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时归-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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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嬷嬷拄着拐杖有条不紊的指挥着下人们干活,十分熟练也十分精干,待两个家丁在秦府两侧挂起了两盏大红灯笼后,火红的灯笼映着牌匾上“秦府”两个古拙有力的大字,心中不由涌起一些感慨……
四十年了,转眼之间,自己已经侍奉了秦府的三代主人了……
白云苍狗,世事变迁,秦家早已不复当年独受圣宠的辉煌,但好在秦家现在有一个好家主,虽然在朝堂上没有了影响力,但秦府和天策馆却死死地拴在了一起,深受百姓的爱戴。
有时候想想,这样也挺好的,没有了朝堂上的争斗与波折,秦家人起码生活的很安宁,郭嬷嬷很享受这种安宁,也对现在的生活很满足。
只希望……别人不要再来打破这种安宁了。
“郭嬷嬷。”一声轻唤声,把沉思中的郭嬷嬷叫醒。
郭嬷嬷回过神来,这才发现秦非烟正牵着小桃子站在大门的外面,身旁还跟着那名武艺高强的妇人,虽然隔着面纱,但也不难从那一双杏目中看出笑意,郭嬷嬷赶忙拄着拐杖上前道:“大小姐,你们这是要去哪里呀,都快开晚饭了。”
秦非烟笑道:“小桃子想吃笼饼了,我看家里的人都在忙着,就陪她一起去买,大家忙完了就先吃饭吧,不用等我们了。”
“大小姐,今天晚上街上人多,您这么出去合适吗?”郭嬷嬷问道。
秦非烟笑道:“嬷嬷您就爱操心,我还能被吃了不成?”
郭嬷嬷不住摇头,秦非烟带着一层面纱固然显眼,但她从小就在洛阳长大,大家平日里也都见怪不怪了,她害怕的是那些心怀不轨的人,但她也知道自己是拗不过秦非烟的,只得低声冲身后的那名妇人嘱咐道:“阿荃啊,今天晚上你可要紧跟着大小姐和二小姐,莫要掉以轻心……”
韩荃笑着点了点头道:“嬷嬷你就放心吧。”
三人离开了秦府,沿着鳞次栉比、灯火辉煌的街道走向了洛阳城最繁华的西市,一路之上,来回的百姓见到蒙着面纱的秦非烟后皆会笑着冲她点头打招呼,眼里充满了信赖和爱戴之意,这是来自百姓的敬意,若是遇到年纪大者,秦非烟也会轻轻点头回礼。
小桃子看着不住点头的秦非烟,咧嘴乐道:“看来做小天女也没什么好的嘛,光点头都要累死了。”
秦非烟轻轻捏了捏小桃子的小脸道:“还不是为了陪你这个馋猫出来买吃的。”
“说起吃的……还是怪人做的好吃,什么叫花鸡、糖葫芦、肉夹馍,想想都流口水。”小桃子的脸上渐渐浮现出了馋色,最后嘟嘴道:“姐姐,我们去哪个什么百花坊把他接回来好不好,今天过节他也是一个人呢……”
“胡闹!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秦非烟轻轻叱道。
还有……他可不是一个人呢,秦非烟暗暗想着。
小桃子看秦非烟有些不悦,赶紧撒娇道:“姐姐,我都给你解释过了,那画儿是我让怪人照着我画的,也是我和他一起瞒着你的,看在他把你画的那么漂亮,又写诗夸你的份上,你就不要怪他了,大不了……大不了把他叫回来让他多做一些好吃的赔罪!”
诗啊……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写得确实不错。
秦非烟嘴角不自觉的露出了一丝微笑,可是因为带着面纱,小桃子却是看不到,秦非烟没有再理会不停撒娇的小桃子,而是扭身冲身后的韩荃问道:“荃姑姑,我平日对佛家经典没有什么涉猎,你自幼就在永宁寺习武,可曾听过达摩这个僧人?”
韩荃愣了一愣,她不明白秦非烟为什么会突然问起佛家人物,旋即笑道:“达摩祖师我自是知道的,百年前达摩祖师曾到洛阳觐见北魏皇帝,就寄居在永宁寺,听闻寺里的老僧人说起,达摩祖师到永宁寺时曾言自己已经一百五十岁了,游历天竺中原诸国,现在长捷法师所修的禅学,就是达摩祖师所创,而且我学的狮子吼、般若掌据寺里的大师们讲,也是达摩祖师留在永宁寺的。”
秦非烟诧异道:“这位大师还是位武林高手?”
