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陵容氏传-第8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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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下贾老爷便带着贾如润回去,将他交到贾夫那里:“赶紧给他准备点东西,打发他上路!”贾夫见贾如润额头都磕破了皮,抱着他只是那里哭哭啼啼,贾老爷听了心里不舒服,大声呵斥道:“难道想要们贾家跟着他去死不成?速速赶了出去,而且还要将昨日水榭旁边的那些都找过来仔细叮嘱,不能再对此事说三道四!若是嘴巴发痒要到处乱说让听见了,可别怪不客气!”
府里交代清楚,贾老爷又去了族里找到族长,请他将贾如润族谱除名赶了出去。族长听了只觉奇怪,当初贾如润犯事的时候,贾夫都死死庇护着,族里找上门去她还撒泼打闹,今日为何又要做出这样的举动来?
贾老爷想着容大奶奶那冷峻的神色,哪里还敢说出真正原因?只是含糊着说这贾如润已经坏了坯子,日后总会带累了贾氏家族,不如早些族谱除名罢。族长早就对贾如润头疼不已,听贾老爷这般说,也不再询问情况,赶紧大笔一挥便将贾如润的名字勾掉:“快些放逐了出去,们贾氏家族再也没有这样一个!”
第二日,杭州城的大门才打开,守城墙的军士们便城门角落里缩着一个,全身都沾满了灰尘和泥浆,团那里黑鸦鸦的一堆。走上去踢了他一脚,那嘴里发出含含糊糊的声音,似乎说不出话来一般,睁开眼睛朝那几个军士望了一下,又无力的闭了上去。军士们凑近看了下,其中一惊讶道:“这怎么有些像城西贾家的少爷?”
旁边几听了哈哈大笑:“怎么可能!贾家的少爷会像一条狗一样窝这里?”
那听着那几个军士对他的冷嘲热讽,本想开口说话,可是一张口,他却只能发出一些含含糊糊的声音,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出来。他伸出手来想要去捡地上的那只破碗,却发现自己的拇指和食指完全不能用力,只能用其余几根手指捧了那碗,好半天吃力的用手撑着地站了起来。
“还不快些走开!”一个军士大声叱喝道:“马上就有不少要入城了,站这里拦路不成!”
那叫花子捧了碗默默的走到了一旁,低头看了看自己两只拇指和食指,骨节被捏断,无力的垂那里,不由得回想起昨晚那恐怖的一幕来。
贾如润回家没多久,贾老爷便喊将他捉住往城外赶,贾夫满眼含泪,背着贾老爷塞了张银票给他:“润儿,便去别的地方拿着钱做点小生意罢,千万别再惹是生非了。”
耷拉着脑袋往外走,心里对昨日的事情懊悔不已,没想到这世上还有不能惹的女子。贾如润低头看看自己一副落魄的模样,“呸”的吐了一口痰:“竟然让受这罪,总归哪一日得将此事说出来毁了她的名声才是!”
出了城门不远是一个树林,此时天色渐晚,这树林从外边看去已是烟树隐隐,一缕炊烟从树林后边升了起来,贾如润见着那炊烟便觉得肚子饿了起来,心里想着走过去到那边家讨点饭食。
刚刚进了小树林不久,忽然从树后跳出了一个蒙面,桀桀怪笑几声,伸出手来几拳便将贾如润打翻地,一只脚踏住他的身子,弯下腰来将他全身都搜了一遍。贾如润不住的扭动也无济于事,袖袋里的银子被搜了出来,贴胸藏着的那张银票也被搜了去:“小子,没想到还挺有钱,今晚可算捞着了!”
贾如润见自己落了个身无分文,心里大急,没了银票自己又如何谋生?只得跪那里可怜巴巴向那乞求道:“这位大侠,也多多少少给留些银子罢,要不可得去做叫花子了!”
那横了他一眼道:“把银子给了,那家里怎么办?老婆孩子都等着拿钱回去买米买菜!”说罢也不管贾如润苦苦哀求,掂了掂银子,带着那银票扬长而去。
贾如润没了银子,失魂落魄,靠树下坐着动也不动,此时才真正有些悔意,自己不该冒犯了那容大小姐,否则自己还是锦衣玉食,哪里会落魄到如此地步!正想着,就见前边一道黑影闪过,又见着了一个蒙面站自己面前。
贾如润吓得魂飞魄散,朝那连连摆手:“身上已经没有银子了,求大侠放过!”
