一伙山贼拖拽着几个女子从广嗣殿出来;见到吴平;这伙山贼赶紧弃了拖拽的女子叉手施礼叫“大王——吴大王”;曾渔看到其中一名山贼颊生黑毛;正是在山下那个殴打老者又要对他动刀子的悍匪华五汉。
几个跌在殿墀台阶边的女子哭哭啼啼挣扎着要爬起来;华五汉几个伸脚踩住妇人的腰脊;出声恫吓。
吴平皱眉问:“华老五;你们这是做甚?”
华五汉哈腰笑道:“大王;这几个年少妇人是今日从河口那边抓来的人质;弟兄们寻思闲着也是闲着;就让她们去陪酒耍子;并不害她们性命。”
曾渔在吴平身边低声道:“吴大王还应约束一下这些肆意妄为之徒;以后割据八闽也是要立规矩的;不然人心难以归附;望大王三思。”
山贼是乌合之众;除了少数极愚蠢的;大抵也都清楚自己犯的是杀头的大罪;所以个个提着脑袋发泄邪性疯狂;一路烧杀淫掠;无恶不作;匪首吴平一向不约束部众的作为;但今日听曾渔说张琏有割据闽地称王的天数;他吴平也有出将入相的命运;便觉得做山贼还是有前途;应该要为长远做些打算;当下点头“嗯”了一声;随即呵斥华老汉几个放开那些年轻妇人——
华五汉不识相;腆颜道:“大王;弟兄们都是寻个乐子嘛;与这些个妇人耍耍又少不了她们几根寒毛;明日照样换取赎银;是吧;大王?”
吴平见华五汉不遵命令还嬉皮笑脸;觉得有失威严;尤其是那曾秀才在一边冷眼看着;更让他怒气勃发;大步上前劈脸就给了华五汉一记耳光;喝道:“滚”
华五汉被打得身子一晃;摸着火辣辣痛的脸颊;呆看着吴平;不敢相信吴平会打他;这根本不算什么事啊;以前他可没少于;定然是这姓曾的秀才说了他的坏话;姓曾的小子方才就在吴平耳边嘀咕——
华五汉怒不可遏;猛地抽出腰刀;指着曾渔道:“小子敢挑拨陷害你华爷爷;今日非杀了你不可。”冲上来挥刀朝曾渔就砍。
吴平大怒;喝道:“住手”同时抽出腰间的倭刀。
曾渔早已从吴平的右侧闪到左侧;华五汉却不肯收手;怒气冲冲道:“吴大哥;兄弟今日非杀这小子不可”仗着自己是追随吴平的少数几个海寇之一;华五汉自认为就是当场杀了曾渔;吴平也不会深责他——
一道雪亮刀光划过;华五汉一头栽倒;鲜血喷溅在泥泞雪地上;仿佛泼墨
吴平缓缓收刀入鞘;面无表情地对其他贼众道:“不遵号令者;死”
曾渔暗自心惊;这个吴平武艺好生了得;能统领数万贼众的确不是庸常之辈。
跟在曾渔身边的彭老五是又惊又喜;华五汉是吴平的心腹;一向作威作福;这时因为冒犯了曾渔就被吴平处死;由此可见曾渔在吴平心目中的地位。
其余贼众见吴平突然发怒斩杀心腹头目华五汉;一个个吓得目瞪口呆;站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吴平要的就是这种震慑;这帮跋扈的家伙越来越难以管束;华五汉竟敢违抗他的命令;还当作是在银矿时那般称兄道弟没有尊卑高下吗;不立威就难以统率义军;冷酷道:“拖出去埋了。”
两个山贼赶紧上前拖着华五汉的尸首往院外而去;吴平又吩咐道:“加强哨探;不要光顾着喝酒玩乐。”
一伙山贼乱纷纷答应着;除了一队看守人质的山贼;其他人赶紧都离开了广嗣殿;生怕惹火烧身;吴大王火气大啊。
曾渔显出不胜惊惧的样子;长揖道:“多谢吴大王救命之恩。”
吴平笑了笑:“让曾秀才受惊了;进殿去吧。”
先前跌在廊墀上的五个年轻妇人这时都连滚带爬躲进殿中;吴平、曾渔在负责看守的贼众簇拥下走进广嗣殿;广嗣殿高三丈八;面阔五间;进深约五丈;算是比较宽敞的殿堂;关押着两百多名人质也不显拥挤;当然;这也是那些人质又冷又饿又恐惧都缩成一团的缘故。
子孙爷和送子娘娘的木雕神像都被山贼们拆下来烧火取暖了;只余一张香案;香案上有两个酒坛子和一些残羹剩菜;这是看守人质的那些山贼吃剩的;这时都匆忙收去;香案就给曾渔为人质登记册作书案了。
看着一殿畏畏缩缩的人质;吴平提高声音道:“这位曾秀才有事询问汝等;汝等如实招供;谁敢隐瞒、撒谎;就拖出去杀了。”
吴平觉得“汝等”二字很有居高临下的气势;他对山贼发号施令也常用“汝等”这一词。
广嗣殿上悄然无声;两百多人质大气也不敢出。
曾渔道:“忘了取纸笔来;我书箧中有;我自去取。”
吴平即命彭老五和另两个山贼随曾渔去岱宗殿取笔墨纸砚。
曾渔回到岱宗殿;油灯昏黄;郑轼与那姑嫂二人在东岳帝君神像下对坐;正说着什么;见曾渔回来;郑轼赶忙起身道:“九鲤;怎么样了?”
彭老五和另两个山贼就跟在身后;曾渔也不能多说什么;只是道:“人质要一一登记;李娘子和纪家小姐随我回广嗣殿吧。”
那姓纪的小姑子原本端端正正坐着;一听曾渔这话;赶紧就往嫂嫂怀里躲;那李氏也慌了;哀求道:“两位相公救救我二人——”
曾渔微笑道:“是去广嗣殿那边;和人质大众在一起;暂时不会有危险;李娘子和纪小姐若待在这边过夜;只恐有损名声。”
郑轼明白曾渔所指;“嘿”的一声;翻了个白眼;摇着头。
那姓纪的少女不明白曾渔言下之意;从嫂子怀里直起身;睁大眸子看着嫂嫂李氏;意示询问;又偷眼看曾渔——
李氏是成了婚的妇人;不象她小姑子那般单纯;明白曾渔的意思;她方才与这个郑秀才说了一会话;知道了这两个秀才的来历;心里清楚这两个秀才是诚心帮她们的;她的夫家是铅山大纸商;她与小姑子二人一共五百两赎银不在话下;明天她二人就能赎回去;所以保全名声很重要;千万不能传出她二人遭贼人玷污的流言;当下李氏站起身来;又拉着小姑子起来;说道:“两位秀才相公是为我二人好;我姑嫂二人就拜托曾相公、郑相公多多关照了。”
那姓纪的少女还是很害怕的样子;两手抱在胸前;不肯挪步;觉得这岱宗殿更安全。
郑轼劝道:“纪小姐;走吧;不会有事的;我也随你们一起去。”
郑轼方才与这姑嫂二人相处了一会已经有些熟了;姓纪的少女这才牵着嫂嫂李氏的手随曾渔去广嗣殿;来福牵了一马一驴也跟去;彭老五还帮着挑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