韩荃笑道:“这个应该不假,曾听玄奘小师叔讲,达摩祖师离开北魏后,便遇寺坐禅,最后到了嵩山少林寺之后,便选为道场,广传禅学,少林寺的武艺冠绝一方,我也有所耳闻,想必这位达摩祖师真的是位武林高手。”
“原来如此。”秦非烟点了点头。
韩荃疑惑道:”大小姐今日怎么对佛家的事情也感兴趣了?我记得大小姐从小就笃信道教,从不过问佛家的典籍和事情啊。”
“今天啊……突然看到了一副达摩像,讲得好像是达摩‘只履西归’的故事,就特意问了问。”秦非烟笑了笑。
小桃子突然惊道:“咦,有故事?我要听我要听!”
秦非烟笑着摸了摸小桃子的脑袋道:“好,回去讲给你听。”
提起了达摩像的事情,秦非烟又陷入了沉思,脑袋里不断回想起陆绩那和老僧辩论的声音,向前又走了一会儿,秦非烟突然有感而发。
“其实不论宗教派别,之所以能兴盛,就有其一套完整的理论学说,之前我认为佛学不如道家学说深广,故而轻视佛学,看来是我井底之蛙了……”
望着初升的圆月,秦非烟心里泛起了涟漪。
陆绩啊陆绩,你说你佩服我,我又何尝不佩服你呢。
第六十一章 月下对曲()
圆月当空,夜色也已经逐渐转浓了,城市的气氛还在不断变得热烈,可是石杨村却没有什么过节的气氛,毕竟村里的很多村民都中了毒,地里的收成又不好,大家都没什么心思过中秋。尹昌家的小宅院里,陆绩和花七等人刚刚吃了晚饭,此时正坐在院里赏月。
过了一会儿,金柳和马夫已经很有眼色的走开了,唯独周平却很厚脸皮的留了下来。
望着天上的圆月,陆绩的心情很复杂,心里有几分与亲人离别的萧索,却也多了几分对未来生活的期待。
中秋啊……还是要和家人朋友待在一起。
想到家人,小桃子、郭嬷嬷、屏儿、涛子、刘义春这些人的身影像过电影一样的闪现在了他的眼前,陆绩这才知道,原来除了已永隔两个世界的父母外,自己真的在这里找到了依托和家人;想到朋友,想起的倒是丘神绩、秦怀玉、屈突仲翔这几个官二代,很够朋友,也很够义气。
倒是自己的父母啊……多希望他们知道自己的儿子还活着,多希望他们知道自己过得还不错。
陆绩的思绪很多,也很乱,可这就是他现在的心绪。
“陆公子,在想什么呢?”一声轻唤将陆绩唤醒,花七笑着端着一盘切好的苹果坐了在了陆绩的身边,然后笑道:“今晚看来是不能给公子送月饼了,就吃些苹果吧。”
陆绩笑着挑了一块塞进了嘴里,苹果是青苹果,入口还有些酸,陆绩咧着嘴道:“这落差有点儿大,还是姑娘做的月饼好吃。”
“哈哈,皓月当空,原本还想和公子喝酒赏月,没想到现在却在这破落小院里吃酸苹果。”花七掩嘴娇声笑道。
看着花七俏媚的模样,陆绩倒还没觉得什么,隔着老远的周平却是看呆了。
“唉,有月无酒,确实寂寞……”
花七低头浅笑道:“那我给公子唱首小曲儿解解闷吧?”
啊,唱曲儿?
陆绩愣了愣,不禁失笑道:“之前只闻姑娘舞艺绝伦,没想到姑娘还会唱曲儿啊?”
花七翻了个白眼,眼里净是娇媚之意,然后说道:“公子真是的……你这老板当的连自家头牌会什么都不知道,若是不多几技傍身,小女子这花魁能当得安稳吗?”
其实花七说的很有道理,陆绩被调侃的已经有些脸红了,赶紧转移话题道:“咳……陆某已经等不及听七姑娘一展歌喉了。”
月光下,花七清了清嗓子,轻轻哼唱了起来。
“允山风,一抹缥色,
拂绿青衫袖上新荷,
渺层云,独行千万里……
舟中吾且作远来客,
梦里一碗青稞酒接过,
辗转欲寻梦外的篝火……”
秋月当空,晚风袭袭,无弦有歌,一阵清脆的歌声充斥在整个小院中……
花七玉葱一般的手指不断在腿上敲打着节拍,低眉垂首的浅唱着,并没有一般表演者那般总是微笑着注视观众,而是尽心地溶入这曲调当中,她在细细的品味其中的感觉,正因为这用心,令得这身影别有一股忘我的神态。
很好听,这是陆绩最直观的感觉了,陆绩听着这婉转的歌喉,却并未将目光望向花七身上,而是落在了天上那轮圆圆的明月上,仿佛沉入了的回忆当中。
可是周平的目光却从未离开过花七的身上,直到花七轻轻将这首曲儿唱完,他这才拄着一只粗大的木棍走上了前来,轻轻吟道。
“孤村门上挂桑弧,香水盆中浴凤雏。还似初生三日魄,嫦娥满月即成珠……”
陆绩一怔,这首诗以景言情,别开生面,听起来抓人耳朵,也令人思绪激荡,没想到这个周平却还是个才子。
周平拄着木棍微微浅笑着念完了这首诗,能在花七一首小曲儿的时间内,缓缓作出的这首词,他也是很满意的,自我陶醉着点了点头道:“七姑娘,你的歌声真是绝妙无双,我都听呆了,这首诗送给你,若真有嫦娥仙子啊……恐怕也就是姑娘这样的了。”
哇,写诗撩妹啊……
陆绩低头偷笑,看来花七这趟浑水,除了自己,还真有不少人愿意往里头栽。
花七似是经历惯了这种场面,轻轻用手拢了拢头发,这才瞥了周平一眼道:“周公子谬赞了,小女子可当不敢和嫦娥仙子比,倒是也巧……洛阳城里最近正也流传着一首关于嫦娥的诗,说的是天策馆的小天女,那首诗写的更是绝妙,周公子若是有空,不妨去城里听听。”
周平当然听得出花七话里的意思,脸面上有些挂不住了,过了半晌这才黑着脸问道:“哦?不知做这首诗的是洛阳的哪位才子?”