那黑影也不答话,只是走上前来,没有半点声音,贾如润吓得汗毛倒竖,若是一个怎么会没有脚步声?这分明是一个鬼!那走到他面前伸出了一只手,贾如润只觉得一片冰凉覆上了他的脖子,吓得大叫一声,晕死了过去。等到醒来以后,他发现自己拇指和食指的骨节已经被捏断,再也用不上力气,心中大骇,张开嘴便想大骂那,可一张嘴便发现自己再也说不了话,只能咿咿呀呀的叫个不停——他已经成了废。
身边放了一只碗,里边有几个铜钱,还有一张字条,贾如润伸出两只手指夹起那张条子看了一眼,上边用炭条写了一行歪歪扭扭的字:讨饭的叫花子不能没有碗。
第一百三十二章容夫贪财入彀
淑华没有跟着容大奶奶回江陵,想杭州多住些时候,因为她贾家得到了一种无与伦比的满足感,表姐们的穿戴比不上她,外祖母最疼爱的是她,经常派送些糕点零嘴到她屋子里去,看得贾家的小姐们一个个拉长了脸。表哥们对她也很是宠爱,经常带着她坐了马车去西湖边上看风景,这样的生活是她江陵不曾享受到的,所以她给贾安柔写了一封信,想要住到过年再回江陵。
贾安柔见自己女儿外祖母家如此受宠,心里也是欢喜,于是回信给了贾夫,让淑华杭州再住三四个月,年前便派将她送回来。容夫得了这个信儿虽然有些不欢喜,可毕竟碧芳院还有个嘉文,没事的时候她也可以逗弄着他玩玩,于是也没有说多话。
“要不要把嘉徵额抱到碧芳院来?”一日容夫命奶妈将嘉文抱到华瑞堂来,一边逗弄着他,一边和贾安柔说话。嘉文已经快一岁半了,见到容夫便笑个不停,最近还会奶声奶气的喊祖母,容夫心里实是爱得紧。
随云苑的嘉徵只比嘉文小三个月,孙子永远不嫌多,容夫见着嘉文的笑脸儿,便想到了嘉徵,虽然说是那个李姨娘生的,可不懂事的是大,与小孩子没有关系,容夫心里想着若是将嘉徵抱到随云苑里养着,她去看孙子也方便。容夫的手拉着嘉文软乎乎的手指头,心里狠狠的想着,随云苑那扇大门,她一步都不想踏进去。
贾安柔有些烦恼,这嘉文不是自己亲生的孩子,每日要照顾着他心里已经很是不快,现还要接一个不是自己生的孩子来,这不是给自己添堵吗?她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了愤恨的神色来:“那李姨娘曾经那般对,怎么还能替她去养孩子?”
容夫见侄女回得斩钉截铁,也不好勉强她,只能又提着问了问嘉悦和玉华的情况。嘉悦今年已经七岁有余,可依旧是那副模样,站得不稳当,不会说话,流口水的时候少了些,可依旧能见到他嘴角亮晶晶的一片。因为不比小时候,身子沉重了些,奶妈总是抱着也吃力,容老爷便请了个工匠来给他做了个框子,里边有一张凳子,周围用木头围了起来,那嘉悦每日就坐那里头,不住的望着过往的丫鬟婆子流口水。
而玉华现儿也快三岁了,因着小时候被摔了脑袋,故而现儿说话做事都要比常反应得慢些。玉华生得一副好相貌,安安静静坐那里还看不出与不别的差异来,可开口一说话便能发现她的差异,贾安柔为此很是苦恼,见了玉华心里既内疚又不快。
“唉,容家这是前世造了什么孽,竟然要报应到孩子身上!”容夫说到嘉悦和玉华,不由得眉头紧皱,心里颇不是滋味:“就这样治不好了不成?”
这么多年寻医问药,都不见有什么好转,容夫的一颗心早已绝望,幸亏后边有了嘉文和嘉徵,她的心这才放宽松了些。贾安柔也是烦恼,可不管怎么样,那一儿一女还是每日碧芳院,一进院子门就能见到嘉悦坐屋檐下边朝她流口水,这种感觉实糟糕,亏得还有淑华,淑华聪明伶俐,又生得美貌,这让贾安柔有几分安慰,否则她真觉得此生无望。
“前不久有个姓杨的米商来过。”贾安柔一边翻着账簿子,一边低声说道:“他想要来给咱们容家供米,不知道母亲大怎么想?”
容夫继续逗弄着嘉文,头都没有抬:“们容家不是素来兴丰粮肆买米的吗?兴丰粮肆的米不错,价格又公道,何必去买别的?”望着嘉文笑嘻嘻的小脸蛋,容夫心里却积着一口恶气,这侄女也太性急了些,才让她跟着管了两个多月账,手便想伸得更长些了!这米粮可是内务支出里最大的一块,每年自己这上头少说都要克扣出千多两银子,难道侄女也瞧上这块肥肉了不成?虽然自己让侄女跟着来理家是想要她替老三多攒些银子,可她也该将眼睛放到那些细处,别盯着这大头。
听着容夫声音有些不悦,贾安柔自然知道她的想法,赶紧柔声解释道:“那杨老板说保证比兴丰粮肆的价格要低,觉得可以推荐给母亲大知晓,毕竟开源节流也是应当的,这一斗米少五十文钱,一石米可就存出了半两银子,咱们府里头一天少说也能消耗三、四石米,每天可就比原先要多出来了二两银子,一年下来……”
话方说到这里,容夫便眉开眼笑的抬起了头:“安柔,的好孩子,可真是会精打细算!还用考虑这事?赶紧去派将那杨老板找过来,和他好好商量着!”
贾安柔咬了咬嘴唇,心里只是难受,什么时候自己才能伸开手脚大干一场?这位杨老板不知从哪个婆子那里打听到她帮着容夫主持中馈,封了一百两的荷包托她去找容夫说说这事情。若现儿是自己一管着后院内务,这米粮上边,怎么着一年也可以多进两千银子了,贾安柔心里头有如烧了一把火,辣辣的痛,这些天都板着手指计算着日子,姨父说的三年为期,到现才过去一年半,还有一年半姨母才能交账簿子出来,真真是心急难忍。
可现自然不能露出自己的心思来,贾安柔只能轻声应道:“那让那杨老板明日过华瑞堂来。”
第二日那杨老板应约前来,巴结讨好了容夫好半日,容夫这才答应先从他那里进两百石米试试看:“若是还好,那就继续用的,只是这价格……”容夫眯着眼睛看了杨老板一眼,将一个账簿子拿了出来:“看看兴丰粮肆的存底,给的这个价儿比兴丰粮肆的还要高呐。”
杨老板抹了下额头上的汗,咧开嘴唇笑了笑:“容夫,这个价格是绝不可能的。”他心里暗自咒骂了一句,自家粮肆里的米,自己还不能知道价格?这容夫倒是真会谈生意,竟然预先准备了一本假账那里!
“别说不可能,们素来都是这个价格买的米,真做不到,那们便不买了。”容夫的眼皮子掀起了一线,斜着看了杨老板一眼:“们容家可是大户,一年到头这千多石米总是要的!”
杨老板陪着笑脸道:“这价格委实做不到,兴丰粮肆怎么能用这么低的价卖米也只能佩服他手腕好。若是这价格上每斗添上二十文,那还能答应,若不能再添,也只能说句对不住了。”
容夫见杨老板作势要走,也有些着急,这假账上,她足足少写了七十文钱,看起来这杨老板确实是诚心做生意,她添上二十文,刚刚好能让自己每斗赚到五十文,这样合算的事儿哪里找去?
“沈妈妈,快给杨老板奉茶!”容夫笑眯眯道:“杨老板果然是诚心做生意的,这样罢,那后天便送两百石来。”
杨老板听了这话放下心来,笑着朝容夫拱了拱手:“容夫真是爽快!那后日上午便将米送过来。”
第二日秋高气爽,秋华下了学便和春华她们一道去了珍珑坊。今日是秋华的生辰,季书娘已经为这一日准备了很久,一大早便托去容家园子里边送信,让容大奶奶和容二奶奶她们中午来珍珑坊用午饭。
秋华刚刚走进珍珑坊,就见柜台旁站了一个熟,正是那仗义的郑青云。她走上前去笑着行了一礼:“郑老爷,今日又看中了什么绣品?”
郑青云摇了摇头道:“今日不是来买东西的。”停了下,反问秋华道:“怎么,莫非不是来买绣品便不能来珍珑坊了?”
秋华听他的反问里边似乎带着古怪,也没有细想,赶紧赔罪:“郑老爷,能来问问珍珑坊转转,那可真是让小店蓬荜生辉!”
郑青云哈哈一笑道:“秋华,溜须拍马倒是说得顺溜!”说罢伸出手来递上了一个盒子:“今日是生辰,这是的贺礼!”
春华旁边一听甚是惊讶:“郑老爷,怎么知道今日秋华生日?”
柜台后边阮大牛探出身子来:“说来也巧,郑老爷今日本是来接那幅万里江山图的,夫说因忙着给小姐准备生辰,所以还没有绣完。郑老爷是聪明,一听自然知道了!”
秋华望着那礼物有些踌躇,这郑青云与自己非亲非故,怎么也不好接他的东西,可众目睽睽,自己不接仿佛又会让他失了面子,想到此处秋华干脆落落大方的接过了那盒子,朝郑青云行了一礼:“多谢郑老爷有心了!”
郑青云望着秋华微微的笑了下:“也是这丫头合了的眼缘!”转脸看了看春华和夏华:“这是容大小姐和容二小姐?都是来给贺生辰的罢?怎么,难道不喊一起进去?”
秋华有几分尴尬,里边可都是女眷,他郑青云一个男子进了内院很不合适,虽说自己觉得这男女大防甚是可笑,但毕竟外边还是要守着那礼儿,别被抓了把柄。她为难的望了郑青云一眼:“郑老爷,今日却是有些不妥当,不能邀请郑老爷进去用饭,还望不要怪罪秋华。改日做东,请大伯父和二伯父作陪如何?”
郑青云听了这话一怔,心里暗自赞叹好一个机灵的容四小姐!她这是委婉的告诉自己,内院今日全是女眷,不方便请他进去,下回喊了容大爷和容二爷一起补着请他一回。“原是郑某没有想得周全,哪能怪到容四小姐头上?”
望着秋华几姐妹姗姗远去的背影,衬红枫似火的一幅画里边一般,真是满园秋色说不尽,郑青云的心忽然有一丝惆怅,暗暗的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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