花七淡淡看了陆绩一眼,满眼笑意地问道:“那首诗被附在了一幅画上,无人署名,不过陆公子久居天策馆,不知道陆公子知不知道是哪位才子做的那首‘云想衣裳花想容’呀?”
“咳咳……不知道。”陆绩低下了头。
妈呀,就是因为这诗和画才被秦非烟撵出天策馆的……
“呀……这些才子呀,动不动就夸人是仙女啊、嫦娥啊,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对人家起了什么心思。”花七略含深意看了陆绩一眼,然后冲他笑道:“既然是中秋佳节,周公子已经献诗一首了,陆公子是不是也应该一展诗才呀,两位才子,总应该争一争嘛。”
陆绩无语的看了花七一眼,笑道:“上回就栽在这‘争一争’上,就是因为你的螃蟹酒。”
花七听后开始捂嘴笑了起来,周平似乎不甘在花七面前栽面子似的,忙劝道:“陆兄,今日听七姑娘一直在夸耀你的才华,你便不要推辞了,今日中秋佳节,以诗佐兴再好不过,今日便稍稍放开些,表现一番,如何?”
陆绩扭身笑着看了周平一眼,他知道周平这是急于在自己身上找回面子,不过他也不至于因此埋怨周平,倒是这个家伙似乎是真的陷进花七这个大泥滩了。
陆绩笑着看了看花七,然后把头扭过头来道:“诗是没有了……既然七姑娘唱了个曲儿,我便也给姑娘唱个曲儿吧。”
哈?花七和周平都愣住了,脸上都露出了古怪之色。
陆绩要唱曲儿?
陆绩见他们两人各怀心思,便起了顽皮之心,十分享受他们两个人的惊愕之色,清了清嗓子,然后脱口将王菲的那首《明月几时有》给唱了出来。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风归去,唯恐琼楼玉宇……
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无论如何,在来到大唐之后,陆绩还是在这个时代听到了多少有些怀念的现代歌曲,古时候大多数的曲儿都和后世的戏曲较为相似,多是单声音乐,就婉转变化来说,比起现代歌曲终究是不如的,按说以这种曲调拿出去,大唐人也不见得就能接受,但现在身畔也就那么两个人,况且这首词应景应情,唱出来再合适不过了,唱便唱了……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
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花七和周平都已经听愣了,这首曲子的词很是优美大气,陆绩唱的曲调不高,绵软悠长如醇酒一般,静静地听完这曲子,花七也有些欲言又止。她未曾听过如此奇怪的常犯,数百年来,乐曲皆以孔子所著的《乐经》为主,一道走的都是单声音乐的道路,即便千年以后,每一支地方戏曲追求的唱法其实都是从气势气韵上下功夫,要说变化,远不如结合了各种风格的现代音乐来得繁复,这一曲唱完,花七这个从小就收惯了传统音乐教育的人,自然能感觉到这首曲子的创新与不凡。
“觉得怎么样?好听吗?”陆绩笑着问道。
花七犹豫了一下,这才浅笑道:“好听啊……词写得太棒了!就是这唱法,似乎与《乐经》不符……”
“迂腐了吧……”陆绩笑道。
花七摇了摇头,娇笑道:“哪里是我迂腐了,明明是公子在赖皮,明明是让公子作诗,公子却来唱曲儿,不行不行,快把诗补上。”
花七目光晃动着,脸色微红,一双美目一直瞧着陆绩,脸上写满了期待之色,陆绩看了看脸色复杂的周平,心里有些纳闷。
难道花七是想借我让这个周平知难而退?想了一会儿,他终于点点头,开口道:“好吧……那我也写一首。”
陆绩沉思了片刻,这才缓缓吟道:“中庭地白树栖鸦,冷露无声湿桂花